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菜肴送上來了,五道菜與湯擺了滿滿一桌,店小二恭敬道:
「菜都齊了,兩位客官請慢用!菇又D(zhuǎn)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桌上菜肴逸散出陣陣令人垂涎的香味,夏老爺指著桌上的菜,道:
「這家飯館除了菜單上的以外,還能作些別的名菜,只是烹煮費時費,要先預(yù)訂才吃得到。這道筍燒肉是爹預(yù)訂的,你嘗嘗看味道如何!拐f著夾了一塊筍燒肉到女兒碗里。
滿桌的菜看起來是很美味,但味道香不一定好吃,況且這五菜一湯其它酒樓飯館也常見,并無特別之處。
「。≌婧贸!瓜睦蠣攰A了塊苦瓜鑲?cè)夥胚M嘴里,懷念地笑了,眼角還泛著淚光。
咦……淚光?她是不是看錯了?
看到爹滿足的微笑,以及眼角隱隱出現(xiàn)淚光的表情,夏葉再次感到訝異,非常訝異。
爹不枉好吃之名,幾乎吃遍城里每一家酒樓飯館,可她從來沒看過爹的表情是這么滿足陶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爹,這里的苦瓜鑲?cè)庹孢@么好吃嗎?」她知道爹愛吃苦瓜,且百吃不厭,但真有好吃到這樣嗎?
夏老爺點了點頭,等嘴里的苦瓜鑲?cè)馔滔露呛蟛诺溃骸甘前。稑堑目喙翔側(cè)夂贸缘阶屛姨焯斐远夹!?br />
「爹為什么這么愛吃苦瓜?」夏葉不明白地問。
苦瓜有苦味,她一點都不喜歡;爹卻喜歡到天天吃,到酒樓飯館也一定會點來吃,尤其喜歡苦瓜鑲?cè)膺@道菜。
對女兒的疑問,夏老爺只是笑笑道:「這事一言難盡,說來話長,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
爹不想說,夏葉也不好繼續(xù)追問,看爹吃得津津有味,她半信半疑,咬了一口碗里的筍燒肉,隨著咀嚼,她眼睛慢慢睜大。
這……這筍燒肉……好好吃。
肥而不膩的豬肉與鮮甜的筍子同煮,咸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開,筍與肉巧妙地融合在一塊兒。這道筍燒肉好吃得讓人舍不得太快吞下肚,吞下后又想趕快吃第二口、第三口!
夏葉嘴里吃著筍燒肉,兩眼則期待地看向桌上其它菜肴,想象它們是如何的美味。
下一道蝦仁豆腐也沒讓她失望,蝦仁的鮮與豆腐的嫩在嘴里融合,令她不自覺連吃了幾口,原還想再吃,但看到還有幾道菜……不行!得忍住。
前兩道都讓她驚喜連連,剩下的三菜一湯,她相信不會差到哪去,不過苦瓜鑲?cè)庠俸贸,她還是敬謝不敏,因此手中筷子毫不猶豫直接往下一道去。
這道菜初看時還以為是粉皮,筷子一夾起才知那是切成薄片、晶瑩副透的冬瓜。
夏葉盯著冬瓜瞧了半天,嘖嘖贊嘆,很是佩服廚子的刀工了得,竟能將冬瓜切得薄透,不僅薄,且薄得均勻,絲毫沒有破損。
真是太厲害了!而如此令人驚艷的刀工倒是讓她想起一個沉默寡言、冷漠如冰的男子。
接下來她盛了碗魚湯,一入口,嘴里滿滿的鮮味,魚的鮮融進湯里,那清鮮滋味令人嘴角不自覺上揚。
「怎么樣?好吃嗎?」夏老爺笑問。
吃完一桌子菜,夏葉對這小小的知味樓大大改觀,她連連點頭道:
「好吃!真沒想到這家飯館的菜肴會是這樣美味!
這也才明白羅叔為何會從此奮發(fā)向上,還有爹常來的原因。
城里的酒樓飯館無論是名菜或是家常菜,常是香氣四逸引人垂涎,看起來確實很美味,但入口后卻是膩得令人瞬間失去食欲,要不就是不夠人味,味道只停留在表面。
反觀知味樓的菜肴,一入口即能感受到食材人味的美妙滋味,再滿足地吞下肚。
看著桌上僅剩湯汁的餐盤與爹滿足的表情,夏葉想到再過幾個月便是爹的壽辰了,那時若能請知味樓的廚子到家中煮一桌爹愛吃的菜,爹肯定會很歡喜吧?
