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五年級后,醫學系的功課壓力就愈來愈重。好不容易終于考完期中考,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續歲,等一下去看電影如何?”成潔叫住步出教室的續歲。
續歲看了一下手表。“我要先接如璘回家!
在外人面前,他叫她如璘;回到家、四下無人時,稱呼立刻換成小姐。如璘總笑他像開關,從沒失誤過,也厭煩他小姐小姐的叫。
成潔臉上寫著失望。“那等你送她回家后呢?可以出來看電影嗎?”
“嗯……我再看看。”他又看了一下手表。如璘是他們學校中文系的助教,之前順利考上他們學校的中文所,畢業后剛好找到輕松的助教工作,因工作量不大,她的身體也在何續歲的細心照顧下一直調養得不錯,因而易慶揚才同意讓女兒出來工作。
如璘下班的時間和他考完試的時間差了一個小時,他想,她一定等很久了。
“歲!比绛U拍了下何續歲的肩,她在教室外等了好一會了。
續歲綻開笑容!暗群芫昧藛?”
“不會!比缓笃车揭慌缘某蓾。“你們有約嗎?”
成潔立刻不好意思的說:“沒有。本來考完大家要一起去看電影的,我剛剛約了續歲,但他說要先載你回家,所以我們就自己去嘍!
“這樣呀。那你們去看電影呀,我請福伯來載我就可以了,不然爹地最近又要出國了,司機也沒事!彼χ浦m歲說:“歲,剛考完試,去看看電影也不錯,輕松一下。”
然后對著成潔說:“我替續歲答應了,他要跟你們去看電影!
“真的嗎?何續歲,你要去嗎?”成潔興奮的說。
續歲只好點頭。“我先載如璘回家,然后再跟你們在電影院門口見。我會在戲院門口等你們。”
說完,就拉著如璘走。
“歲,我自己回家就好了呀,來來回回的多麻煩。而且成潔不是你女朋友?這樣好嗎?”
“成潔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好朋友!彼俅螐娬{。
他已經遵照她的意思,多花一點時間在自己的生活上了,偶爾和同學去打撞球、籃球,也試著交幾個談得來的女性朋友,但并不代表他交了女朋友。
“你就只帶她回家過呀,干嘛不承認。這是叫……曖昧嗎?你們在曖昧的階段。”
“少亂猜了!弊叩酵\噲,續歲突然警覺的看了四周一下!吧宪!快上車!”
嚇得易如璘趕緊上車,以為發生了什么事,然后續歲用比平?靸杀兜乃俣乳_車回家。
“歲,你怎么了?”很少見到續歲這么緊張過。
“沒什么!彼阉陌藕茫綇N房倒了一杯水喝,狀似平常。
他撥了通電話給成潔。“喂……成潔,我是何續歲,我臨時有事,不能去了,你們去就好!
彼端的成潔原本高興的心情瞬間從云端墜落!澳恰冒伞!毖劭艉鴾I,在掛掉電話那一刻,終于決堤。
同學雪花安慰道:“成潔,不要難過啦,全班就你和他最談得來,也許他這個人就是比較慢熱。里
全班都知道成潔喜歡何續歲,兩人看起來也很登對,大家私下都說他們是班對,而且一向少言的何續歲只跟成潔有話講。
但,神秘又低調的何續歲下了課后除了打幾場球,幾乎和班上的同學不來往,只有成潔是不同的,甚至他還邀成潔去過易家豪宅討論實驗的內容。
原本成潔以為這一切是有不同意義的。
但,五年過去了,他們依然只是好朋友,他依然神秘,只知道,何續歲很拚命的在念書,住在親戚的家,有一個血緣不深的表妹。
他對那個美得驚人、又人見人憐的表妹愛護有加,任何事都以表妹為優先,甚至以守護的姿態逼退所有傾心于如璘的追求者。
她,等得夠久了。為什么原本她以為是特別的舉動,在長時間的等待下,竟化成無止境的難堪?
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她,也這么認為,所以才耐心的等下去。
但,她等得夠久了,耐性與矜持被磨蝕光了。
擦一擦眼淚,她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她已經等了那么久不是?
