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原城,位于國內中樞地帶,是除京都以外的最大州縣,民生富庶,氣候溫和,匯集東西南北四大運河,造就了江州百年的繁華。
來自異域的奇珍異品多不勝數,各式各樣讓人眼花撩亂的吃食小點遍布整個江州,若有在其他州縣買不到吃不到看不到的,來這兒包準你買得到吃得到看得到,這樣的盛況,沒來過江州徹徹底底走一遭的人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秦家當家的老爺秦岷只是江州原城的小小主簿,卻在主街西隅處有個好幾進的宅院,雖比不上那些真正鉅亨商賈或高官名門等富裕之家,卻絕對可以把國內其他州縣縣令等級的宅子給比下去。
秦家有三個女兒,老大秦梅今年二十,老二秦雙今年十八,老三秦歡今年十七,老大老二為正妻所生,老三則為庶出,其生母死得早,所以秦三小姐很小便開始過著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除了這幾年開始跟著兩位姊姊上私塾,平日里常常都待在自己住的小院落里足不出戶,可以說是沉默寡言,不喜交際。
秦曼曼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著著實實是個小美人胚子,圓圓的杏眼靈巧動人,鼻小而挺,兩片菱唇鮮嫩迷人,肌膚白嫩得彷佛可以掐出水來,這張小臉若認真笑起來,說有多可愛迷人就有多可愛迷人。
可除了這張可愛迷人的小臉,和這副脫掉衣服后甚是玲瓏有致的身材,半年多前的她對眼前鏡中的女人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的過去發生過什么,就連原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為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時,只有承繼她的身體,卻沒有接收她的記憶。
醒過來后的唯一解釋,就是她失憶了,什么都想不起來。
她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就連原主的名字叫秦歡,是秦家三小姐,都是身邊的丫頭告訴她的。
然后,她才慢慢地了解秦家的狀況,慢慢地熟悉這里,慢慢地適應對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這一切……
長盛王朝,這個在她讀過的歷史上不曾存在的國度。
民風開放,男女不只可以同席,還可以相約出游,乘船騎馬,賞花踏雪,品茶喝酒,其中又以江州為最。
可以從現代穿越到如此開放自由又繁榮富裕的地方,秦曼曼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畢竟她是來自現代的一個超自由國度,若不得已變成了古人,還倒楣的穿越到一個超保守的古國,大門不能出,二門要偷偷邁,那她可能會想努力快點死一死再穿回去,免得被憋死在大宅里。
可這里再怎么民風開放,繁華富庶,對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而言,終究還是很無聊的地方,除了見不到親愛的父母親人外,沒電視可看,沒手機可滑,沒有一堆愛情小說可以抱著啃,沒有好用的衛生紙衛生棉可以用,沒有輕便的短褲可以穿,天氣熱得要人命還是得穿長到拖地的裙子,也沒有剉冰可以吃……
以上諸多種種,就算她覺得穿越到這里,又生活在最富裕的江州原城已經很幸福了,可大半年過去,她還是覺得日子過得無趣極了。
她幾乎把家里的書冊全看完了,不知鬧了多久的書荒,除了看書打發時間外,她發現自己竟然懂得如何識別藥草,秦家大宅里種的花花草草只要有藥性的她都知曉,甚至一眼便能辨識它們,除了可以叫出它們的名字,還知道它們的用法……
為此,她跑到書鋪子里狂找了一堆醫書草藥書,因此發現她最擅長的竟不是那些普通的藥草,而是毒花毒草……
可以制成各式各樣毒藥的毒草和毒花,她幾乎無一不識……
當真是見鬼了!
秦歡,秦三小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爹不疼娘不愛的十七歲小姑娘,究竟為什么可以一眼便認出這些一點都不平凡的毒草呢?
究竟,這個小小的身體里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她實在是有太多的迷惑與不解,卻什么人也不能問不能說,只能將自己身體的這項異能嚴嚴實實的給藏起來,畢竟,秦三小姐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姐,若讓人知道她懂毒又會用毒,天知道會是什么樣的景況?
“三小姐,三小姐?”年方十四的貼身丫頭小舒,伸出她的小手在自家小姐面前晃了又晃,“小姐聽見奴婢剛剛說什么了嗎?”
