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關(guān)店的時候,店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客人。梁雨面對著柜臺,雙臂擱在柜臺上,下巴則擱在手臂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擾著韓彬說話。
「欸,韓彬,你為什么開這家店?」
「不為什么。」韓彬忙著洗杯子,連頭都不抬!笂呌锌盏脑,幫我將桌子擦一擦。」
梁雨置若罔聞,動也不動。又啰嗦說:「本來你攝影工作室開得好好的,干么突然收起來,開起咖啡店?」
她知道韓彬跟莊啟揚一樣,原是攝影師,從事商業(yè)攝影,兩個人還合伙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不知怎么回事,好朋友卻拆了伙,莊啟揚獨力撐著工作室,現(xiàn)在在行內(nèi)已經(jīng)小有名氣:韓彬卻跑來大學(xué)附近開了咖啡店。
「不為什么!鬼n彬仍然埋著頭。
「因為你喜歡莊啟揚是吧?」這不是秘密,但波中人不愿提,平靜無波的一池水,粱雨卻硬是丟進(jìn)一顆大石頭。
韓彬猛然抬頭,睜大眼瞪著梁雨,隨即甩甩頭,很無力似。
「妳都知道了,何必再問!鬼n彬苦笑。
「因為我不希望你這樣下去:你這樣只是逃避。是男人就不要怕被拒絕、怕受傷害,就要有受傷的覺悟!
「我這樣算什么男人。」那語氣近乎自暴自棄。
「韓彬!」說這是什么話!梁雨挺起身,正色說:「你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追求你自己的感情。只是,不去面對正視它,就過渡不過去!
許許多多感情的傷,多半都因為不肯面對,而難以過去。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勉強(qiáng)不來的,就別勉強(qiáng),讓自己白白痛苦。你對莊啟揚,就跟裴裴對你的心情一樣,你自己都勸裴裴,自己卻執(zhí)迷不悟。」
「怎么換妳想渡化我了?」韓彬又苦笑,搖搖頭!笂呎f的我都知道。倒是妳自己呢?非那么做不可嗎?那個人,嗯,他叫什么名字?樸志煥對吧?妳這樣好嗎?梁雨。梁晴跟他并沒什么,不是嗎?妳又何苦呢?」
梁雨輕哼一聲。
梁晴喜歡他,有那個事實就夠了。她要她嘗嘗,那種喜歡一個人,或渴望什么,巴著眼,卻得不到的滋味。
「梁雨,」韓彬苦口婆心相勸!笜阒緹ㄊ且粋不錯的對象,妳如果能喜歡他,應(yīng)該好好用心,別被負(fù)面的情緒影響!
「誰說我喜歡他!」樸志煥只是顆棋子,只是個工具。
「那就別再接近他了。何必呢?梁雨,妳這樣做只是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要是他知道了,會怎么想?會毀了妳的感情的——」
「你未免說得太遠(yuǎn)了!沽河曷牪贿M(jìn)去,打斷韓彬的話。
「我不希望妳一時負(fù)氣,到頭來反而傷害自己,自己心里也不好過。」
為什么她一定就會被「傷害」?干么她心里要覺得不好過?對韓彬的杞人憂天,粱雨很不以為然。
「韓彬,你未免想太多了。我認(rèn)識一個朋友都不行?」不肯承認(rèn)那陰暗心理所想所計畫的。
更何況,什么報不報復(fù),她不說,誰會知道呢?永遠(yuǎn)放在心底,藏得深深好好的,永遠(yuǎn)是秘密。
什么惡有惡報,想唬人?呵,嚇嚇人的脆弱良知罷了。放心吧,像她這樣壞的人,既然壞,又沒良心,既然心都沒了,還擔(dān)心什么報呢?吃好睡好,會過得很滋潤的。
「你有精神力氣擔(dān)心我,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吧。你那才真真是想不開,不肯面對事實!褂侄祷氐巾n彬身上。
韓彬一聽,又埋頭悶聲洗玻璃杯。
梁雨繞進(jìn)柜臺內(nèi),由韓彬身后環(huán)抱住他的腰!敢,我們兩個湊合在一塊吧,韓彬!狗凑瑯佣际菦]人愛沒人疼。
韓彬微扭身看她一眼!负冒,到變成老先生、老太太時,都這樣像無尾熊黏在一起。不過,那個樸志煥的事妳得先放棄吧,不然怎么湊合在一塊!
