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哥!”兀的,一個柔美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
愣了下,她下意識的縮回身子,目光移向另一頭的房門,那里正站著一個清麗雅致的姑娘,嬌小纖細得恰到好處,手里端了個粥碗。
女子蓮步輕移,不疾不徐走至桌案邊,舉手投足間竟是那般嫻靜優雅,連絮兒都幾乎看癡了。
光看這女子出現的時刻,跟她顯見受過良好教養的舉止,她必定是傳說中縣太爺那個沉靜溫婉、五藝精通的女兒。
“芷蘭?你怎么還沒歇息?”
絮兒聽到上官甫開口,那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嗓音。
“嗯,我知道上官大哥一定還忙著,特別熬了點粥給您暖暖胃!避铺m將熱粥小心放到桌前。
可不是嗎?!在這夜半時刻他還挑燈看案卷,上官甫這么一個大男人想必一定餓了,她卻粗心地什么也沒準備,身上唯一有的,只有用來爬墻的兩串蕉──
看著空空的兩手,絮兒滿心懊惱不已。
“芷蘭,夜深了,你不必這么費事!笨戳搜圻冒著熱氣的粥,上官甫眼底有抹幾乎察覺不出來的為難。
“只不過為上官大哥煮碗粥,怎么會費事?”芷蘭姑娘紅著臉蛋、含羞帶怯的說道,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上官甫!
絮兒太震驚了,她從沒想過,會有其他女人喜歡上官甫,而她還得跟其他女人競爭。
她心頭一片亂糟糟,捉著窗沿的手兒用力得幾乎泛白,尤其是看到上官甫抬頭望著芷蘭,似乎包含著壬言萬語的深情凝視,更教她心頭好似被千軍萬馬給碾過一樣,再也殘缺不全。
“上官大哥,快趁熱吃吧!”芷蘭柔聲催促著。
“好!鄙瞎俑従從闷饻祝土艘黄斑M嘴里。
“好吃嗎?”芷蘭迫不及待問。
“好吃極了!”那張總是惜字如金的嘴,竟然帶笑吐出毫不掩飾的贊美,
房間內彌漫著一股濃情蜜意,兩人相對而視,儼然像是一對璧人,卻灼痛了絮兒的眼。
這輩子,她第一次嘗到嫉妒與心碎的滋味!
頓時,所有的真心話跟表白全吞回了肚子里,第一次,絮兒為了什么也不會的自己感到自卑。
除了心碎,就連自尊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一眼也不愿多看,隨即悄悄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天才剛蒙蒙亮,絮兒房里就有三、四名丫鬟又是端水盆、又是捧布巾的進進出出,不多久,又有一名丫鬟領著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進入她閨房內。
“小姐,您醒醒,大夫來了。”睡夢中,絮兒隱約聽見雙冬急切叫喚的聲音。
“大夫?大夫來干嘛?”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她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小姐,您發燒了!
“發燒?”一下子她還沒意會過來。
她隱約記得昨兒個夜里她偷偷溜出府去找上官甫,然后她看到了──不聽使喚的,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一看到女兒突如其來的哭了,還以為寶貝女兒身子不舒服,柳夫人心疼的趕緊催促道:“大夫,請您快替絮兒把個脈,斷個病癥!”
“是啊,就勞煩大夫仔細點,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渾身燙成這個樣?”柳老爺也心焦地在一旁來回踱著。
“柳老爺、柳夫人快別急,待我先診過脈象再說。”老大夫擱下藥箱,往床邊的凳上一坐,仔細把起自床幔里伸出的纖白手腕。
撫著長須,老大夫沉吟半晌。
“大夫,怎么樣?”好不容易老大夫起了身,柳夫人擔憂地立刻追問。
“喔,柳夫人請放心,這只是尋常的風寒,現下正值春寒料峭之際,出門在外難免寒氣侵身,待我開個幾帖藥煎服,很快就會痊愈了!
“出外?可絮兒最近沒出府啊,去哪兒染來的風寒?”柳夫人納悶的嘀咕道:“這是怎么回事?前陣子莫名其妙扭傷了腳,這會兒又害了風寒,流年不利啊,我看明兒個趕緊到廟里去燒個香才是……”柳夫人嘴里念念有詞。
“迎春,送大夫出去,順便派人拿藥單去藥房抓藥!币慌缘牧蠣斱s緊吩咐道。
“是!
