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黑漆漆的病房,借著玻璃窗透進(jìn)來的月光,沈斯喬摸索到安詠心床邊的椅子處坐下,月光下,她蒼白的臉上秀眉還緊蹙,似乎仍舊疼痛,他心痛地執(zhí)起她的手緊握,落下自己的輕吻:“詠心,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剎那,他竟不知道自己對不起的是什么,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卻什么都不知道,沒有給予她足夠的體貼和關(guān)心,他自以為都是為了她好,卻忘了問她,她是否需要這樣的好?
他的大掌輕輕覆蓋上了她的小腹,心的窒痛加劇,那里有他們的孩子,卻是個不確定的小生命,他多么期望他的到來,盡管他和詠心還那么年輕,沒有做好當(dāng)爸爸媽媽的準(zhǔn)備,但是他相信,只要這個小生命能夠健康地來到,他和詠心絕對會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父母。
緊貼著她掌心的唇開始微微顫抖,沈斯喬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生命面前自己變得渺小和懦弱,他害怕,害怕失去詠心、害怕失去孩子;不預(yù)期地,滾燙的淚從眼角滑出,落到了她的掌心,他輕輕用著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哽咽地祈求:“不要這么殘忍,不要……拜托,給我們一個健康的孩子……”
良久,室內(nèi)里環(huán)繞著沈斯喬若有似無的低泣,直到他埋在她掌心的頭顱上,覆上一抹虛無的力量,給予他無限的安慰,聲音若有似無虛軟地響起:“喬……”
沈斯喬驚了一下,連忙抬起頭,看到了安詠心睜開的氤氳雙眸,他迫切地握緊她的手:“你醒了?還疼嗎?”
借著月光,安詠心似乎看到了他頰邊閃著的光澤,心疼比身體上的疼更加猛烈,她嘶啞著聲音問:“你哭了?為什么……”
“沒,我沒有哭!边B忙抹去頰邊的淚,沈斯喬探頭拉近他們的距離看她:“告訴我,你有沒有好一點(diǎn)?”
“騙人!”安詠心撇嘴也掉下了眼淚,“你哭了,你明明就哭了,是因為我對不對?”
“傻瓜!鄙蛩箚痰拇劫N上了她的額頭,喉嚨灼熱得難受:“對,是因為你,我心疼你,看著你因為我而受苦,我快自責(zé)得快瘋掉了。”
“對不起!卑苍佇纳焓仲N上沈斯喬的頰:“你不要哭,我以后都會乖乖的,不會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你沒有惹我生氣,都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還沒有注意到你的身體。”沈斯喬抓著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真切地說。
“不是的!卑苍佇膿u著頭,虛弱地說:“我知道,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你瞞著我也是因為害怕今天這種狀況發(fā)生,是我霸道、不懂事,因為自己的私欲責(zé)怪你、氣你,還說出這么多傷人的話讓你難過,是我錯了,你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好不好?”
他知道,是她誤會了他的淚……可是他是那么珍惜她的話,他點(diǎn)頭:“嗯,我不難過、不傷心,只要你快點(diǎn)好起來,我就不跟你生氣!
“都是我大意,才差點(diǎn)讓孩子出事,喬……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摸摸,他在我肚子里。”
安詠心傻氣地拿著他的大手撫摸自己的肚于,幸福至極。
而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對于沈斯喬是何等的鉆心剜骨之痛,他努力笑著點(diǎn)頭:“我感覺到了!
“喬……你喜歡這個孩子嗎?我們要他好不好?”
聽著安詠心這般小心翼翼的詢問,他知道她潛意識是害怕他會不想要,可是他怎么會?他沒有告訴過她,他比任何人都愛孩子,他的感同身受不比她少,可是……他多恐懼,是他們要不起這個孩子。
點(diǎn)著頭埋在她的小腹處,不讓她看見自己懦弱無助流淌的淚:“好……我們要,我們要他。”
安詠心的手覆在他的頭上,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一個幸福地幻想、一個痛苦得絕望……
沈斯喬從不知道,天堂和地獄的距離,竟是如此之短。
第一次以杜盛禮的委托律師出現(xiàn)在杜家的時候,沈斯喬就知道注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杜盛禮看著他的樣子,猶如一個守財奴般防賊,“我向恒簡打聽過給我安排的訴訟律師,也看了不少雜志,我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有想到真的是你!
經(jīng)過在恒簡這么長時間的訓(xùn)練,沈斯喬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沈斯喬,面對任何狀況,在外他都是一個有著優(yōu)秀素養(yǎng)的律師,笑道:“所以呢?”
“我憑什么相信你會幫我?”
看著杜盛禮一臉防備的樣子,沈斯喬淡淡地整理好手中的資料:“我沒有強(qiáng)迫你必須相信,你大可隨心所欲選擇接受或不接受幫助!
“如果我要求恒簡其他金牌律師替我訴訟呢?”
“對不起,Boss的意思是由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這個案子,如果你不接受,那么就相當(dāng)于恒簡剔除這個案子,不再受理!