繞著圈子又啰嗦那檔事。
「你別窮擔(dān)心。」梁雨覺得沒意思,放開手,走出柜臺。
「梁雨——」玩火通常自焚,這種事盡管太陳腔濫調(diào),可沒人能預(yù)料,他怕梁晴到時沒怎么,倒是梁雨自己受了傷。
「好了,好了!沽河険]揮手,不理會韓彬的苦口婆心。
現(xiàn)在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意念,想傷害什么、想報復(fù)什么,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真要有人因此受傷害,那也一定是梁晴才是,怎么可能會想到時受傷的會不會是自己。
「妳為什么非這么做不可?」韓彬不禁嘆口氣。「我這么說妳一定會生氣,可一直以來,妳心里對梁晴覺得自卑,嫉妒她,不滿她占去妳父親跟繼母的關(guān)心與注意,所以妳一直耿耿于懷,妳這樣做,無非是——」
「你少胡說!」梁雨生氣大叫一聲。像連連被打了幾個耳光那樣,整個臉孔紅脹得熱辣辣。
「我希望妳別——」
「我要回去了!箰汉莺莸氐身n彬一眼,掉頭出去。
他到底是她的朋友,還是梁晴的朋友?竟然那么說她!梁晴究竟有什么好,每個人都要替她說話,怕她冷著熱著委屈著……居然連韓彬他也——
他知不知道梁晴怎么說他跟裴裴的?怎么睜著她那雙天真、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用她那無辜純潔爛漫的表情,說他跟裴裴「那種人」的?
她真真覺得委屈。到最后,就只有她最不值,心里不由得更恨更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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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四點了,樸志煥放下閱讀了一下午的期刊,稍微收拾了一下,走出研究室前,下意識地抬頭看看窗外的天空。
總是好晴天。
亞熱帶島嶼的天氣,晚夏了,仍舊懊熱燥悶。全球氣候暖化,熱已經(jīng)不能避免,未來或許會更熱。這樣亮晃晃、白花花的世界。
走出研究室大樓,白熱的陽光便猛烈襲來。實在太亮了,樸志煥微微瞇了瞇眼,并沒有注意到大樓稍遠(yuǎn)處站著的一個女孩。女孩像公主一樣,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裙,與白花的陽光融成一片。
看見他走出來,女孩移動一下,又躊躇著,似乎在猶豫,不知是否該開口喊他或追上他。
等她下定決心,樸志煥已經(jīng)走開。
「樸志煥!」她急忙想追上去,才往前跑了幾步,猛不防一聲叫喚,令她愕然停住。
梁雨正從校門口的方向跑來,跑向樸志煥,一邊還熱情地對他揮著手,一直跑到他面前,微微喘著氣,還沒說話,臉上就先泛開燦爛的甜笑。
樸志煥停下腳步,似乎有些訝詫,但一閃即過,望著梁雨。
「我正好要去找你!沽挥晷Φ锰,語氣不知多熟,認(rèn)識了多久似。
在樸志煥開口之前,搶著又說:「照片的事,你沒忘吧?」似乎跟他約定好了什么似。
「照片?」
「對啊。你不是說想看嗎?我特別帶來了!购茏匀坏厣斐鍪,親熱地挽住他手臂,態(tài)度親昵,笑得甜蜜蜜。
樸志煥微微一驚,只覺得突然,相當(dāng)意外,但沒表現(xiàn)得太愕然,表情甚至不動,情緒一點都不外顯。
他輕動一下,若無其事掙開梁雨的手!覆缓靡馑,我——」
「我本來想先打電話給你的,但想給你一個驚喜,干脆就直接過來!沽河甏驍嗨,又挽住他的手臂。
她好像沒注意到周圍的情況,沉醉在什么當(dāng)中似,臉上滿是甜笑,還染著暖洋的紅暈,微仰的眼眸濕潤迷蒙。
身后白影一閃,眼角余光或許捕捉到什么,她才忽然感覺到什么似,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身穿白衣裙的女孩,背對著他們,朝反方向跑去。梁雨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一閃即逝。
「梁雨,不好意思,妳可以將手放開嗎?天氣實在有點熱!箻阒緹ǜ纱嗝髡f,盡量委婉。
梁雨沒有立刻松手,在等什么似,稍過片刻,才放開手,笑說:
