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旨既臨,春萼隔日便“速速”前往忘川。
焚燒了天旨,眼前立刻出現兩名天將,他們身后還有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她猜想對方應該便是月魄了,只是……他怎么手上銬、腳上煉?
莫非犯了罪,所以才必須前往天罪崖?!
嗯,等等!
假使月魄真犯了罪,怎會交由她這名毫無地位、毫無自保能力的花仙來引領?萬一、萬一途中她死于非命可就真的是枉死了。
無奈這會兒她都來了,也不能再回頭去詢問蓮王大人更多詳細的事情,問了天將也是一問三不知,他們確認了她的身分后便回去復命,留下她——一個懦弱沒有反擊能力、沒有自保能力的小小花仙。
這、這……還有沒有天理?
萬一——要是真有個萬一她不幸慘死,肯定會日日夜夜去找蓮王哭訴。
春萼雙手不安分地攪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始終垂著頭,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身上沒有絲毫仙氣,乍看之下似乎沒有危險,可她卻遲遲不敢上前。
怎么辦?要是對方有意對她痛下殺手,那可就……
“春萼……”
胡思亂想的腦子在聽見這聲呼喚剎時停住,目光直直鎖住白衣男子,防著他下一個動作——萬一真有個萬一,她也是懂得逃命,縱使上頭要怪罪,她也才有命回去請罪。
“嗯,我是……你是……月魄?”男子的聲音毫無暴戾之氣,或許事情沒有她想象那樣嚴重,或許他出乎意料之外是個好相處的人,那樣這趟路應該也不會難走了。
白衣男子終于抬起頭來,兩人四眼交投的那一瞬——
春萼只覺得瞬間靜止了,連她的呼吸也彷佛受到吸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如墨長發飄逸在他身后,發絲隨風而飛。
他——有著一雙紫眸,那張臉宛若天雕,俊美無儔;氣質似冰魄,欣喜的神情之中卻摻有極淡極淡教她察覺不出的——痛,猶如千年也化不開,令她想探索他心底究竟是如何的痛。
月魄淺淺地勾了勾唇,臉上難掩喜悅,春萼總覺得他的表情好似見到許久未見的故友,可他們明明不相識。
“我們……可認識?”他未知的身分讓她仍不敢大意。
“……不算!闭J真算來,他們僅有一面之緣,那日的偶遇至今仍刻印在他心底,無法忘懷。
“是嗎?”春萼至今仍不解為何要送月魄的工作會落到她頭上,她既無縛雞之力,也無自保能力,萬一月魄突然改變心意不愿去天罪崖,她更沒有攔阻的能力,這任務對她而言可真有壓力了。“你可知為何要由我送你至天罪崖?”雖然不期待得到答案,但問問總比什么都沒問好。
“知道!
月魄的回答讓春萼頓時有種快要撥開烏云見天日的欣喜!盀槭裁矗俊
“是我指定你帶我去的!
粉嫩小臉蛋剎時垮下,又是有說等于沒說!霸缕,既然你我不熟識,為何指定我送你去天罪崖?你可知天罪崖是什么地方?”
天罪崖——顧名思義就是處置犯了天罪的神仙之地,若有神仙犯重罪,便要在那里待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
他也是仙嗎?
為何不曾聽過他的名,雖然無法細數全天界的神仙,但九成以上她都記得,月魄——前所未聞。
月魄搖了頭,“不知,我只希望有你陪伴前往!
“那你去那里做什么?”這總該會有答案吧?
春萼期待答復,最后依然失望,因為月魄默無一言,似是不打算回答。
這樣聽起來他似乎不是去那里服罪,畢竟哪有可能不清楚自己去那里做什么,不過,他可是上了手銬腳鐐,若無錯怎需要這般對待?只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犯了罪……唉呀,她是愈想愈頭疼了。
此刻,她覺得這任務迷團重重,她又非完成不可。
既然大家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按照蓮王大人的交代辦理,有多久拖多久,要是不愉快了,立刻帶他上天罪崖。
“月魄,我能這樣喊你吧?”得到他首肯的反應,她繼續說:“既然我得護送你前往天罪崖,那么這段時間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不知意下如何?”
“好!
