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丹現在很怕見到夫人,每回自己跟著狄大人回府聽差,夫人逮著機會就會和他比武切磋。
他不能贏,贏了夫人就會繼續跟他比,那輸呢?輸了更不行,夫人會得寸進尺,逮著他繼續逼供。
這下可傷腦筋了呀,不能冒犯夫人,那向狄大人抗議總行了吧?
誰知狄大人只給了他一句勸慰!澳鼙芏噙h就避多遠!
秋丹不死心,建議大人不如把實情跟夫人說了,當初大人派他跟蹤夫人,才查出了趙神醫,知道她用藥易容這回事,那么夫人就不會再逼問他了。
可狄大人卻沒答應,還語帶玄機地告誡他。“有些事不需要點破,若是太直白便少了樂趣,本官留點高深莫測讓夫人佩服,這叫情趣。”
秋丹臉綠了,這是自家那位鐵面無私的大人嗎?居然從他口中說出“情趣”兩個字?更何況,大人您的情趣不能建立在卑職的痛苦上呀!
狄大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氨竟僦滥阈量嗔耍判,本官不會虧待你的!
秋丹郁悶的離開了,而狄大人在秋丹離開后,唇角微揚,神秘地笑了。
所謂情趣不過是他想出的借口罷了,他真正的心思無人知曉,他之所以放任雁兒藉比武之名行逼供之實,是為了要給她事情做。
他甫升上巡撫一職,平日除了忙于政務,還要和三司議事,審理刑獄案件,無法時時刻刻盯著他的夫人。
雁兒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她有主見、有抱負,若她生為男兒,必然會有一番大事業,但她是女人,還是他的巡撫夫人。
若是他明言不準她冒著危險查案,不準她放太多心思在生意上,她肯定會不開心。
若是綁住她的人,她的心遲早會離開,他得拴條繩子在她的心上,還不能被她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件事情讓她分心。
她分心了,他便能安心,所以就只能委屈秋丹了。
狄璟坐回案桌前,望著桌上的卷宗,拿起毛筆,在下筆前頓了下,心想皇上聽到他的家務事應該也會覺得有趣,他這是故意多放些消息給秋丹去向皇上稟報哪!
俊逸的唇角微勾,狄大人繼續扮演好勤務忠君的角色。
不過連著幾日下來,可苦了秋丹,每日被上官雁逼著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他只好趁著回京城向皇上匯報時順道吐了下苦水,看看皇上會不會體諒他一下,誰知皇上居然樂得哈哈大笑。
“這個上官丫頭有意思,朕挺喜歡她,難怪狄卿求朕將她指婚給他,你就避著那丫頭,看看她還能變出什么把戲來!
秋丹更悶了,居然連皇上都這么說,他不能抗旨,只好摸摸鼻子離開皇宮。
他身為四大名捕之一,為狄大人和皇上辦差,他無怨無悔,可是成天被巡撫夫人追著跑,久了他也受不了。
秋丹嘆氣,只好拿了酒壺獨自坐在屋瓦上,對著天空喝酒解悶,這時熬元杰也施展輕功躍上來湊熱鬧。
“嘿,就知道你在這里,有好酒喝也不找兄弟,一人獨自享受怎么行!”熬元杰二話不說就把秋丹手中的酒壺搶過來,豪邁的往嘴里灌,卻又噗的一聲,把酒水吐出來。
“這什么酒?怎么這么難喝!”
秋丹立刻把酒壺搶回來!半y喝,你別喝!闭f完又徑自灌了幾口。
“怎么了?瞧你有心事似的?”熬元杰在他旁邊盤腿而坐,關心地問。
“沒事!鼻锏だ^續喝悶酒。
熬元杰往他肩膀上一搭,仗義地道:“有心事就跟兄弟說,是不是有什么案子困擾了你?還是斷了線索?兄弟我幫你查!
秋丹瞄了他一眼,搖搖頭!皼],只是有些累!