「對不起,我一時沒想那么多,看到你覺得很高興,所以……呃……不好意思,請你別介意!箚眩铀鲃恿耸前。收住甜膩的笑容,迷蒙的眼波一下子也變得清晰。
「妳找我有什么事?」樸志煥平靜的表情不顯一絲波動,若無其事。
「剛剛不是說了,照片啊。上回跟你提過的,你真的忘了?」梁雨抬起明亮的眼,直視他眼眸。
樸志煥若不記得是正常。本來就是因為韓彬隨口提起,她腦中突如一閃而現(xiàn)的「靈光」,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怎么會冀望他記得,反正他愛看不看那照片,她其實無所謂。他真要一本正經(jīng),鄭重地表示,她反而才覺得奇怪。
這一個多禮拜,樸志煥一直沒到「時代之風(fēng)」。這原也無所謂,就算守株待兔,哪能時時都蒙得著兔。偏偏梁晴倒去了兩次,在店門外徘徊,縮頭縮尾跟賊一樣時不時往店內(nèi)探一眼。
梁雨全當(dāng)作沒看見,還撇了撇嘴。一定是娟姨不準(zhǔn)梁晴再到「時代之風(fēng)」,梁晴自己偷偷跑來,卻又不敢進(jìn)去。乖巧聽話的好女孩梁晴,當(dāng)然不可能是為了找她,違背娟姨的話偷偷跑來。嘖,她可沒那么偉大。那么,是為了什么,可想而知了。
所以,本來她開始猶豫了,要不要再繼續(xù)那么做的,看到粱晴,她就不想那么多了。
樸志煥的研究室電話,倒也不難查,都是開放的,她知道他的研究室在哪里,也知道他研究室的電話。但想想,要做就干脆做得徹底一點,直接過來找人算了。
可巧,遠(yuǎn)遠(yuǎn)地她就看到……
「照片?」啊,是的了……樸志煥深黑的眸子一斂,重又望著梁雨。
真會有那么巧嗎?那年漢江邊的……
「嗯,我……」他看看時間。
「你有事?」
「嗯,真抱歉,我剛好有點事!
「那改天吧,沒關(guān)系!
「不過,還有一點時間——」樸志煥又看看時間,想想說:「妳要回去咖啡店吧?我送妳過去!
「不用了!沽河険u頭。
「我送妳。」語氣態(tài)度一直平靜而淡,柔淡中帶著堅持。
梁雨還想拒絕,一不小心接觸到他的眼晴,不知怎地就沒再出聲。
她跟著他默默走了幾步。樸志煥身高腿長,步伐大,梁雨不時落在他身后,甚至得小跑著,有點手忙腳亂地,才能趕上他。又走了一會,她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怎地,她竟與他并肩輕松走著了,用不著急急趕著。她沒發(fā)覺。不知什么時候,樸志煥配合她放慢了腳步。
走了片刻,快到校門口,樸志煥停下來。粱雨覺得奇怪,不明所以,納悶地看著他,還在奇怪是怎么回事。
「妳的鞋帶松了!顾皖^示意她。
?她楞楞地。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樸志煥已經(jīng)很自然的蹲下去,幫她系起鞋帶。
梁雨楞住,內(nèi)心小小一顫,像被什么踢了一下。
「這個——」從口袋拿出照片,粗魯?shù)厝o他,快聲說:「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過去就可以!
轉(zhuǎn)身疾步走開,走得那么急,甚至差點絆到自己的腳,顛晃了一下,可她沒停,有什么在追趕似,怕一慢了,就被什么逮住,再也逃脫不出來。
「梁雨——」樸志煥追喊了一聲。目光落在照片上,憂郁的眸眼深黑得不進(jìn)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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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門前,梁雨才發(fā)現(xiàn)身上剩下不到一佰塊。她翻翻柜子和抽屜,搜遍了櫥柜里衣服的每個口袋,才又多找出十幾——嗯,二、三、四,十四塊硬幣。
這些能干么?還不夠一碗陽春面的錢。她瞪著手中的硬幣皺眉。
還沒到月底,手上只剩下這些錢,她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不由得又皺眉。
「怎么了?」韓彬從他房里出來,只見梁雨站在那里,眉頭糾結(jié)著。
「沒什么!沽河旰芸彀彦X塞進(jìn)口袋。
韓彬還是瞄到了一眼。掏出兩仟塊遞給她,說:「這些妳先拿著吧!
