在邢天樂于白淮就逮的翌日,京城也進行了一次大掃蕩。
婁謙領著千名禁衛軍,趁夜分別攻入范漢新及一干同謀造反的黨羽府中,將他們一網打盡。
逮捕所有參與謀反之人后,婁謙在凌晨時分來到碩親王府,因為他手上有邢天與的令牌,王府護院立刻開門相迎。禁衛軍突然入府,自然引起騷動,不一會兒,整座王府的人都醒了過來,包括安樂苑的許尋香等人及秋聲苑的裴美樂。
裴美樂之前進宮時曾跟婁謙有過幾次接觸,因此一眼就認出他來。
「卑職叨見王妃!箠渲t一見她便行禮,「驚擾王妃休息,卑職深感惶恐。」
「婁大人言重了,不知大人深夜進府所為何事?」
「回稟王妃,卑職奉命前來緝拿范嬌兒!
她一怔,立刻意識到發生什么事,邢天與的收網計劃顯然已經開始,甚至可能結束了。范嬌兒應是名單上最后一個人。
「婁大人,請隨我來吧!顾H自帶路前往拾翠苑。
在她的引領下,帶了數名禁衛軍的婁謙來到范嬌兒房門前,高聲大喊,「范嬌兒,我乃禁衛軍大督統婁謙,速速著衣開門!」
等了一會兒,房門開了,范嬌兒慢條斯理的走了出來,姿態高傲的睥睨著他,「婁大人,你夜闖碩親王府,究竟是為了什么?」
婁謙不跟她啰唆,真接吩咐,「動手!
「遵命!箖擅繉俾犃睿⒖舔屒耙蛔笠挥业难鹤》秼蓛。
范嬌兒陡地一震,既驚又怒地掙扎,「做什么?你們快放開我!」
她明明從爹那里得知婁謙是邢天與在宮中的內應,負責軟禁福姬太后等人,但若他是邢天與的人馬,怎會在這種時候闖進拾翠苑,還一副要來抓拿人犯的架勢?難道計劃失敗了嗎?
「婁謙,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她心知不妙,仍舊虛張聲勢。
婁謙神情嚴肅,一字一句請楚說出,「范嬌兒,妳因參與謀反,碩親王有令,即刻將妳及相關人等押送天牢!
聞言,她臉色倏地刷白,「你、你說什么?」這是邢天與的命令?怎么可能?
「樂親王已在白淮城就逮,議政大臣范漢新及一干黨羽也已生擒,妳因參與其中,也一并押至天牢候審!箠渲t說。
剎那間,范嬌兒明白了。
原來這一切全是陷阱,邢天與騙了她,他從沒愛過她,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百依百順,不過是想藉她引出蟄伏暗處的政敵。
她從來沒有擄獲他的心,從來沒有贏過岑語默。到頭來,她還是一個沒用處的女兒,皇后大夢也落空了。
她恨,恨邢天與、恨她爹,更恨岑語默!
她輸了,從今以后能得意笑著的人不是她,而是岑語默。
不,她不想輸,她不想讓岑語默得意,她要讓邢天與痛苦,就算要死,她也要拖著他們一起陪葬!
「語默姊姊!」范嬌兒轉過頭,可憐兮兮地叫著,「救我呀!」
裴美樂沒想到驕傲的她竟會在這個時候低聲下氣地向自己求救。
「我錯了,我不懂事,我以前對妳不敬,我該打該罵,我真的知道錯了,求妳救我!」范嬌兒聲淚懼下的哀求,「我不要進天牢,我……我在里面活不了的,語默姊姊救我,救救我呀——」
看著她可憐的模樣,裴美樂的心突然一緊。
范嬌兒不過二十歲,說來還是個孩子,她自幼生養在富貴人家,驕縱難免,雖有些壞心眼,但那是因為她有個城府極深、處心積慮想往上爬的爹,想她金枝玉葉的,真要關進天牢,可有得受了,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哪里都跑不了,也無須押進天牢。
「婁大人,」裴美樂驅前詢問,「能讓我替她求個情嗎?」
梨兒跟小貴一聽,簡直不敢相信,兩人急忙阻止著她,「王妃,千萬不要!
裴美樂看了兩人一眼,要她們別多嘴。
「婁大人,」她客氣又委婉地說:「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就算不押進天牢,也不會有逃跑之虞,可否請你行個方便,就將她暫時幽禁在碩親王府的牢里,等王爺返京再做定奪!
