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乒乓作響的敲門聲把風豫樂從睡夢中吵醒。
他坐起,托著額,感覺頭痛欲裂。昨天詠風日的奔波累壞了他,讓他安穩(wěn)地睡上一覺有那么難嗎?
“王、王!”門外的人不停拍門叫嚷。
風豫樂嘆氣,一抹臉,方醒的混沌已不復見,眼中閃耀的是精銳的目光。
“進來吧!彼鹕硐麻剑闷鹜馀鄞┥。
門被“砰”地推開,身材富泰的中年婦女氣急敗壞地沖了進來。
“王!您帶回來的是什么怪物啊?您瞧瞧,她把我的手傷成什么樣子!前兒個門房撿回來的小黃狗至少還會搖尾巴,她呢?見了人就又踢又咬,枉費我還拿衣服要給她換!”連珠炮的急嚷伴隨不停逼近的肥短手臂,迫使他坐回榻沿。
糟,他低估她的能耐了。風豫樂心里暗叫不好,揚起溫和的笑,給予安撫!按竽铮葎e氣,有話好說!
昨晚回到風王府時間已晚,加上她累到在他肩上睡得不省人事,他便找間空房把她丟著,再留了張紙條請總管崔大娘今早幫忙打理,以為她休息一晚,驚慌的情緒會比較平復,沒想到,率先平復的是她的體力。
“怎能不氣?打我長眼睛,就沒見過這么沒禮貌的姑娘家!”崔大娘氣呼呼的!巴酰睦飵Щ貋淼陌。窟@種婢女我可管不動!”
“我曉得,你別氣,我來處理。”風豫樂不停安慰,簡單梳洗后,往昨晚扔下她的廂房走去。
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婢女們圍繞在廂房外,個個臉上掛彩,狼狽不堪。
“王……”一見到他,宛如見到救星,有人甚至還熱淚盈眶。
他從不知道自己如此受人歡迎。風豫樂低嘆口氣,臉上滿是和藹的笑容。“都下去吧,我來處理!
“小心點,她手上有剪子!迸R去前,她們給了他一個“好消息”。
她還真懂得要怎么保護自己!風豫樂挑眉,看到地上擺著裝有早膳的木盤,彎身單手托起,在門上輕敲兩下,推門走進。
一進門,就看見一片狼藉,床幔、紗簾成了一條條碎布迎風擺動,椅子東倒西歪,花瓶、盆栽碎裂在地,房中那張需兩個大男人才抬得動的檜木桌,是唯一幸免的幸運兒,但從地上的拖痕可以看得出,它也是經(jīng)過一番頑強抵抗才得以脫身。
把木盤往桌上一放,他環(huán)顧四周,找尋她的身影。察覺到后方有氣息流動,他微微一笑,連手指也不曾抬起,在她即將奪門而出的前一刻,突揚的風吹動房門,門扉應聲關上。
她嚇白了臉,握緊手上的剪子,回頭狠狠地瞪著他。
無視她的目光,風豫樂長腳勾起一把圓椅,坐下后,拿起木盤里的饅頭掰開,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不明白他的舉動,她全身戒備,看著他一口又一口吞掉白白胖胖的饅頭,不由自主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她早該乘機逃跑的!結果她卻睡得那么沉,還是那個大嬸進來才把她叫醒。她撲倒她想逃離,那個大嬸卻大呼小叫招來一堆幫手,把她擋在房間里,出都出不去!
風豫樂睨她一眼,那嘴饞又硬要強忍的模樣,讓他好笑,又覺得有點可憐。經(jīng)過昨天的折騰,怎么可能不餓?
“你想怎樣?”終于,她開口了,聲音有些嘶啞無力。
“喂胖你好把你吃掉!币娝蓤A眼,風豫樂大笑,拿起手中饅頭晃晃!鞍萃,這比你好吃多了。那些犧牲你的人如此無知,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你還要信他們嗎?”
有些被他的話打動,解語瞥他一眼,內(nèi)心拉扯著。
昨天太暗,她又忙著抵抗,根本沒仔細看他的模樣。方才,躲在門后,見他進房,她嚇了一跳,怎么也沒想到大家口中能力強大的風王,竟長得如此斯文俊秀。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像廟里神像那么可怕,即使昨天被她攻擊成那樣,面對她,還笑得出來,看到房間被她搞成這慘狀,連眉也沒挑。
風豫樂把木盤推向她,而后起身,退到榻沿坐下。
“夠遠了嗎?”他雙手平舉,顯示自己毫無敵意!安恍盼业脑捯渤桑还茉鯓,至少吃飽了,也比較有力氣跟我抵抗吧?”
解語又咽了口口水,她真的餓了,自前晚被人抓住后,她就滴水未進。
確定他離得夠遠,她迅速抓起一顆饅頭,隨即退到墻角,一邊警戒地瞅著他,一邊囫圇吞咽,三兩下就已把手上的饅頭解決,她猶豫了會兒,又上前抓了顆饅頭,還連帶把旁邊的粥端下,這次她只退了兩步,就蹲在地上吃喝起來。
那狼吞虎咽的模樣,讓風豫樂心頭像梗了什么,很不舒坦。他猜錯了,她絕對不只餓了昨天而已。她之前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在她把托盤里的東西吃得差不多時,他才緩緩開口!啊愕拿?”
