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魂燈,同命同運,從今而后,不得相離。
周以謙每挪動一步,展桃花都要忐忑的跟上,深怕不小心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知道續魂燈一用,此生就不得離開周以謙身邊了。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她必須寸步不離,成了他的鎖魂咒。
“哎喲!”她一不留神,撞上了周以謙寬厚的背膀。
周以謙回首微笑,將她的身子扶正,輕聲道:“別這么緊張,只是稍離開幾步,不會有事。”
“可是你才剛回魂,身子還很虛弱,要是再魂魄離體,我……”
“你總不能老是緊張兮兮的跟著我!敝芤灾t輕皺眉頭,語調輕柔:“到時我沒事,卻換你累倒了。”
“我不累!闭固一ㄎ⒕`笑顏,緋紅染上雙頰。
“咳,一大早就在卿卿我我,不累才怪!”展元佑一臉不屑。
“元佑!”展桃花原本想上前拉扯他的面頰,但想起周以謙,跨出的步伐又連忙退了回來。
展元佑站在原地,覺得姊姊拿他沒轍的樣子十分有趣。“姊,何必這么緊張,拿條繩子拴在他身上不就得了。”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展桃花隨即將一條細長的紅線綁在周以謙的手腕上,而紅線的另一端,則系在她自己的手上。
唯有這樣,才能時時提醒自己不可離他太遠。
“我的老天啊,不過隨便說說你也當真!”展元佑翻個白眼,“姊,你也不想想,掛條紅線在手上多怪啊!”
“是嗎?”展桃花望著周以謙,問道:“怪嗎?”
周以謙盯著手上的紅線,輕咳道:“不是怪,而是紅色,咳……十分特別。”
“你不喜歡?不然我換條麻繩好嗎?”
“不,不必換了,麻繩既粗糙又顯眼,不如紅線來得精巧。”周以謙搖首,淡淡微笑。
“算了吧,在我看來都是不方便!闭乖由ιδX袋,吐了舌頭,“姊,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要沐浴或是更衣,這條紅線該怎么辦?”
“這個……”展桃花羞紅了雙頰,“到時再解下吧!
“解不解下有差嗎?這家伙不能離你太遠吧?”展元佑對著周以謙賊笑,“要是他不小心獸性大發,看了你的身子,那可怎么辦?”
“元佑,別胡說!以謙是斯文人,才不會這樣!”展桃花望著周以謙,神色慌張道:“以謙,你也說些話,別任由他胡鬧!”
周以謙撇開面頰,無法辯駁。說實話,他不敢保證自己有坐懷不亂的定力。
面對她,他已忘記何謂“克制”,獸性大發……說不定真有可能!
一雙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兩人手腕上的紅線。
“桃花,你要走運了!”六嬸彎下身子,將紅線拉近眼前細瞧,“瞧,連月老都這么幫你,把紅線拴在周大夫身上。這回,周大夫可真是非你不娶啰!”
“月老?”展桃花一臉詫異的望著手腕上的線,“不是的,這條線不是月老紅線,是我自己綁上的。”
“自己綁?”六嬸滿臉驚奇的看著她,笑得合不攏嘴,“不簡單啊,我們的桃花終于長大了,會自己追求姻緣了!
“六嬸,你誤會了!闭固一ㄐ邼灰眩皆谥芤灾t耳邊低語,“當初,你有想到這條紅線會被誤會嗎?”
“有!敝芤灾t捂住雙唇,輕咳幾聲,唇角微微上揚,“所以我才說紅色特別!
“你怎么不明說?”展桃花嗔怒,雙頰越顯艷紅。
“我以為你知道!彼麧M臉笑意,語氣里透著戲謔,“你不知道嗎?”
“我怎么會知道!”她皺起小臉,“丟死人了!”
她試圖將手腕上的紅線扯下,卻被他溫熱的大掌包住,她輕呀一聲,定定的看著他。
“維持這樣不好嗎?”周以謙笑意溫柔,語調輕柔。
“當然不好!”她垂下眼,雙手貼上溫熱的雙頰,“傳來傳去多難聽!”
他嘆口氣,“既然你怕流言,那把線解下吧。”
是看錯了嗎?她竟然看見他的神情中有著落寞。
“等等!”她按住他的手背,“還是別拆吧,要是你又離了魂,我……我會很麻煩!彼銎鹉,深切的注視著他,眼底盡是擔憂。
“不拆了?”周以謙噙著笑意,定定的覷著她,“你不怕村民打趣?”
“無所謂,反正習慣了,不去在意就沒事!闭固一ㄍ铝送律,俏皮的笑了一下,“先前還有更丟人的,我都不在乎了!
“更丟人?什么事傳得這么嚴重?”他興味十足的問。
“就是……”她輕抿雙唇,尷尬的笑了一下,“等你住久了,自然會知道!
“那還得等多久?”
“放心,芙羅村永遠有傳不完的流言。”
展桃花推開木門,探出小臉,望著紅線的另一端,輕聲道:“以謙,深夜濕氣重,待在外頭會著涼的,不如……”她輕咬雙唇,許久才再開口,“進屋來吧!
