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一聲快過一聲的悶重撞門聲回蕩在清晨的醉月樓里。
擷香猛地驚醒,那撞擊聲還在耳邊狂揚(yáng),她的心,隨著那聲響急速跳動。
這情形,沒發(fā)生過……心頭突然竄過不祥的預(yù)感,她連忙抓起外袍套上,連發(fā)也沒束,快速奔下擷香閣。
在進(jìn)入大廳的拱門前,正好遇上同樣衣亂發(fā)散的嬤嬤。
“待在這兒,不準(zhǔn)出來!”嬤嬤抓緊她的手,厲聲道:“聽到?jīng)]有?不準(zhǔn)出來!”她有種直覺,這催命似的敲門聲,將會敲散這一切……
被嬤嬤眼中的凌厲震懾住,擷香下意識地點頭,冰冷的手不停發(fā)顫。
見她答應(yīng),嬤嬤才放手快步走到大廳,見一臉驚懼的姑娘們?nèi)疾恢氲靥筋^,長袖一揮;!
“看什么?都還沒睡飽呢,全給我進(jìn)去!”冷眼一掃,見姑娘們都瑟縮地躲回房里,才開口喝道:“碧兒,開門!”
“是。”碧兒跑出廳外。
強(qiáng)忍心中急涌而上的不安,嬤嬤挺直了背站在廳中,目光瞬也不瞬地看向大門。
只聽聞外門一開,雜沓的腳步聲如潮水般涌進(jìn),數(shù)十名帶弓的官兵迅速入廳,上了二樓,占滿整個長廊;追隨而進(jìn)的持矛官兵沿廳墻而站,舉起長矛,最后是持刀的十六名護(hù)衛(wèi),簇?fù)硪幻碇A服的男子進(jìn)入。
男子一踏進(jìn)廳內(nèi),唰地一聲,所有官兵整齊劃一地搭弓舉矛,全指向廳中的嬤嬤。
對這懾人陣仗恍若視而不見,嬤嬤冷笑,銳利的目光緊盯來人!岸四竟樱碓聵亲蛲頎I業(yè)到深夜,此時造訪不覺太早嗎?”
“嬤嬤果然好膽識。”端木柏人低笑,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生命危在旦夕,還能談笑風(fēng)生!
“嬤嬤我自認(rèn)沒做過傷天害理,觸法網(wǎng)之事,自當(dāng)泰然自若!睕]讓心頭驚懼顯露,嬤嬤背挺得更直。
“伙同羅剎門殺害娥貴妃娘家一家上下二十七口,還敢說不曾傷天害理,這舌粲蓮花的功力,讓我端木柏人實在是望塵莫及。 倍四景厝顺槌鰬阎姓凵纫粨P(yáng),輕輕揚(yáng)動,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下更顯詭譎。
嬤嬤聞言臉色一變。這端木柏人上門來,為的是嫁禍!
“什么羅剎門,我根本沒聽過!”嬤嬤咬牙恨道。
“有人見羅剎門主腦逃進(jìn)擷香閣后就再也沒出來過,嬤嬤,莫怪我端木柏人不顧念以往情面,實是事關(guān)重大,難以保全,請見諒!倍四景厝耸掌鹫凵裙笆,唇畔卻噙著得意陰惻的笑。
是那名喚遲昊的男子嗎?腦中迅速掠過那抹沉默的身影,嬤嬤立刻否決心頭疑慮。她雖不懂江湖事,但閱人無數(shù)的她,看得出他不是冷血嗜殺之人。
這端木柏人是為了她從沒讓他擷香,挾怨來報復(fù)的!
“凡事講證據(jù)啊,端木公子!眿邒哙托σ宦!耙嬗心侨,您也得先搜出來才能定我的罪,總不能憑借一面之詞就一口咬定吧!
端木柏人張狂地笑了,笑聲在靜悄無聲的廳中肆揚(yáng),良久,才歇了笑聲。
“嬤嬤,你這有恃無恐的模樣,人怎么可能還在樓里呢,是吧?當(dāng)我端木柏人是三歲小兒要嗎?”銳眼一瞇,他笑著輕輕搖頭!耙愕淖,還不容易嗎?”
嬤嬤心一凜。那太過自信的態(tài)度讓她察覺有詭!難道她每日擔(dān)慮的事,要成讖了嗎?
端木柏人揚(yáng)手一彈,十?dāng)?shù)名勁裝武人自內(nèi)奔出,其中兩名押住擷香,將掙扎不已的她用力拖出。
見其它人手上拿著見慣的燈芯和藥罐,嬤嬤心涼了半截。
“嬤嬤!”看到被弓、矛指著的嬤嬤,擷香驚喊。
“放開她!”嬤嬤斥喝。擷香的叫聲讓她回神,她老命賠了不打緊,至少要保得樓里的姑娘周全!“不干樓里姑娘的事!”
