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琮崴很緊張。
艾以知道他很緊張,因為她的手很痛。
這個牽著她手的男人因為太過于緊張,渾然不覺他正很用力地捏著她的手,本想就這樣讓他紆解他不安的情緒,可是如果她再忍住不講的話,她的手一定會廢掉。
“大哥!卑栽囍兴
“嗯?”夏琮崴死命地盯著眼前那扇門,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不要緊張,放輕松!彼囍矒崴。
緊張?不,他才不緊張。
她無奈地說道:“你再不放輕松,我的手就要碎了!
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用力的捏著她的手,連忙松開,對著她發(fā)紅的手又吹又揉。
艾以替他推開門,拉著他走進去,省得跟他一起在外頭吹風(fēng)。
床上沉睡已久的人兒,此刻正依偎在夏珉岢的懷里喝著補藥,她虛弱地瞧了他們一眼。
“……崴兒?”嬗妍不確定地叫他。
“娘。”夏琮崴朝她喊了一聲,卻站得老遠,腳像灌了銅鉛似的。
“……你都這么大了啊,我真的睡了那么久?”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她努力擠出的聲音聽來很沙啞。
艾以將夏琮崴推向前,鼓勵他,“過去!”
他僵著身子走到嬗妍身邊。
“你看,那是我們未來的媳婦!毕溺脶持钢詫︽渝f道。
艾以略顯羞澀地對她點頭示意,嬗妍也回以微笑,她所倚靠著的夏珉岢從頭到尾像個傻小子一樣地笑著。
“雖然我知道堡主很高興,可是你不覺得他這樣很像腦袋怪怪的嗎?”范尚杰對著沈灝咬耳朵。
“是有一點!鄙驗部炜床幌氯チ。
夏琮崴將嬗妍沒喝完的補藥遞給李嬤嬤,這些天來為保萬一,夏珉岢會事先嘗過所有給她的食物,為此惹得原本負(fù)責(zé)照顧嬗妍的李嬤嬤不太高興。
“老身下去了!彼勚,以緩慢的小碎步離開。
“李嬤嬤!廚房有吃的嗎?我肚子餓!”范尚杰在她耳邊大吼。
李嬤嬤耳朵不好,跟她說話若不這么吼,她是聽不到的。
“有,自己去拿。”她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我?guī)湍隳!蹦萌耸侄蹋匀俗燔,范尚杰接過李嬤嬤手上的碗,跟著她一起離開。
夏琮崴想起稍早李嬤嬤去墓前祭拜之后又走入山中的事,依她的年歲與身體狀況來看,能走到墓前已屬不易,但她不休息還繼續(xù)往山內(nèi)走,這一點引起了他的懷疑。
還有一個人也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秦?zé)顝牡谝谎垡姷嚼顙邒呔陀X得她整個人不大對勁,可是怪在哪兒他一時間還找不出來。
“只不過睡了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這幾年來你們發(fā)生的事我全沒有參與到,不知不覺就老了。”嬗妍嘆了口氣,摸著夏珉岢臉上為數(shù)不多的皺紋,說好要牽著手一起變老的,她食言了。
“別嘆氣,以前的份沒有參與到?jīng)]關(guān)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啊!”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健健康康的。
“是啊,只是還是覺得可惜!彼龕澣蝗羰В澳惆堰@幾年的事情慢慢地說給我聽好嗎?”
這個空間不適合太多人在場,艾以牽著夏琮崴悄悄地走開,留下不識相的秦?zé)钆c沈灝兩人厚臉皮地繼續(xù)待著。
西沉的夕陽駐足在山的一旁,溫和的余暉灑下,四周像是染上一片橘橙色彩。
“我們會像夏叔他們一樣嗎?”那始終不離不棄的情感讓艾以看得好生羨慕。
“不會!毕溺嗣鏌o表情地回答,眼底帶著笑意。
聞言,她放開與他牽著的手,逕自往前走去。
他笑了出來,從背后抱著她。
“我們兩個會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偶爾胡鬧,偶爾吵嘴,然后換成我們的孩子們在身邊吵鬧著!彼由顡肀У牧Φ溃坝行┦,一次就夠了!
艾以鼻頭一酸,眼眶開始變得濕潤。
他的弦外之音她懂得。
他們的孩子會幸福的長大,不會像他一樣,他也不會讓夏珉岢與嬗妍之間的事在他們身上重演。
“答應(yīng)我,不會離開我!毕溺藨┣笾。
她輕輕蹭著他,“我答應(yīng)你!
離開他?就像他說的,有些事,一次就夠了。
而她已經(jīng)笨過一次。
安逸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幾天,也無風(fēng)雨也無浪,幾乎讓人忘記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但這也許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秦?zé)钤诨乩壬峡癖,與閑著沒事四處亂晃的范尚杰在轉(zhuǎn)角處撞個正著。
“秦大夫?”范尚杰揉揉被撞得發(fā)疼的胸口。
秦?zé)钜痪湓捯矝]說,繼續(xù)拔腿狂奔。
范尚杰眼睛一亮,也跟在秦?zé)钌砗笈苤吪苓厗枺骸扒卮蠓蛴泻渭笔?需不需要幫忙??br />
“等會兒如果李嬤嬤在場的話,你幫我個忙!鼻?zé)顩]有停下腳步,轉(zhuǎn)頭說道。他真是老糊涂了,竟然連這點都沒發(fā)現(xiàn),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下藥的人是……
“什么忙?”有事做就好,他快生銹了。
“大聲在她耳邊喊,說什么都行,愈大聲愈好。”
秦?zé)钔崎_嬗妍的房門,夏珉岢正在喂她吃粥,夏琮崴跟艾以打算就來陪他們兩位老人家。
李嬤嬤動作緩慢地用顫抖的手倒著茶水。
秦?zé)疃挷徽f就拿起杯子看了一會兒,接著抬頭向范尚杰眨了眨眼。
沒問題。范尚杰回眨了一下。
房內(nèi)四人雖疑惑,仍舊靜靜看著他們倆的舉動。
范尚杰走近李嬤嬤身旁,扯開喉嚨大喊:“李嬤嬤!我也想吃粥,還有沒有?”
