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稀世珍寶就這樣被莫修貶得好像只剩幾十兩的價值,直教人冒火氣,可他說得又不無道理,教齊公子很難為自己接話下去。
“咳,既然藍月已經(jīng)見過了,錢小姐不如瞧瞧我的金鸚哥。”一旁,胡公子出來打圓場。
金光閃閃的鳥籠讓人拎入,里頭站立著一只全身都是金黃羽毛的鸚鵡,向在場所有人展示它一身金彩奪目的羽毛。
“哇哇哇!它的羽毛是金色的,眼睛也是耶!”
錢府小姐的贊嘆聲,將雙眼差點因刺眼金光而瞎掉的莫修喚醒了,敗金娘子的那種崇拜目光令他感到渾身不舒服。
“此鳥可是南緬國王的寶貝,據(jù)說有人用了千萬兩黃金才讓南緬王割愛,只是后來這名商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用一萬兩黃金賣給我。”
“一萬兩黃金買只笨鳥!”
胡公子隱忍著怒氣,用自己最好的修養(yǎng)面對不知道在鬼吼鬼叫什么勁的莫修,“是鸚鵡,不是笨鳥!
“管它是什么,一萬兩買只隨處可抓的笨鳥,真是、真是……”真是個半天,一口氣差點提不起來,有錢人都像他們這樣敗家的嗎?
胡公子口氣冷淡,“不知道莫公子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這不是普通的鸚鵡,光是它一身的金黃羽毛就已經(jīng)是其他鸚鵡所無法相比,更何況它的價值……”
“告訴你,這樣的鳥根本不需要花半點銀子,隨便到深山處一找,幾百只讓你抓都怕你嫌太多,什么金色羽毛,只要花一兩銀到城中染色坊里,我包你金的銀的、黑的白的,甚至五彩的,統(tǒng)統(tǒng)給你弄出來!边可以隨心情換鳥色,有多劃算!
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竟被莫修批評成如此,胡公子張著嘴,氣到說不出話來。
眼見兩名伙伴莫名其妙被人打得滿鼻子灰,李公子開始懷疑自己該不該拿出準(zhǔn)備的珍寶。
奇怪的是,錢府當(dāng)家小姐卻絲毫沒有開口制止莫修,反而用一副興味的表情打量自己相公。
“那個……”李公子才啟口,銳利視線便掃射過來。
莫修露出陰森森白牙,森冷道:“這位公子又有什么東西要獻上來?”
“我……”怯生生的手將一個藍色小盒子打開,李公子扯著僵硬的笑容道:“這……這是我半個月前,在云南一年一度的珍品會上挑的血玉紅簪,呃,只花了一千多兩……”
簪身晶瑩透明,相當(dāng)高貴,淺桃色的翠珠流蘇掛在簪下,可說俏麗又不失莊重,輕輕搖晃,便會發(fā)出清脆悅耳之聲。
錢府小姐愛不釋手的握著它,“真美的簪子,我好喜歡喔!明兒個我就要丫鬟梳個適合的發(fā)型插上它,鐵定很美!
俏麗的臉龐因獲美簪而發(fā)亮起來,莫修站在一旁卻是七竅生煙起來。
“那個……莫公子!崩罟忧勇暤馈
“干嘛!”
“你、你沒話要說嗎?”根據(jù)前兩次經(jīng)驗,他已經(jīng)等著被教訓(xùn)奢侈浪費錢,然后自己的紅簪會被貶得連地上的牙簽都不值……
等了半天,莫修才努力地擠出兩個字,“沒、有。”
女人家的東西他沒涉足過,所以無法反駁,可是一股妒火卻愈燒愈旺,不過一支昂貴奢侈又俗氣丑陋的簪子,有必要特地梳個發(fā)型插戴嗎?
就在李公子松口氣的當(dāng)口,一股狂風(fēng)突然從他身邊掃過,還差點讓他摔了跤。
廳里瞬間少了一個人!
沒多久,一名小仆匆忙進來。“小姐、小姐,姑爺直嚷著要出府!”
