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嚴洛華最近的表現(xiàn),真是愈來愈來摸不著頭緒了。
打開了外表素雅的茶色筆記本,里頭粉彩厚實的紙頁,一張張皆是純手工制作渲染的,這讓有習(xí)慣用筆記錄靈駝的管宸君,觸摸之后便愛不釋手。
只是這本筆記得來的過程,似乎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猶記得上個月,嚴洛華把筆記本給她時,說是客戶送的,他用不到,就給她用吧,但對方若不是想討好他,有必要送這么別具巧思的東西給他嗎?
等等,這樣說好像也不對,這本筆記本的設(shè)計比較女性化,若是要對他示好,應(yīng)該送個陽剛一點的鋼筆還是領(lǐng)帶之類的吧?
送這個好像有點娘呢!
更讓她覺得奇怪的還不只如此,就拿最近嚴洛華帶回來的消夜來說好了,從蚵仔煎到昨日鼎泰豐皮薄多汁的小籠包,這些都是她愛吃的東西耶。
若是說他愛吃的點心剛好都和她的喜好差不多,所以她才有此口!袥]有那么巧呀!
想著想著,正在和姊姊講電話的她,思緒不禁飄遠。
「君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遲遲等不到響應(yīng)的管仲玲,在電話彼端發(fā)聲催促。
「啥?大姊,你說什么、什么相親?」管宸君在嚴家屬于她的房內(nèi),心緒仍停留在最近嚴洛華的轉(zhuǎn)變上,一手還不忘翻著喜愛的筆記本,回起話來也就顯得漫不經(jīng)心。
盡管如此,管仲玲還是繼續(xù)認真的切入重點,「嗯,是這樣的,爸說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希望我能幫你安排個相親之類的飯局活動……」
原來這才是大姊今日打電話來的真正目的!
拉回了神游的心緒,她手一翻,砰一聲的闡上筆記本!肝夜苠肪龓讜r需要用相親的方式來推銷自己了?姊,我的身價還沒那么低好嗎!」原本柔細的嗓音,不覺飆高了八度。
「不就是和朋友見個面、吃吃飯而已,你別太大驚小怪嘛!构苤倭嵩陔娫挼谋硕宋窠忉尅
「不管怎么說,我是絕對不會向爸妥協(xié)的,你幫我轉(zhuǎn)告他!构苠肪龜S落一連串的不悅抗議。
管仲玲聽了不覺揉揉刺麻的耳朵,只得耐著性子繼續(xù)勸說妹妹,「爸說,要嘛你就回去當(dāng)老師,要嘛就去相親,總之他要你選一樣。」
身為退休的小學(xué)校長,父親一直希望自己的兩個女兒之中,能有人和他走同一條路,而妹妹是唯一符合他期待的女兒,又身為么女,當(dāng)然會受到比較多的關(guān)注,為此她也經(jīng)常夾在他們之間難做人。
「反正我兩樣都不選,姊,你千萬別把我現(xiàn)在的住址告訴爸,省得我耳根子難以清靜,就這么說定了……童童已經(jīng)在吵肚子餓,我現(xiàn)在就去搞定他,掰掰!
瞥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大刺刺的竄入她的房間喊餓,管宸君立刻收線。
「老師,我肚子好餓哦!诡B皮的嚴家童還故意在她的床上翻過來滾過去的嚷嚷。
掛上電話,管宸君一把抱起嚴家童,揉揉他的頭道歉,「對不起,老師講電話講太久了,忘記劉媽今天有事不能來,老師現(xiàn)在就帶你出去吃飯好嗎?」
嚴家童想了想,突然心血來潮的說:「老師,我想吃和媽媽煮得一樣好吃的蛋炒飯,你會做嗎?!
管宸君不由得皺起眉頭傷腦筋。和媽媽煮得一樣好吃?這形容會不會太抽象了點?
「這其實老師不太會做飯耶!顾谷恢毖浴
「拜托,就一次嘛!」小手拉著她的手臂晃呀晃的,稚氣的嗓音軟軟央求。
拗不過他,她無奈地妥協(xié)!负冒,那老師試試看嘍!
「真的嗎?」嚴家童揚起笑,開心的叫好!改钦媸翘昧!」
小臉上明明是滿懷期待的笑容,看在管宸君眼底卻令她莫名的心疼,最后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場。
嚴家童走后,她來到寬敞明亮的廚房里準(zhǔn)備做飯,打開冰箱,看見許多不熟悉的食材,她不由得一呆。
經(jīng)過一陣的翻找,她終于取得做蛋炒飯所需的食材——蔥和蛋,立即擱置在流理臺上準(zhǔn)備清洗,又突然想到……
「糟糕,好像沒有飯了!鼓蔷蛣荼匾日颐字箫埌桑
半個鐘頭過去了,她聽見嚴家童由遠而近的詢問聲。
「老師,可以吃飯了嗎?」小小的身影來到廚房探視,垂涎三尺的期待著。
管宸君笑臉頓僵,冷汗差點沒從鬢角淌下。她實在很想放棄,拉著嚴家童的小手直接出外覓食,可又不忍傷他幼小的心靈。
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不管怎樣,她也得變出一道熱呼呼的蛋炒飯才行!