“咳……不妥。”周以謙搖首。
“有何不妥?上回……”
“上回是為了教你習字,所以才唐突進入屋里。況且當時除了你與元佑外,無人見得著我,這回我要是進了門,可就是登徒子了。”周以謙輕笑,低聲道:“放心,我的身子已復原得差不多,待在外頭……”話才說到一半,他的鼻子搔癢難耐,忍不住打了又大又響的噴嚏。
展桃花抿嘴輕笑,將房門敞開,“進來吧,我不在意的。”
她素白的衣著,如白日般保守,但披散在胸前的長發有些誘人。
周以謙深吸口氣,幾番掙扎后才道:“你是待字閨中的姑娘,要是被村民傳些閑言閑語,對你的婚事總是不妥。”
“我已年過雙十,早就不理會那些了!彼獬鲩T外,順手將門帶上,“你不進來,那我陪你在外頭打地鋪!彼诘厣希藨B隨性閑適。
“何必陪我在外頭受罪?你要是受涼怎么辦?”周以謙嘆道。
“才不會。我幼時常與元佑睡在屋外,一邊乘涼,一邊看天上的星星,身子從無病痛。倒是你……”她坐起身,沒料到他傾身過來,撞上了他的臉龐。他的臉清清涼涼的,依稀有股藥草味。天哪!只是剎那的碰觸,就教她心跳漏了好幾拍。她受了很大的驚嚇,卻不會感到被冒犯,反而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她緊握雙拳,背對著周以謙,強自鎮定。
“得罪了,我……”周以謙雙唇微啟,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兩人靜默了好久,展桃花才輕聲喃喃:“沒關系,只是臉頰而已!
“嗯!
“需要加床被子嗎?如果需要,我……”她欲起身回房拿,卻教周以謙抬手阻止了。
“別忙了,睡吧!
“嗯……”
僅此一句,再無任何交談。
展桃花和衣側臥一旁,雙眸合上,睡容中依稀可見羞澀之態。另一旁的周以謙張大雙眸,輾轉反側,手指來回輕撫著嘴唇,若有所思。
她以為自己撞上了他的臉,其實……
她的唇,是柔軟的、是溫熱的,有一種專屬她的香燭味。剛觸到時,一陣酥麻襲上心頭,教他呆了半晌。
他輕嘆口氣,如果要他的唇瓣上永留這股特殊香氣,他非常樂意。即便此刻的他像個偷香的淫賊,他也無心顧忌。
小梓一臉傻氣的對著窗外微笑,喜孜孜的神情難以掩藏。
“什么事這么開心?”周以謙輕挑劍眉,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小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主子面前,“公子,這是京城送來的信!
周以謙接過信,“可能是太久沒捎信回去,讓師娘擔心了!彼氉x紙上文句,平和的神情突然轉為凝重。
“家里出事了嗎?”展桃花站在他身旁詢問。
“不!彼B忙對她輕笑,“只是師父要來,不打緊!彼鸬靡慌蓛為e,倉皇的舉動卻難以掩藏。
他吩咐小梓收拾包袱,這異常的行為教展桃花十分困惑。
“不是師父要來嗎?為什么要離開?”
“這事一時間難以說明,等我們找到了安全的藏身之地,再慢慢向你解釋。”周以謙緊握著她的手,拉著她走向門邊。
展桃花微皺眉頭,“你師父這么可怕?會吃人嗎?”
“會,要是不趕緊離開,會被啃得尸骨無存!
周以謙推開木門,驚見來者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僵住了。
“徒兒,這么急著上哪去?為師可是向村人打探許久才知你客居在此!眮碚唠p手背在身后,揚聲詢問。
“得知師父要來,特地開門恭迎!敝芤灾t微瞇雙眼,恢復一貫清冷的面容,拱手作揖后,便附到孫中和耳邊低語,“信剛到,人就到,您的腳程未免太快了,讓我措手不及。老頭,你真陰險!”
“別急著下斷語,后面還有更絕的!睂O中和捻須微笑,對他使個詭異的眼神,“徒兒,沉穩些,別嚇破膽了!
周以謙望向后方的婦人,斜睨了孫中和一眼,“不過是師娘,何懼之有?”他上前攙扶婦人,溫聲道:“師娘,路途遙遠,讓您受累了!
“不累。瞧瞧你都瘦了,信也不捎一封,我不來看你行嗎?”婦人瞥見他腕上的紅線,再覷向他身后的展桃花,輕呀了一聲,微彎眼角笑道:“這姑娘是……”
展桃花垂首,羞澀不已。
周以謙回望她,輕笑道:“她是……”
孫中和突然搶白道:“夫人,紅線都系上手了,關系匪淺!這孩子八成是我們未來的媳婦!
“不是的,我和周大夫……”
展桃花雙頰羞紅,還來不及明說,就被一陣驚呼的女聲給震懾住。
“你是誰?竟然敢跟我爭以謙哥哥!”一名身穿鵝黃色衣裙的胖姑娘無禮的闖入,怒瞪著他,拔高嗓音驚叫著。
“爭?”展桃花滿臉疑惑地看著周以謙。
周以謙皺起眉頭,白了孫中和一眼,聲音從齒縫間竄出:“老頭,這女人是怎么回事?”
孫中和搖首,發出嘖嘖的聲音,“徒兒,你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如月可是你未過門的媳婦!”
“如月!”周以謙深攏雙眉,倒抽口氣,“誰讓她來的?”
孫中和再次搖首,滿面愁容的望著如月,“孩子,我的徒兒另結新歡,不要你了!
“我不準,我不準!”如月氣得直跺腳,白胖的小腿微微震動著!岸际悄悖『ξ业囊灾t哥哥不要我了!”
展桃花輕蹙眉,深吸口氣才開口,“姑娘,你誤會了,我和周大夫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如月拉扯她,力道之猛,把她搖得頭昏腦脹,“紅線都系上了,還想騙我!”
“別鬧了!”周以謙低吼,清冷的面容有著深重的怒意。他按住展桃花細瘦的肩膀,穩住她的身子。
如月見他對別的女人舉止親昵,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她將恨意全發泄在展桃花身上,“都是你這個討厭的女人!”她扯斷兩人腕間的紅線,用力推開展桃花,教她連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