解語一驚,抓起剪子,退到門邊。“你想做什么?”
“不然我要怎么喊你?”風豫樂莞爾。“小花嗎?”
“難聽死了!”她不屑地啐了聲。
“哦?那不然是什么好聽的名字?”他繞著圈子套話。
解語沒上當,反而一臉防備地瞪著他!胺盼易撸
“來個交易吧!”無視她的敵意,風豫樂笑得燦爛。“你好好留在風王府做事,我每月給你二兩銀子,等兩年期滿,我會再給你二十兩銀子,到時,看你要去哪里都無所謂。”
“我不要,你在騙我!”給她錢還放她走?哪有那么好的事!
“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我騙你做什么?”真拗。
“你……你只想說服我,要我?guī)湍泸_更多的姑娘來讓你吃掉,增進功力,以為我不知道嗎?”意志在動搖,解語仍努力找著理由反駁。
瞧瞧,在她口中,他倒成了吃人魔。風豫樂哭笑不得。想不到他也有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時候。
“我怕你還沒把人騙進來,我府里的人就已經(jīng)被你嚇得全跑光了!憋L豫樂搖頭,無奈苦笑!澳惆涯切┼l(xiāng)野傳聞忘掉成不成?假的,全是假的!我對人肉一點興趣也沒有。”
到底誰說的話才是真的?解語猶豫,不知該不該相信他。大家都說要獻供,風王才會保佑他們,但他看起來和常人無異,根本就不像會吃人的樣子……
此時,身后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將她嚇得跳離數(shù)步。
“王,還好吧?”崔大娘在外頭擔心地喊。
瞥見他起身,解語連忙后退,隔著桌子和他繞圈。
風豫樂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縫,壓低聲響笑道:“沒事,別擔心。幫我準備衣物、清水讓她梳洗,看廚房有什么點心,送些過來。”
“還要留她?王,您人就是太好了……”崔大娘忍不住叨念。
風豫樂保持微笑,門一關,翻了個白眼。和仆婢們過于親近有好有壞,好處是他們會對你死心塌地,壞處是會把你當兒子看,嘮嘮叨叨地煩死了!
回頭看見她退至榻旁,風豫樂唇角勾揚起好看的弧度,怕她不安,他就這么站在門邊,沒再朝她接近。“別對她們動手,她們都是群弱女子,捱不住!
那抹笑,緩和了她心里的驚惶。解語咬唇,握著剪子的手放了又緊,緊了又放。他剛剛的話,聲雖悄,但她都聽見了。如果他真像傳聞所說的那樣,那些人為何會愿意留在這里?難道他們都不怕被他吃掉?還是……那些傳聞全是假的?
“你是什么人?”該不會她認錯人了吧?
“風王風豫樂,這里是風王府!憋L豫樂自我介紹!俺四苷瓶仫L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以外,其它你聽到的應該全都經(jīng)過渲染。”
在那張俊容上,她只看得到輕松笑意,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險,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把他和傳說中的形象聯(lián)想在一起。
而且,他昨天還拿披風披在她身上……想到在他面前露出肌膚,她的臉一紅,慶幸臉上的臟污可以掩飾一切。
“為什么不放我走?”她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你現(xiàn)在有地方去嗎?”明白若不說清楚,無法解開她的疑慮,風豫樂開始分析!澳闵頍o分文,要靠什么過活?要住哪?我讓你走,等于是害你。”
他的話,說動了她,心中鞏固的防備,開始瓦解。她不用再露宿林間,有吃有穿,還有錢可以拿。那些犧牲你的人如此無知,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你還要信他們嗎?憶起那些陷害她的村民,解語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就算是陷阱也罷,她的人生再也不要被那群混蛋左右!
“月俸二兩,兩年后,給我二十兩?”握著剪子的手放下,她重復確認。
聽出她的軟化,風豫樂揚笑!皼]錯,小花,擔心的話,我們可以立個契。”
小花?解語愣了下,對上他含笑的眸子,才會意過來他在叫她。
“鬼才叫小花!”她又還沒答應把自己賣在這兒,憑什么幫她亂取名字!
“我還挺喜歡的。小花,好聽又好記!憋L豫樂笑道,肯定的語氣仿佛就此定案!靶』ò,待會兒拿東西來的是崔大娘,府里的事全由她分配……”
“解語!彼а,不甘不愿地從齒縫中迸出兩字。
問到名字的風豫樂笑得開心不已!爸x謝的謝嗎?”
“管那么多做什么?”解語怒道。
“真可惜了小花這個好名字!睙o視她的怒意,風豫樂聳肩戲謔道。“待會兒崔大娘會過來,從今天起,你就安心地待在風王府吧,歡迎你,小語。”朝她溫煦一笑,他開門走出。
解語愣住。小語……已經(jīng)多久沒人這樣叫過她了?一股熱潮驀地泛上眼眶,她咬唇忍住,把所有的情緒轉化為怒火。
都是他,誰準他這樣叫她!她氣惱地漲紅了臉,發(fā)現(xiàn)手上還握著剪子,略一躊躇,放到了桌上。
等著吧!等她待滿兩年,看他還能叫誰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