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店面全關,只有一間便利商店還開著,他將她帶到那里。
“我去開車,在這里等我!彼D了下,又補了句:“別再自己跑掉了!眲倓偹^也不回的背影,像是決絕地走出他的生命,那種感覺他不想再次體會。
單詠初點頭,看著他快步奔過對街,即使都看不見人了,什么也沒想的她還是一直望著那個方向。那場大哭不只帶走她的情緒,也帶走她的力氣,她現(xiàn)在只希望能趕快回家睡一覺,讓今天成為過往。
背包傳來的震動拉回她放空的心神,她找出手機,看到學長的來電顯示,奇異地,她不怨也不怒,心里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接起手機,在學長連番追問下,她簡單敘述今天的經(jīng)過!案阗I那些書的人是警察——”
“怎么會這樣?我還是放在成人專區(qū)欸!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賣這種書是違法的,我只是把整理出來的東西放到網(wǎng)絡上賣而已,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你幫我背黑鍋,對不起,對不起……”
面對學長拼命地迭聲道歉,她只是淡淡地說:“我很累,明天再跟你說好嗎?沒事了,你別擔心!
結束電話,她仍是平靜的,平靜到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剛剛哭得無法自已的她,如今卻可以用猶如事不關己的冷靜態(tài)度說著那些事。
學長才應該是她要撒嬌傾訴的對象啊,但鎮(zhèn)日間,學長像是被她遺忘了,在她最慌亂無助的時候,她多么想找人依靠,而且還必須憑借著想他才能支持自己撐下去,但那個人卻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的哥哥。
她……真只把他當成哥哥看待嗎?倏然竄過的念頭讓她一震。
不,不是的,她只是習慣了,她沒有其它的想法……單詠初心頭大亂,想用從小就深植腦海的理由說服自己,但那念頭卻烙在心坎,讓她無法忽視。
“詠初,上來吧!
她直覺地循聲望去,望進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俊容,漂浮無依的心瞬間踏實了,剎那間,她懂了——
她早就喜歡上他了,喜歡上這個對她悉心呵護的兄長。
“發(fā)什么呆?快上來!彼叽伲拖衿匠5乃,不會說溫言軟語,卻在一舉一動里流露出對她的滿滿關懷。
單詠初怔怔地開門上車,震驚過度的腦中一片混亂,她不敢抬頭看他,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置于膝上的車。她怎么能?哥哥是那么盡心盡力地照顧看她,她怎能喜歡上他?!
她的沉默讓薛仕愷有些擔心,藉由查看右方來車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瞄了她一眼,神色迷惘的她像是還沒從這一連串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話梗在喉頭,讓他猶豫著該不該說。
“你喜歡……你學長嗎?”須臾,在覺得自己能做到平心靜氣時,他才開口,理智地讓“學長”這兩個字取代了腦中那些源源不絕的貶抑稱呼。
他一點也不想談他,不想談那個從他手中搶走寶物卻又傷害她的幸運混帳,但他不能這么自私,那個人是詠初選的,他不能用他的私欲拘綁住她。
單詠初屏住呼吸,急速狂鼓的心跳放佛要沖破心口。哥哥發(fā)現(xiàn)了嗎?但……怎么可能?她也是直到剛剛才確定了自己的心啊,難道是她已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太多的征狀?
“……為什么這么問?”她努力維持聲音平穩(wěn),讓自己問得若無其事。
盡管她掩飾得再好,那絲驚慌和抗拒薛仕愷還是察覺到了。她真那么喜歡那個男生?喜歡到不肯對他開誠布公,而是將他視作敵人般地防備著他?
握住方向盤的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看似面不改色的他其實正被妒意刺得發(fā)痛,但他刻意將自我的情緒全都排開,要自己像個愛護妹妹的兄長,專心無私地為她著想。
“如果,還沒有陷得太深……”他略一停頓!昂退至税!边@是他經(jīng)過冷靜思考給予的客觀建議,絕對與嫉妒無關。
知道自己的秘密沒被看穿,單詠初松了口氣,隨即又因他的話蹙起了眉。
“學長并不知道……”她倏地?冢涞乜粗。他不會在套她的話吧?“你現(xiàn)在是用什么身分在跟我說話?”
“我下班了。”薛仕愷苦笑。在她眼中,他是這么不擇手段的人嗎?“而且我也說過對不起了!
那無奈中帶著疼愛的語氣,讓單詠初心里既甜又苦。
她懂,是非分明的他絕不允許自己做出護短的舉止,所以他覺得抱歉,但這也意味著,若再有類似的狀況發(fā)生,她依然會被傷得透徹。
他的生命里真在乎過任何人嗎?不知為何,很久之前聽過的話,卻在此時冒了出來,但忙著幫學長辯解的她并沒有時間去細想。
“學長不知道賣那種書是違法的,你不能因為他的無心之過就否定他!