「不用了……呃……」梁雨下意識想拒絕,想想還是老實地把錢拿了!钢x了。我會把欠你的帳記著。」
「別在意這個!鬼n彬笑一下?此簧沓鲩T的裝扮,問說:「要出去?」
「欸。」梁雨竟吞吐地欸一聲,眼神飄浮,心虛似地避開他眼光。
怕韓彬再問,匆匆就趕出門,邊走邊說:「我出去了!
走到外面,她才吁口氣。
真是,她又不是要去哪里做賊,搞得跟小偷一樣,其實大方說要回家去一趟不就行了。她不喜歡韓彬時不時勸她回家,勸她這個、勸她那個,雖然說他是為她好,她就是不愛聽。
像梁晴的事情也是。她覺得連韓彬都站在梁晴那一邊。這讓梁雨覺得更不舒服。韓彬不站在她這一邊也就算了,她不計較,但他不能幫梁晴說話,那令她不能忍受。
回到家,林嬸開的門,劈頭就詼:
「小雨小姐,沒聽說妳要回來啊。」看到她回來有點意外。
變成了客人了嗎?要回來要先通知,然后再讓上位的傳達(dá)下給林嬸知道?梁雨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林嬸無心,她在這個家里的地位真快變成客人似了。
像動物在異常時刻時,感到某種危險警訊般,有個念頭隱隱升起,但模模糊糊的,梁雨心里只覺得有些不舒服,并沒有想太多太深。
「沒人在嗎?」她邊走進(jìn)去邊問。
「太太出去了。小晴小姐在樓上!
「我爸呢?」
「先生一早就出去了。不過,先生有交代,會回來吃晚飯!
「喔!沽河赅敢宦。
林嬸在梁家工作好幾年了,算是看著梁雨跟梁晴姊妹長大的。見梁雨隨便穿件襯衫跟牛仔褲,便說:
「小雨小姐,妳怎么老是穿這些啊,不是襯衫,就是半仔褲。瞧,牛仔褲都起須了,襯衫也洗得褪色。女孩子穿得秀氣一些比較好,多穿些裙子、洋裝,穿得漂漂亮亮的,不是很好?像小晴小姐,穿的就比妳秀氣多了!
「我哪有錢買那些啊。」粱雨隨便回一句。
「沒錢的話,讓先生太太給妳買啊。」林嬸很自然說道:「太太前兩天才買了幾件裙子跟洋裝給小晴小姐,小晴小姐穿起來好看極了。妳跟小晴小姐身材差不多,穿起來也一定很好看!
對林嬸來說,一加一就等于二那么簡單?伞杆銛(shù)」這種學(xué)問——既然說是學(xué)問,其實是很復(fù)雜的,除了加,還有減,又有除跟乘,甚至還有開方跟平方,當(dāng)然還少不了因式分解。林嬸哪知道會那么復(fù)雜。
「我去看看小晴!沽河曛皇切σ幌。
才說完,樓上傳來梁晴的聲音:「林嬸,是誰?我媽回來了是嗎?」跟著,梁晴穿著白凈、跟公主一樣的衣裙出現(xiàn)在樓上梯口。
「是小雨小姐!沽謰鹛痤^。
不用她說,梁晴也看到梁雨了。
「小雨姊!沽磺缬行┮馔,表情亦有些僵硬。
「小晴!沽河陞s笑開臉,異于以往的冷淡。
林嬸徑自走到廚房去準(zhǔn)備晚餐的事。梁晴走下樓,臉色如常潔白干凈,但神情看起來有些憔悴。
「妳怎么突然回來了?」
「來看看妳啊。」怎么好像沒有太憔悴。梁雨笑得十分親切!负镁脹]回來了,今天有空,就回來看看。不過,好像很不巧,爸跟娟姨都不在!
「爸去打球,媽跟朋友出去,應(yīng)該再過一會就會回來吧!
「這樣啊!
