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里就好,放我下來吧!”艾以指著街口示意。
夏琮崴輕輕將她放下,讓她能平穩(wěn)地站好。
“能走嗎?”他問。
她甩甩腳,已經不大痛了。
“可以!彼卮。
“那……再見!焙唵蔚绖e,他轉身走進街里。
見他進了客棧,艾以估算了一下時間才尾隨他進去,直奔巧兒的房間了。
“我回來了!卑酝崎_門,以為巧兒會在房里等她,結果房內空無一人。
到哪去了?想歸想,她還是先抓起衣服迅速換裝、擦臉,將一切打理好之后,她在房里等了一會兒,遲遲不見巧兒回房,開始有點擔心起來。
去找找看好了,她心想。
她與夏琮崴幾乎同時從相鄰的房間舉腳踏出房門。
“你回來啦?”他臉上掛著大大的微笑跟她打招呼。
看見他,她心跳漏了一拍,臉上表情也不大自然,但還是跟他打了聲招呼,“嗯,剛回來!
“你的嘴……”她臉上那不自在的表情讓他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心里暗叫糟糕,剛才只記得擦臉,忘記擦嘴。
“我……那個……這個我……”她支吾其詞了好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夏琮崴饒富興味地含笑看著她的慌亂,替她找了個臺階下,“你剛去春花樓了是吧?難怪身上那股胭脂味濃得化不開!
艾以只是一陣干笑,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
“還在忙?”
“找人!
她朝他點了下頭,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下樓,遠離這讓她感到尷尬的場面,邊走邊用手背擦拭著嘴唇。經過中庭時,她隱約聽到有人在爭吵,聲音挺耳熟的。
“為何裝作不認識我?”
“我真的不認識你,姑娘請回吧!”
是巧兒,還有早上那個叫阿元的小二。艾以悄悄躲到墻后,想知道他們?yōu)榱耸裁礌幊场?br />
“你……”見阿元要離去,巧兒連忙拉住他的衣擺。
“姑娘請自重!彼﹂_她的手。
“……這樣耍我,很好玩嗎?”她語帶哽咽。
阿元沒有回答,拳頭握得死緊。
“回答我……”巧兒強忍著,不讓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滑落。
砰!
他一拳打在樹上,咬緊的嘴角咬滲出血絲。
“我能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你倒是告訴我。 彼o扣住巧兒的雙肩,痛苦地嘶啞低吼:“我答應過你的父母一定會出人頭地,然后回去娶你,可是現在呢?我什么都沒有、什么也不是,怎么回去?怎么娶你?”
她的小手覆上他的手,顫抖著,“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要你被人瞧不起,我不要你跟著我受苦!彼麎阂值氐吐暫鹬
巧兒伸手輕觸他的臉,他卻躲了開來。
“你回去吧,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找個更好的人嫁了吧!”
她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
“你怎么能這么自私?我要的是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難道你不明白嗎?”她不能接受地退了幾步,整個人痛到就像要被撕裂開來。
明白,就是明白,才更不敢回去。阿元背對著她,不發(fā)一語。
“今天,我總算看清你了!鼻蓛荷钌詈粑藥谆兀ㄈノ锤傻臏I痕,“我會如你所愿!
聽著她離去的腳步聲,阿元就像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癱坐在地。
“對不起……我只想讓你幸福,雖然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至少……你的生活會過得比較好……”
墻后的艾以眼眶泛紅,看著他,她仿佛看見了當年逃避的自己。
這幾幕也一絲不漏地映進了另一人的眼簾。
夏琮崴坐在窗邊垂眼看著癱坐在樓下中庭的阿元。
呆子,竟然將到手的幸福硬生生地往外推,功成名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平平淡淡過日子就不行嗎?他嘆了口氣。
也許,他可以幫他一把。
“少主?”沈灝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沒事。”夏琮崴打掉眼前不停揮動的手,瞪了一眼沈灝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少主,我們這趟產業(yè)巡視有必要特地在這個城鎮(zhèn)停留這么長的時間嗎?你不怕回堡后工作多到做不完?”沈灝像老婆子一樣叨叨念著,俊美的臉龐仍舊是面無表情。
“不怕,有你幫我!毕溺艘荒槦o所謂。
果然又是他。沈灝無奈地嘆氣。
一只手臂搭上沈灝的肩,范尚杰皮皮地笑著,“報應,誰要你平常有事沒事就把工作推給我!