「就快好了,飯剛煮好,可以炒了,童童你先去看一下卡通,好了老師馬上叫你過來吃,OK?」她撐著笑容安撫他。
「好!箛兰彝@然對她的廚藝很信任。
男孩的小身影走后,管宸君大吐了一口氣,繼續(xù)抗戰(zhàn),她試著先打蛋、切蔥。
「啊,好痛!」看見手指被自己笨拙的劃出一道傷口,她忍著刺痛先打開水龍頭沖掉傷口上的東西后再止血。
稍微休息和止血過后,她起了油鍋,將打好的蛋和飯全扔入鍋子里,開始認真的翻炒,但幾分鐘過去了——
「天,怎么愈炒愈糊,還有焦味?」她簡直要無語問蒼天了。
為什么任憑她如何努力的翻炒它們,飯和蛋就只是和鍋子更加的如膠似漆而已?
她不停的拭去從額際流下的汗水,不信邪的用力揮舞手中的鍋鏟,就不信自己會被這么一道小小的蛋炒飯所打敗!
而剛下班回家的嚴洛華,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廚房外,他不動聲色的靜靜佇立在她身后,眼神充滿興味的盯著那道忙碌的情影。
說真格的,她現(xiàn)在的背影雖然看起來頗像個賢妻良母,可做菜的手法卻是很瞎忙的那種。
這也讓他意識到,這間廚房除了平時劉媽在使用外,幾年前和他熱戀的方嵐也曾經(jīng)入主過,可無論是誰,都沒有此時此刻那抹笨拙又專注的忙碌背影,來得令他心頭溫暖。
明明不會,卻逼著自己硬做,她的好勝心其實經(jīng)常在不知不覺中,暴露她的弱點和一種令人想不顧一切去疼情她的可愛……
可愛,他倏地莞爾,如果她發(fā)現(xiàn)他對她的評價是這樣,不知會作何感想?該不會是賞他一頓粗飽吧?
「不行,會全焦掉的,還是先盛起來好了!箯N房里不時還可以聽見她念念有詞。
看來此地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另類戰(zhàn)場,嚴洛華勾唇,「還是讓我來吧!棺詈笏床幌氯サ拿摽诘。
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管宸君驀然轉(zhuǎn)身。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察覺自己一身狼狽,她有些窘。正確來說,她比較想知道他究竟在這里看戲看多久了?
「才剛回來而己,怎么今天突然想自己做飯?」他好奇的問,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鍋鏟,花了一點力氣才將粘糊的飯盛上盤子。
看他無須花費太大精力就做得如此駕輕就熟,這看在早已見識過他廚藝的管宸君眼里,除了輕嘆外,就只能識相的閃到一旁去。
「童童說想吃我煮的蛋炒飯嘛!他應(yīng)該在客廳已經(jīng)餓昏了吧?」她先收拾流理臺上的菜渣,再看看還能幫上什么忙。
汗珠又從頰畔滾下,她忙不迭地以手背拭去淌落的汗水。
可不擦還好,這么一擦,她手上不知何時沾到的醬油又沾上細致的臉蛋,形成了一幅好笑的畫面。
「他正在吃我?guī)Щ貋淼恼u塊,我也替你買了晚餐……」嚴洛華說著,卻不經(jīng)意的瞥見她沾了油污的小臉一眼,訝異的薄唇微微勾起。
她不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女人,而他卻不只一次看見這樣嚴謹?shù)乃龓c迷糊的模樣,不過這似乎比那些妝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貴婦、名模女星看起來更親切也順眼多了。
他忍住唇畔的笑意,先是將盤子放上餐桌,才抽了一張餐巾紙遞給她。
管宸君沒能領(lǐng)略他動作的含意,沒接過紙巾,只是自顧自的扁起唇抱怨。
「這個小叛徒!我在這里做飯給他吃,而他卻在客廳里大啖雞塊?那我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要吃也應(yīng)該先吃她煮的吧!
