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淚實在不爭氣,有違她豪爽性情,但話說回來,她安純君能痛快大笑,亦能痛快大哭,笑時暢意,哭也盡情。
她任著淚水暢流,兩頰紅通通又濕淋淋,潤眸望向那張專注看她的白玉俊臉。
“鄺蓮森,虎母要護虎子,我爹要護我,你說……到底誰該死?”她問他,其實亦喃喃自問,心里已有想法,并非真要他回答。
到底誰該死呢?
誰都無錯。
誰都不該死。
那股無法泄出的憂傷和恨意在此時變淡,堵在她心間的沉郁亦被撫輕了。
她哭著,把銳石“咚”一聲拋進小池子里。
她哭著,哽咽著,卻沖著他咧嘴笑,和淚豪放道:“鄺蓮森,飛燕大俠送我一頭小虎呢!我要養著它,別人養馬養牛、養貓養狗,我養虎!我要把它養得肥肥壯壯,我……我要拉拔它長大成人!”
長大……成人?
這個呆寶……她還真敢放話!
鄺蓮森眼角控制不住地暗暗抽搐,嘴角也在抖,他費了些功夫才穩住表情。
內心騷亂!
他布局逗她,一頭小獸的命丟給她去玩,殺活自如,端看她如何決定。
見她明明哭得一張臉像從水里撈出,同時竟也能笑得兩眸燦亮,又憨又惹人憐,怎么這么寶?
他不禁心癢,頰內更是生津,恨不得……真恨不得……
“鄺蓮森,你怎么又喘起來?”她揭掉淚,擔憂起他!笆遣皇嵌蠢餁馕恫缓,你聞了有些暈?”
恨不得什么呢?這小姑娘已是他甕中之鱉,是他養在斗盆里的蛐蛐兒,是他的了,有什么好急?
任由小姑娘將手觸上他的額面,他笑了,徐徐一抹,弱弱一嘆。“是啊,是有些暈呢……”
慢慢玩,他不急。
這一晚,虎穴內氣味太腥臊,安純君還受得住,卻怕鄺蓮森受不住。
她把火堆挪進洞口,可以避開強風,洞口處的腥味亦淡了許多。再有,她在穴內找到好幾根粗圓的松香木,也不知是不是大虎叼進來的,雖感奇怪,她也沒放在心上,總之有木頭便取來燒。不一會兒,松木燒出香脂,蓋過動物的臊臭味。
“鄺蓮森,你好些了嗎?”
將兩具小虎尸埋好,把唯一存活、卻仍昏睡的虎子抱到溫暖的火堆旁,安純君來到青年身邊,后者正背靠著石壁半坐半臥,火光映照他似笑非笑的玉臉,那白得有些病態的臉膚透出迷人暈紅。
“好很多了,純君,謝謝你!
“?”安純君微怔,隨即揮手靦?道:“有什么好謝的?你沒野宿、架營火的經驗,我經驗老到,本該照顧你的。”
她頰畔燥熱,自從意會到他皮相實在俊美之后,就越來越難抵抗他的美色,而此時此刻的他,神態慵懶又頹廢,散亂的發絲托著那張笑意淺淡的俊顏,每個角度都好看得生花。
吞吞口水,她硬把眼珠子轉開,邊往火堆里添木頭、邊嚅聲。
“那你好好睡吧,你睡這兒,我跟安小虎睡那兒……”“安小虎”是她剛為虎子取的名字,她取得很開心,沒察覺身旁青年在聽聞此名時,眼角又在亂抽。“咱們先湊合過一晚,等天亮再想法子下去。天一亮,什么都瞧清了,肯定有路——”
“純君不冷嗎?”他忽而問,無辜的神氣在眉宇間淡漫。
安純君又是一怔,小嘴微張,不知怎地就點頭了。
“好像……呃,有一點點冷……”
她其實不冷,半點兒也不冷。
春寒算什么?勁風算什么?她有熊熊亂竄的火堆,還有……還有因他的美色而熊熊亂燒的心窩啊!
鄺蓮森道:“我聽說在外野宿,保暖是相當要緊的事,有人睡著、睡著失了溫,自個兒沒察覺,也就一睡不醒了!
“你別擔心啊,現在是春天,入夜雖寒,倒也不會太冷,那種事在冬天才會發生,何況咱們有火——”安純君腦中倏忽一閃,突然有些明白。她眨眨眼,話鋒一改!啊钦f,雖然有火,但如果沒留神,咱們倆都睡熟了,火一熄,還是有可能冷得失溫……鄺蓮森,你怕冷嗎?”
“怕呀!
