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桃沒有發現他已經來到自己的身邊,她只是一再地拉扯著身上這條長及腳踝的長裙,這長度令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很少穿長裙,因為她個子不高,穿長裙會有很沉重的感覺,可是剛剛逛街的時候,何適意卻說她穿長裙看起來會老成一點,再配上臉上的妝,絕對不像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學生。
季然,會這樣想嗎?
“許小姐!钡统梁寐牭纳ひ簦谒念^頂上響起,她記得這嗓音,所以她高興地抬起頭來,望向那個讓她等了很久很久的男人。
啊,他還是跟記憶里一樣,溫文、帥氣,她可以感覺到,四周有不少女性的目光,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她這一抬頭,教季然的眉皺得更緊了,因為那妝濃得不可思議,艷紫色的眼影,桃紅色的腮紅,以及血紅色的唇膏,的確不會有人以為她只有二十歲,但這樣的視覺沖擊,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得了的。
“季、季先生。”許小桃怯怯地喚,十分期待他對自己的新裝扮給予肯定。
只是,下一刻,他卻冷不防牽起她的手,往她身后的百貨公司走進去,她沒有發現他們正往百貨公司走去,因為她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他握住她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幾乎是她的兩倍,這樣的手握住她,就好像將她整個牢牢地包裹起來一樣,讓她緊張得無法思考,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得不可思議。
噢,才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這樣子了,那接下來的約會,她該怎么辦才好?她懊惱地想著,而后,當他們停下腳步時她才發現,他帶她到一家專賣少女服飾的專柜。
她不解地抬頭看他,問:“為、為什么我們要來這里?”如果她沒有記錯,這里的衣服都很貴,她都不敢來這里買衣服的。
“小桃,為什么穿這條裙子?”他不答反問,而且不再喚她“許小姐”,而是直接地喚她的名字。
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親耳聽到她自己說。
上了腮紅的粉頰染上一層更深的粉色,許小桃的小嘴張張合合,無法說出是因為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跟他搭配一點這樣的話。
小女孩的臉皮太薄、太嫩了,如果再不解救她,她可能下一秒就會頭頂冒煙、昏厥過去,所以季然輕輕一笑,不再逗她,也不逼著她說,只是逕自地挑了一件淺色的洋裝,遞給她,輕哄地道:“小桃,把這衣服換上,嗯?”
許小桃渾身都在發燙,燙得她根本就無法思考,昏昏然的腦袋完全罷工,猶如機器人一樣的,她一個口令一個行動地拿著他遞給自己的洋裝,走進試衣室,將長度到自己膝蓋上三公分的小洋裝穿上。
離開試衣室,他的手上又神奇地出現一雙跟洋裝同色系的平底娃娃鞋,“來,小桃,坐在椅上。”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上他身前的椅子上。
她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只能再次聽話地走近他,坐在他指定的椅子上,而后,她倒抽一口氣,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小腳,“你你你……”她震驚地瞪著試圖為她裝上那雙娃娃鞋的季然。
半蹲的季然跟坐在椅子上的她高度一致,讓他可以直接地望進她又慌又亂的水眸里,季然勾起一抹淺笑,安撫地道:“別怕,我只是想幫你穿鞋子而已,沒有想對你做什么!毙睦飬s有些挫敗。
他以為這種王子為灰姑娘穿鞋的舉動會讓她很感動,沒想到她卻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差一點就跳起來走掉。
“我、我可以自己穿!币娝裆琅f溫文,眼中清澈無比,許小桃受驚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只不過還是有幾分不自在。
雖然對他有好感,可是這么快就有這么親昵的舉動,她小小的心臟還是受不了。
“好!彼麪钏茖櫮绲卣酒鹕,在她頭頂輕輕地揉了揉。
頭頂被揉了揉,那感覺讓許小桃覺得有點奇怪,可是哪里怪她又說不出來,只好沉默地換上那雙可愛又舒適的娃娃鞋。
從鏡子上看來,季然選的這件洋裝,的確比她剛剛穿的那件更適合她,所以說,他帶她來買衣服,也是因為他覺得她穿得不好看?那么,臉上的濃妝應該也是不合他的眼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
趁她在發呆時,付了錢并要店員將她原本的衣服包起來,季然一回頭就發現她的臉更加地紅,那不是腮紅堆砌出來的粉色,而是她天然的臉色,“小桃?你怎么了?不舒服嗎?”他有些擔憂地問。
回過神,她看向他,不禁有些挫敗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穿這件衣服還有化這個妝……很丑?”明明她已經花了很多的心思,可是顯然那并不是他喜歡的。
原來,她在糾結這個,是他大意了,急于將她恢復成那個清妍可人的模樣,沒發現她有這樣的心思,“小桃,我很高興你特意為我打扮,但我卻不希望你強逼自己,穿你不喜歡的衣服,化你不喜歡的妝。”
他看得出來,她其實不喜歡穿長裙,不喜歡她剛剛那雙低跟鞋子,更不喜歡臉上涂得那么厚的妝,“我喜歡原來的你!