“你!”杜盛禮似乎有些氣結(jié):“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什么案子都沒有打過的毛頭小子,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聽到杜盛禮的話,沈斯喬有些斂眉,沉聲:“看來杜先生是不把恒簡放在眼里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倍攀⒍Y當(dāng)然知道恒簡的實力,它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律師事務(wù)所,它的人脈關(guān)系廣大無可衡量,白道黑道都暢通無阻,他還沒有笨到跟恒簡作對:“你確定你可以贏?”
“這不就是你選擇恒簡的原因嗎?”
杜盛禮瞇瞇眼眸,他的確小看了這個小子、也小看了恒簡的律師,說話無懈可擊,沉聲:“詠心知道這件事情嗎?”
沈斯喬墨黑的眸閃過一絲不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從醫(yī)院回到家,安詠心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恢復(fù)好身體,但是她沒有再問過關(guān)于這個案子的任何問題,乖巧聽話地在他身邊支持他,他知道她害怕他生氣,害怕他會不要她,真傻氣!這輩子他的心碎在她的身上,無法再拼湊起來給任何人了……只是,他擔(dān)憂的事情漸漸接近,他必須帶她到醫(yī)院去檢查……
甩甩頭,思緒似乎有點(diǎn)遠(yuǎn)了,他聽到杜盛禮有些難為情地說:“她……是什么反應(yīng)。”
“你期望她能有什么反應(yīng)?”沈斯喬漠然地反問。
“你明知故問,她應(yīng)該很生氣你幫我!倍攀⒍Y有些怒氣。
“杜先生,這么說來,明知故問的人似乎是你……”沈斯喬挑眉,掃開資料:“我想,我沒有必要跟你談詠心,我的工作只需要跟你談離婚訴訟!
第一次,沈斯喬感覺到了邢簡恒的話是對的,對于杜盛禮,他終于有了主動權(quán),這樣的感覺并不壞,他可以理直氣壯地保護(hù)詠心,不屑于杜盛禮的挑釁,他……不可能是他們的威脅。
氣結(jié),杜盛禮卻無法反駁,他只好回歸主題:“你覺得我們的勝算是多少……”
“你們根本沒有勝算!”一聲尖利的話語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一抹火紅的身影。
沈斯喬抬頭,首次看到了傳說杜盛禮的原配夫人方眉,一身火紅的洋裝囂張跋扈,還算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樕媳M是惡毒的笑意,他似乎能夠深深體會到安蕊馨和詠心受到過什么的痛苦了,看著方眉,他的耐心驟然降到了冰點(diǎn)。
“方小姐,您似乎應(yīng)該有基本的禮儀,看到我們在談話,應(yīng)該避嫌吧?”
方眉怒瞪著沈斯喬,尖聲細(xì)語:“你算個什么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什么方小姐,我是杜太太!”
沈斯喬禮貌地一笑:“至于是方小姐還是杜太太,很快就可以見分曉,您何必這么著急呢?”
杜盛禮起身怒吼:“方眉,我已經(jīng)受夠你了,我忍受了你這么多年就是希望你能有所改變,沒想到你變本加厲,我們這婚離定了!”
“哼,你說離就離,你以為就你能請到恒簡的律師,我就請不到好律師?要離婚,你作夢吧!想把自己的財產(chǎn)留給那個小狐貍精,下輩子!”
似乎了解到方眉口中的小狐貍精是誰,沈斯喬很難接受:“方小姐,最后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您何必把話說得這么滿,我們法庭上見分曉不是很好嗎?”
斜睨了沈斯喬一眼,方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噢……你就是那個小狐貍精的男人嗎?哎喲喲,居然是大律師呢!怎么回事,大的是狐貍精,小的也有樣學(xué)樣了?”
“你!”杜盛禮氣得頭暈:“方眉,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狐貍精,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還有你!死心吧,我絕不會跟杜盛禮離婚的!
“離不離不是由您說的算的,最簡單的一條,我想你們分居應(yīng)該不只兩年了吧,光是這一點(diǎn),你們的婚姻實質(zhì)上早就不在了!
“我……誰說我跟他分居兩年的,我不承認(rèn)!
“輪不到你不承認(rèn),我手中的資料足以證明!
方眉看著沈斯喬墨黑的眸中閃過一絲獵豹般捕食的陰鷙,有些膽戰(zhàn)心驚:“你們、你們走著瞧!”
杜盛禮看著方眉離去,挫敗地坐回了沙發(fā)上,一瞬間似乎蒼老了不少,“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居高臨下地看著杜盛禮,莫名地有絲絲同情他,其實……這個男人,很可悲。
“沈斯喬……”杜盛禮突然出聲。
“嗯?”
“拜托你,好好的對詠心……千萬不要像我……蕊馨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fù)了她,詠心也一定會是個好妻子,請你,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我不是你,我不會走到那一步!
默默地承諾,沈斯喬卻有些不敢確定,真的……不會走到那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