“那、那我抱著你睡,好不好?”她臉更熱,快冒煙。
“好啊!彼α耍P眼彎彎的。
安純君也笑了。
她喜歡親近鄺蓮森,很想黏他、纏他,卻怕他會覺得她煩人,不過他似乎不這么認為,這教她好生歡喜。
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樣一頭撲進他懷里,而是挨近再挨近,然后鉆進他舒敞的臂彎里,她兩手環上他的腰。
她還沒收攏雙臂摟緊,一只大手竟驀地探進她的前襟。
“鄺、鄺蓮森?!”他在做什么?
“我在找那塊虎頭黃玉……啊,摸到了。”確定位置后,他微微摟高她的小身子,鼻尖湊近她胸央,隔著衣布嗅了嗅!班拧谟裥牡南銡膺頗濃,都透出來了。有這塊玉佩傍身,野宿就安全些!
安純君僵在他身上,連呼息都小心翼翼。
他那幾下的摸索實在太靠近她的小小胸脯,雖沒真的碰到,卻讓她臉紅心跳到不行。
他不可能是故意的。
他不過是想確認她是否貼身戴著虎頭黃玉罷了,兩人抱在一起,黃玉透香,能保兩人免于蚊蟲或蛇蝎的叮咬!
眼尾偷覷過去,見他表情尋常,而且在嗅過那塊香玉后,他便撤手了,光明正大得很。她偷吁口氣,笑自己想太多。
既是如此,她也學他的光明正大吧!
她大方抱緊他,小臉先是蹭蹭他胸口,然后終于蹭到一個舒適位置,小腦袋瓜擱過去,大方地霸占下來。
“鄺蓮森,你送我的虎頭玉,我有乖乖戴著,不會隨便取下的。”
“那很好。”他徐聲贊道,盯著她發漩的目光暗湛著,有縱容,有自身未及察覺的柔情,卻也挺不良的。
安純君咧嘴無聲笑。
搞不清楚是他身上的自然體香,還是胸前那塊黃玉香氣所致,總之她呼息著那股好聞的氣味,身子變得飄飄的,心也飄飄的,她像是落在湖心蕩漾的一片小葉子,水往哪兒流,她便往哪兒去……
“鄺蓮森……”她喚聲柔軟,喜歡他大手輕撫她頭發的感覺。
“嗯?”
“我喜歡飛燕大俠!
他細眉微挑,撫她后腦勺的動作略頓。
小姑娘想跟他分享心情,低聲接著道:“飛燕大俠不愧是大俠呢!他做了這么多俠義之事,對我這么好,他……他還讓你來陪我……我爹常說,受人點滴當涌泉以報,鄺蓮森,將來有機會,他要用得上我,我一定好好報答人家!”一頓,她忽而笑嘆,小小苦惱著!翱稍捳f回來,他這么本事,厲害得不得了,又哪里需要我……”
“你確定他是飛燕大俠?說不定是個冒牌貨!编椛徤釂。
“不會的,飛燕大俠就是飛燕大俠!他武功蓋世,心存俠義,要冒充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了,旁人沒事干么冒充他呀?”
呵,因為好玩啊……鄺蓮森薄唇淡抿,不答話。
他大手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頭,仿佛她是只軟呼呼的小貓兒,是他極寵愛之物。
安純君偎緊他,有這個機會賴在鄺蓮森身上,她絕對是放縱自己,不止雙手巴上,連雙腿也不會放過他。
她是只八爪小章魚哩……臉紅,身體發熱,她再次露齒笑無聲。
“鄺蓮森,你真好聞,我喜歡聞……”誠實喃出,低低幽幽像在嘆息,她累累的,有些想睡了,漸感迷蒙的眸光晃啊晃,緩緩飄向洞外的穹蒼。
黑中帶著縷縷寶藍光的天際,星子燦爛,她望著最亮、最為閃爍的那一顆,想起爹帶笑的眼睛,如此熟悉,如此溫暖,好親近……
那是爹啊,爹也在上頭看顧她呢,爹守著她,沒有離開……
“我喜歡你……好喜歡,別離開我……”她倦得有些口齒不清,頰面又在那片溫暖胸膛輕蹭,蹭掉了眼角的濕氣。
鄺蓮森嘴角隱隱勾笑。
他張大衣袖,雙袖充當被子,覆住懷里的小身軀。
“爹……唔……爹啊……”
爹?!
他頗得意的神情突然一凜,兩眉壓低,鳳目細瞇。
……這只小家伙,該不會把他當爹了吧?
那可不成!
愈想愈覺不甘似的,他惡心又起,毫無道德,長指一扣小姑娘的細潤下巴。
扳起那張睡著了的紅臉蛋,他俯首便吻,吮著她的小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