送走了大夫,兩老忙不迭湊上前捧著女兒的臉、替她密密蓋緊棉被,深怕她再受風寒。向來是柳府二老心肝寶貝的絮兒,這一病更是被捧上了天。
“絮兒,肚子餓了吧?想吃些什么?”柳夫人慈愛問道。
“娘,我肚子不餓!毙鮾河袣鉄o力地搖搖頭。
“這……”柳夫人回頭看了柳老爺一眼。
“那娘叫灶房熬點人參雞湯讓你補補身子可好?”
“不要!鄙n白的臉蛋還是沒有半點生氣。
“這怎么成?像你這樣不吃不喝的,就算鐵打的身體都會受不了!绷蛉思钡貌恢绾问呛。
“夫人,小姐怕是有心病呢!”柳家二老急得團團轉之際,一旁的雙冬突然出聲道。
兩老立刻把目光對準雙冬,有志一同的問!靶牟?什么樣的心?”
“相思病!
“相思?”柳家二老震驚高呼,沒人敢相信。“小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害誰的相思?”
“上官少爺!彪p冬小心翼翼地覷了主子一眼道。
“上官甫?絮兒,你不是不想嫁他嗎?為什么又為他害相思?”
“這……”絮兒被她爹這么一搶白,頓時詞窮。
看女兒的表情,兩老總算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原來,這丫頭是賭氣嘴硬,而不是真的不想嫁上官甫,這個圈,可兜大了。
“不打緊,爹現在就差人去請上官甫,非得讓他來看你不可!
“可以嗎?甫哥哥會來嗎?”看到女兒可憐兮兮的渴望眼神,做爹的無論如何也要替女兒把人給帶來。
“你放心,諒他也不敢不賣爹這個面子。”柳老爺拍著胸脯自信滿滿。
“謝謝爹!”絮兒喜出望外,喜孜孜的道謝。
“不過上官甫來之前,你得先喝碗粥暖暖胃,你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了哪!”
“是,爹!”現下只要上官甫肯來,就算要她吃砒霜她也會心甘情愿吞下去。
為工譏自己氣色看起來好一些,趁著上官甫未到之前她勉強喝了碗粥,又吞下一大碗黑壓壓,苦得讓人五臟六腑都快嘔出來的藥汁。睡睡醒醒間,天色不知不覺黑了,但上官甫還是沒來!
苦等了一天,連半個人影都沒等到,絮兒的失望可想而知,吹了一夜冷風而害的風寒更嚴重了。
一整天,絮兒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別說是藥了,就連一口粥也不肯吃了,這下病懨懨的身子更顯憔悴了。
向來把女兒捧在掌心里當寶呵護的柳老爺跟夫人,這下可真急壞了,顧不得替女兒保留姑娘家的矜持,柳老爺一早立刻親自走了趟府衙找上官甫。
“小姐、小姐……來了、來了!”
才剛用完午膳后不久,雙冬嚷嚷的大嗓門一路從門外傳來。
“來什么?”她不起勁的掃她一眼。
“是上官公子,他──他來了!”
他總算來了!
“雙冬,還不快來替我梳妝打扮,我這丑樣子怎能見人?”她緊張的跳起來,活像是無頭蒼蠅似的在房間里轉著。
但來不及了,門外已傳來上官甫沉穩的腳步聲。
“上官公子,就是這兒了。”
門外傳來領路丫鬟恭敬的聲音,在剝啄兩聲后房門緩緩被打開了,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英挺男子就立在門口。
“雙冬給上官公子請安!”雙冬福了福身,一想到上官公子可能是柳家未來的姑爺,態度就顯得格外虔敬。
“起來吧,莫多禮。”上官甫溫文說道,目光卻定在床帳里那個看起來蒼白荏弱的小人兒身上。
他的眼底驀然閃過一抹情緒,卻快得來不及捕捉。
坐在床榻上的人兒就靜靜坐在那兒,一雙純真卻又帶著幾分任性的眸,用一種熱烈的眼神望著他。
她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素白的內單,一頭長發乖順的垂散兩旁,美麗的臉龐失去了往常蘋果似的紅潤氣色,看來病弱得令人心疼。
但他謹慎的將情緒全收進眼底,沒泄露出絲毫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