碎念過后,她一臉不解的抬頭望向嚴洛華那雙含笑的眸,接著很直覺的曲解他的意思!脯F(xiàn)在是怎樣,我沒有廚藝,應(yīng)該躲起來抱著面紙暗自哭泣嗎?」
瞅著那張明媚小臉出現(xiàn)了氣惱神韻,他干脆好心地直接將紙巾折妥,輕托住她柔細下顎,低頭細心地拭去那俏臉上的污漬。
見到紙巾上醬油的痕跡,管宸君楞楞地摸上自己的臉。
「奇怪,我的臉什么時候沾到醬油了?」她忍不住喃道。
直到溫?zé)岬臍庀渖夏樀埃庞少N得忒近的俊龐清楚感受到,他的舉止是超乎尋常的親昵。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頓時她難掩羞澀,美目流露出些許的慌張與不知所措,身子急忙,向后傾,打算接過紙巾。
嚴洛華拿著紙巾的手,仍停在半空中,自己也不禁詫異。
他這才驚覺到,如此美麗的容顏就近在眼前,那猶如含著朝露的眼波扣人心弦,朱唇翕動間,令人恍若跌進迷人的漩渦中,無法自持。
黑眸里難掩的熱情以及急促加重的呼吸聲,述說著向來以冷靜著稱的他,正飽受前所未有的考驗。
終究,理智不敵內(nèi)心的渴望而落敗,嚴洛華受情感召喚的薄唇款款落下,一寸寸拉近的距離,撥弄著彼此的心跳。
她屏住呼吸,被那深切的眸光凝得動彈不得,他突來的行動,令她有些震驚的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
氣息交融,即便管宸君知道親吻即將發(fā)生卻無力逃開,仰望那雙倒映著自己的黑瞳,她無意間發(fā)現(xiàn)其中閃爍的奧秘——
嚴洛華真的喜歡上她了?!
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難道那天他口中所說的「眼前之人」,真是在暗喻她?
他這樣獨占專注的眼神,好似在她答應(yīng)留下來當(dāng)家教之前便見識過了。
她細細推敲;蛟S他最近的轉(zhuǎn)變,極有可能是想討好她?一想到此,她的心就不禁砰然,可心底深處也有一道無情的聲音,開始鞭打著她。
她充其量是一名家教,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名過客,幸福對她來說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她該是要孤獨走在人生旅途的人,因為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既然不能接受,那她該逃開的,該逃開這個令她心旌動搖的氛圍。
可該逃開的,卻沒能逃開……
心思在猶豫的一瞬間,嚴洛華已扣住她青絲包里的腦勺,熱情的唇直攫向她驚訝欲逃離的嬌嫩。
他不只一次的瞧見,那張為他嫣紅的臉蛋有多么美,他可以由她貼近的失序心跳感受到,她不是對他毫無感覺的,為此他心頭染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
淺嘗著櫻紅的唇瓣,他試著慢慢深入溫舌,去感受她的甜嫩與柔軟,如果可以,他想解下她平時總是對于他的暗示討好,表現(xiàn)得漫不經(jīng)心的偽裝。
管宸君手足無措的瞠大了眼,他怎么可以在沒有經(jīng)過她的允許之下,便如此登堂入室、毫不知羞的吻她!
「你……」雙手受制,她只好緊閉雙唇,以抵擋溫柔的攻勢!高怼怼
豈知抵抗徒勞無功,只是讓他將她的臂膀扣得更緊、吻得更深而已。
糾纏的舌益發(fā)激烈,讓她無法抵擋胸臆間蕩漾的心悸與迷亂,理智逐漸被吞噬,抗議的嚶嚀,悉數(shù)沒入他唇中銷聲匿跡,這也讓他更加大膽的改以緊攬她的纖腰,加深探索。
最后被吻得虛軟難以招架的管宸君,禁不住腿軟的往后頭餐桌尋求依靠,卻在不慎碰觸到手指頭的傷口后,忍不住低呼。
「啊……」她左手臂一彈,恰巧被嚴洛華抬起的手擒個正著。
他的吻驀然停止,目光緩緩移向帶著傷口的纖指。
「怎么弄傷的?」溫柔的眼神在視線來到傷口后消失,呼吸尚未平復(fù)的他皺起眉頭問。
「我自己不小心切到的!刮⑽⒌痛,她回答得有些窘迫,可比起這個話題,她更想質(zhì)問他,「呼等等,說這個做什么?我才想問是誰準(zhǔn)許你親……」
就在她回神打算興師問罪之際,他突然以嚴厲的口吻下達命令——
「以后不許你再進廚房!」
「你……你說什么?」霎時,管宸君瞪大眼兒難以相信。他……他這是在大占她便宜后,順道嫌棄她嗎?
一個鐘頭后,在醫(yī)院里的管宸君看著自己被包得像饅頭的左手食指,俏臉一陣紅一陣白。
「哪有人這點小傷包成這樣的,真是好奇怪呢!」
「說不定人家真的很嚴重嘛……」
尤其是在聽到護士們的竊竊私語后,她臉更是漲紅了。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這樣,害她如此丟臉的人,還不就是嚴洛華!
明明就和他說這點小傷不用包扎,他卻執(zhí)意要將她的手指當(dāng)成斷掉似的,包成了這副難看模樣,害她連劇本都不能打。
更過分的是,他還以要告訴她父親來威脅她,將童童托付給劉媽,硬是逼著她來醫(yī)院打破傷風(fēng)!
他、他究竟是吃錯什么藥,變得如此沙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