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均均則是震驚地瞪著這個(gè)新來的夫子。
家人沖進(jìn)門的速度已經(jīng)算快的了,但這人的速度……
她完全沒看清楚這個(gè)詭異的家伙是怎么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從她身下移動(dòng)到遠(yuǎn)遠(yuǎn)的書桌那頭,還順便擺好了喝茶的姿勢。
真是……見鬼了……
還有,書桌上何時(shí)有茶可以喝的,她怎么都不知道?也是他在剛剛變出來的嗎?
“均均,你干么把自己的臉畫成小花貓?還……拿鏡子?”在化妝嗎?易大少爺疑惑地問道。
“大哥,不是我,是他畫的啦!”她急得猛搖頭。
“女孩兒家躺在臥榻上成何體統(tǒng)?還不坐正!”易父大聲怒道。
均均被嚇到,下意識地趕快坐直身子,急忙解釋!暗,是他一進(jìn)門就躺在我的軟榻上睡大覺,我只是想過去叫醒他而已,沒想到他就用筆把我畫成這樣了。要不是你們沖進(jìn)來,他還想要在我臉上多畫幾筆呢!”她又委屈、又氣憤地用力指向喝茶喝得一臉陶醉的男子。
“鳳先生,這是怎么回事?”易父深呼息了一下后,轉(zhuǎn)頭詢問他。
“我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還沒碰過一枝筆!焙硒P棲聳聳肩,四兩撥千斤地簡單回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事畫花自己的臉做什么?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門的武功撞我的手腕,讓筆尖畫上我的臉,然后又在一瞬間跑到桌旁去的!”易均均聽了簡直快氣昏了,深深覺得這個(gè)新來的夫子好奸詐、好陰沈,根本就是個(gè)偽善的雙面人!
這個(gè)人太假了,竟然給她裝無辜,她不信他真的是個(gè)單純的夫子!
“均均,什么他啊他的?叫鳳先生!還有,別再作白日夢了,誰有那本領(lǐng)在一瞬間就從你的軟榻處移動(dòng)至半個(gè)書房遠(yuǎn)的位置去?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dān),別冤枉在夫子身上!”易父有些生氣的揮揮手。
“我說的是真的!他剛剛還在這兒的,但在你們進(jìn)門的一瞬間,就從這里跑到那里去了啦!”易均均激動(dòng)地對易父比手畫腳,但配合著一張小花臉,不僅怒意不足,反倒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老夫人靜默地在氣定神閑的新夫子,和氣急敗壞的易均均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然后忽然笑了出來。
“娘?您笑什么?”易父疑惑地看著老夫人,問出眾人心里的疑惑。
“我……相信三丫頭的話。”老夫人開口說道。
“奶奶?!”易均均驚喜地坐直身子,接著得意洋洋地瞥向新夫子,相信他馬上就要被奶奶趕出易府了!
沒想到,她才高興了一下子,就見奶奶竟然走向鳳先生,眼中閃著欽佩的光芒,還緊緊握住他的手。
“鳳先生,我本來還對你的能力半信半疑,現(xiàn)在對你再?zèng)]有懷疑了!沒想到你竟然能制住咱們?nèi)绢^,我就將她交給你了,希望在夫子的調(diào)教下,能讓均均改頭換面。
“我會盡力的。”何鳳棲也用最誠懇的表情看著老夫人。
易均均先是愣住,接著忍不住哇哇大叫!澳棠!他一進(jìn)門就睡覺,明明就是個(gè)極不稱職的懶夫子,您怎么這么放心他?”
“安靜!均均,以后要絕對聽從夫子的教導(dǎo),別再搗蛋調(diào)皮了,聽見了沒?”易老夫人板起臉來斥道。
均均委屈地閉上嘴,不甘心地用白眼努力地瞪著何鳳棲。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最好在他身上瞪穿一個(gè)窟窿!均均咬牙切齒地幻想著。
“既然沒事,那大家就別待在這兒熱和了。夏兒,帶三小姐回房去打理干凈后,再回來上課!”