“他是姑爺,是錢府一半的主子,想做什么就隨他去吧!”嘴角上揚的弧度一直未曾改變,聽聞她相公自小拜師學(xué)藝,學(xué)得的就是這腿功,眨眼間可跑得不見人影,今日一見,果然不是傳言。
不能小看自己夫婿的經(jīng)商能力,畢竟莫月山莊在他手上也執(zhí)掌了些年,總有些能耐,雖然某時候……咳咳,在私人生活上確實有點過火,可用在做生意上,精打細(xì)算卻能恰到好處。
其實她還挺滿意自己找來的相公呢!但話說回來,從沒見過他溜得這么快,到底是上哪去,還真教她好奇呀!
***
外頭飄著綿綿細(xì)雨,都已用完晚膳,小修子怎么還沒回來?
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望著那動也沒動過的門發(fā)呆,兩道秀氣的彎眉隨著嘆氣聲再一次攬緊。
再怎么說,她相公也是個男人,雖在錢府只能當(dāng)個軟腳蝦,一旦出去,也是有點拳腳功夫自保,不至于遭遇什么險象才是。
那,她到底是在操心些什么咧?
是擔(dān)心他會不會暈倒在某地某處?還是怕他有可能一去不回?不,她立即否定后者,雖然莫修恨不得甩開她,但兩人已經(jīng)成親,況且還有圣旨做后盾,她才不怕他溜咧!
那到底是……吼~~真討厭,他到底為什么還不回家嘛!
來來回回不停走動,也許是因為心急了,腦袋瓜感到些微不適,似疼、似痛,暈得令她站不住腳,只能停下來敲著腦袋瓜子,順便歇口氣。
終于,門外有了動靜。
門板讓人推開,一個她等待已久的身影搖搖晃晃跌了進來,一身衣服臟兮兮不說,還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
“小修子,你是跑哪去了?”瞧他氣喘吁吁,活像跑了幾千里似的。
沒好氣的瞄她一眼,“城……城西的……龍祥鎮(zhèn)……”
“龍祥鎮(zhèn)!”不能怪她大驚小怪,那可是城西近郊好幾百里的小鄉(xiāng)鎮(zhèn),光是坐馬車來回就得花上半天工夫!澳銢]事跑那么遠的地方去做什么?”
見他仍是上氣不接下氣,她也沒閑著,拿了杯水送上前,這回莫修可管不了是精致瓷杯還是破陋杯子,抓來便仰頭飲去。
“你去龍祥鎮(zhèn),為什么不同管事報備一聲,乘坐馬車去也比你跑出去租乘馬車還快也舒服。”打量著莫修沾了塵土的一雙鞋,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拜托,你那幾輛馬車根本是想害我的命,弄得俗氣不說,光見馬廄里那些一匹比一匹還要昂貴的馬,我哪敢乘坐上去?還不如到外頭租輛簡而小的馬車,省錢又可以到達目的地。”
“既然你都租車坐了,為什么還搞成這副德行?”她指的是,他一身活像在泥土堆打滾過后的模樣。
“還不是那個馬車夫的錯!”想到此,他更是火冒三丈,“明明我出發(fā)前就講好價錢是一去一返的,怎知回程一個大雨,那馬車夫居然要加價,一點誠信都沒有,豈有此理嘛!我當(dāng)然不肯多給啦!”
“然后?”
“然后我把他訓(xùn)了一頓,順便砍了一點價!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他能漲價,我為什么不能砍價?”
“結(jié)果不會是馬車夫半路上把你趕下車,你……便自己用雙腿走了回來?”
“難不成真要我多付那筆車馬費吧!”他才不肯。
所以,這就是他灰頭土臉的原因,錢府小姐隱著笑意,說來說去,也只能怪他為什么要跟人砍價。
一個東西倏地朝她拋來,下意識她伸手接住,是一個用粗布牢牢包裹住的小東西。
狐疑的眼神瞄瞄他,這是……給她的?有些意外,但她還是把粗布拆開!斑@是什么東西讓你這么古古怪怪……”話沒說完,拆開的布包里是一支……木簪子?