很好,他們有了共識,那么接下來的路途定不會太難走。
蓮王大人既然交代能拖多久算多久,不過天界沒什么好逛,那就從人界繞道,這樣少說也要花上個十年以上,人間一年,天界一日,夠久了吧?
“那我們再商量一下,這路上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決定,一律讓我來抉擇,你可同意?”身在蓮殿,她已習慣一王之下百花之上,既然她是要送月魄前往天罪崖,理當由她發號司令。
“好。”月魄依然沒有反對。
真好說話呢,看來這趟遠門應該會很順利才是,她有些安心了。
縱使她沒親身經歷過殺戮,她依然嗅得到月魄左手上的血腥,濃烈地讓她不太舒服,不過她才不會被這一點小小挫折擊敗,左邊走不得換走右邊也無妨。
“對了,為何你左手有血腥味?”凡事都感好奇是她的優點抑是毛病。
這是她頭一次感受到如此濃烈的血腥,他雖無仙氣不過感覺起來很舒服,身上的血腥卻似魔殘忍,非常極端的交集,他究竟是誰?
月魄捎了一記彷佛寒冰的眼神,春萼立刻打從骨子里冷起來,腳步不禁往后退。
好可怕——
看似溫和的他,怎也會有這般絕冷的眼神?!
“這不是你該問的!
“喔……是!
月魄見她臉上閃過一道害怕,這是他最不想看見的結果,他上前幾步,然而這動作竟讓春萼下意識躲避。
“春萼,別怕……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奔词挂拿,他也絕不會傷害她分毫。“我不說只是因為有些事情縱然你清楚了也沒有什么用,所以我才不愿說,請你見諒!
“嗯,我不會再亂問了!彼c頭,完全照辦。
“春萼,對不起,我向來拙于言詞。”
原本應該會很和平的氣氛剎時被自己破壞,月魄露出略帶懊惱的表情,似乎非常想恢復適才的和諧的感覺;春萼看在眼底,發現了他的認真以及一股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單純。
“我自己愛亂問本來就是我的錯!彼麄兊谝淮我娒婢蛦枛|問西,確實是她的疏忽。
“那你不會討厭我吧?”
“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因為我的存在是個錯誤!闭f至此,月魄的眉心添了幾分落寞。
他這模樣落入春萼眼底猶如一個需要被關愛的孩子一般,而她什么沒有,愛心最泛濫,因此蓮殿花池的花都是她一手照料!霸缕,我不討厭你,不要亂猜!
“真的?”
“真的!笨∶赖哪橗、無辜的眼神,怎么愈看愈像她家蓮王大人在央求自己腌制青梅時的表情?每每蓮王大人一耍無辜,她就沒轍,就會任勞任怨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唉,她對這樣的眼神最沒招架之力,老是被蓮王大人吃得死死的。
月魄揚笑,明顯松了口氣。
或許他的身分是謎,可她更相信好與壞能從眼神判別出來,月魄眼神殘冷,可一股溫柔同時又映在他眼底。
等這任務結束,他們說不定會成為朋友,除了蓮殿里的花仙之外,交一個不同的朋友似乎也不錯。
“對了,這趟我們要繞道人間,所以下凡的時候,你記得要收斂一下,切記不可讓人發現我們的身分,知道嗎?”菡萏下過凡間,回來就曾叮嚀她萬一有日也必須下凡,得謹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
“嗯!痹缕菧\淺含笑,他喜歡看見春萼這副小心翼翼提醒自己的模樣,那好似在她心底,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一般。
“咦?!”像是突然發現什么似的,她驚愕地指著他的手問:“你的手銬腳鐐何時取下?”她怎都沒發覺。
“沒有取下,只是你看不見而已,你可以伸手摸摸看!
春萼好奇地伸手,探往月魄雙手之間果真摸到鐵鏈。
“真的耶,可是這樣你好行走嗎?”
“無妨。”
“那就好,我們走吧!
她一點也不溫柔,說話很直率,偏偏卻能讓他感覺到單純的溫暖——一股誰都無法給他的感受。
打從那次見面,他心頭便有了她的存在,她是他唯一有過的溫柔,因此始終記著她,想再見她一面,如今心愿達成,他別無所求。
天罪崖之行,他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