小舒是秦家廚子老趙的女兒,九歲就跟在秦歡身邊當丫頭,雖說只有短短五年,卻已經是秦歡身邊待最久的丫頭了。
據說,打小便在秦三小姐身邊侍候的兩個丫頭,五年前一個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個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當時,秦三小姐的院子鬧鬼及受詛咒的傳聞便未曾間斷,整個秦家竟一個丫頭也不想被派過來,只有老趙不信這神鬼傳說,主動告知主簿老爺,把自己方才九歲的女兒給了秦三小姐當丫頭。
因為沒有秦歡的記憶,老實說她也不知道這五年來秦歡和小舒這對主仆之間的相處情形如何,但小舒這丫頭卻不止一次說她這個主子變了好多好多,根本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以前的秦歡冷冰冰又總是沉著臉,不太理人,如今的秦歡卻很愛笑、愛發呆又愛看書,連看書都可以看到偷笑。
以前的秦歡非常的大家閨秀,連待在自己院子里也不敢稍稍放松,像是怕被誰逮到什么錯處似的,如今的秦歡卻是百無禁忌,不是趴在床上,就是歪在外頭院子里的搖椅上,非常的旁若無人。
啊,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人啊……
她很想對小舒說,卻只能偷笑著忍住,將話憋在肚子里。
反正她現在“失憶了”,而且據聞是“歷劫歸來”,所以性子變了很正常,沒人會找她求解釋,當然能做自己就做自己,不然不累死才怪,再說了,這宅子里好像也沒有人跟她親,走到外頭隨便裝一下小姐的樣子,根本沒人會發現她的“異!。
以上,都是她在這生活,試驗了大半年的結論。
“你剛剛究竟說了什么?”秦歡無辜的對丫頭眨了眨眼。
“奴婢就知道小姐沒在聽!”小舒嘟起小嘴兒,看起來比主子更無辜!斑@么重要的事小姐怎么就這么不上心呢?老是在神游……”
秦歡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對這丫頭的碎碎念早已經習以為常,“那你現在究竟還想不想說?”
小舒難得一臉的嚴肅,整張臉皺起來像包子似的,“自然是要的,要是等會兒小姐還不出現在大廳里,老爺怕要打死奴婢了!
嗄?她沒聽錯吧?這個家里誰曾在乎過她會不會出現在任何重要場合里?
雖然她在這個家沒有受到什么虐待,但卻是很輕易就被無視的一位,就算天皇老子來了,應該也沒她的事。
“你是不是聽錯了?我為什么要出現在大廳里?”
“聽說宮里的公公來了!老爺叫幾位小姐穿戴好衣服飾品全到大廳里聽旨去!小姐你快點換身衣服吧!沒時間了!”說著,小舒已經慌慌張張的到衣柜前替她張羅起衣服來。
秦歡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們家的老爺不是只是個原城小主簿嗎?宮里的公公來傳什么旨啊?”
“奴婢不知道啊?赡枪珟砹撕枚鄸|西,一大箱一大箱地不知有多少箱,聽說都從大門排到巷口了。”小舒邊說邊翻柜子里的衣服,“總之,怎么看都該是喜事,大小姐二小姐那邊都忙著穿新衣呢!
秦歡的眼皮跳了跳。
不太妙……以前看電視,每當宮里的公公來傳旨,又帶來一大箱一大箱的東西時,不是論功行賞就是賜婚……
不會吧?她爹最近可沒聽說立了什么大功,可以讓皇帝派宮里的公公親自來賞的……好吧,就算真立了天大的功,也沒必要讓她們這些小女兒去大廳聽旨吧?
所以,想來想去,這原因都不是前者……
那,就是后者啰?賜婚?
秦歡驀地瞪大眼。
這也不可能!秦家只是小小主簿之家,哪可能讓遠在京城的皇帝給相中?還親自下旨賜婚?
她皺了皺眉,越想越亂,竟是滿滿的不安,總覺得她來到這里的好日子似乎就快要走到盡頭了……
“哎,小姐要穿哪套好?”翻了半天,小舒都沒挑到件好的,更別說是新衣了,把她都快愁死了。
還管穿哪一套好呢!她現在可沒心情梳妝打扮!得趕緊去確認一下對方的來意才是最要緊的!
“又不是要選妃,整齊干凈就行!鼻貧g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我就穿身上這件吧,不必換了,走吧!
