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郊,有一片竹林,竹林中的小石徑通往一座紅瓦灰磚三合院,院落不大,簡單小灶不在屋里,而是架在林子邊。
離三合院不遠(yuǎn),有條山溪蜿蜒流過,溪旁架了座水車,汲上來的水經(jīng)由竹管引入三合院后一座小屋,從外頭看不出小屋里有些什么。
周念梓右肩背著小包,沿著小石徑走入三合院,進(jìn)了右?guī)浚龔牟及锬昧颂讚Q洗衣裳、洗浴用的白皂,便往三合院后的小屋走去。
打開屋門,溫?zé)岬乃畾庥鎿鋪,潺潺水聲輕唱,她將衣裳、白皂擱下,脫去身上沾了塵灰的衣裳,拿起水瓢從池子舀出溫?zé)岬娜,打濕身子與長發(fā)后,她拾起白皂,從頭到腳仔細(xì)抹勻了,一會兒沖盡了泡沫,她舒舒服服吐了口氣,整個人坐進(jìn)大石砌成的水池,舒暢的泡著熱泉。
這地方是她兩年前買下的,那時周氏押當(dāng)行正式改成周氏質(zhì)庫,小鋪面從胡同里換到東大街,占了三間鋪面。
那年她依仗三公子的關(guān)系,做成十多筆大生意,賺了大把銀兩。
從七歲到十七歲,十個年頭,經(jīng)歷這異世的爹、娘、大哥相繼離世的巨變,她在周家從一個受人疼寵的小丫頭,成了得擔(dān)起一家老小生計(jì)的支柱。
十年路走下來,因著原有的知識、記憶,她沒走得太難,只不過人情冷暖嘗得多些。
十二歲那年,爺爺奶奶生了場大病,她當(dāng)時……真怕極了,只因他們是她在這里僅剩的親人!
在原生時代除了祖奶奶給過她曾心心念念渴望的親情之外,她對“親人”、“家人”這樣的詞匯是無感且近乎厭惡的。
她在另一個世界的父親、兄長,個個比禽獸還禽獸,她母親為著暖不了人的錢,幫著那些禽獸,對她面對的惡心事選擇視而不見,有幾個夜晚,甚至是她母親叫醒她,親手把她推進(jìn)那可怕的房間,低聲對她說:忍忍就過去了。
她怎么忍?那些惡魔披著華麗人樣,一夜夜吞吃她的純潔、以及對世界原該懷抱的希望……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那些比紅燈區(qū)還淫穢閃亮的霓虹燈,在那可怕大房間里打轉(zhuǎn),照著那一條條光裸的男身女身……
她沒有能開口求救的對象,沒有人救得了她,更沒有人會相信她,她那英俊多金、風(fēng)度翩翩、身型高大,完全就是女人眼中白馬王子的父親、兄長們,每夜每夜都行著變態(tài)淫亂的事……
她那時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她拚了命讀書,她裝乖、在那些禽獸面前委曲求全……她不哭,只能漠然,暗暗的求她的腦袋夠聰明,她能申請到外國知名好學(xué)校,讓她逃離臺灣。
她的禽獸父兄們,喜愛別人夸贊,當(dāng)旁人夸贊她是天才時,他們笑著,她選在家里辦豪華派對,宣布她跳級錄取麻省理工時,他們也驕傲的笑著。
然而夜里,他們在可怕的大房間里,對她做過分的、惡心的事……幾乎只差一層處女膜了,他們嘻笑著,說若她敢在外頭跟別的男人亂來,失了處女膜,她回臺灣就有苦頭吃了。他們甚至決定好讓她的大哥……當(dāng)她第一個男人!