“是!毕膬簭拈T口鉆進(jìn)來,看到均均的臉后,很辛苦地憋著笑。
易均均不情不愿地起身,跟著夏兒回房。
回房后,夏兒趕忙端來一盆水,幫易均均凈臉。
“可惡、可惡、可惡!他下次就不要真的睡死,不然我一定要在他臉上畫個(gè)讓他斯文掃地的裸女圖!”
易均均一邊洗臉、一邊怒道。
夏兒則是一邊擰巾子、一邊偷笑。
“笑什么?”均均不高興地瞅向她。
“沒什么,只是覺得這新來的夫子挺厲害的。”
“厲害什么?還不就是個(gè)扮豬吃老虎的家伙!偏偏奶奶和爹爹竟然認(rèn)人不清,真是氣死我了!”
“小姐別氣了,說不定這個(gè)鳳夫子真有什么過人之處!”
“他一身的邪門功夫,鐵定不是什么善類!”易均均說道。
“好了、好了,小姐,咱們回書房吧!”
“你先去吧,我隨后就到!币拙A苏A劣挠牡拇笱劬。
“小姐,別想落跑,老夫人等著你過去,她剛才就囑我盯你緊一些呢!”夏兒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圖。
易均均哼了哼,不甘不愿地在夏兒的監(jiān)視下,返回書房。
*
易均均坐在書桌前,眼睛一邊偷瞄后方,一面心不在焉地念著《詩經(jīng)》。
突然,一顆不知道什么的東西敲到她的頭。
“唉呀!”她抱住頭,嚇了一跳。
“專心點(diǎn),沒背完半本,今天不準(zhǔn)休息!
“一天就要我背下半本?有本事你先來背出全本給我看!”
“如果我能背完,你愿意也背全本嗎?”他睜開眼,唇邊扯出一個(gè)似笑非笑的懶懶笑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辛苦背書,他卻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軟榻上睡大覺,她怎么看,心里都不平衡。
“你是夫子,要當(dāng)榜樣給學(xué)生看,證明你的肚子里是有墨水的。閹煵蛔,教學(xué)生如何心服口服?”她有意無意地諷道。
何鳳棲瞅了她一眼。
原本她以為他會裝作沒聽到,繼續(xù)睡他的大覺,沒想到他竟然動(dòng)了動(dòng),懶懶地從軟榻上起身,走向她身邊,要她起身讓開。
她抬頭看看他,默默地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他慢條斯理地磨墨,神情充滿自信,她不禁暗暗冷哼。這本《詩經(jīng)》極為拗口難懂,字字句句艱深冷僻,她壓根兒不信他能背出全本。
磨好墨,他攤開一張紙,執(zhí)起筆來開始落筆揮灑。
她捧著書,站在一旁直盯著字,一臉等著他出糗的模樣。
原本期盼他寫錯(cuò)幾個(gè)字,最好是能默錯(cuò)一個(gè)段落,好讓她能狠狠地嘲笑他,誰知道他下筆有如行云流水,沒有一次遲滯,完全沒有錯(cuò)落,落筆雖然迅速,但字字靈秀乃勁,絲毫不見茍且,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看傻了眼。
“等一下、等一下!”她突然大喊出聲。
何鳳棲終于停下筆,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這本不算,說不定你是對這本書最熟,才會用這本教我。我不考這本了,我要用……抽背的!”
“抽背?”他懶懶挑眉。
“怕啦?說不定你就只拿著這一本書充當(dāng)假夫子,行騙天下,考你其他的書,你就露餡了,對不對?”她故意抬起小下巴,用話激他。
他聽了沒有惱怒,只是一臉好笑。
“你不相信我只是個(gè)夫子?”他搖扇輕聲問道。
“哼,瞧你一身邪門和懶氣,根本就不像夫子該有的模樣。如果你說你是那個(gè)“煙波閣”的殺人頭頭何鳳棲,我還比較相信……咦?說來真巧,你叫鳳七,名字眼那個(gè)‘煙波閣’閣主的名字還挺像的呢!”
