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班梓是笑著醒來的。
她笑什么,她也不知道,但這份濃密的喜悅還深鏤在心間,不斷蔓延。
“你笑夠了沒有?”
粗嗄的嗓音是戲謔的調調,讓那張帶笑的粉顏更加燦爛。“醫生!彼龐绍浐爸聪蜃诖策叺乃。
路不絕垂眼凝睇她,摸她的額!懊髅魍藷耍趺葱ζ饋磉是有點癡傻?”
“喂!沒禮貌。我是病人耶,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瞧瞧到底是誰不聽話,害自己變成了病人,逼得我不得不照顧?”
“……真會計較!卑噼鞴緡佒。
“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準備了感冒藥和蔬菜粥。
“沒,只是覺得頭有點昏,還有喔,我跟你說,我剛才夢到……”話到一半,驀地打住。
她夢見什么了?
明明是很開心、很熱鬧的夢,剛剛明明還記得的,怎么一下子就忘得一干二凈了咧?
“嗯?”他瞥了她一眼,扶起她坐好,把碗遞到她手中!俺渣c東西,準備吃藥。”
把粥接過手,班梓不再回想夢境,直瞅著他。
“……你照顧了我一晚?”雖說沒有他親手喂粥的高等享受,但一夜睡下來,她依稀感覺到有人不斷地觸碰她的額,替她擦汗,在她耳邊呢喃。
看看手上的粥,是他親自為她熬煮的,她就忍不住開心。
“托你的福!甭凡唤^撇開唇,要笑不笑的。
“明明就很關心我,還在那邊裝……”她吃著粥小聲嘀咕著,又突地想到——“對了,是誰送我回來的?”
“我!
“你?”她瞪大眼,“你不是不外出的嗎?”
“也是托某人的福!彼麤]好氣地道。
班梓有點小內疚地垂下臉!皩Σ黄鸢,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覺得很想睡,后來又覺得想吐……”
“就跟你說不能淋雨,你偏要淋雨!
“拜托,才兩滴雨而已!闭f得好像她淋了一夜的雨。
“你的體質就是不能淋到雨,一淋到就非得病上一場不可,你自己會不知道嗎?”說到最后,他語氣微沉,神情氣惱。
“可是才兩滴……”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怪異體質,但……“你怎么會知道?”
被她驀然反問,路不絕有點意外,但僵愣也只是幾秒鐘。“呦,小病之后,腦袋反而變得更靈光了!
“什么靈光不靈光的,說得好像我很笨似的!卑噼魍弁劭棺h著,“你之前告訴我,怕我淋雨生病影響病情,我才沒想到這些細節的!
“現在為什么突然想到了?”他語似輕松地引導著。
“因為……”她突地皺緊眉頭,“我覺得你有事瞞我!
太多太多的離奇事件,逼得她不得不做出結論,只是不知道她的推測到底對下對?
“喔?”
“我昨天上班時,有人認識我!卑噼鞫酥啵⒁庵姆磻。
他一派涼涼口吻!班?”
“他們還唱了我的主題曲,就是那天我到這里住時,唱的那首歌!
“喔?”
“那是一首鄉村歌曲,但歌詞是改編的,他們還說那是我的他改編的。”她握緊了碗,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
“嗯!甭凡唤^點點頭,“然后呢?”
“我覺得我對失戀酒吧很熟悉!
“嗯!
對李姐也很熟悉,她偷偷設下陷阱。
“對不破也很熟悉!痹僭O下一個。
他的心躁動了下!啊浮!
“我常在夜里聽見女鬼唱歌。”見他像是要開口,她立即出聲制止,“才不是副作用,我已經有兩天沒吃藥了,但我還是在夢中聽到女鬼在唱歌,還看見一個男人在大笑。”
路幽邃的黑眸緊縮著。
“醫生!
“嗯?”
“其實,我沒有病吧!笨跉鈳缀跏强隙ǖ。
因為沒有病,吃的當然不是藥,更加不可能出現副作用。沒有副作用,那就代表那些幻覺并非藥力所致,當然也不會是鬼魅作祟,而是曾經存在她腦袋里的殘破記憶。
路不絕沒有回答,只是用一雙像是要燒灼全世界般的熾熱眸子瞅著她。
他在等待,像是等待了一輩子那般亙久綿長的歲月。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班梓的聲音啞啞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路不絕玩味的閉上眼,嘴角噙著令人無法理解的笑。她問的是他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而不是為什么要騙她,這意味著什么?
