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非一定是故意的!
她的腰好痛,而且她懷疑自己那個羞人的地方說不定腫起來了,到現在都還隱隱覺得有點疼……
慕容霜華神色陰沉又小心翼翼地走進桂園時,心里不住地嘀咕。更討厭的是她遲到了!現在都巳時了啊,魏家那兩個小鬼說不定以為她怕了,夾著尾巴逃走……她才沒那么沒用!區區兩個毛丫頭,她堂堂天下共主、大辰女皇,還不放在眼里!
想是這么想,但為了維持優雅的儀態,她只能扶著墻緩緩前進,步伐慢得連旁人都看不下去。
“先生,要不要給你挪頂轎子來?”花嬤嬤在一旁忍不住問。這位新夫子連續兩天都搭馬車來桂圜,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夫人。
“有轎子當然好!
所以最后慕容霜華是坐著轎子進書房。
魏家兩位千金當然還沒起床,林如英從自己的位子站了起來,看著慕容霜華緩慢地走到書案前坐下。
她想起昨天魏府二小姐魏彩菱打了夫子一巴掌。她從來就不喜歡魏彩菱這么囂張跋扈,事實上魏彩菱也不是第一次對任教的夫子動手。最初,她還會為夫子抱不平,無奈她能否繼續來魏家讀書還得仰賴這兩姊妹的施舍,所以每當魏家姊妹羞辱夫子時,她總是別開眼,心里難過卻怨憤地想:反正那些夫子若不是聽信了花嬤嬤的話從不搭理她,就是一些對魏家的權勢唯唯諾諾,論才學卻只有半吊子的角色,她不需要替她們覺得不平。
可是這位新夫子與過去那些夫子都不同。夫子昨天在她文章上批的注解,她看了好久,夫子的見識讓她大開眼界。她原本很擔心夫子不會再來了,此刻見到夫子出現,她才松了一口氣,然后想起今天一進魏府就聽到的大事。
“夫子……”林如英開口時,臉上帶著一種壓抑的、扭曲的笑!澳阒绬?彩菱今天早上起床時,臉竟然無端腫得跟豬頭一樣!
她掩住嘴,不想讓笑容太明顯!八钤摚
慕容霜華愣住,“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今天起床時就那樣了,大夫來看過,據說看不出所
以然來,她嚇得躲在房里不敢出來,彩荷也是,不過我看她是借故偷懶,我剛剛去她房里,她也很幸災樂禍呢!
難道說……慕容霜華將手中扇子抵著唇,沉吟半晌。她貴為真龍天子果然威能十足,小小老百姓打她一巴掌都會受到報應……她要是真這么相信,她就傻了。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藍非!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慕容霜華幾乎有些坐立難安,“我去看看二姑娘。”
林如英心想,干嘛去看她?但夫子是魏家聘來的,去關心一下本來也無可厚非。“需要我為夫子帶路嗎?”
“甚好!
林如英走在前頭,半晌覺得不對勁,回身一看,才發現夫子是用一種既別扭又緩慢、努力維持優雅儀態的步伐移動,她走了三步,夫子才走一步……
“夫子……你還好嗎?”林如英折回慕容霜華身邊問道,后者笑咪咪地,卻張開扇子遮住半張臉。
可惡的藍非!害她糗死了!
“我……昨晚傷了腰!彼畹亟忉,雙頰卻泛著紅云。
所幸林如英也沒多問,雖然不明所以,卻扶住她一起慢慢走。慕容霜華不禁松了口氣。
兩人來到魏彩菱閨閣外,還沒走進房,便聽見里頭撞擊聲大作,魏彩菱又哭又吼:“意恩歐給我忽去!滾!”
林如英搗住嘴,忍笑忍得很辛苦。慕容霜華想了想,小碎步移到窗邊,偷偷地從半敞的窗戶往里頭看。
屋里的東西倒的倒,碎的碎,慘不忍睹。但更慘不忍睹的恐怕是某人又紅又腫的側臉,下巴還因為疑似兩腮麻痹,唾沫不停往下流淌,魏府的下人有的被呼巴掌,有的被砸得頭破血流,全都跪成一列,不住地討饒。
慕容霜華將身子側向一旁,免得被屋內的人察覺,暗忖:那副模樣看來像是中毒!
終歸她也幫不上忙,更沒興趣在這時跟那丫頭唇槍舌戰,她只是好奇到底怎生腫得像個豬頭?現在一看,這形容果然一點也不夸大啊!她朝林如英招了招手,兩人退出魏彩菱居住的菱香軒。
不管魏家大千金要不要上課,慕容霜華還是教了林如英一小段太學的課程。她不是當夫子當上了癮,而是對于這樣好學又苦無機會的孩子心軟啊!那當下,女皇對于國家的教育問題隱隱萌生出一些想法,只是還未成熟。
大辰設有公共學堂,但是礙于各郡經費來源都是依賴募款和地方資助,其實仍有很多地方未能落實,就算改由中央資助,問題不見得就能解決。什么都需要中央資助,國家的錢又不是能從天上掉下來。
本來她還打算多教一些,結果花嬤嬤來告訴她,魏老爺終于有空見她了。
她該大喊好感動嗎?雖然林如英的神情有些失望,但她也只能讓這孩子先回去,并私下問了她的住處。
魏如風在前院的偏廳接見她,看樣子是打算用一點零碎的空閑時間把她打發了。慕容霜華倒是無所謂,慢悠悠地維持她的步調,進到偏廳時,魏如風顯然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想走,她笑咪咪地以扇遮面。
“魏老爺這樣的大忙人愿意撥空招待小女子,真是讓人不勝惶恐!