“那是因為你閑到讓我看得很刺眼!鄙驗箘拍笾侵皇。
范尚杰吃痛地縮回手,“沒辦法啊,少主武功那么好,我這護衛(wèi)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別忘了你也是護衛(wèi)隊的隊長,有空也該去訓練你的手下。”沈灝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范尚杰眼眶蓄滿淚水,“我也想啊,可是副隊長嫌我礙手礙腳!
“看你多沒人緣!眹K……又裝無辜!沈灝撇了撇嘴。
“你們很吵!毕溺瞬荒蜔┑仃P上窗戶。
沈灝不想再理會范尚杰,不然到最后總是會變成沒意義的對話。
“少主,我們何時要回去?”
“明天一早!跋溺瞬患膊恍斓卣f著。
“明天一早?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調船。”范尚杰倒了杯茶遞給他。
“不調船!毕溺私舆^來,喝了一口。
“不調船?”難不成游泳回去?范尚杰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夏琮崴不避諱地露出一臉好笑,“我們搭便船。”
“搭便船?”
艾以敲了好幾次巧兒的房門,里頭的人還是沒有應聲。
“我進來啰!”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從鼓起的棉被里傳出。
艾以在床沿坐下,輕輕地拍拍被子,“好了,別哭了!
嗚咽聲依舊,還多了啜泣的聲音,她無奈地掀開蓋得密不通風的被子,露出那張哭得梨花帶淚的小臉,“別哭了,換個角度想想,他也是為了你好才這樣做的啊!”
“小姐全看見了?”巧兒抹去臉上殘留的淚水,坐起身來。
“原來你早就心有所屬了,難怪其他人你全看不上眼!卑詫⑹纸佭f給她,“愿意跟我聊聊嗎?”
起風了,艾以走到窗邊準備把敞開的窗戶關上,不經意地向下看了一眼,阿元依舊還在中庭,有個男人在跟他說話。她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臉,只見那男人拿出一塊五角形的小木牌給阿元,跟他說了些話,阿元則一臉詫異。
“我……”巧兒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艾以回過神來,關好窗戶后走回巧兒身邊。
“我跟他是青梅竹馬……”
巧兒生活的村莊很窮,收成不好,所以在十歲就賣身進艾府工作,全家?guī)缀蹩恐没厝サ男金A過活。但艾府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凡嫁為人婦者契約便終止,以便專心顧全家庭。
阿元和她從小便互許終身,在她十五歲那年,他到她家提了親,她父母為免斷絕了她在艾府工作的這條財源,要求阿元一定要有所成就才會同意這門婚事。
“……他留了封信給我,要我等他!鼻蓛簭陌だ锶〕鲆环庑,有些泛黃。
信上的字體歪歪斜斜扭曲成一團,活像鬼畫符似的,艾以實在看不出那是畫還是字。
“我一直等,可是始終等不到他的消息,等到我決定要放棄了,上天又讓我在這里遇見他,誰知道……”
艾以了解地點頭,“那現在你打算怎么做?”
房外傳來打更的聲音。
“我……”
叩、叩、叩……砰!
敲完門還等不及有人應聲,阿元就這么撞了進來。
“你來做什么?”巧兒的臉色沉了下來。
顧不得有外人在場,阿元一把抱住巧兒。
“對不起,我剛剛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我知道我自私,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嫁給別人!彼贝俚卣f著,“半年,再等我半年就好,我一定會回來!
巧兒傻住了,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
“我現在沒時間解釋太多,巧兒,我只要你一句話!
