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最初的預感是對的!
兩人的“奸情”在阿滿嬸的“熱心”宣傳下,不到一天就傳遍全村。
關于他激情難耐、在路旁就打得火熱的消息幾乎無人不知,還附加精采絕倫的實況轉播。
“那個你們都沒看見,阿慎多狂野,直接抓住人家就給她親下去,還親好久!我還聽見大美人嬌滴滴地給他腮ㄋㄞ,抱怨他太粗魯,會痛柳!”
……根本不是那樣!聯想力會不會太豐富了,阿嬸!
他想反駁,可惜沒人理他。
“這個阿慎也實在是齁……”在意猶未盡的地方停了下,如愿等到群眾情緒高昂的催促聲后,才滿意地接續!芭技宜览项^在田里插秧,他也在樹仔邊忙插秧,年輕人的熱情,看得我和我家死老頭都害羞了……”
最好真的是你們想的那回事!愈說愈離譜了。
到最后甚至討論起他家什么時候會辦喜事,把都市大美女娶回家、喜宴要辦幾桌……
他簡直無言至極。在家里母親猛追問不休,走在路上左鄰右舍關切,連來到店里都被自己的員工調侃……
早知道的,這村子里,像他這樣的卑微小人物完全沒有申訴權,阿滿嬸比法律還強勢,被她撞見等于被全村村民捉奸在床!
最近,她的耳朵不太清閑。
田便旁的“疑似熱吻”事件,她料想得到會引起多大的余波效應。在這里住了幾天,多少也了解這地方村民熱情爽朗的性子,不過有時候太熱情也不是件好事,他近來的日子應該非常不好過吧?
她倒是還好,除了阿嬌姨外,和誰都不熟,村民也不會來纏她說長道短,最多就是阿嬌姨頻密地與她“聯絡感情”,看來是被眾人公推出來,肩負大任。
這些都還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圍,哪天真的超出忍受范圍了,揮揮衣袖走人,一切又與她何礙?
不過他就不一樣了,在這里土生土長,避不開也走不掉,光要應付左鄰右舍探詢就夠他受的了……
她以為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會避個嫌什么的,但每隔一天,他仍會固定在傍晚前出現,帶她去洪師傅那里換藥。
這幾天,阿嬌姨總是談他,說從小看著這孩子長大,他有多孝順、多上進、多忠厚老實、多值得托付終身……
簡直就是強迫推銷了。
她只是默默聽著,沒插嘴也沒反駁。
“你對我們阿慎印象怎樣?”
她想,這句話才是重點吧?只是不曉得是被多少人逼著來問的。
“還好。”她淡應,沒讓對方太難堪。
一般來說,面對回應不太熱絡的對象,這樣的回答就夠對方明白,并不用直截了當地潑對方冷水。但是——
她忽略了鄉下人環境單純,是不會懂那些客套與官腔的,直接在心里演繹成:還好就是不錯,不錯就是有希望!
所以都市大小姐對阿慎也是有好感的啦!
“對嘛,我就說!你一定是也喜歡阿慎的啦,不然怎么會熱吻……”
“……”這是哪來的結論?
一開始,只是阿嬌姨在耳邊歌功頌德某人的成長史,到后來開始有三姑六婆在她眼前晃,不多,就那幾個,其中據說還有事件男主角的母親,看媳婦來了!
一直以來,她都只是聆聽,沒表達過任何意見,事實上,她也不認為有需要表達什么意見,可是現在這樣——
她蹙了蹙眉,開始覺得困擾了。
她不打斷阿嬌姨的自得其樂是一回事,被人當未過門媳婦來打量又是另一回事了,不反駁不代表默認,但這些人好像沒搞清楚狀況。
“那個——”某大嬸又送來蓮霧,說是自家種的,很甜,并且找機會與她攀談,用極生硬的國語問:“啊你聽不聽得懂臺椅?”
“抱歉,不太懂!彼貍歉意的微笑。
“按吶唷——”大嬸頗煩惱。這樣嫁進來是要怎么溝通才好……
對了,據說這是男主角的母親!澳惺裁词聠?”
“那個齁……偶素那個……那個阿慎他阿母啦,就素偶聽梭你甲阮刀嘿啰阿慎有互相給他喜歡到啦,阿偶就想梭齁,來給你看看啦!雖然梭你們認識不素粉久啦,但素延分這種東西,就像那個括啊戲在演的,前世有緣,所以才會一見鐘情,阿偶齁……”
她聽得很痛苦,相信大嬸說得比她更痛苦。
“什么是括啊戲?”她鎮定且禮貌地發問。
慘!連括啊戲都嘸災,這以后是要怎么相處。
阿水嬸抓抓頭皮,好困擾地想著要怎么解釋!熬退、就素那個神明生日,底咧廟口戲棚仔演的那個、那個……”
“一種傳統戲劇。”男子由中庭走來,沉穩地走向她們。“阿母,你吶欸底家?”
“我想說,你就有甲郎尬意呀,我來跨買欸!
男子嘆了口氣!澳沱溌牆M嬸仔黑白共,是阿爸甲郎撞著傷,我要照顧伊!