思及此,夏葉彎起唇,暗暗做下了決定。
幾天之后,夏葉再度來到知味樓。這次她卻不是來品嘗佳肴,而是打算商請知味樓的廚子在爹壽辰那日到家里作幾道菜。
已過午時,知味樓里沒半個客人,店小二正忙著擦桌子,一見客人上門,立刻堆起笑臉,迎上前道:「客官要用膳嗎?」
夏葉笑著搖了搖頭,誠懇地說:「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有事想找你們廚子談一談,方便嗎?」
店小二楞了下,見她是個姑娘,應(yīng)該不是來找碴的,隨即道:「啊……好,姑娘請稍等,我去問問!
等了一會兒,店小二跑過來道:「師傅現(xiàn)在正與人談事情,待會兒才有空,他讓你到后院找他!
師傅?夏葉想,原來知味樓的廚子是這店小二的師傅。
夏葉隨店小二來到知味樓后院,就見地上有一小塊地方鋪了一片片蘿卜與筍子在太陽底下曬,再過去有幾個陶缸,其中一個里面用清水養(yǎng)了幾條魚,其它則儲有干凈水。
夏葉跟著看到幾堆碗盤與數(shù)簍瓜果蔬菜旁有個少年正賣力刷洗臟污的碗盤。領(lǐng)夏葉過來的店小二道:「請姑娘在此稍等!拐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繼續(xù)到前頭忙活去了。
陶缸旁有兩個人,不知在談些什么。兩手袖子高高卷起、腰間系了件圍裙的男子很顯然是知味樓的廚子,他神色淡漠,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在聽,另一個人在說。
說得口沫橫飛、嘴巴沒停過的中年男子身材福態(tài),一身錦衣華服,他邊說邊擦去臉上如雨下的汗。
這人夏葉認得,是城里經(jīng)營幾間綢緞莊的鄭老爺。
至于那個廚子,看著也有些面熟……
啊!她想起來了,是那個將蔬果雕成花鳥的冷傲男子,他居然是這家飯館的廚子!
勾起了回憶,夏葉微微皺眉,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看來要他答應(yīng)她的請托是件不容易的事。
「鄭老爺,我說得很清楚了,您請回吧!股蛞渍Z氣淡漠,話里明顯在趕人了。
鄭老爺臉上堆笑,即使被拒絕了,依然好聲好氣道:
「有道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換個又大又氣派的地方,才不枉你那一手好廚藝不是?」他說得興起,滔滔不絕道:「在這種小地方開飯館,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不如我們一起合作,你出力,我出銀子,咱們找個更大、更熱鬧的地方開大酒樓,憑你的廚藝,酒樓天天高朋滿座絕不是問題,鐵定能大大賺上一筆。 灌嵗蠣斞壑虚W著光芒,在心里劈哩啪啦快速撥打算盤,計算著每月將有多少銀兩進帳。
對于鄭老爺?shù)挠握f,沈易絲毫不為所動,淡淡道:
「知味樓是小,卻是我的心血、我的一切。這里很好,我不想開什么大酒樓賺銀子。」
鄭老爺不死心道:「沒人會嫌錢多的,沈師傅你再考慮考慮吧,別那么快拒絕我!