熬元杰懂了!笆窍惹疤锎笕四羌缸幼屇阏垓v了吧?那案子可大了,牽涉到皇后和國舅,連皇上都頭疼了,咱們小嘍啰能不累嗎?”
秋丹沒說話,熬元杰只當他是默認了,爽快地續道:“不如你告個假吧,我幫你去狄大人那兒辦差!
秋丹愣住,轉頭看向熬元杰。“告假?”
“是呀,上回狄大人要你出遠門查案,我不是也暫代你的職位去貼身保護他嗎?這回你休個幾日,我來頂替你,相信狄大人應該沒意見!
秋丹目光陡地灼亮,直盯著熬元杰,深感認同地點頭。“這是個好主意,應該可行!
“行!那你就去和狄大人說一聲吧,明日我代替你!卑驹艹靥乓慌模饝煤芩。
秋丹也伸手搭上他的肩。“兄弟,你真好。”
“小事一樁,客氣什么!好好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包準你回來后精神飽滿,就不會喝悶酒了!
面對熬元杰的義氣,秋丹頗為感慨地看著他,什么都沒解釋,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卻在想:兄弟啊,這可是你自愿的,出了什么事可別怪我!
隔日,熬元杰爽快地來到衙門,暫代秋丹的職位為狄大人辦差,狄大人望著他,唇角彎起了笑,除了口頭上叮囑他一些事外,便是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熬元杰心想,這狄大人也挺親和的,外頭都說狄大人自從娶了夫人后,那笑容就變多了,看來是真的。
這也難怪,狄大人都二十四了,好不容易身旁多了個知冷知熱的人,夜晚睡覺還有嬌妻可抱,換作是他熬元杰,作夢也會笑。
只不過……適才狄大人看他的眼神頗有點深意哩?應該是自己多想了吧?
事實證明,熬元杰沒多想,名捕的直覺果然比一般捕頭敏銳,巡撫夫人一見到他,仔細詢問秋丹怎么沒來?他以為夫人在關心大人的下屬,便說秋丹辦差辛苦,告假去了,由他暫代秋丹的職務,誰知夫人聽完后,只說了一句。
“這樣就累了?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輩子嗎?”
逃什么?熬元杰納悶,不料夫人又繼續說:“找你也行,我拳頭癢,來練練吧!
練什么?他尚未搞清楚,夫人的拳頭就打過來了,幸好熬元杰反應快,猛然抓住夫人的拳頭,但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趕忙放開,沒想到夫人下一拳又打過來,嘴上還對他直嚷嚷——
“你別客氣啊,別當我是夫人,咱們實戰實打,打傷我沒關系,我不會說出去的!
別開玩笑了,打傷巡撫夫人?他有幾條命可以抵?狄大人愛妻如寶,還特地求皇上賜婚,他要是不小心打傷了夫人,包準吃不完兜著走!
所以他也逃了。
誰知這是惡夢的開始,接連幾日下來,他都被夫人追著要切磋武功,不論他走到哪兒,夫人就追到哪兒。
他終于恍悟秋丹在累什么了,禁不住在心中啐罵:他奶奶的!不早告訴老子,真不仗義!