“難怪人都說醉月樓里的姑娘命好!蹦求@慌失措的表情讓端木柏人笑了。“都自顧不暇了,還能要我放人?”
“啟稟公子,每間廂房都有暗道,通到后院雜物房!逼渲幸幻凶訄蟾。
“小小青樓若非為非作歹,何必設(shè)此暗道?”端木柏人挑起了眉!皨邒,你是怎么用這些藥粉和羅剎門里應(yīng)外合來痛下毒手的,就直說了吧!”
自知大限已至,心頭反而澄明,嬤嬤定定看他。他定要將醉月樓與那樁命案牽連,任她說破嘴也無用。
“端木柏人,你行!我千防萬防,忘了防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你等這個機(jī)會很久了,是吧?沒讓你擷過香,得罪你了,是吧?”
“嬤嬤未免太自抬身價!倍四景厝死湫,揚(yáng)聲道:“將醉月樓所有嫌犯押解入牢,聽候判決!”
“慢著!”嬤嬤厲喝!傲_剎門只和我有關(guān),要抓就抓我,別濫殺無辜!”
聞言擷香瞪大了眼。嬤嬤想一個人攬下罪嗎?她這一承認(rèn),必死無疑。 皨邒卟灰!我們根本不認(rèn)得羅剎門吶!”
“你閉嘴!”怕她也瞠了進(jìn)來,嬤嬤怒聲大喝!耙詾槲蚁癖砻婺菢犹勰銈儐?要不是為了掩飾身分,早下藥毒死你們啦!J
“戲演得精彩,以為我會信你的話嗎?”端木柏人笑哼一聲,眸光倏地一沉!叭冀o我拿下!”
“是!”眾人回應(yīng),就要沖入各廂房里拿人。
突然有人激喊:“羅剎門下劇毒啦!”
眾人聞言回頭,只見嬤嬤手中高舉藥瓶,重重就要往地上甩落。
她竟出此下策!端木柏人臉色大變,急喊:“賊婆騙人,不準(zhǔn)出手!”
但已然不及,疾射而出的矛和弓箭瞬間貫穿了嬤嬤的身子。
擷香瞠大了眼,那畫面,像一剎那間,她來不及阻止;又像永遠(yuǎn),嬤嬤倒下的身子似永遠(yuǎn)著不了地,血汩汩流出,四周的聲音都停了,只有嬤嬤砰然倒地的聲音,狠狠撞上她的心坎——
鮮血飛濺,濺在鮮紅的地毯上,暈染成更深的暗紅色澤。
“不、不——”擷香凄厲狂叫,奮力掙脫身后的鉗制,抽出那人腰間的長刀,揮舞著朝前砍去。
那奮不顧身的拼命模樣嚇著了官兵,即使身懷武藝也只能揮刀格擋,一不小心都給劃上了口子。
“誰都不準(zhǔn)出手!”見二樓的人再次搭弓,端木柏人急喊。該死的!殺死嬤嬤不是他的本意,卻讓擅自攻擊的護(hù)衛(wèi)全給破壞他的計劃!“出手的人全都格殺勿論,聽見沒有!”
“賠嬤嬤命來!”不懂武藝的擷香被怒火燒紅了眼,狂亂揮舞手中刀子,她眼中只看得到一人,只看得到造成這一切的端木柏人!
突然腰間被人一點,陷入瘋狂憤怒的她沒有感覺,仍往前沖出數(shù)步,才身子一軟,手中的刀子跌落,往前仆去。
沒有發(fā)現(xiàn)一雙手臂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雖陷入了昏沉,那張麗顏仍因痛苦扭曲,黑甜鄉(xiāng)中盡是無邊的噩夢。
只手將她抱起,初天緯冷肅的眼布滿寒霜。
“初某早已說過,此案端木公子毋須插手,卻又為何帶兵前來?”平靜無波的旨調(diào)讓人下寒而栗。
端木柏人以冷戾的眸光回祝,兩人的目光悄然無聲地激烈交會。端木柏人沉下俊容,知情況已非他所能掌控,嬤嬤的死全然破壞他的計劃。
“咱們圣上面前見!彼环餍洌D(zhuǎn)身離去。
帶來的官兵立刻追隨走出,一下子,全走了干凈。
直至此時,廂房里的姑娘才敢從房里出來,見那慘死箭矛下的尸首,哀凄的哭聲布滿整個大廳。
“嬤嬤……嬤嬤……”一聲一聲的呼喚引入哀惻,卻喚不回那總是嘮叨嘴碎的身影。
“去把大門鎖了,別讓任何人進(jìn)來!背跆炀晫ζ渲幸幻玩痉愿溃娝吺脺I邊沖出廳外,視線調(diào)回懷中人兒臉上。
發(fā)絲散亂貼在毫無血色的頰上,黑白分明的對比顯出她的哀痛欲絕,讓人不忍卒睹,臉上布滿了淚,眉頭像承受極大傷害,緊緊深鎖。
他怕,怕面對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不僅只是惡夢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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