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老陳接到一通電話后,臉色千變?nèi)f化,對彼端唯唯諾諾,彷佛很畏懼對方,辦公室里所有人都拉長著耳朵聽。
單沛馨倒是沒有注意到廢物經(jīng)理的異狀,她翻閱著馬卉琪剛剛送上來的企劃書,馬卉琪站在一旁等待她的回應(yīng)。
那是下半年公司成品發(fā)表的企劃,至關(guān)重要,她將必要資料都Mail給她整理,然而,不只錯字多,排版還很差,沒有按照她給的大綱做。
她放下了文件。
馬卉琪捏緊手心,等待她發(fā)火,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給黛儒姊一個機會,也為了不讓父母失望,試圖消弭不斷上涌的罪惡感。
然而她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單沛馨的怒罵。
單沛馨看向她,神色平靜地道:“卉琪,我記得你好像是英國留學(xué)回來的,是歸國子女。”
“呃,是……”馬卉琪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提這個。
“你在國外待了幾年?”
“六年。”
“喔,那就難怪了,國外待久了,中文可能會有點障礙,行政對你來說應(yīng)該有點辛苦吧?”
馬卉琪難掩錯愕,“單姊,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問清楚了才明白你的情況!眴闻孳包c點頭,接著又道:“以前是我不夠了解你,所以老是罵你,不好意思。”
不知為何,馬卉琪覺得她好像刻意在替她找臺階,那張臉溫和而友善,頓時她的罪惡感又開始發(fā)酵。
不是的,她才不是因為那樣,她是……
“單沛馨!”這時,一道幾乎要掀翻屋頂?shù)暮鹇晜鱽,打斷她們的談話,隨即是老陳怒氣沖沖地走過來,眼神幾乎要將她剝皮拆骨,“你做了什么?!”
單沛馨揚眸,一副他是沒吃藥所以在發(fā)神經(jīng)的表情,冷冷地回道:“沒頭沒腦的,誰聽得懂你在說什么!
“你最好不知道,沒事我會被董事長秘書通知我被解職,你被升職?分明就是你搞的鬼!”
辦公室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為之震驚,單沛馨更是一頭霧水。
“說要跟總經(jīng)理告狀的人是你,被解職的人應(yīng)該是我,你做賊喊抓賊是在演哪一駒?”
馬卉琪連忙緩頰,“經(jīng)理,冷靜一點!
老陳根本聽不下別人的勸告,靠總經(jīng)理表哥得到的肥缺,莫名其妙就被搞掉了,他怎么可能接受!“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趁我表哥請人資處理你之前,找上更高層幫你對吧,你莫名其妙請假兩天,生病的理由是假的!”
單沛馨被誣蔑,氣得站起來駁斥,“你少含血噴人,昨天我住院的事情,馬卉琪和宋致淵都在場!
“那前天呢?前天你干什么去了?!”
單沛馨一時語塞。
老陳雙眼赤紅,表情猙獰,“說不出來了對吧,你這個城府深又惡毒的女人,肯定是為了把我踢下去爬上董事長的床,不知羞恥!”
單沛馨怒氣攻心,但她還沒來得及罵回去,反倒是馬卉琪先發(fā)飆了,“經(jīng)理,這種話不能亂說!”
所有人都嚇到了,因為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馬卉琪生氣。
老陳一愣后,抖著手指指著馬卉琪,“你為什么老是站在她那邊?”
“不是我老是站她那邊,而是經(jīng)理你怎么能隨便污辱董事長!”
其他人竊竊私語,都認為馬卉琪說的很對,董事長的事情可不能亂講啊,經(jīng)理這是腦沖吧。
老陳眼看沒有人挺他,但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認輸,他拔高聲量又道:“我不是污辱董事長,我是譴責(zé)單副理用出賣身體的手段把我斗下來!”
單沛馨覺得可笑,雙手交叉在胸前,譏諷道:“我要是真的這么厲害就不用等到今天,也不用被你欺壓這么久,你自己無恥,就把其他人也想得這么無恥。”
其他人突然覺得單副理說的也挺有道理的,紛紛看向經(jīng)理,看他要怎么反駁。
“要不然董事長為什么要管我們部門的事情?你前天到底為什么請假,你不是回答不出來嗎,那就是你心虛!”老陳依然咄咄逼人。
單沛馨有點困擾,和前男友的事情又不能如實說,就算想掰說自己生理痛,她之前都吃止痛藥解決,不成理由。
這時,有個人站了出來。
“是我向董事長告狀的!彼沃聹Y眉目冷靜,清冷的嗓音擲地有聲。
老陳瞪向他,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他曾大力贊揚的業(yè)務(wù)部新星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單沛馨同樣驚訝,她以為他只跟董事長說她前男友的事情。
“我平常待你不錯,你為什么要反咬我?”老陳齜牙咧嘴的問。
“就憑你領(lǐng)高薪不做事,像你這種浪費米糧的肥貓,我看不慣!
“我做的事情可多了!
“喔,打游戲嗎?”宋致淵揚高一邊的眉問。
老陳因為羞窘,逼出了滿頭大汗,支吾了一會兒,繞開這個問題,“我不相信,你只是一般員工,董事長怎么會聽信你的話?”