他之所以會這么積極想說服沈易與他合作,導(dǎo)因于數(shù)月前他到知味樓吃了一道紅燒肉,紅潤晶瑩的豬肉燒得熟透,口感滑嫩,那入口銷魂的滋味至今每每想起仍饞得他口水直流。
蘇!這會兒一想起,口水又泛濫成災(zāi)了。
他是個商人,哪里有錢味往哪湊,對那道紅燒肉大大驚艷的他,當下便決定說服沈易與他合開一家大酒樓,好賺更多的錢。
一想到錢財滾滾來,鄭老爺笑得瞇起了眼;可惜天不從人愿,他為此事來了無數(shù)次,跑得兩條腿都快斷了,沈易依舊不肯答應(yīng)。他實在不明白怎會有人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寧愿守著賺不了幾個錢的小飯館,也不肯跟他合作開大酒樓。
「我言盡于此,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您請回吧!股蛞自俣融s人,擺明不想再談下去。
一旦與鄭老爺合作,銀子的問題是不用發(fā)愁,卻再不能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他曾經(jīng)為名利錯了一次,絕不會再錯第二次。
鄭老爺眼里閃過一絲失望,卻仍不放棄,陪笑臉道:
「好好好,我方才說的,你再仔細考慮考慮,我改天再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箍磥斫裉煊忠獰o功而返了,不過他不會放棄的。
待鄭老爺離開后,沈易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挑眉問:「不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知味樓的廚子?」夏葉問道。要不是以前見過他,她會誤認鄭老爺是廚子,畢竟鄭老爺長得福態(tài)又肥油滿肚,很多廚子都是這模樣,羅叔也是。
「是。姑娘有什么事?」
想起自己來知味樓的目的,夏葉道:
「是這樣的,我爹很喜歡知味樓的菜,再過幾個月就是他的壽辰,我想請你那天到我家為我爹作幾道菜。」
「這事我不答應(yīng)!股蛞桌淅渚芙^。
「價錢跟條件我都還沒說,你怎么就拒絕了?」她詫異道。雖然知道對他砸銀子沒用,但他這樣想也不想就拒絕,實在讓她很錯愕。
「我不到別人府上作菜,想吃就到知味樓來!
夏葉不放棄。
「你要多少銀子才肯答應(yīng)?還是有什么條件,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不是銀子多少的問題,也沒別的條件,這件事我不答應(yīng)就是不答應(yīng)!股蛞讘B(tài)度依舊冷。
「有了銀子,日子能過得更好不是嗎?」小小一間飯館沒幾張桌子,能賺幾個錢?
「這是我的事,不勞姑娘操心!
「你能不能再考慮看看?」夏葉不死心地問。
「不能!
夏葉沒想到他會如此固執(zhí),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若不答應(yīng),我會天天來,直到你答應(yīng)為止。」
沈易瞇起眼,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
「不管你來幾次,我都不會答應(yīng),姑娘還是乖乖回家繡花等著嫁人,不要白費力氣了!
夏葉被激怒了,不甘道:
「我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我一定會天天來,直到你答應(yīng)為止。」為了爹,她是不會放棄的。
沈易微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恢復(fù)冷淡表情。
「隨你!拐f完即轉(zhuǎn)進廚房,不再理會她。
一旁洗碗的少年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
「姑娘,你不是說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我才不是開玩笑!瓜娜~抬起下巴說道。
少年皺了皺眉!腹媚,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不管你來幾次,師傅一樣是不會答應(yīng)的。方才你也看到了,鄭老爺為求師傅答應(yīng),每個月都來,嘴都快說破了,師傅還是沒點頭!
夏葉哼聲道:
「鄭老爺是每個月來,我打算天天來,我就不信他不答應(yīng)。」她別的不會,纏功可是一流。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下定決心后,夏葉歡歡喜喜地轉(zhuǎn)身離開。
洗碗少年是小五,他微張著嘴,半天都合不起來,見師傅從廚房出來,他忍不住問道:
「師傅,那姑娘如果真的天天來怎么辦?」
對此,沈易一點都不擔心,他道:
「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來者是客,只要不妨礙我們做生意,隨她想怎么做,日子一久自會離開。」先前有不少像她這樣上門來求他一些事的人,后來都禁不起時間的考驗放棄了。
小順將人送走后,來到后院聽到他們的對話,奇怪地問:「你們在說誰要天天來?」
小五道:「剛剛那位來找?guī)煾档墓媚锇。蟮氖,師傅不答?yīng),便夸口說要天天來,直到師傅答應(yīng)為止。」
小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隨即想到鄭老爺也是如此,便道:「小五,你覺得那姑娘會來多久?我看她頂多來十天就會放棄吧!顾氲钠鋵嵤侨焖蜁蛲颂霉。
小五想了一會兒說:「我猜大概一個月。那姑娘看起來不像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
「一個月?太多了吧,她只是一個姑娘,頂多來十天就會放棄了!剐№樞α诵Α
「不,我覺得她至少會來一個月。」
小順看了看地上成堆的碗盤,瞇起眼道:
「這樣好了,我們來打個賭吧,看那姑娘會來多久,輸?shù)娜艘P洗一個月的碗!
「好,一言為定!剐∥逍χ斐鍪。
二人笑著擊掌,訂下了賭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