這女人永遠不按牌理出牌,而他也永遠被她耍得團團轉,所以才會告訴李淑兒,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只因他從未掌握過她。
“不要再瞞我了,我剛才提到李姐和不破時,你都沒有疑問,可是實際上,我從沒告訴過你,我的老板是李姐,不破是?!蹦蔷痛硭侵肋@兩個人的,而那兩個人熟悉自己的存在,以此類推……
路不絕和她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會讓他愿意收留根本就沒有染上重病的她?
而她又為什么會認為自己染上重?
有太多的不合理等待著她挖出答案,而一切的線索都緊系在他身上。
“我昨天去接你,當然知道他們是誰!彼唵我痪湓挾滤腊噼鳌
她還是跟以往一樣,單純又直線式的思考模式,簡單又易懂。
她氣得牙癢癢的,不懂事到如今,他到底在ㄍーㄥ什么,難不成自己真的猜錯了?
“你說,他們為什么認識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但他們都知道我的名字,還一副很熱絡的樣子。不要再跟我說是副作用的關系,我已經停藥兩天了!
“你以為副作用是用藥一天才出現一天份的嗎?”隨便拈來一句,堵得她啞口無言。
班梓聞言,泄氣的垂下肩!霸瓉矶贾皇腔糜X而已……”難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可是他們認識她的確是事實啊,記得第一天上班時下雨,臨走前,李姐非常堅持要她撐傘,回到家時,他——
一道靈光閃過渾沌的腦袋,她劈哩咱啦地丟出問題,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得了。
“你為什么知道我一淋雨就生。繛槭裁蠢罱阋仓?”
路不絕無言以對,放棄掙扎。
在他放棄的瞬間,她像是找到了一線希望,小小聲喃著,“醫生,那個女鬼是音癡。”
她推測過了,如果一切無誤,那她肯定是因為發生了某件事情而喪失記憶,否則沒道理他們都記得她,知道她的習性,唯獨她自己什么都不記得。
路不絕揚眉,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也是音癡!彼姓J,“你也說過我是音癡,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他終于忍不住地笑出聲。
“我對這間房子一開始沒有太大感覺,只覺得很漂亮,但是后來漸漸發現,這房子簡直是為我而布置的。我會半夜起床煮宵夜,會鉤燈罩,會調酒,應該是原本就會的事,只是我忘了!
尤其是這間房間,她第一眼看見就喜歡得不得了,她猜自己就是這房間的女主人。
所以當初問起他太太時,他才會說他太太只是迷路……是啊,她喪失記憶形同迷路,不是嗎?
多合理,多有憑有據的猜想.
但這種想法會不會太厚臉皮,太自作多情了?
班梓既害羞又期待昀看向他——
“你不要只會笑。”厚,放她一個人演獨腳戲,很有趣嗎?
“你要我說什么?”他反問著,唇角上勾出幸福的微彎。
“我……”那種大膽猜測,她要是說出口卻猜錯了,豈不是丟臉得去死?咳了兩聲,努力地掩住心跳失序的緊張感,班梓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醫生,我在店里時,一直覺得少了一個人,你想,是少了誰?”
“你說呢?”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如果我們只是毫無關系的兩個人,你大可不必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吧!”她沒有病,只是遺忘了一些事情,而他用他的方式抹去她的不安,讓自己無后顧之憂地在他準備好的城堡住下。
“你說呢?”
“不要再說你說呢!我要知道答案!
路不絕將熾濃深情收藏在心里,捧起她的臉,兩人近到零距離,氣息圍繞著彼比。
“我等你想起一切,等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粗嗄的嗓音有著掩飾不了的狂喜,盡管他再內斂,也藏不住這份想要宣告全世界的喜訊。
他的寶貝大有進展,他的愛人正一步步地走進兩人的記憶,他的老婆終于要回到他身邊了。
那份跳動的喜悅透過視線感染著班梓,她不禁跟著振奮起來。“等我,我一定會想起來的!”他沒有否認、沒有否認!對于她的疑問,只是靜靜聆聽,等著她想起,這就已經是答案了!
他的唇微啟,低沉的嗓音響起,“那么……”
貼得極近的氣息在她唇上騷動著,逗得她春心蠢蠢欲動,口干舌燥,臉皮發燙。
難道說,按捺多日,他終于決定……出手了?
她屏住呼吸,害羞地閉上眼。
來吧,她準備好了!
“……吃藥”
“吃、藥。”話落,路不絕的肩膀忍不住狂震起來,笑到整個人幾乎快趴到地上。
班梓俏顏紅似火,就要惱羞成怒,然而聽見他爽朗的笑聲,那股被戲弄的不悅瞬間湮滅。
她夢中愛笑的大男孩啊,盡管面罩遮掩,她也知道他長什么樣子。
那夜夜魂牽夢縈的人,就是她思念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