單沛馨連忙對宋致淵使眼色,無聲的用嘴型要他不要因為一時沖動亮出太子爺身分,免得老陳氣到爆炸。
宋致淵不禁覺得好笑,這個女人好像一遇到事情腦袋就會變得不靈光,要是他亮出身分,依老陳的個性,只會腿軟不敢發(fā)飆的。
進入公司發(fā)現(xiàn)自己被妹妹設(shè)計后,他早已打算過陣子就離職,不想要介入太多公司的事情,但單沛馨是個意外,讓他不得不插手管這么多。
雖然如此,他一點也不希望因為曝露身分導(dǎo)致公司傳出他要回來接任的風(fēng)聲。
他眼陣斂下,微微思量,才又道:“經(jīng)理,這機會是你給我的,之前你派我出席月會報告,很幸運的,董事長很欣賞我!
老陳的臉色倏地刷白,顯然信了。
“董事長很明理,聽進了我對你怠職的指控,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彼沃聹Y淡淡抬眸,嘴角囂張的勾起,“好好收拾你的東西吧,中年失業(yè)真令人同情!
老陳憤怒的把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他咽不下這口氣,“你這個王八蛋!”大聲吼完,他舉起拳頭就要朝宋致淵揮過去。
“住手!”單沛馨沒想到老陳會氣到動粗,想也沒想地沖上去擋。
一聲悶響,她感覺到胸口傳來疼痛,眼前一陣星星亂舞。
周遭驚呼聲四起。
在她往后倒的時候,有個厚實溫暖的懷抱接住了她,同時頭頂傳來某人惱怒的聲音——
“你……這個笨女人!”
單沛馨等呼吸緩了過來,眼前恢復(fù)清明時,就聽到老陳大聲嚷嚷著——
“是她自己沖出來的!”
她捂著頓痛的胸口,“夠了,別再爭論這些有的沒的!”
“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跟我大聲!”老陳咆哮。
單沛馨深吸一口氣,吼了回去,“現(xiàn)在在這個部門里,我才是最大的!”
瞬間,所有人一片寂靜,董事長秘書都打電話通知了,只差公布人事命令,理論上現(xiàn)在單沛馨的確是業(yè)務(wù)部的老大。
單沛馨環(huán)視所有人,嚴厲下令,“所有人都給我回座位工作,至于經(jīng)理,你再繼續(xù)鬧下去,我會請保全上來處理,要不要把臉丟光,是你自己的選擇。”
看戲的人連忙鳥獸散裝忙,老陳憤恨得牙齒幾乎要咬碎,但也只能把這口氣給吞下去。
宋致淵臉色陰晴不定地扶著單沛馨坐下,關(guān)心地問道:“你還好嗎?需要去醫(yī)院嗎?”
她睞他一眼,“不用這么夸張,我真的沒事。”
“你不該出來擋的。”
“我倒是想說你,我知道你很有個性,但也要看情況說話!彼龥]好氣地道。
“嗯!
她感到奇怪,他居然乖乖被訓(xùn),還以為他會回嗆她剛才對經(jīng)理的態(tài)度也不是多客氣,沒立場說他。
眼見馬卉琪還在旁邊,她揮揮手趕人,“卉琪,這份文件你Mail給我,我自己改就行了。”
馬卉琪好像因為剛才的沖突場面余悸猶存,傻傻地點了個頭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周圍沒有其他人,單沛馨對上宋致淵深邃的黑瞳,被他如此專注的盯著,她不禁感到有些難為情,“你還有什么事嗎?”
“你沒有其他話想跟我說嗎?”他嗓音有些沙啞,彷佛在期待著什么。
她思忖了半晌,認真地道:“我很謝謝你替我出氣,但我并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升職。”
她的反應(yīng)在宋致淵的預(yù)料之中,她大概覺得自己跟老陳一樣靠關(guān)系,他唇角微揚,解釋道:“我知道,我只是如實告訴董事長關(guān)于經(jīng)理的怠職,至于這樣的人事決定不是我建議的!
單沛馨有些感動又有些愧疚,宋致淵為了她和前男友的事情和他父親聯(lián)系,雖然不知道他和家人怎么了,但她兩、三年沒回家,明白和失和的親人聯(lián)系需要勇氣。
她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由衷地道:“我又欠了你一次。”
宋致淵眼中有微光閃動,“你的確又欠了我一次!
“你……”單沛馨嗔他一眼,實在不知道是要氣還是要笑,“你就不能客氣一點嗎?”
他俯首,壓低嗓音道:“我有交換條件,他才愿意管業(yè)務(wù)部的問題,算犧牲了!
她難掩錯愕,他父親跟他談條件?這本來就是公司的事情,董事長處理是情理之中,為什么要這樣對兒子?
他站直身子,別有深意地道:“馨馨,你要謹記在心,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不少事,算是患難與共,不能隨便劃清界線了。”
馨馨?他干么突然叫得這么親密?單沛馨的臉頰又不爭氣地發(fā)燙著。
宋致淵雙手插褲袋,俊眸含笑,將她不知所措的模樣盡收眼底,滿意的轉(zhuǎn)身回位子。
馬卉琪一直偷看他們的互動,沒有忽略哥哥看著單沛馨的眼神帶著情愫,又想起單沛馨剛才幫她找臺階下,雙手不禁握成拳,心中掙扎了片刻后,做出了新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