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見秦岷那一頭霧水的可憐模樣,也是同情,“就透個音訊給您吧,是溫貴妃向皇上求的恩典。”
“溫貴妃?”秦岷這會兒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又是唱哪一出?“公公您是指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溫貴妃?”
公公笑著點點頭,“正是那位溫貴妃!
秦岷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團,“這……公公,您就好人做到底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怎么越聽越迷糊了?”
公公斜睨了秦岷一眼,“大人可還記得半年多前,秦三小姐去了一趟原城近郊的凌云寺,回程路上遇見了一群盜匪?”
秦岷一愕,“自然記得,小女被人送回來時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請來的幾個大夫都說活不了了……這……敢問公公,溫貴妃這事兒難不成跟凌云寺的那群盜匪有關?”
公公長嘆了一口氣,“是啊,溫貴妃的車駕當時就在秦三小姐的馬車后頭不遠處,盜匪的出現瞬間驚了馬,溫貴妃的車馬往前奔竄,車速又急又快又兇猛,就這樣把溫貴妃摔出了馬車,是秦三小姐拉了溫貴妃一把,溫貴妃才沒讓馬給踩了!
“后來盜匪追了上來,聽說那把本來要砍在溫貴妃身上的刀,讓秦三小姐給擋了。雖說溫貴妃后來還是受了傷驚了胎,但總算保住一命,在一個月前誕下了龍子,滿月酒宴上,溫貴妃便向陛下要了這份恩寵,賜下秦三小姐這門親事……
“說起來這溫貴妃是個懂得報恩的人,只是當時回宮后因受驚養胎病了一陣子,并花了一段時間尋人,這才得知秦三小姐正是那日救她的人,后來又為皇上誕下龍子,便拖延到今日,這不剛好替秦三小姐覓得了一門良緣嗎?”
秦岷驚詫,竟是沒想到他家秦三還有此際遇,卻難說是福是禍呵,不禁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這樣啊……可對象為何是這長樂郡王?這事兒他同意嗎?”
長樂郡王范逸今年已二十有四,是該議婚成親了,可放眼望去,沒有哪個高官顯貴人家會想把女兒嫁給他,而一般小官小戶的閨女卻也高攀不了這樣的皇親國戚,再加上長樂郡王性格捉摸不定,陰沉難測,連他的嫡母怡太妃都對他忌憚幾分,不敢隨意在他的親事上琢磨,便這樣耽擱了下來。
聽見秦岷的疑問,公公笑了出來,“我說大人啊,這不是陛下賜婚嗎?”
秦岷皺了皺眉,“公公的意思是?”
“既是皇上的恩典,不管這郡王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喜歡或不喜歡,不都得謝主隆恩嗎?”
這意思是,長樂郡王根本就沒同意或是根本不知情啰?
“公公,這樣不太好吧?”
“皇帝的賜婚,誰敢說不好?”
唉,這話雖說沒錯,可偏偏道理卻是錯的啊!
秦岷當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心頭既喜又懼,不由得一嘆,“公公,小女這……根本高攀不起啊。”
五年前,長樂郡王范逸的父親長樂親王,屢被諫官上書說其功高震主,再加上當年范逸出了一場意外,不待皇上說什么,戰事一休長樂王爺便自請離京來到江州,徹底遠離朝堂。
皇帝也不知是因為憐憫還是愧疚,竟將宮中采買事務交付了大半給王爺,一夕之間,長樂王爺從一名武將變成了富可敵國的皇商。
可惜好景不常,三年前王爺因病去世,就在大家以為皇上可能會把宮中采買交給其他人時,皇上卻讓長樂王爺唯一的兒子范逸繼承其爵位,親封長樂郡王,原本的采買也繼續交由他進行。
所以說,長樂郡王父子一家看似被“冷落”在江州,實則掌握宮中大半的采買權,不論是富豪商賈亦或是皇族中人,根本無人能出其右,其與皇室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道得清、說得明的。
再怎么看,以前長樂郡王都算是受寵的,可如今,皇上竟把他區區一個主簿之女,還是個庶女,許配給長樂郡王,怎能不讓人陷入一片云里霧里中……
這長樂郡王是何時不小心把皇帝給得罪了嗎?
見秦岷這一臉戰戰兢兢、困惑不安的模樣,一旁的公公也甚表同情。
不過,這事再怎么瞧,秦家都是占了個大便宜不是?