正好他今早有參加護衛(wèi)隊的晨練,喊口號喊到嗓子都開了,所以此刻聲音聽來特別大聲,不過對耳朵不好的老人家而言,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剛好而已。
李嬤嬤頓了一下,回答他,“有啊,還多著呢,要吃就快去盛,冷了就不好吃了!闭Z罷還咳了幾下。
她將茶遞給嬗妍,嬗妍張口便要喝下。
“不能喝!”秦?zé)畲蠛,手里還握著那只杯子。
夏珉岢直覺有異,立即打掉嬗妍手上的茶。
“抓住她,下藥的就是她!”兇手一直在身邊卻沒有人察覺,秦?zé)顟c幸自己發(fā)現(xiàn)得早,幸好,還來得及。
李嬤嬤趁還未有人反應(yīng)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出房間,身手靈巧敏捷,全然不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
范尚杰回過神來,追了出去。
“怎么可能是她?”嬗妍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跟李嬤嬤就像親生母女一樣,她怎么可能會害她?
秦?zé)顚⑹稚夏侵槐觾?nèi)部面向他們,“飄雪遇水會變黑,你們瞧,這白色杯子的內(nèi)壁都已微微變色!
夏珉岢不解,“可我來這里時也會喝這里的茶水啊!”他一直都好好的!
“我在想,她只有要下藥時才將藥涂在杯子內(nèi)壁上,事后再清洗,而不是下在茶水里,之前負(fù)責(zé)喂食夫人的不都是她嗎?”
秦?zé)顚⒈臃呕卦,“剛才阿杰向她大喊時,她的眉頭在那一剎那微皺了下,很細(xì)微,不仔細(xì)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你是說李嬤嬤其實聽力很正常?”夏珉岢大膽假設(shè)。
秦?zé)铧c頭,“我懷疑她根本不是李嬤嬤,一個女人再怎么天生麗質(zhì),脖子的紋路是不會騙人的,依她的歲數(shù)來看,脖子的肌膚怎么也不可能那樣平滑!彪y怪他每次看她總覺得不對。
“嬤嬤連我小時候的事都忘了,我還以為是年紀(jì)大了的關(guān)系……”嬗妍恍然大悟。
那李嬤嬤本人到哪兒去了?
“李嬤嬤會沒事的!毕溺脶澄罩渝氖纸o她鼓勵。
說時遲那時快,范尚杰風(fēng)馳電掣地回到房里。
“她跑了……她輕功太好……跟不上,呼,她不可能是老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我去別的地方找找!眮G下這句話,夏琮崴便拉著艾以離開。
范尚杰體力才恢復(fù)了一點,見他們又要再去找假的李嬤嬤,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等等我,我也一塊去。”太久沒動,差點喘死,明天開始,每天的晨練他一定準(zhǔn)時報到。
來到李嬤嬤居住的地方,夏琮崴他們感到滿腹疑惑且不可思議。
房內(nèi)布滿了灰塵與蜘蛛網(wǎng),梁柱上垂下一條白綾,白綾越過柱上打了個結(jié),一張椅子橫躺在地。
平日甚少有人經(jīng)過這位于堡內(nèi)最角落的獨棟小屋,可是不管這里有多罕無人跡,到底還是有人居住在這,理應(yīng)不至于如此像極了荒廢多年的房子。
懸掛著的白綾如此沭目驚心,不禁令人猜想曾發(fā)生過的事。
“你確定李嬤嬤是住在這里?”艾以一手撥著蜘蛛網(wǎng),一手捂住口鼻問著夏琮崴。
“沒錯,只是我也很久沒來過了!彼記得小時候他會趁著娘睡著后,偷溜到這兒來,李嬤嬤總會帶著慈祥的笑容坐在桌邊等他,而桌上也總會放著她親手做的糕餅。
“我看這里起碼十年以上沒有人住了!泵刮墩嬷兀劦接行┓次。
范尚杰四處看了下,“現(xiàn)在說這個可能不太適當(dāng),可是……我看真的李嬤嬤已經(jīng)兇多吉少!
不用他說,他們心里也已經(jīng)有個底了。
“那這假嬤嬤這些年來都住在哪兒呢?”反正不可能是這里,范尚杰心想。
夏琮崴像是想起什么,一言不發(fā)地走出屋子,他從樹上拔了片葉子,吹出哨聲。
遠處出現(xiàn)一個幾不可見的小黑點,黑點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
一只鷹。
它在他們頭上盤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帶我去之前那里!毕溺搜鲱^對它說著。
曜長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