她不懂,世上怎能有如此可惡又惡心的人,偏偏那些禽獸,一個個長得比天使還要俊美,沒有人會相信她……
她只能靠自己,盡可能逃遠(yuǎn)、逃久一點(diǎn)……她沒有家人,她對家人只有惡心、只有無盡的恨……
可是當(dāng)她來到這個不存在于歷史書上的朝代,這里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卻個個實(shí)心實(shí)意的愛她。
爺爺、奶奶把她捧在手心,家里好吃好用的,有時連她大哥也沒,卻有她一份。
爹娘還在時,疼她也疼得緊,至于大哥,對她更是疼到骨子,有一回她發(fā)熱,病了三天,是大哥守在床邊,喂她吃、喂她喝……
后來大哥、娘、爹相繼走了,她真心難受,哭了好幾個日夜。
緊接著爺爺、奶奶病了,周家上下慌亂成一團(tuán),奴仆私下耳語著,周家要倒了、大伙都要沒飯吃了。于是她收起難過,振作起來,學(xué)習(xí)接手周氏押當(dāng)行,當(dāng)時王掌柜原本打算要走人,她費(fèi)了點(diǎn)工夫,說服王掌柜留下,但原來周氏押當(dāng)行的大朝奉,老早跑不見人。
幸好,她在原世受了一年訓(xùn)練,加上以前跟著爹、娘、大哥在外頭跑,能擔(dān)起責(zé)任。
他們向來不拘著她,由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所以她見識了好些阿爹、大哥在外頭同爺兒們打交道的手腕,也跟大哥一同與阿爹延請至府中的鑒物師傅學(xué)了幾年。
原世、這世……交錯相融,成就了現(xiàn)在這個周念梓,她在這個時代,其實(shí)已能過上舒心愜意的日子……只是心里,近來總覺得遺憾……
她渴望回到原世,回到徐安瀾身邊,哪怕原世有那些可怕又惡心的禽獸,但現(xiàn)在的她年歲不小,不再是那個無力保護(hù)自己的小女孩。
兩年前,她買下城郊外這片竹林地,意外發(fā)現(xiàn)外頭野溪有個溫泉眼,于是蓋了簡樸的屋舍,以及對這時代的人來說算是極為奢侈的浴屋。
她憑著當(dāng)初修的工程學(xué),精準(zhǔn)蓋了這座終年泉水溫度適宜的浴屋,熱泉與溪水被引流入池,再順口徑小的竹管引回溪流,浴屋里的浴池泉水終年不缺。
她原以為她回不去了,是死了心,以為會在這個不便的時代終老死去,才為自己蓋了這浴屋,算是一點(diǎn)任性、一點(diǎn)對原生時代的不舍掛念,周氏質(zhì)庫經(jīng)營穩(wěn)定后,她幾乎每月放自己兩日假,奢侈地享受溫泉。
哪知,周念梓的人生走到如今的穩(wěn)定狀況,竟出現(xiàn)了似乎可讓她回去的契機(jī)。
若是她真如祖奶奶所說,只要報(bào)了恩,她的人生將從此順?biāo)煨腋,那她的幸福、周紜霓的幸福,必定是曾?jīng)守候她四年的徐安瀾……
她近來總想如果能回到原世、回到徐安瀾的身邊,她一定、一定會得到幸福。
周念梓閉眼回想兩段人生,眼角淚光微泛,她始終沒張開眼,下意識摸了摸耳后的星形胎記……
潺潺的流水聲掩蓋輕微腳步聲,她仍閉眼在洶涌思潮里載浮載沉……
“你倒好!一個人來這荒郊野地偷閑,不帶上我!”
周念梓吃了一驚,張開眼,瞧見徐安瀾似笑非笑倚在門板上,她連忙將光裸的身子完全沉入水中,雙手本能的遮住重點(diǎn),那位不請自來的爺卻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朝她走來。
周念梓心慌意亂,頭半沉入水,溫?zé)岬娜畮缀趼纤羌狻?br />
“慌什么?你的身子,爺哪寸沒看過?該瞧不該瞧的,都瞧得透了。”
徐安瀾視線在這浴屋轉(zhuǎn)過一圈,笑了笑,方才他在屋外頭巡過一回,才發(fā)現(xiàn)她是將原世的知識用到這兒了,那水流明顯是精算過的。
這丫頭,挺懂得享受。
“你怎么曉得我在這兒?”周念梓擰眉。
“難得你問了句笨話。你仔細(xì)想想,爺如何曉得?”徐安瀾在池子邊笑,彎身將手放進(jìn)池子里,水溫舒適。
他站直了,褪去鞋襪,解拉腰帶,見狀周念梓想都沒法子想,又多余的問:“你想做什么?”
“你猜猜,這泉水熱著,爺自然是想同念梓共浴了,瞧你一個池子蓋得這樣大,五、六個人共浴也有余!
“你、你……”
才轉(zhuǎn)眼,他將衣裳解得精光,周念梓臉色紅似火,閉緊了眼。
徐安瀾笑聲輕響,打趣道:“你閉上眼也成,一會兒,爺就進(jìn)來。”他拿來皂塊,洗凈了身,舀幾瓢水沖去泡沫,不久便踏入池子,坐在靠周念梓身旁的空位。
他離她十分近,只差半寸就能碰上她。
徐安瀾舒服的吐了口氣,不苒捉弄她,緩聲道:“念梓,張眼吧。不鬧你了。爺頭朝上,一雙眼閉上,不瞧你,你用不著害臊,咱們認(rèn)真說些話!