「……小雨姊……」粱晴似乎想問什么,欲言又止。
梁雨的手機(jī)不巧響起來,梁晴的話被打斷,把想問的話縮回去。
梁雨比個手勢,接了手機(jī)。
「喂?」喂了一聲,臉上立刻泛起甜蜜的笑?匆娏呵缯约,不好意思似地稍微轉(zhuǎn)開身子。
「怎么打電話給我?」聲音又柔又甜。
頓一下,又用甜得有點膩的嗓音說:「嗯,我很好。今天有空,回家一趟,我現(xiàn)在人在家里。」
對方不知說了什么,她低低笑兩聲,沉浸在什么里似,光聽笑聲就很有嫵媚的風(fēng)情。
「哎呀,沒有啦!我正好有事嘛。嗯,我知道。你別擔(dān)心,我會的。好,我晚點再打電話給你,拜!
梁晴睜大著眼看著她,俏臉失了血色,臉色更蒼白
「那是誰?」幽幽問。
「呃,一個朋友。」梁雨支吾帶過。
「是樸教授嗎?」
「啊?」梁雨一愣,有點狼狽,措手不及似。
「小雨姊,妳跟樸教授——妳知道我在說誰吧?樸志煥教授,妳認(rèn)識他吧?」
聽到那名字,梁雨臉上明顯閃過一抹光采,卻輕描淡寫說:
「呃,他有時會到我們店里去!
「妳跟他很熟?」
「哎呀,也不是那么熟啦,我跟他只是朋友!箍跉庥行┳鲎骺鋸,也像那些否認(rèn)緋聞的明星,否認(rèn)得破綻百出,欲蓋彌彰。
「可是,妳前天去找他了不是嗎?」梁晴不斷追問,有些幽怨。
粱雨又一愣。但不知怎地,這一愣仿似有點作戲似的刻意。
「哎呀,妳都看到了?」羞紅臉,很不好意思似。
跟那羞紅的表情相反,梁晴的表情有些凄凄,語氣苦澀,喃喃說:「是啊,我都看到了……」
「妳怎么不叫我?」
「叫妳?」叫她做什么?看他們卿卿我我?
「對啊。妳也認(rèn)識志煥——啊,我是說樸教授啦!挂桓辈恍⌒恼f溜嘴。
叫得那么親……粱晴心揪起來。原來他們兩個人那么好了……
「小雨姊,妳……妳跟他……跟樸教授認(rèn)識很久了嗎?那天,妳都跟他在一起嗎?約會嗎?你們都做了什么?」問到最后,語氣輕顫起來。
梁雨卻沒發(fā)覺,自顧陷在一種難為情里。帶點羞說:
「也沒什么啦,我們只是一起吃了飯,到公園走走,談?wù)勑亩!共徽f聊天說談心——有心可以談,就有情可以訴,聽在梁晴女孩敏感的耳隉,說不出的曖昧,帶著不同意味。
梁晴倒退一步,站不穩(wěn)似,表情有點扭曲,幾乎快哭出來。
梁雨總算發(fā)現(xiàn)梁晴的異樣,走過去,邊伸出手作勢扶她,邊說:「怎么了?小晴。妳臉色有點——」
「我沒事!」梁晴有點厭惡地?fù)荛_她的手。匆匆說;「我只是有點頭暈。對不起,小雨姊,我先回房去休息了。」不再看梁雨一眼,轉(zhuǎn)身匆匆跑上樓。
「小晴,妳真的沒事吧?」梁雨還關(guān)心的在后頭追問。
「沒事!沽呵珙^也不回,語氣已帶著哭意。
梁雨正想追上樓,大門喀一聲,有人回來了。
那瞬間梁雨臉上浮掠過一絲不巧、可惜了的表情。
不必回頭,先回來的一定是娟姨,梁雨很確定,娟姨是那種不會讓先生回來看不到自己的人。
「娟姨!罐D(zhuǎn)身過去,凝白的臉已經(jīng)堆起笑。果然是娟姨。
「小雨?」娟姨有點意外,呆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立即化驚為喜的表情!冈趺赐蝗换貋砹耍恳膊幌却螂娫,我好讓林嬸準(zhǔn)備妳喜歡吃的東西。」
「不用那么麻煩了,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妳有陣子沒回來了,妳爸一定會很高興!