她不是抗拒和學長分手,但把錯都推到學長身上并不公平,她相信學長所說的話,因為包括她,大部分的人最多只會覺得這么做不太妥當,但有誰知道竟會嚴重到觸及刑法?
“我不是介意這個。”哪個男生不看色情書刊?他沒心眼小到抓住這一點就乘機抹黑情敵,他在意的是別的事!皢栴}是他不該叫你去面交,他認識買方嗎?他能確保買方心理正常嗎?面交本身已存在危險了,更何況經(jīng)手的物品是這么容易引人遐想的東西,他卻叫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前往,你自己說,這種男人著的依靠嗎?”
見多了類似案例,加上對她的了解,對于真相他心里有數(shù)。帳號持有者不一定是使用者,既然有人愿意認罪,又是現(xiàn)行犯,警方樂得賺績效都來不及了,又哪會費事去調IP?
會不會留下前科、被抓進警局的意外都先撇開不談,若是她遇到其它的傷害呢?該盡到男友保護義務的人卻反將女友送進危險,這一點他完全沒辦法接受!
大受打擊的單詠初找不到話反駁,在他撥絲抽繭的分析下,看似不經(jīng)意的舉止其實已表示學長對她的無心。
但這并不是讓她難過的原因,學長的不在乎她早已察覺到了,讓她難過的是他,是說著這些話的他!
他的生命里真在乎過任何人嗎?這句話再度浮現(xiàn),而此時,她終于明白了。
他疼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在乎她嗎?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放在心上,并占有一個最重要的位置,卻直至此時才發(fā)現(xiàn)她錯得離譜。
他是如此自制得宜,他會生氣、會擔心,但最多只流露在眼神里,他不曾為她氣急敗壞,也不曾為她變了神色,就連她交男朋友,也沒有過問,剛剛是他第一次真正和她聊到學長,但若不是發(fā)生了這件事,他根本不在意吧?
一思及此,在偵察庭上被他漠視的傷再度被殘忍撕開,痛得她無法呼吸。她喜歡他,深深地把他放在心上,但他呢?他只當她是妹妹,一個重要、卻是連工作都敵不過的妹妹,在兩相沖突時,她是可以被舍去的那一個。
她很想告訴自己,是她多心,但她更清楚那都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在意,他怎能做得到那樣無動于衷地冷熱看她?若是真的在意,他怎能理智地分析學長的問題,而不是怒氣沖沖地要她馬上分手?她沒辦法對他造成影響,更激不起他情緒上的波動,她又該怎么說服自己在他心里是舉足輕重的?
沒辦法再維持平靜的表情,單詠初只能狼狽地別開臉,不讓他看到傷痛欲絕的神色。老天如此殘忍,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深埋多年的感情的同時,卻毫不留情地讓她看清了自己的絕望……
見到她的反應,薛仕愷方向盤握得更緊,卻握不住那幾被憤怒和憐惜迸裂的心。那渾小子何德何能?竟讓詠初對他如此一往情深!
深吸口氣,單詠初逼自己開口:“如果……如果你很重視的人遇到事情,你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嗎?”
不論他的答案為何,她都知道自己不會是那個幸運兒,但她仍想問,或許……或許她是想藉由他的重創(chuàng),讓自己甘心退回妹妹的位置吧……
她的問題讓薛仕愷喉頭一窒。為了她,他愿意付出所有,這是如此地顯而易見,她怎會有疑惑?是他,他傷害了她,這些年來她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卻在偵察庭那短短十分鐘內,因為他的妒意、因為他的矯枉過正,而被他親手摧毀。
“會,我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彼某兄Z絕對真摯,他只怕她再也不會信任他。
向來以明察秋毫著稱的薛檢察官難得出了錯,被感情蒙蔽了心眼的他,完全錯判了她的反應——她相信他的話,但已不再相信自己就是他最重視的人。
心痛得無以復加,卻讓單詠初完全清醒,就連一絲絲能讓她癡心妄想的余地也沒有留下。
她懂了,懂得宛鈴姊說出那些話的心情,但宛鈴姊至少曾被他以女人的方式對待過,而她,從一開始就只是個跟在后面的妹妹。
她該滿足了,這些年來被他疼著、被他寵著,再有不會有人像他一樣對她,但也是因為如此,當他選擇放手時,那痛,會讓人生不如死。
就這樣吧,在那個最重要的人還沒出現(xiàn)之前,讓她在眷戀他的溫柔,在她還能欺騙自己還占有一席之地時,將他的好牢牢記下。
單詠初凄惻一笑,閉上眼,淡然開口——
“好,我會和學長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