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齊志昊照他所言,自踏出汪家的那一天起便消失得徹底,音訊全無。
她終于如愿地趕走了那個男人,然而她的心也隨著他離開,留下一個經(jīng)常失魂落魄的軀殼,工作、吃飯、喝水,呼吸著寂寞的空氣,心像破了個洞似的空虛,只有失去他的痛扎扎實實堆砌,每個晚上反覆聽著他之前的留言,默默流淚……
耳邊他溫柔的聲音,成了唯一能助她入睡的藥劑,卻無法幫她遺忘。
一天、一星期、一個月過去,她意外地收到一通來自小光的留言——
「阿姨,我是小光,你很久沒有來看我了耶,叔叔說你最近很忙,叫我不能打電話給你,也不帶我去找你玩,可是小光很想你,也想吃你做的冰淇淋,所以你帶冰淇淋來看我好不好?還有不能告訴叔叔我有打給你喔!」
沒隔幾天,又有一通新留言——
「阿姨,我是小光,你現(xiàn)在還在忙嗎?叔叔最近心情不太好,都不陪我玩,害我很無聊,你有空來陪小光玩好不好?不用帶冰淇淋也沒光系!
汪采瑄每次聽完外甥的留言,都是一陣揪心,因為她既不能去看他,也得忍下回?fù)茈娫挼哪铑^,只能想著那張圓潤白嫩的小臉,和一雙聰穎的眼眸,她的眼眶又是一片濕……
過了近一個月,她再次收到小光的留言——
「阿姨,我是小光,上次偷偷打電話給你被叔叔發(fā)現(xiàn)了,他很生氣,罰我每天更早上床睡覺,故事又說得很難聽……」
她聽著外甥的抱怨,難得有了笑意。
「……今天奶奶打電話來,說我下個月就要搬去日本和他們住在一起了……阿姨,你會在我去日本前來看我嗎?小光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耶……」
她聽完小光的留言,對他即將被送回日本去的消息驚訝不已,差點就沖動得要打電話去給齊志昊確認(rèn)這件事。
但,確定了又如何?只要他過得好,住在哪里都沒有差別,反正她同樣都看不到,只能默默的祝福他平安健康。
「小光,阿姨也好想你!孤犚娡馍弥赡鄣穆曇舨粩嘟兴⒁贪⒁,她的淚又像斷了線的珍珠般連串滑落,泣不成聲。
其實她也很想再看看他、抱抱他,可是為了守住自己的決定,卻連通電話也不能撥,更不敢讓他們知道她的思念有多深、多痛,只能在這兒哭得柔腸寸斷,盼望著眼淚被時間風(fēng)干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
半個月后——
汪采瑄送走接近打烊時間前的最后一桌客人,正要準(zhǔn)備開始進行店內(nèi)的清潔工作,一個女人突然像陣風(fēng)似的刮進店里。
「我要一份『魔力黑爵』!」女子雙手撐在柜臺上,大喘著氣指名要買以咖啡和巧克力調(diào)制的限量冰品。
「不好意思,『魔力黑爵』已經(jīng)賣完了,你要不要改其他口味?」
「不行!不能改,一定要『魔力黑爵』才可以。」她握緊拳頭,神情篤定。
「這樣的話,就要請你明天早一點過來了,我們的限量冰品通常都比較早賣完。」小美微笑說明限量冰品的銷售狀況,請客人明天再來。
「真的沒了嗎?不然分量少一點也沒關(guān)系,一半,賣給我一半就好了。」女子突然抓住小美的手,無限期待地看著她,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呃!抱歉,真的賣完了。」小美被嚇了一跳。
「那你們有開分店嗎?分店還有沒有?」女子不死心地追問。
「對不起,我們沒有分店。」小美道歉,分店還沒開張,本店僅此一家。
「嚇——完了!慘了,賣完了……」她倒抽一口氣,抓亂頭發(fā),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垮下雙肩,沮喪地走出「Colorful」。
「謝謝光臨,請慢走!剐∶涝诤箢^喊道。
「她看起來很傷心耶!」阿俊靠過來說。
「嗯,好像有被嚇到的樣子。」小美認(rèn)同地點頭。
一旁的汪采瑄也對那位客人的行徑感到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恢復(fù)鎮(zhèn)定,走向柜臺叩叩兩下。
「兩位,我們該打烊了!顾χ埶麄兩髯詣幼。
幾分鐘后,她看到手機里有封簡訊——
想幫小光過生日就過來。
她看著那則訊息和上頭顯示的發(fā)訊人,心跳像被電擊似地亂顫。
一個斷訊已久的名字鑿開思念的裂縫,鉆入層層封鎖的心,掀起一頁頁埋藏不了的清晰記憶……有齊志昊的深情,還有小光不斷說想念她的聲聲呼喚……
今天是小光的生日嗎?