她睜眼,轉(zhuǎn)頭瞧他就在身旁,然而他確實(shí)將頭朝上,閉了眼。她微微松口氣,瞧了他半晌,只見他動也沒動,似是真享受著溫?zé)岬南,她想了想,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問:“安瀾爺想說些什么?”
“爺想聽念梓說說,今午你給了三公子什么?”
周念梓驚訝,坐了起來,搖動的水波打上徐安瀾的臉頰。
“你怎么知道……”梅兒是可能將她今日行蹤告訴徐安瀾,但卻不可能告訴他,她給了三公子什么,因連梅兒都不知道她給了三公子?xùn)|西。更何況,她與三公子的關(guān)系是個秘密,梅兒知道輕重……
“周念梓,你以為用一袋金錠,買得動我身邊的人?那是我特意讓人放出的消息。我身邊的人若能輕易被買動,我早不知死過幾回了。”
“你……”她吃驚了。
“我曉得你同三公子往來,你今日給了三公子什么?你說說。讓我心里有個底。梅兒說,你似乎想讓我照應(yīng)周家一陣子,你若真這樣打算,咱們交個心如何?沒有真心,我不賣命的!
徐安瀾仍閉著眼,不想驚了她,唇卻彎成淡淡笑弧。
周念梓思量好半晌,問:“安瀾爺如今同三公子仍有往來?”
“爺答了你,你才肯說?”徐安瀾微挑眉。
周念梓沒出聲,等著。
“是!毙彀矠懰餍曰卮,他是真打算與她交心,只盼,她也愿意將真心給他,兩世心魂給了同個女人,就是命中注定了,他絲毫不想掙扎。
他如此干脆,讓她怔了片刻,才道:“是張明黃便箋,龍公子……”
徐安瀾一聽,驚跳而起,巨大水波漾起,打上她的臉,他瞠目怒問:“你曉不曉得你招了什么?你不該蹚這渾水!”
“你們這些爺們是怎么回事?這時候,是心慈手軟的當(dāng)口嗎?”周念梓想也沒想,回嘴道。
徐安瀾怔了許久,心頭非常不是滋味。他扶持的主子對他的女人……
“三公子對你說了什么?”
“相似的話。說局已布好,我不該拿自身涉險(xiǎn),你們怎么就……”
徐安瀾靜靜望住她,那擔(dān)憂、深沉的眸光讓她接不下話。
片刻過去,他伸手摸了摸她濕濡的長發(fā),一句話也沒說,便深深吻上她,他的吻霸道而直接,彷佛帶著怒意的踩躪她的唇,她一剎那無法反應(yīng),旋即在他的熱吻下,軟了身子……
徐安瀾說不清那股強(qiáng)烈惱意,為她憂慮,又嫉妒著,居然有那么個男人同他一樣,識得她動人的靈慧之美。
她那雙丹鳳眼,含藏聰慧光亮,深深看進(jìn)去總是萬分靈動……
他嫉妒得快發(fā)狂,著了周念梓道的男人太多了,多過他愿意承受的,那個該以天下為重的“未來天子”,居然也是淪陷者之一,甚至為了她,愿意拋去責(zé)任,只以她為重!
他怎不嫉妒?!
“周念梓!你喜歡他嗎?”
她被狂吻得暈頭轉(zhuǎn)向,迷迷蒙蒙睜開了眼,“……喜歡誰?”
“三公子!”他咬牙切齒。
周念梓順了順氣,忽然有點(diǎn)明白,“有些感動,但那不是喜歡……”
徐安瀾扣住她后腦,兩人幾乎臉貼臉,他低聲問:“我呢?你可喜歡我?”
“……我不清楚……你對我……沒有很好。”她困難的答了,他與Aaron同模樣,卻不是Aaron.
他不是那個會說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不是那個全心全意愛她的Aaron……盡管他的吻與Aaron如此相似、他身上氣息也如他,但他不是他。
如果換上另一張臉,不是Aaron的臉,她還會像現(xiàn)在心跳失速、被他一吻就渾身癱軟、理智全失嗎?她真的不清楚……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徐安瀾的眼色復(fù)雜難懂,語氣像是帶了點(diǎn)責(zé)怪,又有些無奈,“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壞公子,”他低啞輕道,“你糟糕了,安瀾不滿意公子的答案,今晚,我們誰也別想離開這池子了!?”
說完,他熱氣襲來,吻她吻得再狠不過,她完全來不及深思他話里的意思,直到他狂猛地進(jìn)入她,她微痛悶哼,然而不適才一會兒,欲望立即漫上來,他在她耳邊說著羞人的話……
“抓緊了,我今晚變著各樣姿勢對你好……直到你愿意說我想聽的話,我的公子……我一個人的公子、我一個人的周念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的身子,只能為我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