「這……」婁謙面有難色。
「婁大人,有我做擔保,應該行吧?」她續道:「王爺回來若問起,我會擔起責任,絕不連累大人。」
婁謙想了一下,雖有為難,卻不好拒絕她!负冒,那卑職就派人留在府中看守!
裴美樂欠身,「謝過婁大人!
「不敢!箠渲t恭敬一揖,以眼神示意部屬放開范嬌兒。
范嬌兒一脫身,一個箭步撲向裴美樂,不知何時手上持了一把短刀,她一拉拉住裴美樂,將刀抵在她腰后——
見狀,所有人驚喊,「王妃!」
「別過來!」范嬌兒將刀往裴美樂腰后戳了一下,她立刻疼得皺起眉頭,悶哼一聲。
眾人憤怒又驚惶的瞪著范嬌兒,沒人料到她竟恩將仇報,企圖傷害為她求情的碩親王妃。
「你們都給我走開!」范嬌兒把裴美樂往后拉,慢慢退向自己的房間。
眾人見裴美樂被戳傷的地方流出血來,染紅了衣裳,都憂心不已。
「范姊兒,妳快放了王妃!」婁謙喝道。
「哼!」范嬌兒冷哼,「你們要是敢輕舉妄動,我一定讓她給我陪葬!」
「范嬌兒,妳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她眼中迸出陰狠的銳芒,「放心,我會讓邢天與看她最后一面的!顾龑⑴崦罉吠线M房間,朝著婁謙語帶警告地說:「誰要是企圖闖進來救她,我就把她捅成馬蜂窩!」
說完,她碰地關上房門。
※※※※
邢天與快馬從白淮城趕回京城,一入京便得到范嬌兒挾持岑語默的消息,他明白范嬌兒極端又偏激的個性,她從不求瓦全,只想拉著所有她恨的人同歸于盡。
他離京時要竇嘯天保護岑語默的安全,可他怎么也料不到范嬌兒竟會在婁謙上門逮人時趁機挾持岑語默。
他立刻趕回碩親王府,而此時范嬌兒已挾持裴美樂近五日。
一進王府,一直守在王府未敢離開的婁謙立刻跪下,「卑職罪該萬死,竟讓范嬌兒有機可乘,請王爺降罪!
邢天與拉起他,「范嬌兒生性狡詐,婁大人未與她交過手,自然不防!
「王爺,」這時,梨兒跟小貴快步上前,跪地哭求,「救救王妃,王妃讓范嬌兒戳了一刀,她……」
聞言,他眼底乍現殺肅,「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王爺,已是近五天前的事了!箠渲t趕緊說明,「王爺還請放心,那傷不至于致命!
邢天與同意,范嬌兒挾持岑語默為的是報復他,因此在他回來之前,她絕對不會對岑語默下手。
他知道范嬌兒心里打著什么主意,那女人認定自己遭到欺騙背叛,此時一定恨不得殺了他及岑語默,但不管她想對誰下手,必然是在另一個人面前。
他走進拾翠苑,只見數名護院駐守在此,大家見他回來,終于稍感安心。
「東虎,王妃還安好嗎?」他喚來東虎。
「卑職不敢確定!箹|上神情嚴肅,「這幾日只有在送膳時才會看見范嬌兒露面,我們都不知道王妃是否安好。」
聞言,邢天與若有所思,沒多久他走向范嬌兒的房門,「嬌兒,是我!
為免刺激她,他仍喊她一聲嬌兒,房間里也立即有了動靜——
「邢天與,你陰我!」范嬌兒厲聲大叫,「我不饒你!我絕不饒你!」
「嬌兒,別做傻事,出來吧。」
「你退到廊下,立刻!」
邢天與退至廊下,「我已在廊下了,妳出來吧!顾椭宰觿袼、哄她,就怕更激怒她。
這時,范嬌兒打開房門,押著雙手被綁在身后的岑語默,見岑語默還安全,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王爺……」遭挾持多日的裴美樂疲憊又虛弱,可看見邢天與,她臉上有了欣慰的笑容。
這幾日,范嬌兒什么話都不說,但她多少可以猜到范嬌兒心里的盤算。
范嬌兒想殺她,而且是在邢天與的眼前,好教邢天與親眼看著她死去卻無能為力。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么兇險,但她慶幸至少還能在死前見他一面。
邢天與看著她,眼底滿是不舍,但為免激怒范嬌兒,他沒喊她名字,更沒對她說話。
「嬌兒,想想妳爹!顾麆又郧,「我答應妳,若妳放了語默,我會在皇上跟前為妳及妳爹求情!