“歲,你不是要去看電影?”易如璘發現續歲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沒。后來有事,不想去了!彼皖^看報紙。
“什么事?”她懷疑續歲剛考完試,還會有什么大事讓他拒絕人家的邀約。
“看報紙。”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看、報、紙?”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你不要常用冷冷的態度對成潔,女生也是要面子的,你常這樣,小心以后人家不理你。”
何續歲的態度更無所謂了,翻了下一張報紙。
晚飯時,向來不曾響過的續歲的手機突然響了,只見他警覺的走到陽臺去講電話,回來時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誰打來的電話?”如璘問,只是覺得好奇罷了,她不曾見續歲接個電話這么慎重過,還到陽臺去講。
“詐騙集團!彼f。
“那他說什么?”如璘感興趣的問。
“他說易如璘欠卡債三十萬,叫我立刻匯三十萬給他,不然他要打斷易如璘的狗腿。”
“哈哈哈哈哈!續歲,這么好笑的電話,干嘛跑去陽臺講,我還滿想聽的!比绛U笑著說。
晚飯后,何續歲很罕見的到易慶揚的書房里,兩人不知道談了些什么,竟談了一個晚上。
到了睡前,他才到如璘房間打招呼。
“你和爹地聊了什么?”
“沒什么。老爺想送你去美國攻讀博士,我也覺得不錯,所以兩人研究了一下!
“咦……要不要讀博士好像是我的事情,你們兩個未免太雞婆了。而且,我還有工作呢!焙貌蝗菀渍f服爹地讓她出去工作,讓她覺得自己像個有用的人,沒想到他們這么無聊,竟要把她送出國念什么博上!
“反正你還年輕,出去見見世面也不錯,我會跟你去!
“何續歲,你瘋了?!你瘋了嗎!?你醫學系念到五年級了,你要跟我去美國?!那你之前念那五年不就白白浪費掉了?!你和爹地到底在想什么?!”她氣到有點頭暈。
“小姐,你冷靜一點,你身體不好!崩m歲提醒氣得滿臉通紅的如璘。
“那就不要惹我生氣呀,無故發什么神經!彼齼墒汁h在胸前,氣得不想看他。
“到了美國我還是可以念醫。我查了一下他們交換學生的資格,我絕對申請得上。而且我和老爺也覺得美國的醫學比較發達,我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減少你發病的機率!苯又终f:“我和老爺已經決定了,這兩天太太會先陪你去美國找學校,我會去學校幫你辭職。說辭我都想好了,月底我就會去美國陪你。”他一副這件事已成定局的模樣。
“何續歲,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去,我再說一次,我、不、去。如果你們強逼我去美國,我會恨你們一輩子。”她不懂,這段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時光,難道他們不知道嗎?她終于感覺自己像個正常人,而不是病人;和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學生聊天、出考題,是她最快樂的事。
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她去美國?即使有再大的理由,她都不去。
只是,不論她再怎么抗議都沒用。兩天后,她被硬押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讓她一路上哭個不停。
送行時,易慶揚也從百忙中抽出空來送寶貝女兒和太座上飛機。
“好啦好啦,小璘,都二十二歲的大人了,哭個不停像話嗎?”謝盈擦擦女兒的眼淚。
何續歲拿著如璘的行李!霸碌孜視ヅ隳恪!
“不用你陪,我最討厭你了!”她氣他的自作主張,氣他明明和她最好,卻和爹地聯合起來陷害她、逼她去美國。
“說什么孩子話,續歲一路陪著你,連媽咪都沒他做得好,你這任性的孩子!敝x盈說。
如璘頭低低的,始終沒有抬眼看續歲一眼,手一扯,拿走自己的隨身包,就是不看他一眼。
一直到看見謝盈和如璘的身影出境,易慶揚才說:“這孩子,平常挺善解人意的,但一生起氣來,也挺拗的,你到美國后要好好安撫安撫她!
何續歲點點頭。他一直很敬重易慶揚。
“等這件事情告一個段落,我看你醫學院也不用念了,來創成上班好了!