她看著那行短訊,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強烈的不舍,想到外甥過完這個生日不久后就要離開臺灣,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而她還沒好好跟他道別過,相處的時間也不夠久……
突然,那行短訊變得無比吸引人,鼓動著血脈里那絕對無法切割的親情,誘惑著她松動心里死守的防線,不停地告訴她這是她唯一能幫小光過的一次生日,也是她見小光的最后一次機會,雖然齊志昊也在家,但有小光在場,氣氛應(yīng)該不會太僵,就算到時候真的覺得尷尬,她也可以先行離開,重點是她有見到小光,可以好好跟他道別,親口對他說一聲「生日快樂」,親自抱抱他……
一旦動了念,大腦就會自動蒐集更多理由來支持那個興起的想法,將思維導(dǎo)向同一個方向——
她要去!即使這是個沖動的念頭,她也想要莽撞一次。
★★★
汪采瑄提著「Colorful」的包裝來到齊志昊的住處,因為時間已晚,來不及幫小光準(zhǔn)備生日禮物,所以只帶了一份他愛吃的冰淇淋過來。
她按了門鈴,心情緊張地在站門外等待,想到即將面對快兩個月沒見的齊志昊,一顆心不由得忐忑起來……
大門被拉開,他就站在門后,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幽暗的眼底卻有幾分漠然,平淡地投向她,沒有半句問候,只是往旁邊一站,直接讓出路來給她走。
他的態(tài)度冷淡,她一點都不意外,可是卻依然為此感到難過,因為她明白自己傷他更重、更多。
她一度想開口跟他道歉,但話到嘴邊又轉(zhuǎn)為沉默,覺得還是什么都不說比較好,就讓他們的關(guān)系停留在這個冰點,過了今晚,再無交集。
「謝謝!顾懒寺曋x便走進屋內(nèi),經(jīng)過他面前時似乎嗅到一絲酒氣……
到了客廳,她放下手里的東西,但沒有見到小光,也沒看到生日蛋糕,倒是桌上真的擺了幾罐啤酒,有些還未開封。
她覺得有些奇怪,回頭問他:「小光呢?」
齊志昊關(guān)上門,走到她身后,輕撇著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跟我爸媽在一起,前天我已經(jīng)把他送到日本去了!顾彩墙裉煜挛绮呕嘏_灣而已。
汪采瑄一愣,訝異又不解地望向他……
「可是你不是說要幫小光過生日嗎?」她不明白外甥怎么會那么早就去了日本,還有既然他已經(jīng)離開,齊志昊又為什么會發(fā)那通簡訊給她?
「是啊……呵,我剛剛還在想你到底會不會一收到簡訊就馬上飛奔過來,結(jié)果你真的來了!顾p笑一聲,帶有幾分調(diào)侃人的意味,眼里仍是淡淡的冷漠,冷眼旁觀她傻傻地跳入他設(shè)好的陷阱里。
「你騙我?!」他是故意引她上當(dāng)?shù)模?br />
「我只是想知道你對自己的外甥是不是也那么絕情而已!顾羝饾饷迹桓别埜慌d味的口吻,但眼神卻相對冰冷,隱含著不滿與忿恨。
沒錯,他是早知道侄子曾告訴過她即將離開臺灣的消息,而且之前就偷偷打過幾次電話給她,所以才想到要利用親情的弱點引她上門,讓她主動來見他的。
這做法雖然有些卑鄙,但想想用在一個將他的真心當(dāng)成垃圾踐踏的女人身上,只要方法奏效,是不是光明正大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既然小光不在,那我走了。」她沒心思跟他爭論什么,只曉得自己不該也不想跟他獨處,旋即決定離開。
「對小光狠不下心,對我就那么無情嗎?」他抓住她,凜冽地質(zhì)問,難以理解她對愛情和親情的態(tài)度怎會如此天差地遠(yuǎn),一者依依不舍,另一者則可以毫不留情地扼殺掉,將他的愛棄之如敝屣,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