「爸不生我的氣就好。」
「怎么會。」
這樣敷衍幾句,梁雨跟娟姨就沒什么話說了。好在時間有點緊迫,娟姨急著上樓梳洗換衣服,跟梁雨又敷衍兩句便上樓去了。
不一會兒,梁父就回來?吹搅河,也愣了一下,沒預(yù)料到。從上回不歡而散,父女倆有段時間沒碰過面了。
「爸。」還是梁雨先開口。
梁父似乎有些意外。嗯一聲,找著話說:「嗯,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爸啊,好久沒看到爸爸了!
這樣不掩飾感情的表達(dá),讓梁父又是一愕,望著女兒,感觸有些復(fù)維。
「爸還以為……」搖搖頭。說;「什么時候回來的?留下來吃晚飯吧?」
從上次不歡而散,梁父氣過后,再看到女兒,態(tài)度似乎妥協(xié),不再一開口就命令梁雨搬回家,這時更是詢問的口氣,挽留女兒一起吃晚飯。
「回來一會了。當(dāng)然要好好吃一頓了!沽河暾Z氣跟態(tài)度十分輕松,輕松得有些刻意的感覺。
「讓林嬸多準(zhǔn)備一些妳愛吃的!
「不用了,別把我當(dāng)客人。好了——」梁雨簡直一反常態(tài),過去挽著父親的手,說:「爸打了半天球,出了一身汗,趕快去洗個澡吧,要不然可會發(fā)餿!
「妳這孩子!」粱父很意外又高興。
「快上樓吧!沽挥陮⒏赣H推上樓。
看著她父親輕快上樓,她勾勾嘴角,勾起一抹笑紋,顯得有些詭異。
晚飯時,大家都到了,只有粱晴姍姍來遲,眼睛有點紅腫,好像哭過了。梁雨胃口很好,連吃了兩碗飯,還不斷稱贊林嬸煮的好吃。梁晴卻相反,沒有一絲胃口,完全吃不下飯,顯得心事重重,心情低落、抑郁寡歡的。
「怎么了?小晴。怎么不吃飯?」娟姨轉(zhuǎn)向女兒。
「是啊,小雨。要多吃一點。妳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梁雨附和娟姨。
梁晴憋紅臉,有點憤恨地掃她一眼。
「我吃不下!箤λ赣H說。說不盡的委屈,卻只能吞著。
「身體不舒服嗎?」
梁晴搖頭。
「那就多少吃一點吧。」
「我吃不下嘛。」
「小晴吃不下,就別逼她了。」梁父心情很好,竟順著女兒的任性!感∏纾瑠叧圆幌,就少吃點沒關(guān)系。但如果身體不舒服,要告訴爸媽,懂嗎?」
「嗯!沽呵绻皂橖c頭。
「小雨,妳別吃太多,吃撐了,對身體不好!沽焊皋D(zhuǎn)向大女兒。
「爸,哪有勸人家別吃飯的,怕人家吃多了!沽河旯室夤墓娜鶐汀
「妳這孩子!谷堑昧焊感α,很高興,說;「爸是怕妳吃多了,對胃不好!
「沒辦法,林嬸煮得太好吃了嘛!拱蚜謰鹩仲澋煤呛切。
父女倆也跟著笑,娟姨看在眼里,也附和地扯扯嘴角笑了一笑。
「對了,」梁父想起什么,轉(zhuǎn)向娟姨!盖靶┨鞀吿岬慕o小晴買車的事,帶小晴去看看,看合適的就買下吧!
娟姨反射地看了梁雨一眼。梁雨沒反應(yīng),自顧扒她的飯。
「過兩天吧!咕暌毯龓н^,忌諱什么似,又看梁雨一眼,似乎不想在餐桌上多提。
「有看合適的,就告訴我!
娟姨點個頭,匆匆轉(zhuǎn)開話題,對梁雨說:「對了,小雨,妳還在那家咖啡店打工嗎?」
好好沒事的干么突然提這事,犯這忌諱。梁雨瞅瞅娟姨,看她父親臉色一變。只聽得娟姨又說:
「娟姨是想,如果妳真要打工的話,倒不如到妳爸的公司!