魏如風看上去五十開外,身材中等,保養得宜,只有兩鬢參雜幾絲銀白,福態的一張臉,似乎是個愛笑的人……笑面虎啊。
魏如風看著這名新夫子,卻是有些訝異。他聽妻子說過新聘的夫子儀態不凡,但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新夫子意外的標致。
“龍姑娘……”
“夫家姓藍。”還好天京姓藍的也不只宰相一家。
“藍夫人!蔽喝顼L雖改了口,但那令人渾身不舒坦的打量眼神可沒變,看樣子是否已婚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接著他便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不僅衣著講究,手上那把象牙扇也非尋常百姓
能擁有,卻被她拿來當成普通扇子使;頭上那枝白玉簪雖然樣式簡單素雅,但是對玉石極有研究的魏如風一眼就看出它的玉質世間罕見;再比對她舉手投足間的風范,當下對花嬤嬤所言不再質疑,他改變了主意,又坐回椅子上。
“請坐。”魏如風右手朝底下的檀木椅擺了擺。“夫子是天京人士,怎么會想搬到東風郡來?”
魏府仆役奉上茶水,慕容霜華喝了一小口,幾不可察地擰了擰眉,便放回幾上!耙稽c小意外嘍。我夫君在軍隊里惹了事,雖然家父花錢把事情壓了下來,但總是不光彩,我們只好離開天京避風頭。我和我夫君都不是習慣操勞營生的人,我倒還好,對教書有點興趣,就是我夫君啊,我想給他找點事情做,不知魏老爺肯不肯幫忙?謝禮我們一定不會吝嗇!
“幫忙是小事。只是前陣子有人假意向我靠攏,實際上是來拆我的臺,我不得不小心行事!蔽喝顼L說著,招來下人斥責了一頓,“誰讓你們拿這種茶招待夫子?給夫子奉上新茶!”
慕容霜華笑得像個無腦花瓶,“您是說袁聿吧?”
“你已經打聽過了?”魏如風瞇起眼。
“縣令夫人這個位置我不大滿意啊,那袁聿若沒留下什么爛攤子,郡丞勉強可以接受。”
“可經過袁聿的事之后,這位置,我只考慮讓自己人來擔任!
“自己人再怎么親,倘若不聽話又貪婪有什么用?我求的也不過是我夫君安安分分罷了!
魏如風笑得一臉玩味,“藍夫人啊,男人有權就不安分,縣令遠比郡丞好掌握!
“你怕我沒錢?”
“不是錢的問題!
“那您有合適的人選了?”
“這倒沒有。”
慕容霜華從懷里取出一個玉盒,她知道魏如風肯定識貨,果不其然他的眼神一變!拔揖鸵唤閶D人,所想所求也就那么單純,和我這樣單純的人合作,魏老爺有什么損失呢?抽成嘛,魏老爺您高興就好,其他什么我都不想管,這樣的合作伙伴,我怕您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
她將玉盒推向魏如風!奥犝f魏老爺喜歡玉器,我挑了我私房珍藏的一小件當作見面禮,不算什么,您可別跟我客氣!
“藍夫人,你到底什么來歷?”魏如風知道拿人手短,但這件珍品讓他眼一亮,雙手當下就不聽使喚地接了過來。
慕容霜華笑得一臉神秘,“不好說白了,跟海上那些土匪打交道的嘍!”換言之就是走私。魏如風早年也干過這行,風險大,卻能有巨大的財富,拿得出這樣一件玉器,確實也不算什么。
接著兩人又是一番各藏心思的場面話,最后魏如風表示他會認真考慮。
“至少會給藍夫人一個高過縣令夫人的位置!
“但愿有好消息啊!
送走慕容霜華之后,魏如風立刻找來心腹!叭ゲ榍宄@龍無瑕是什么來歷!弊咚秸咧磕菤赓|根本不像,可疑得很啊!
慕容霜華離開魏府后,立刻乖乖地回到小莊園,讓家里那個愛擔心的看到她安然無恙,否則明兒個他不知又要怎么整她。
兩人用過了午膳,她向藍非說出自己的計畫,藍非原本不太贊成,但她答應會讓他陪同,不再擅自單獨行動,藍非便由著她了。
于是慕容霜華先去買了幾本書,然后找到林如英的住處。
“夫子?”林如英今早告知她住處時還有些遲疑,沒想到她真會來訪。
慕容霜華給林如英帶了兩本太學的基本書籍,以及兩本研讀史書必備的經典。她看得出來,林如英的父母對這個女兒是有些期望的,從她的取名便可以知道。林如英家境算是普通,住在一座簡單的三合院里,當他們到來時,她正在幫忙農務,林家父母聽說夫子來訪,熱情又卑微地忙著張羅茶水,直說他們這小門小戶,從沒有這樣高尚的人造訪。
“如英,有方便說話的地方嗎?”
林如英帶著慕容霜華到她平常讓耕牛吃草,自己讀書的地方。
“我一直沒機會問你,袁聿是你什么人?”
林如英對她的戒備經過這一天的講學,加上她送書給她,瓦解得很快。
“袁哥哥是我家鄰居,本來他奶奶還在……但是經過魏老爺的事,他奶奶去年走了!
“所以,他家里現在沒有人了?”
林如英絞著袖子,掙扎了半晌才道:“其實……上個月,我以遠房表妹的身分,拿自己存了好久的錢賄賂獄卒,進去看了他一次……”她說到這,眼眶一紅,想到當時在地牢里見到的情況,眼淚一下子便掉了下來。
“你想不想再見他?”
枓如英看著慕容霜華,有些驚愕,“夫子……”她覺得夫子對袁聿的好奇
“我說了我要買官,有些事情想問他。今天晚上我打算去一趟地牢。”她需要林如英替她松懈袁聿的心防,畢竟她沒打算曝光真實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