桃木制成的木簪,簪身刻鏤了蘭花的樣式,末端垂著一粒珠石,稱不上美,卻顯得相當(dāng)雅致。
當(dāng)然,這樣粗制簡陋的小東西是絕對沒辦法和今日她收到的禮物相比。
她若有所思的盯著臉色逐漸恢復(fù)紅潤的莫修,慢慢地,她逐漸了悟他的用意,喉嚨像被東西梗住,許久許久,她才能發(fā)出聲音!澳闾氐爻鲩T一趟……是為了替我買簪?”
莫修刻意咳了幾聲,掩飾住他的不好意思。
雖然沒承認(rèn),錢府小姐卻懂了,也難怪這男人會馬不停蹄趕到龍祥鎮(zhèn),聽說那里一年會舉辦一次清貨市集,把店家所有尚未賣出的商品做一系列的低價售出,如果精挑細(xì)選,搞不好會挑到上等貨,不過一年當(dāng)中就僅有一天,只到申時,動作不快,什么也買不著。
她聞名去過一次,不過因為現(xiàn)場實在太擁擠也太可伯,便放棄再去,想不到這男人竟然會去那里買東西給自己……
“怎樣?不輸給那個叫啥公子給的簪子吧!”不是沒注意到她盯著發(fā)簪發(fā)怔的模樣,他可容不得她嫌棄。
費了好大勁尋找,還在攤販前又叫又跳,才取得理想價錢,敢說不喜歡?哼!他就瞪死她!
“為什么要送我?”
“沒啥原因!本褪强此龑ζ渌腥怂偷臇|西開心,所以不順眼而已。
“沒有原因你會一聲不吭,就這樣扔下客人跑出去?”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珠一瞬也不瞬的瞧著他,心里卻被女人的驕傲感給淹沒。
嘿嘿,老實講,她的相公還挺可愛的嘛!明明就是見不得她收下別人的禮物,硬是要親手買一個一樣的給她,嘴上卻不肯承認(rèn),她故意皺了一下眉,學(xué)他下午在廳里挑起毛病來。“這簪子看起來也很普通呀!雖然是小巧可愛,但是這功兒……就有點簡陋,比起李公子的……”
“哪里簡陋?”男人硬聲起來,“明明就是你眼光差,這支戴在你頭上就是比其他鬼簪子好看太多,不相信你明天就戴這支簪在府里走上一圈,看看大伙是不是稱贊你美?”
發(fā)覺自己過于激動,他緩下聲來,“至于那個什么人送的,隨便找個地方收起來便是,也不用戴了,反正絕對不會有我送你的好看!”
終于露了餡,承認(rèn)是在跟李公子的簪相比,錢府小姐咧嘴一笑。
那抹笑讓莫修好不自在,好像自己有什么秘密被她發(fā)現(xiàn)一般。“趕了一下午的路,弄得我一身臟兮兮,我先去凈個身!毕丛瓒萆恚W。
讓他害羞離去,錢府小姐抽出如意柜里的小暗格,里頭躺著的正是李公子送來的紅簪,和手上的一比,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但是……
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支既輕又簡陋的發(fā)簪,雖小意義卻深重,比起今日三人送來的禮物還要來得珍貴……不,是根本沒辦法相比的重要。
沒有一絲留戀,她抓起那支血玉紅簪,開了門。“小翠!
“是,小姐有何吩咐……咦?”手一抬,接過小姐扔給她的東西,一臉的不解。
“如果你喜歡,就拿去,不然就扔了它!
“扔了!”
沒給一臉詫異的小翠有所反應(yīng),門又快速闔上。
洗凈身子的莫修一出來,就見到自己娘子在銅鏡前拿著他送的發(fā)簪在頭上比來比去,不時露出笑臉的嬌態(tài)模樣。
從鏡中反射,她知道他在身后,旋身朝他走了幾步,白皙的臉蛋上滿是燦爛笑靨,“你說,我這樣戴起來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烏發(fā)如絲,在頭頂上挽了個漂亮的發(fā)髻,整齊的插在髻里的桃木簪巧妙的襯托出了妻子的嬌巧和雅致。
莫修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隨著妻子靠近,他又聞到了熟悉的……氣味,今晚毒發(fā)的時辰似乎提早了些。
雙腿控制不住走向倚在床邊,朝他甜甜微笑的迷人女子。
“好看,好看得不像話……我說,咳咳,夜深了,反正我在外頭也吃了些東西,不如……咱們早點休息吧!”