原來娟姨這么替她著想啊。梁雨堆起一臉笑,雖然皮笑肉不笑,看起來也不失真誠,口氣更是窩心。
「謝謝娟姨,替我想這么多。我正想跟爸談?wù)勥@事呢。不過,我肚子餓死了,還是先把肚子填飽了,才有力氣說。」
一番話又惹得梁父笑起來。尤其,聽梁雨的口氣,好像特地回來要跟他這作父親的商量,梁父更覺得高興。
梁晴一直悶悶不樂,梁雨卻越顯得好胃口,吃個不停,連飯后林嬸端上的水果跟點心,她也吃個精光。梁父眉開眼笑,不時要她少吃點,她就把自己盤里的夾到父親盤里,梁父每每搖頭,像是拿她沒辦法,但每次都很高興地吃了。
「啊,我肚子脹死了。」吃飽飯后,梁雨一副酒足飯飽,拍拍肚子說:「不行了,要消化一下才行。爸,我們出去走走,消化一下吧。」
「也好。」難得女兒這么主動,感覺這樣和睦,好像又回到過去,而且父女倆很久沒有像這樣聚在一起了,梁父忙不迭點頭。
「娟姨,小晴,大家一起去吧!沽河甏蠓降赜盅暌谈呵。
「我覺得不舒服,不去了。」梁晴一口回絕。
娟姨似乎想跟,又不放心梁晴,只叮嚀說:「你們?nèi)グ。不過,天色晚了,別出去太久,早點回來!
梁雨笑嘻嘻應(yīng)一聲,挽著他父親的手臂出去。
夜氣仍然悶燥,撲了一面,好似蒙上一層塑膠袋,口鼻窒息。但梁父心情很好,聽著女兒有一搭沒一搭扯著無關(guān)緊要的瑣碎。
「小雨,回來吧!菇K于,梁父還是忍不住提起,希望女兒搬回家!赴峄貋砑依镒。腥苏諔(yīng),爸也比較放心。爸也不放心妳繼續(xù)在咖啡店工作!我知道妳不高興我提這個,但爸只是擔(dān)心妳,為妳好!
「嗯……」意外地,梁雨居然說:「我知道爸是關(guān)心我。我想過了,就剩下不到一年了,我決定把書念完,不休學(xué)了。至于打工的事,韓彬是我的朋友,又幫助過我,我想,至少得等到他找到接替的人才好辭職!
梁父沒想到,女兒居然肯好好聽他的話,非常高興,連忙點頭說:
「爸了解,這個爸明白!是不能說辭職就辭職,但妳能想通了,爸很高興。教育是很重要的,妳決定繼續(xù)完成學(xué)業(yè),爸真的很高興!
女兒好像突然間長大懂事,梁父說不出的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爸,嗯……」梁雨吞吞吐吐,有什么事難為情,不好說般。
「怎么了?有什么事,盡管跟爸說!
「呃,那個……我想我既然打算辭職,總不好再向韓彬預(yù)支打工費吧,所以,嗯……那個,爸,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錢……」跟父親要錢多難為情似,趕緊又表明說;「我會還你的。」
雖然韓彬盡量不虧待她,盡量付她優(yōu)厚的打工費,但那點薪水,在消費高昂的城市,付個房租就沒了。韓彬好心不收她房租,但她堅持一定要哈,至少付一半。剩下的錢,就實在薄得可憐。瞧,她現(xiàn)在身上不就剩不到一百塊。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買件象樣的衣服了,更別提娟姨給梁晴買的一套套昂貴的名牌衣服。
「妳這個傻孩子!什么還不還!這幾年妳都不在家里,爸要寄錢給妳,妳也不肯要,爸一直很擔(dān)心。明天爸就把錢匯到妳帳戶里,以后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爸,知道嗎?」梁父很高興這個女兒開口跟自己要錢,也不問她需要多少。
「嗯,謝謝爸!
這些錢本來就都該是她的,她不應(yīng)該笨得什么都不要,跟她父親鬧僵,都拱手讓給娟姨跟梁晴。
她想她父親給她的錢,就算折合不到梁晴一臺車的錢,必定也不會少的。瞧瞧娟姨吃飯時那表情,哄著她爸給梁晴買車,就怕她知道。
哼,偏偏就那么不巧,她剛好在這時候跑回來。娟姨一定很懊惱這種不巧吧。就算她壞不了她娟姨的打算,她也可以拐些彎,扳回一城。
「爸,」私下里,跟父親又說:「爸,關(guān)于搬離韓彬家的事——」
現(xiàn)在她是學(xué)聰明了,有錢,不必為生活發(fā)愁煩惱,那才叫自由。沒有錢,隨時隨地逐「都市水草」而居,那種自由是變相的無家游民。
「怎么?」梁父最擔(dān)心這個,一聽梁雨提起,立刻追問。
「嗯,要搬的話,總也得有地方住吧。有個房子的地點很不錯……」
「搬回來住不就好,干么自己一個人住,爸不放心。」
「人家都幾歲了,也該獨立了吧!