「我才不在乎我爹!」范嬌兒大聲咆哮,「你根本不知道我在乎什么!」
「嬌兒,別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閉嘴!」范嬌兒憤怒地說:「別跟我講道理,你不知道我在乎什么,我卻知道你在乎什么!拐f著,她用小刀抵住裴美樂的頸子。
見狀,他心頭一緊,但他仍力持鎮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你在乎的是岑語默,對吧?」范嬌兒在裴美樂脖子上輕輕劃了一刀,鮮血立刻流出。
邢天與見岑語默受傷,胸口頓時竄出怒火,但他努力壓抑著那狂暴的情緒。
「我知道你從沒愛過我,你愛的一直是她!」范嬌兒雙眼充滿血絲,猙獰又可怖。她將刀抵著裴美樂的臉頰,陰冷地笑問:「喏,你喜歡她什么?瘦竹竿般的身體?還是這張臉?」
「范嬌兒!剐咸炫c意識到她想做什么,終于忍無可忍。
「邢天與,要是我劃花她的臉,你還要她嗎?」范嬌兒冷笑。
「要是妳敢傷她,我絕不饒妳!
聽見他這么說,范嬌兒的聲音頓時因憤怒而劇烈顫抖,「你以為我不敢?」
「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愛她!剐咸炫c直視著她,「妳若現在放了她,我會讓妳跟妳爹離開京城,可妳若傷她,我會教妳生不如死。」
范嬌兒聽完,像是瘋了似的發出尖銳的笑聲,「生不如死的不會是我范嬌兒,而是你!」說著,她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子,「這是我準備在你回京那一天,為慶祝我們終能如愿而賜給岑語默喝的毒藥!
邢天與一震,沈聲怒喝,「妳敢?」
「你可以試試,」范嬌兒拔掉瓶塞,一把掐住裴美樂的下巴,將瓶子湊到她嘴邊。
「范嬌兒!」邢天與怒吼,眼底有著要將她拆骨剝皮的殺意。
但范嬌兒已然失去理性及人性,一心只想報復兩人。
「怎么?你舍不得她死?」她挑眉冷笑,「也不是不行,不如你替她死吧?」
聞言,裴美樂驚叫,「不!范嬌兒,妳不能那么做!」
「岑語默,」范嬌兒恨恨地看著她,「我范嬌兒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不管是王妃這個位置,還是邢天與!
「妳到底想怎樣?」裴美樂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偏執。
「我要妳親眼看著他死!狗秼蓛豪淅涞卣f道:「我要妳承受比死還痛苦的折磨!顾D頭看著底下的邢天與。
「邢天與,你愿意替她喝下毒藥嗎?」
邢天與臉上沒有半點猶豫,毅然決然答應,「冤有頭債有主,妳恨的是我,喝毒藥的當然也該是我。」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裴美樂聞言都十分吃驚。
「王爺,不行!」東虎及婁謙急著驅前阻止。
他抬手制止了他們,「把毒藥給我。」
「不行!」裴美樂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喝下毒藥,原本一直非常冷靜的她激動地掙扎起來。
范嬌兒朝她膝后一踢,她膝頭一軟,跪地不起。
「岑語默,妳就好好看著吧!拐f完,她將裝有毒藥的瓶子丟給邢天與。
邢天與接住瓶子,嚴肅地問,「我若喝下毒藥,妳便會放了語默嗎?」
「范嬌兒揚起下巴,「你喝了再說!
「不要!」裴美樂哭叫,「邢天與,不要喝,我不準你喝。」
看著淚流滿面、驚惶痛苦的妻子,邢天與微微一笑,眼底滿是對她的不舍及心疼!刚Z默,這是我欠妳的!
「邢天與,我警告你,」裴美樂聲音顫抖,「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會獨活,我會跟著你一起走……你不準喝,你答應過以后要彌補我的,不準食言!」
看兩人情深意濃,生死不離的模樣,范嬌兒更加惱怒,「邢天與,快喝!」
邢天與深深凝望著裴美樂,什么都沒說,對她露出深情又溫柔的微笑,接著以瓶就口,仰頭飲盡。
「不!」裴美樂凄厲的哭喊,幾乎癱軟在地。
范嬌兒見他喝下毒藥,卻還是沒有放走裴美樂的打算。她在等,等他毒發。
她所受的屈辱及傷害,她要十倍、百倍奉還,就算她死罪難逃,也要親眼看見邢天與在她及岑語默眼前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