說到底,這秦主簿就是個沒野心又沒膽的,天大的喜事也被他往最壞處去想。
公公不由得輕咳了兩聲,“大人盡管謝恩就是,這也算是令千金的造化,死里逃生又因禍得福,雖說長樂郡王身有殘疾,但令千金能嫁入郡王府當王妃,也算得上是百年修來的福氣了……”
大廳里,三雙眼睛都瞪著秦歡。
“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夫人一雙眼散發著足以致命的寒光,咬牙切齒的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秦歡愣愣地看著她,扁了扁嘴,“母親,女兒不知。”
她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嗎?這是不是就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老天爺就是看不得她好吧?一穿過來就是全身熱燙,痛楚不堪,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好不容易傷好了些,可以看書寫字種花了,才幾天?現在就要把她嫁給一個不知是圓是扁是老是丑的古代男人?是有沒有那么想要折磨她!
“你不知?那誰知?”秦夫人氣得都快冒出火來,“鐵定是你到外頭去勾搭了人家郡王爺,不然哪來的親事?你上頭兩個姊姊,哪一個樣貌都比你好,要不是你沒臉的做了什么事,人家會去求皇上賜婚?”
秦歡一臉無辜的看著秦夫人,“母親,女兒只不過是個庶女,那高高在上的郡王爺怎么可能去求皇上賜婚……母親也太看得起女兒了!
是啊,她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這根本不可能!
可要不是如此,那究竟是為何?
秦夫人瞪大著眼,也是一頭霧水,“你……還敢頂嘴?”
“女兒不敢!
秦二小姐秦雙走了過來,伸手搖了搖她母親的手,“母親,你就別氣了,女兒好像聽說那長樂郡王是個瞎子不是?又稱不上什么好的,母親要慶幸被指婚的不是我們……”
當真是沒見識的!秦夫人忍不住一嘆,“你懂什么?就算他是個瞎子又如何?長樂郡王府可掌握著江州人所有的生計,當年因為長樂王的到來,我們江州人才能過得比京城人還好還富裕,連京城里的人都一撥撥的想要來江州探訪,除了欣賞江州的美景,還有江州的繁華……”
一想到這些,讓秦夫人更加的氣結與堵心。
秦大小姐秦梅溫柔的一笑,勸慰道:“母親,這是賜婚,是皇帝的旨意,我們秦家是大大的高攀了,不是嗎?”
“那又如何?”
“這高攀的姻緣從來就沒有好下場,妹妹嫁了也只是受苦而已,母親又何必跟妹妹置氣呢?倒是我們兩個姊妹沾了妹妹長樂郡王府這門親事的光,之后媒人可能都要把我們秦家的門檻給踩壞了呢,母親說是嗎?”
這話,終是說得秦夫人的眸光一閃,像金子般發亮了起來。
是啊,怎么不是呢?她現在氣惱這既定的事實有何用?還不如借力使力替她兩個女兒找到以前作夢都想不到的親事呢!
何況,二女兒說的也沒錯,那長樂郡王可是個瞎子啊,有什么好的?
是,他是富可敵國,但看得到吃不到,一個眼瞎的能掌管什么實權?那些人脈,不管是官是商,還不是掌握在長樂王爺的遺孀怡太妃手中?更別提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了!
想著,秦夫人的心慢慢平靜了,望著秦歡若有所思起來。
秦歡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這個再望望那個,這一雙雙的眼,從妒恨到現在的充滿算計及期望……
有沒有那么明顯?她都還沒嫁呢,這幾個女人就開始要算計她夫家的財勢地位了?
既然如此,現在的她是不是也應該借勢拿個翹什么的?
可老實說,她還真沒那個心情!
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應該是搜集一下有關長樂郡王的信息,而從剛剛她們的對話里,她只聽到兩個重點——
一,他是個瞎子。
二,他超級有錢。
是胖是瘦?是丑是帥?是高是矮?是老還是小鮮肉?這些一概不知。
她苦命著呢,秦歡正想著,就看見秦岷從外頭走了進來。
全部人都因此而站起身迎向他,只有她依然靜靜地站在原處。
“怎么樣?問了嗎?這究竟是……”秦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秦岷掠過她們徑自走向秦歡。
“歡兒!