也不是沒道理。其實,只要梁雨肯搬離韓彬的住處,梁父什么都肯妥協(xié)。
「那么,讓妳娟姨陪妳去看看吧!
「不必了,娟姨有自己的事要忙吧,怎么好老是麻煩娟姨。而且,小晴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娟姨要分心照顧她,我不希望娟姨再為我的事操心。」
梁父沉吟不語,還是不放心。
梁雨又說:「我去看過了。我喜歡那問公寓,地點很不錯,可是人家沒敢跟你說——」
「為什么?」
「怕你還在生我的氣。 挂幌伦尤鰦善饋,好像那個走路還搖搖晃晃,老是伸手要父親抱抱的小小雨。
女兒這樣跟他親,想想這幾年的冷淡,梁父又感慨又覺得安慰。
「既然地點好,妳又喜歡,爸就買給妳。」只要女兒不要再跟陌生男人繼續(xù)住在一起就好。
「謝謝爸!」梁雨很高興,但一下子又吞吐起來,難以啟齒似。「不過……呃,爸,那個……嗯……價格有點……貴……」
「要多少?」
「大概要一千多萬吧!
梁父點頭,表示沒問題。
「不過,爸,這件事你先別跟娟姨講!
「為什么?」梁父不解。
「娟姨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要陪我去看房子的。小晴身體不好,這陣子精神也不太好,娟姨已經(jīng)夠擔(dān)心了,我不希望她再為這件事煩心。爸,你陪我去就好了,我百分百信任爸的判斷力跟決斷力,全權(quán)由爸作主!拐f到這里,那嬌憨的口氣惹得她父親笑起來。
接著又說:「再說,我跟爸好久沒有單獨一起做什么了。我都想好了,我們看完房子后,一起吃大餐,然后,爸再陪我逛街,買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爸哪懂那些!沽焊覆煌N⑿。
「爸不懂沒關(guān)系,只要負(fù)責(zé)看我穿了好不好看就可以了。當(dāng)然嘍,還要負(fù)責(zé)付帳!
「恐怕這才是妳真正的目的吧!沽焊复蛉さ馈
「哎呀,這下糟糕了,我的『陰謀』居然被爸揭穿了!」梁雨夸張地提高聲調(diào),又跟父親撒嬌。
梁父呵呵地笑。好久沒跟大女兒這樣談心了,高興之余,又十分欣慰,一下子就被說動。
「好啊,都聽妳的!惯@些年父女倆跟陌生人一樣,今天她變了一個人似,變得又聽話又懂事,那個女兒又撿回來了,不管女兒要求什么,梁父都肯給。
「太好了!我就知道,爸最好了!」梁雨挽著父親,像小孩子那樣,又笑又叫,十分雀躍。
哼,她娟姨會偷偷摸摸,她梁雨就不會靜靜悄悄的要嗎?心里那陰暗的一面,那灰暗陰沉不吸光的地帶,某種黑暗的東西無聲在滋生。
回到家,梁雨連衣服也不脫,一古腦兒躺在床上,嘴角一直勾著,看起來心情很痛快。想起什么,掏出手機(jī),按了個號碼。
「喂?」那頭響起裴裴的聲音。
「是我。」
「是妳!」裴裴說:「這在妳家里嗎?妳剛剛怎么了?干么突然那么說話?喉嚨不舒服?現(xiàn)在好了嗎?」奇怪粱雨先前跟她通話時,怎么突然變得那么嗲、那么黏。
「沒什么,妳聽錯了吧!沽河攴裾J(rèn)。
裴裴也不追纏著這事,聊了一會,便掛了電話。
但才收了電話,不一會,梁雨手機(jī)又響起來。
「怎么了?怎么又打——」以為又是裴裴。
「我是樸志煥。」
。克阕。真的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