艾以也有些愣住,但感情的事,她幫不上忙也插不了手。所以她只是退了兒步,將空間讓給他們。
室內一片靜默。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
“好……我等你!鼻蓛壕従忛_口,作了決定。
阿元舒開緊皺著的眉頭,露出放心的微笑。
“我只等半年,只半年!彼那膶⒛欠庑挪刂帘澈蟆
馬啼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我該走了!蓖忸^那兩人可能等得不耐煩了。阿元深深地望進巧兒跟里,再次許諾,“我一定會回來,等我!
接著,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不怕他又悔約?”艾以在他身影消失之后,走上前將門關上。
巧兒喉頭緊縮,垂下眼眸,當她再次抬頭,眼中卻帶著堅定,“我還是想相信他!
艾以溫柔地笑了笑,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眼里透露出些許羨慕。如果當年的自己有她這樣的勇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艾以悄悄地踏進房門,深怕吵醒床上熟睡的人。
確定夏琮崴沒醒,她反過身輕輕將門合上。
“回來啦!”
夏琮崴突然的出聲讓她嚇到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深呼吸一口,要自己冷靜下來。
“吵醒你了?”她已經盡量不弄出聲響,沒想到還是把他吵醒了。
“不,我本就未入睡!彼貌蝗菀撞虐涯莾蓚吵死人的家伙打發(fā)去處理別的事,剛躺下不久她就進來了。
“怎么還不睡?這么晚了!币姷剿,艾以還是有些尷尬,畢竟他是第一個讓她吐露心聲的人,雖然他并不知道那女孩就是她。
“在想一件事。”夏琮崴坐起身來,“我明天要趕路,得搭船北上才行,可是這附近只有供玩賞山水的客船,并未有長途載客的船!
魚餌撒下,只等大魚上鉤。
“那你打算怎么辦?”艾以全然不知自己已一腳踩入對方所設下的陷阱。
“不曉得,盤纏也快用盡了,得再另外想想辦法!彼銎鹬e來臉不紅氣不喘,仿佛所說的話一切都是真的,“我娘病了,家里的人正等著我趕回去!
聽到他頗為可憐的遭遇,她的側隱之心油然而生,又憶起他今天的確幫了她不少忙,話就這么脫口而出,“明天一早我也要北上送貨,你若不嫌棄的話就跟著我走吧!”
魚兒上鉤。
“那先謝過了。”夏琮崴眼里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相逢自是有緣,幫個忙是應該的。”她壓根忘了稍早時她還認為兩人是萍水相逢,不會再有見面的一天。
想捉弄她的念頭就這么又爬上他的腦袋。
“對了!彼室庖匀瓝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說道:“今晚我遇見一位與艾兄長得極為相似的姑娘,還異想天開地以為是艾兄喬裝的!
艾以聞言,僵了一僵,隨即想起當時巧兒為了替她脫身而告訴他的話。
“這……你應該是遇見我表妹吧,大家都說我們倆很像!
“嗯!彼行├щy地忍著笑。
“你不信?”
“相信!毕嘈拍阏娴暮懿粫鲋e,“我還在想她方才說的那番話!
“哪番話?”
自己的事卻得裝成不知情,艾以不曉得該有怎樣的反應才不會令人起疑。
見她一副想裝成置身事外的樣子,夏琮崴挑了挑眉,接著說道:“她同我談論她的舊情人,聽得我挺感動的,而且她所說的那個人,我認識!
認識?
艾以一把揪著他的領子,大聲問著:“你認識?他人在哪兒?”
送上門來的艷福哪有不要的道理,別人他可以不要,但這個艷福是她。夏琮崴偷偷地將雙手伸到她的腰后,環(huán)住她。
“干嘛這么激動?”他胡說八道的功力愈來愈好了,這還得感謝那兩個吵死人的家伙每天在他耳邊吵著一堆沒意義的架,讓他耳濡目染。
她被他問住,啞口無言。
“我知道,艾兄是幫你表妹問的!彼那牡貙⑹直劭s緊。
艾以渾然不覺他做了什么。
“不用擔心,我保證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夏琮崴定定地看著她。
他怎么知道?又為什么能如此肯定?
“那他現在……”
“我只能說,他很好,身邊也有許多關心他的人。”當時若不是她,他可能不會回去,更永遠不會知道其實還有那么多人一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