這聲充滿父愛的歡兒,叫得還真是讓她非常陌生啊
“是,父親!鼻貧g淡淡地應著。
“禮部那邊很快就會把成親的日子給定下來,最近你就準備當新娘子吧!鼻蒯鹤屑毜目戳诉@個女兒一眼,又一眼,像是從來都沒認真瞧過似的。
“是。”
秦岷見她乖巧,忍不住又叮囑道:“雖說長樂郡王也是皇族,但畢竟是住在江州,只要你安分些,想必不會出什么事,要記住,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爺,他的母親怡太妃也是身分尊貴著呢,你嫁進去,要乖乖聽話,可別鬧出什么事來連累了我們秦家,知道嗎?”
秦歡看著“父親”這個男人,他的眼中布滿了憂慮,半點歡喜也無,再瞧著他身后那幾雙巴巴望著這頭的閃亮亮的眼睛,還真是明顯的對比。
眼前這個怕她出事連累了他,后面那幾位卻是冀望著靠她得到更高的身分地位及名聲,好為秦家謀前程,還真是讓她有點啼笑皆非。
“怎么不說話?”
秦歡抬起了頭,目光直視著秦岷,溫溫淺淺地開了口,“敢問父親,皇帝為何會賜下這門親事?”
這可是在場所有人都很想馬上知道的問題。∷愿緵]有人會阻止她,秦夫人甚至還跟著幫腔——
“是啊,老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才道:“半年前歡兒在凌云寺遇害那回,適巧救下了皇帝的愛妃溫貴妃,更保住了娘娘肚中的龍子,這門親事便是娘娘在皇帝那兒求的恩典,以報答歡兒的救命之恩!
哇咧……
秦歡眨了眨眼,嘴巴很努力的不張開,因為那會很像個傻子。
“竟有這種事?”秦夫人驚詫的張大了嘴,趕忙伸手摀住,“可都過去這么久,大半年了,怎么才……”
秦岷瞪了他家夫人一眼,“溫貴妃娘娘何等尊貴,受了這么大的驚嚇,回到宮中自然要好好調養身子,先把龍子平安誕下要緊,要是龍子有個三長兩短,娘娘還敢替誰求恩典?”
秦夫人撇撇嘴,“老爺說得是。是妾身駑鈍。”
秦岷嘆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你以為這親事是想求就求得了的?自然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要不是在滿月宴上適巧那怡太妃向皇上提了郡王爺的親事,郡王爺也真的已經到了需要娶親的年紀,偏他眼瞎,名門千金根本不愿意嫁,這門親事又豈會如此輕易求得成?”
“是是是,還真是得天時地利人和都給搭上才成!鼻胤蛉嗣χr笑臉搭話,“也算是我們歡兒的福分,這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了餡餅下來……”
“是福是禍還未定呢!鼻蒯喊櫭即驍嗔怂,“長樂郡王又不是個好相與的,歡兒能不能得他青眼,又是否能討他歡心,還得看她的命,若是一個沒弄好,我這小小主簿的小官都可能不保了。”
秦夫人這一聽,怎不大驚失色,“老爺說這什么話呢?這可是皇帝賜婚,那長樂郡王就算再不喜又能怎么著?能退婚嗎?還是休妻?就算是要退婚休妻……那也不干老爺的事啊,他彌補都來不及了,還能怪罪咱們嗎?老爺是不是多慮了?”
“希望是我多慮了!笨傊宦犚娺@門親事,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到現在都還沒停下來。
“定是老爺多慮了,這可是門天大的喜事啊,老爺有個郡王女婿,這整個江州老爺都可以橫著走了,要是明兒歡兒將成為長樂郡王妃的消息傳了出去,咱們家的門檻可真要被踏破了呢,老爺該高興才是。”
“話雖如此……”秦岷話未落,大廳外頭已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老爺,夫人,原城縣令求見!”
“老爺,夫人,平城縣令遣人送禮來了!”
“老爺,夫人,江州刺史也來了,說是要賀喜老爺和夫人!”
聞言,秦夫人喜上眉梢,轉向自己的丈夫,“妾身剛剛說什么來著?這才幾盞茶的功夫,整個江州都要炸鍋了!”
相比秦夫人的笑逐顏開,秦岷可就謙遜低調多了,衣擺一揮,人已跨出了大廳,沒好氣的瞪著傳話的家丁,“縣令來了,你用求見二字?你是嫌你家老爺的命太長嗎?”
說完,秦岷大步的走到大門,親自恭迎他家縣令大人和江州刺史去了。
不管未來是福是禍,至少眼前到來的是喜事一樁,就算他再不樂意,也不能表現出一絲半點出來,否則便是對長樂郡王大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