再無任何人發(fā)言,只有件件衣裳悉悉窣窣剝離身體的聲音。
結(jié)果,因“毒發(fā)”拒吃晚膳的男人,半夜偷偷溜出暖房找東西果腹。
填飽肚子,回房就見娘子被擾醒的慵懶之態(tài),飽暖思淫欲的男人認(rèn)命的嘆口氣,撲上床準(zhǔn)備再接再厲。
唉!看來他體內(nèi)的毒可真是重呀!
不過也許是近距離相處久了,他似乎……不再那么排斥這門親事,兩人少了以往的跋扈爭霸,能見到妻子全心全意對自己笑得如此開心,偶爾夜里來幾次毒發(fā)……好像也不賴嘛!
。
錯!他真是大錯特錯!
他怎么會覺得和她生活在一起很不錯呢!他此刻是惱火,不,是怒火焚身,就快要燒燒燒,燒到整個屋頂了!
點燃他怒火的起因,就是今兒個當(dāng)他早早起來覓食,碰巧撞見丫鬟端著碗熱湯,一問之下,得知這碗他妻子每日起床后必喝的湯藥竟是——
避胎藥!
真是豈有此理!
自個兒婚姻讓她掌控就算了,為什么連他未來的孩子,這女人也要擅自作主!
居然偷偷喝下打胎藥,真是……氣死他也!
其實他不該氣的,光想到養(yǎng)個娃兒得花多少銀兩,他就該高興那女人替他省下麻煩的舉動,而且他本來就沒想過要有小惡女的骨肉……
可是他就是渾身不對勁!不對勁到完全不去在意孩子的撫養(yǎng)費,他在意的只有……他莫修有這么差嗎?差到連成親的妻子都不想懷他的骨肉?
明明他才二十五,正值年輕力壯,長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好歹以往出門在外,也有不少小姑娘臉紅地偷瞄他,不是他自夸,自己也曾經(jīng)是幾家老爺青睞的乘龍快婿,可偏偏……那女人不想懷他的孩子。
氣、死、他、了!
咬牙切齒的莫修,骨碌的眼珠子兜了幾圈,怒氣擺一邊,嘴角賊賊上揚,每回都讓敗金女得意,這回他絕不讓她得逞,嫌棄他的小孩是吧!哼!
。
藥鋪內(nèi)——
“能不能再便宜一點?”
老板的臉色相當(dāng)難看,“公子,這已經(jīng)是最低的數(shù)目了。”
“那,這個藥材玉竺呀!可不可少用一點?還有什么川芎、沉香、黃茂呀!每帖少放個幾錢吧!另外……”
“這位公子,你到底要不要尊夫人‘生子’成功,還是你壓根不在意效果有所折扣?”
“……”
“這藥就是這樣,一份藥材都不得少!每帖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服用皆可,三個月內(nèi)就會見效,不然老朽這鋪名給你倒過來寫,還有,總數(shù)是十兩十,一個子也不準(zhǔn)少!”真是的,這年頭肚皮不爭氣,跑來求秘方也要討價還價,有沒有搞錯!
店鋪老板心頭猛嘆,無奈瞪著連掏腰包取銀子,都得一臉天人交戰(zhàn)拖個好半天的男人。
莫修一言難盡,這不能怪他呀!
是店鋪老板不懂他的心,昂貴的藥錢……他就是花得很心疼,只是這點心痛跟他的計畫一比……
他一咬牙,狠狠把銀票送到藥鋪老板面前,孩兒呀!爹為了你,可是足足花了私藏的一百兩,打通錢府上上下下仆役,還使盡各種哄騙手段,連錢府祖宗和他莫家祖宗也搬出來,令所有人不敢擔(dān)當(dāng)無后之罪的罪名,好跟你爹配合,攪亂你那惡娘的計畫。
所以,你得爭氣點,快點出現(xiàn)在你娘的肚皮里。
哼!不想懷他的孩子是吧?他就非要那姓錢的小惡女懷他的子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