他觀察這孩子近七年的時間。他花了那么一大筆錢,他不只要訓練何續歲成為最優秀的保鑣,陪伴他女兒,若是個人才,也是可以好好培養的,一舉數得不是?
“是的,老爺。”
這件事情,結局可以很簡單,但若一不慎,卻難逃大劫。這是他的劫,何續歲心忖。
那段陰暗的歲月,他始終沒有忘掉過,甚至,一閉上眼,那段黑暗的日子仿佛又步步靠近他,如鬼魅般,不管他如何試圖遺忘,都無法逃脫,因它已侵入他的骨血里,讓他的人生看似充滿陽光,實則陰暗。
再次走入這條潮濕的小巷,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條暗巷,人們俗稱鬼巷,陰暗、殘破、淫佚、甚至有一種荒涼的蕭瑟。一排矮屋,濕墻似終年不干,明明是艷陽日,卻清冷得沒有一絲陽光照進來。
鬼巷,孕育出比鬼怪還邪惡、殘狠的魑魅魍魎;而他,此刻卻穿著上好的綿質襯衫、質料上好的西裝褲──這行頭可能是某些人一個月的薪水──渾身散發著清淡奸聞的刮胡水味道。
再次站在這塊濕地上,像是一世紀以前的事般;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像是他上輩子認識的人,陌生,卻又熟悉得有著刺痛感。
“阿邦,幾年不見,你倒是吃香喝辣的!倍嗄瓴灰姷钠咦校^鼠目的模樣仍無改變;以前還有一點兇狠的老大神氣,經過幾年逃亡的日子,讓他看起來更形瘦小,貪婪的氣息更加明顯。
“老子去大陸受了一堆窩囊氣,你這小子卻在易家吃好、穿好,不曉得易慶揚是吃錯了什么藥,居然花一億買你!蔽甯绯厣贤铝艘豢谔怠
“說到底,告訴你,易慶揚花一億買了你,那是他的事,是組織和他的協議,他可沒付錢給我。老子現在還被通緝,日子不是很好過。”七仔拿出一把刀,在褲子上磨來磨去!澳慊厝ズ煤帽Wo你的大小姐,要是有一點點的不小心,這把刀,你說會不會在她臉上留下疤?”七仔露出奸邪的笑容。
“你在勒索我?七仔,你搞清楚,我現在不叫阿邦,而你是通緝犯,你勒索我?”何續歲露出冷酷的笑容!澳愫尾蝗ズ途鞙贤贤ǎ俊
“他媽的!你以為我現在怎么可以好端端的站在這。小子,我可不是混假的,你道行還太淺!逼咦心贸鲆粭l粉紅色水晶手練!澳阏f,這東西是誰的?”
七仔晃著手上的手練,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續歲猛然情緒失控的捶墻,直到流血。“!”他大喊。
“你到底要怎么樣!”續歲渾身充滿戾氣的怒吼。
“我要一億,我要全身而退,我不要待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要去南美洲,叫易慶揚準備直升機!逼咦姓f。
“這次我們要等上了直升機才會告訴你易如璘在哪。少玩花樣,同樣的錯老子不會犯兩次,你最好快點準備,不然你準備得愈久,就看我們會怎么玩你的大小姐。”五哥接著說。
“還有,老子很不爽,那叫什么,嫉妒吧。我看你吃香喝辣的很不爽,很不順眼。”七仔用力的用腳踹著續歲,只見續歲悶一聲,倒在地上,任由他踹打。
“你倒是挺乖的,打不還手嘛。哈,這樣聰明,你愈乖,我就愈不‘照顧’你的大小姐!逼咦姓f完,將手上的刀子惡狠狠刺進續歲的右手掌心。
“呃……”續歲又悶哼了一聲。
“哈哈,那我也要。我嫉妒他那張臉,看畫幾筆他會不會怎么樣。”五哥邪邪的笑。
眼看他手上的刀就要劃上續歲的臉。
說時遲、那時快,天際響起了一陣槍聲,五哥手上的刀應聲而落,手掌不停的冒出鮮血,彈孔處還冒著煙。
“續歲……”遠處傳來叫他名字的聲音。
那溫恬的嗓音,是他一輩子想追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