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心站在庭院中,美眸望向池塘旁的大樹,她仿佛看到有個傻姑娘站在池邊搖搖欲墜,她沒掉下去,卻從此遺落了心。
她閉眼,環(huán)抱住輕顫的身子,像是這樣就可以將那時透過強健臂膀所傳來的溫暖留在身旁,只是,如今當她再睜開眼,她已不復單純,而他也不在身邊。
孟海心咬唇忍住痛楚,不讓眼淚盈眶。不行,她不能哭,家里的人已經(jīng)夠擔心她了。
好不容易,終于將那股激動抑下,但她的視線仍無法自他們初次相會的地點挪開。
明明不是很久之前,卻恍如隔世。
她以為再也不會踏進的家門,她回來了;她以為自己永遠都會原諒他,她離開了他。
當她回到家,爹娘哭腫了眼,已從旁人口中知道她流產(chǎn)的他們,對此事絕口不提,拼命擠出笑要她好好休養(yǎng),什么也別想。
但她沒辦法不想。
她愛著那個人,即使她的心和身子都已傷到千瘡百孔,她還是愛著他。
那時哭喊出對他的指控,其實并不是她的真心話。只是哀痛欲絕的她已無法保持清晰的理智,當他不說話,她也就將之視作默認。
他在榻旁照顧的那三天,她完全不看他。她只是不停地流淚,為那無辜逝去的小生命哭泣,懊悔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直到回了家,慌亂受創(chuàng)的心被親情漸漸撫慰,當傷痛褪去了些,她得以用較為冷靜的心情看待這一切,她就想通他不可能會這么做。
雖然從小生長在那樣的環(huán)境,但他并不是冷血的人,不然他也不會過得那么痛苦。
更何況,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做出這種決定,那他又怎么可能會本末倒置地用這種危險的方式去傷害她?
想到他默默自行承受的苦,她就心疼到好想回去那個院落里,想要握住他的手,讓他知道她依然站在他這一邊。
只是傷太重,恐懼太深,想到要再回去那個有如人間地獄的地方,她卻步了;想到她回去只會增添他的掛慮,她更是裹足不前。
她明白他為何會應允她離開,因為在這里,她才是安全的,她的家人會照顧她,他對她的深情讓他沒辦法再冒險放她留在樊家。
所以即使她好想好想見他,也得忍著,她相信他曾在她耳旁溫柔低喃的「很快」,一定已近在咫尺。
「……小姐?」小心翼翼的叫喚自背后傳來。
孟海心不禁莞爾。即使她已經(jīng)完全康復了,家里的人仍將她視作易碎的花瓶,連喊她都不敢大聲,活像會將她的魂魄震飛似的。
知道他們?nèi)腔陉P(guān)懷,對于這樣的保護她只覺欣然接受,而不是用抗議讓他們更加放心不下。
「什么事?」她回頭。
「有一封給您的信……」婢女有些吞吞吐吐,頓了下才又補上一句:「是姑爺捎來的!
很少聽到有人這樣稱呼樊伯臨,孟海心愣了下,會意過來后更是驚訝。
大哥在日前恢復神智的消息震驚了整個京城,就連身處保護中的她,也從仆婢的閑談中得知此事。
剛聽到時,她很擔心他會來將她這個妻子帶回去,但過了幾日都沒有任何動靜,她也就寬下心來。
或許是大哥認為再神智不清時所做的事都作不得數(shù)吧。她是這么猜想的,一方面為了多了一人可以幫他而感到開心,一方面也為了她不會因為這個身份為難而欣喜不已。
但這個突來的舉動,卻讓這些臆測可能會變成一種癡心妄想。
「……送信來的人還在嗎?」她抿了抿干澀的唇,要自己別逃避現(xiàn)實。
「走了!规九荒橁P(guān)心地看著她。小姐在樊家過得那么慘,若換作是她她也不想回去!感〗,你要看嗎?還是先交給老爺、夫人過目?」
「沒關(guān)系!姑虾P拿銖姄纬鑫⑿,不想讓婢女擔心!附o我!
接過信封,她深吸口氣,抽出里面的紙——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汝勝矣
上頭只寫著這幾個字,孟海心先是白了臉,而后又困惑地蹙起了眉。
看到開頭,她還以為大哥知道她和他的事,用這兩句詩來諷刺她的不守婦道,但最后那三個字卻又推翻了這個猜測。
孟海心翻過信箋,怕自己有所遺漏,但除了那幾個字,她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訊息。
她把那幾個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卻只覺腦海越來越混亂,最后只能怔怔地看著那張信箋。
她不懂,大哥為何要寫這兩句詩給她?而那三個字,又是針對什么事?她從不曾和他爭過任何事物啊……
「小姐,信上到底寫了什么?」無法從她的表情判斷,婢女急問。
孟海心也不知該怎么回答。每個字她都認得,但她卻無法看透里面的涵義。「沒事,只是……問候罷了!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大哥并不是要催促她回樊家。先靜觀其變吧,她要是貿(mào)然回去,卻反而弄錯了這封信的意思,只會給他們添麻煩。
「如果擔心小姐的狀況,不會自己來一趟啊……」婢女打抱不平地嘀咕著。
不,她不希望他來。
孟海心微微一笑。雖然知道婢女罵的是誰,但在她心里卻是主動想成樊仲遇,對她而言,他才是她的夫君,才是要來接她回去的對象。
她希望他能把心力放在他們的計劃上,趕緊將這一切結(jié)束,等他得以踏進孟家門檻時,將也是他們通往幸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