她沒發(fā)覺到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渾然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說中了他的身分。
何鳳棲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看我干么?”她也回瞪他。
“你見過‘煙波閣’閣主?”他輕問。
“怎么可能?我是在‘悅來樓’聽說書的講的啦!”她像看白癡一樣地瞅他一眼。
“喔!彼貞(yīng)了一聲。
“說書的形容那個(gè)‘煙波閣’閣主容貌俊美陰邪,來無影、去無蹤,擁有迷惑他人心志的邪門功夫,有人說他已經(jīng)迷去了皇帝和不少大臣的神志,預(yù)計(jì)要圖謀皇位,否則的話,他殺了王爺之子,皇家怎么完全沒有追究?”均均壓低音量,像在分享一則不得了的八卦似的。何鳳棲垂眼聽著,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臉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么?”她伸指戳戳他。
他的表情好怪,好像聽到什么啼笑皆非的笑話一樣。
“你想考我哪一本?”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你真敢接受挑戰(zhàn)?”她的神情興奮起來。
她就不相信他能背盡所有的書!不等他反悔,馬上轉(zhuǎn)身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
“從頭開始寫出來嗎?”他閑閑地問道,提起筆、拉好紙,就要開始默寫。
“等等!我要從中間抽考,我念出—句,你馬上把下面的全都默出來,如果默不出來的話,沒關(guān)系,我還是會認(rèn)你為夫子,只不過你得把這本默完才可以休息,如何?”她將他剛才的話,奉還給他,還刻意扮出寬大為懷的表情。
“開始吧!彼f道,仿佛她開的條件不值得顧慮。
“臭屁家伙,等會兒有你好看的!”均均低哼一聲。
“我開始念了喔——”
她才念出了幾個(gè)字,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接了下去。寫了一大段后,她又馬上叫停,轉(zhuǎn)身又換一本。換了一本,隨意翻了一頁,才念了幾個(gè)字,他又飛快地接寫下去。
如此反反復(fù)覆,不死心地一連抽考好幾本后,她徹徹底底地甘拜下風(fēng)。
“你簡直……不是人啊……”她瞪著桌上好幾大張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喃喃說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兄弟或是父母長輩,最不缺的就是飽覽群書的書呆子,但她從來沒遇過任何一個(gè)像他如此變態(tài)的人,害她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偷練分身術(shù),站了一個(gè)分身在她身后偷瞄她手上的書。
想著,她神經(jīng)兮兮地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渾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何鳳棲早就懶懶地躺回舒服的軟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寫了那幾大張的紙,已經(jīng)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過動(dòng)動(dòng)手而已,有那么累嗎?”
“是很久沒這么累過了!彼灿悬c(diǎn)想不透,自己怎么會配合她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你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有時(shí)間看書?難不成你練的是睡眠頓悟大法,睡一睡腦袋里就裝滿天文地理、文章學(xué)問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其實(shí)心里對他的神奇才能漸漸涌起無比崇敬的心情。
“也許。”
“那么……鳳先生,教教學(xué)生吧,這個(gè)睡眠頓悟大法要如何學(xué)?”
“就算有這門功夫,要練也輪不到你練。想偷懶?去將我那幾大張的文章全部謄寫一遍,然后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彼]著眼,懶懶說道。
“什么?你原先是說背完半本書的。 本斫衅饋!澳且淮蟑B的文章,誰能在一天內(nèi)背完?”她用力抗議。
“我是夫子,說了就算!笨棺h駁回。
“你這個(gè)只會睡覺偷懶的夫子,憑什么說了就——唉。 币粋(gè)東西神準(zhǔn)地輕輕砸向她的腦袋瓜子。
“憑我是夫子,所以說了就算!彼麘袘姓f道。
捂著頭上被松煙墨條砸出的包包,易家三小姐在暴力威脅下,委屈萬分、敢怒不敢言地背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