“阿嘸過齁——”阿水嬸還想上訴。
“我晚時轉去呷甲你共,要先帶伊去洪師仔那里!辈唤o母親上訴的空間,扶了她起身閃人。
雖然她現在好很多,不過他還是會謹慎地扶著她的肩臂,放慢腳步配合她。
安安靜靜走了一段路,他先開口。“對不起,請別與她們計較!毙℃偵钐珕握{,難免找些話題取悅自己,他能理解,卻不確定她會不會介意。
她偏頭瞧他一眼。
其實,最困擾的應該是他吧?
這些人與她無關,她可以毫不在意,最多當沒聽到,他卻不行。
一個個都是他的長輩,一個個都是出于關愛他的出發點,他解釋不清也得一個個解釋,不能翻臉也不能轉身走人,他才是最頭痛的那一個。
可是,他卻向她道歉,向一個不痛不癢的外來客道歉。
“沒關系!彼荒苓@么說,淡淡地回應。
“下次我媽再去的話,你打個電話給我,我來處理!
電話?
她回想了下,才想起初來那一夜,他確實有在桌上留過字條,要她有事再聯絡他,但那支手機號碼她從沒細看,更沒打過,早不知遺落到哪里去了。
“嗯。”她不置可否地應了聲,氣氛再度陷入沉寂。
他話不多,她也是。這條共同走過幾回的小路,大部分時候都是兩方沉默,就連他的名字——孟行慎,她都是在阿嬌姨陳述他那段辛酸血淚成長史時才知道的。
來到洪師傅國術館,洪師傅用水將藥草煮了幫她浸泡雙腳,雖然她不懂明明只傷了右腳為何要泡兩腳,但他說那是為了促進她血液循環。
除此之外,還外加把脈,生平第一次體驗針灸,就是貢獻給洪師傅。
“你呀,失眠、壓力大、自我要求高,把自己搞得很緊繃?睡眠品質一定很差吧?”
“……對!币驗閬磉^之后,晚上確實好睡多了,有時可以一覺安穩到天亮,她也就配合著治療。
那個陪著她來的男人,總是安安靜靜在一旁等待,偶爾洪師傅會與他聊兩句家務事。
“你工作壓力很大嗎?作息要正常一點,你荷爾蒙失調,生理期不太正常對不對?這要不調理好,以后會比較不好受孕!
被問到最后一句,她本能地瞥向杵在一旁的男子,他神色微窘,識相地避開,到屋外等待。
洪師傅笑了笑!拔衣犝f了喔,你們最近打得火熱。”
“洪師傅也聽這種小道八卦?”
“人生苦短,總要自己找些樂子,聽聽何妨?”洪師傅熟練地在她腳上找穴道,俐落下針!澳阊,就是太不懂得善待自己!
姜若瑤偏頭!霸趺凑f?”他們……沒很熟吧?怎么一副很了解她的樣子?
“我活了大半輩子了,看過的人事物總是比你們年輕人多。很多人一生都在自我要求,求最好的表現、求最高的成就、求最完美的愛情,把自己繃得那么緊,到頭來你又得到了什么?或者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很多女人追求了一生,到頭來才發現,她要的只是一個穩定而已!
“穩定嗎?”這兩個字看起來簡單,追求起來卻好難。
洪師傅說的,她也懂,那么認真在過生活,為的也只是不負自己、不負于人,她要什么,一直都很清楚,卻也一直要不到。
到最后,茫然得幾乎要迷失。
“阿慎小時候不太快樂,他阿爸把他送到我這里來學功夫,想說讓他轉移一點注意力,也順便練練身體,你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他小時候又瘦又弱,不說話也不理人,讓人以為有自閉癥。”
姜若瑤眼神有絲疑惑。話題什么時候跳到這里來?
“但是他重新找到生活的重心和目標,你不認為他也是認真過生活的人嗎?”
“他是!泵總人對認真的定義都不一樣,像他那樣確切知道自己想過什么樣的人生,又何嘗不是認真的一種?
“再說啊,你看阿慎體格多贊!練過功夫的男人,可以保護你的安全啦!”表情一換,立刻三姑六婆起來。
原來,這才是結論。連他也和那些婆婆媽媽一樣,來強迫推銷嗎?
“你覺得我們會適合嗎?”她反問。這群人怎么回事?離譜到天邊去的八卦都附和得那么熱烈。
“怎么會不合適?你看阿慎第一次抱你來的時候,抱得多順手!我從來沒看過阿慎這么周全謹慎地對待女孩子,他對你一定有意思的啦!”一個是強壯可靠的男人,一個是嬌滴滴需要被呵護的小女人,多搭!“真的,你要好好考慮,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是嗎?”
眼角余光瞥見杵在門口站衛兵的那尊門神移步要進來了,洪師傅趕緊斂眉正色補上最后一句!八且粋有肩膀的男人,可以給女人穩定和幸福。如果你要的是這個的話!
她不搭腔。
“好了嗎?”男人走進來,洪師傅已經在進行包扎。
纏妥紗布,他習慣性伸手,讓她扶著他臂膀起身,向洪師傅道了謝才一同走上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