說著,人已走出房門,小舒忙不迭小跑步跟了上去。
打從半年前小姐在進香禮佛的回程途中不幸遇見盜匪被砍成重傷,差點死去又醒過來之后,除了失憶,還變得活潑又愛笑,走路也快,跑步也快,常常一轉眼就不見人影,把她都快急死。
“小姐,你這樣不行……”
“本小姐說行就行,根本沒人管本小姐穿什么好嗎?你就別擔心了!”
“哎,小姐你等等我!”可能是腿短,她家小姐走一步她卻要走兩步,總是搞得她氣喘吁吁地。
“不是很急嗎?”秦歡沒有停下腳步,“何況是我去聽旨又不是你去,你慢慢來就行,悠著點,嗯?”
“有哪個人家的丫頭比主子還慢的?”不成體統!小姐的話連她這個小丫頭都聽不下去了。
“就我秦三小姐的丫頭啊,命好!闭f著,秦歡已跨進了大廳,翠綠色的裙擺從高高的門檻上掠過,她的腳步及姿態在瞬間優雅了起來。
低眉斂眼,姿態嫻靜,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風范。
小舒愣愣地站在外頭,有點驚詫她家小姐那一轉身就瞬間彷佛變了一個人的本事。
秦歡一踏進大廳便發現父親母親及兩位姊姊都在,果真,是最后一個通知她的,否則以她們此刻梳妝打扮的程度,萬不可能比她還快進大廳,她可是連衣服都沒換就急急跑過來的啊!
“這位就是秦三小姐?”有個尖細的嗓音在大廳里響起。
“是的,公公。這位就是小女秦歡。”秦岷討好似的道。
這宮里來的公公看起來有點年紀,細皮白肉,笑起來眉眼彎彎,聞言便打量起秦歡這姑娘來。
秦歡被人家點名,心還真有些慌,忍不住也偷偷抬起眼來,正巧和這位公公的眉眼給對上,忙不迭再次斂下眼。
公公一笑,“既然人都齊了,跪下聽旨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聞江州原城秦主簿之三女秦歡,賢淑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聞之甚悅,今朕的堂弟長樂郡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秦家三小姐秦歡待字閨中,與長樂郡王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秦家三小姐秦歡賜予長樂郡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及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謝聲中,秦歡只覺一陣轟然巨響,震得她頭皮發麻雙耳欲聾,身體發軟得只差沒倒在地上。
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她是在作夢吧?一定是在作夢,鐵定是在作夢……
真是瘋了!這里可是江州耶!
那個天高皇帝遠的皇上,怎么就聽聞這小小原城秦主簿家的三小姐什么賢淑大方來著?再怎么著也該配給她的兩位嫡女姊姊吧?
還有,那長樂郡王又是什么鬼?他究竟是哪里得罪那皇帝爺了?竟把她這么一個小小主簿的庶女賜給他堂堂一個郡王爺?
皇帝這哪叫恩賜?根本是打長樂郡王的臉吧?
這長樂郡王鐵定是個爹不疼娘不愛哥不喜的家伙……
若是,這點倒跟她同病相憐。
“秦三小姐,還不接旨?”傳旨的公公忍不住輕聲提醒她。
秦歡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舉高了雙手,“臣女秦歡……接旨!
公公笑咪咪的把圣旨交到這小姑娘手上,又多看了她幾眼,才轉而拿出一個本子對秦岷道:“秦主簿,恭喜了,外頭那些全都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賜,說是要給秦三小姐添的妝,這本子里都記得詳詳細細地,您就慢慢看吧!
“謝陛下恩賜,臣感激不盡!鼻蒯航舆^那本子,隨手從袖袋里掏出了一碇銀子塞進公公手中,“公公此番辛勞了!”
公公不客氣的直接收下了,“這都是分內的事,大人不必客氣!
說完,公公轉身往外走。
秦岷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才彎身低眉,一臉誠惶誠恐地問道:“不知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幸而這位公公也不是個難相與的,或者是看在剛剛那一錠銀子的分上,總之,他腳步往旁移了幾步,倒是沒加以推阻。
“大人是想問這個賜婚究竟是怎么來的吧?”公公開門見山道。畢竟是天上莫名其妙掉下來的恩典,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是,公公明監。”秦岷想破頭也沒能想明白,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長樂郡王已經住在江州很多年了,他是知道的,畢竟是堂堂郡王爺又是皇帝的堂弟,這江州郡內誰不知曉?
但,那長樂郡王怎么跟他家的女兒扯上關系?那王爺可是個……唉,總不可能對他家女兒“一見鐘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