他的話彷如一道電流,把許小桃電得外焦內嫩。
他說,他喜歡她,喜歡原來的她。
沒有被她嚇人的妝以及裝扮嚇走,沒有被她不矜持的問題嚇跑,相反,他說他喜歡她。
心怦怦然,心跳快得不像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的心怎么可能跳得這么快?她的心高興得好像快要飛起來一樣。
這只是好感嗎?她真的對他只有好感嗎?如果她真的喜歡上他,那是不是太快了?他們才見過一次面,她可能對他一見鐘情嗎?
從未經歷過愛情這樣東西的她,根本就分不出什么是好感,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她只知道,在等著季然來電時,她幾乎時時刻刻都抓著電話不放,生怕電話沒電了,害她接不到他的電話;當他打電話來時,一直以來困擾她、陰沉的心情在一瞬間就消失無蹤;當他約她外出時,她更是迫不及待地翹課,沖到百貨公司采購,希望自己以最好、最能配得上他的那一面跟他約會。
所以,這樣是喜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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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發著呆,沒發現他帶著她經過化妝品專柜,買下卸妝濕紙巾以及一支粉粉淡淡的唇膏,更沒發現他已經帶著她回到他的車上,正在替她卸掉一臉可怕恐怖的濃妝,還原她清妍可愛的素顏,甚至在他替她涂上那支淺色唇膏后,她還沒有回過神來。
季然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她似乎很喜歡發呆,而且一發起呆來還不管身邊的人和事,就逕自自顧自地沉醉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只是,他不喜歡被她隔在她的小小世界外,所以他伸手,輕輕地捏了捏她柔嫩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想叫她回神。
“小桃,回神羅!”
許小桃回過神來時,眼前是一張帶著些許戲謔的男性俊臉,突然有股沖動,教許小桃完全按捺不住自己,大聲地喊:“我也喜歡你!”話在沖口而出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捂住口,小臉一下子紅得像四月的桃花一樣。
真可愛,季然唇瓣微微刺癢著,好像在想像當他吻上那嫩頰時會有什么樣的感覺一樣,而他真的吻上去后,她又會有什么樣的表情?是羞澀,還是欣喜?是訝然,還是受驚退卻?
有一刻,他真的想不管不顧地親上去,但不可以,她還小,而且他們才剛剛開始而已,還不到可以讓他肆意觸碰她的地步。
季然告訴自己,并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擱在她臉頰上戀戀不舍的大手,放到方向盤上,“小桃,喜歡吃辣嗎?”他刻意地問著一個很安全的問題。
見他對自己的話沒有正面的表示,許小桃半是放松半是失望地坐回位置上,“嗯?嗯,喜歡!
見她有些失落,季然有些無奈,“傻丫頭!彼p喚,大掌在她的頭頂寵愛地揉了揉。
他知道,她還小,還是一個對情愛懵懵懂懂的青澀女孩,根本就不知道男人的欲望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簡單,他不會滿足于牽牽她的小手,更不會饜足于親親她的小臉、小嘴,他只會更加地貪婪,更加地索取,直到他將她從頭到尾,里里外外都啃干凈。
這些她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還敢這樣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嗎?季然很懷疑,如果她知道他現在正在想些什么,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溜走,然后將他列入永世拒絕來往的黑名單里面。
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這次是他第二次這樣揉她的頭發,而且加上他口中的那個稱呼,她終于知道,那種怪怪的感覺是什么了……他把她當成小孩子了。
一股不知名的氣惱涌上心頭,可是,她不想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女生一樣叫囂著“我才不是傻丫頭”,所以她扯開一抹十分可愛無辜的笑,“我才不傻呢,季叔叔!鄙ひ糗涇浀模瑤Я它c撒嬌的意味。
可這一聲“季叔叔”的稱呼,季然怎么聽怎么刺耳,怎么聽怎么糾結。
嘴角抽了抽,季然以僵硬的姿勢將臉轉向那個笑得格外無辜的小女孩,“小桃,我比你大不了十歲!焙貌蝗菀讻_破心理的關卡,怎可以讓小女孩的一句稱呼再次勾起心底的罪惡感。
“我知道啊!彼A苏#,嗓子頓時沉下來,“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嗎?可是我很喜歡呢!”水霧彌漫,好像下一次的眨眼就會有兩大顆的眼淚掉下來。
季然怎么舍得教她掉淚,可是這稱呼……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小桃,我……”
她的表情更可憐了,“你會讓我這樣叫你的,對吧?”略帶哀傷水眸、祈求的目光,任心再冷、再硬的人也會忍不住為她而心軟。
因此,季然敗陣下來,神差鬼使地點了點頭。
一抹大大的燦笑漾開,迷惑了他,以致于他沒看到,藏在那抹笑后的得逞與洋洋得意。
她許小桃是在溫室里長大沒錯,可心思卻沒有何適意想得那么單純無邪,能把許父吃得死死的,沒有三兩下的招數,怎么可能做得到?
所以,一時的不察,讓季然走上了許父的后路,甚至在發現這小惡魔真正的性情時,只能認了命,繼續守在她的身邊,任她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