這事傳到勤政殿里,正在批折子的皇上又大笑了。
狄璟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是御賜金牌的名捕頭,玩得太兇也不好,若是以后沒人敢為他辦差就虧大了,于是他把府中的大管事叫來,仔細叮囑了一番。
當日下午,大管事便拿著厚厚一迭賬本去向夫人匯報,上官雁一看見賬本,就像貓看到了魚,跟著大管事議事去了,沒再找熬元杰練拳腳,這事才終于消停。
成親三個月,上官雁這個巡撫夫人過得十分滋潤,府中除了這位只管外、不管內的狄大人,就是她巡撫夫人最大了。
在過年之前,除了各管事來匯報、對帳、結算、分紅,還要擬定各家送禮的禮單。
光是這禮單就是一門大學問,一方面要精打細算,另一方面要顧全門面,不能送得太廉價。
她主持中饋三個月來,發現她家狄大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兩袖清風,多年來到各地辦差查案,立下不少大功,居然沒攢下什么銀兩?值錢的大多是只能看不能用的瓷器、書畫等等。
她曾好奇詢問狄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身家財產,他卻理所當然的回答“沒想過”。
她再問往年送禮都是怎么送的?他又給了她一個瞠目結舌的答案——這都是秋丹處理的。
敢情秋丹除了是狄大人的貼身護衛外,還是他的帳務總管?于是她把秋丹叫來詢問,這才曉得是怎么一回事。
文官的月例本就不多,光靠那點銀子,打賞下人、送點紅包什么的一下就沒了,如今狄璟升上了巡撫,府邸是朝廷賜的,禮金布帛是朝廷給的,護衛、奴仆的月例及年節禮金不足的部分也是朝廷補上的,就連他的命也是皇上派人保護的。
也就是說,她家狄大人只負責辦差,自己有多少銀子和進項,他是一概不知也一概不管。
她覺得不可思議,又問秋丹,皇上總會賞賜些金元寶吧?沒想到秋丹卻嘆氣了,這一嘆讓上官雁心頭揪緊了下,繃緊了神經仔細聽著。
原來皇上一開始也會賞些銀兩和珠寶給狄大人,結果狄大人辦差太認真,又常常換地方住,有一年災荒,百姓流離失所,打家劫舍的事件層出不窮,狄大人在當地辦案,見流民可憐,就用自己的銀兩買了米糧分送給流民。
不過最夸張的是搞丟,說出來大概沒人會相信,狄大人只不過是搬個家,那銀兩就不見了,皇上一查,才知道狄大人搬家時忘了叫仆人將財物帶走,饑寒交迫又無家可歸的百姓見那屋子是空的,便躲進去住下了,結果就發現了遺落的銀子和珠寶,對他們來說,這根本是老天爺掉下的大禮,于是那些銀兩便被流民們搶走,由于搶的人太多,根本無從查起。
皇上氣得把狄大人狠狠教訓了一頓,還說以后不賞賜東西給他了,誰知狄大人居然說好,最后逼得皇上沒辦法,氣歸氣,又心疼這個臣子,便下令由秋丹接手,幫狄大人在錢莊里存下銀票,每回有花用,就由秋丹負責給銀子。
就拿府里那些仆人來說吧,若照狄大人自己的意思,幾個仆人能用就夠了,但是皇上不滿意,認為堂堂的欽差大人豈可連使喚的人都不夠?秋丹便依照皇上的旨意買了奴仆進門,之后狄璟晉升為二品巡撫,皇上又命他再多買些奴仆,所以現在才會有這么多仆人在府里伺候,而這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奴仆們的月例當然也由皇上負責。
上官雁聽得目瞪口呆,她家狄大人查案如神,思慮敏捷,擅長謀劃,沒想到如此聰明之人居然是個花用白癡!
難怪之前他給她府中事務的管理大權會給得這么爽快,他是把這燙手山芋丟給她呀,他根本不想碰銀子,那些值錢的玉器、名畫都是皇上賞下來的,只能好好供著,還不能拿去兌銀子呢!
只能看不能吃的寶物有什么用?
上官雁氣笑了,等狄璟從巡撫衙門回來時,她指著他質問,他居然很爽快的承認了,而且還深情款款地對她說了一席話。
“你這么能干,又是經商能手,銀子到你手上只會多不會少,我呢,就負責在背后給你撐腰,誰敢欺負你,我就辦了他,總之以后咱們有錢了,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鋪子田產,包括我的月例,我一分不取,全都給你!
聽聽這話說得多么誠懇動聽啊!誰說狄大人不會說甜言蜜語,他只是平常不說罷了。
明知這話背后有詐,她卻聽得很受用,想抓他的辮子沒抓成,反倒被他哄得心軟身酥,字字如蜜,甜在心頭,根本氣不起來了。
女人最怕的就是丟了心,任你能力再好,一旦給了心,一翻三千里的孫猴子也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