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守在床側(cè)的江硯一見自家王爺睜開了眼睛,興奮地道:“您可醒了!”
他怔愣了一下,想動,卻覺得渾身無力,他的視線快速在房里掃了一回,沒看見絳雪的身影。
“我……睡了多久?”他虛弱地問。
“王爺已經(jīng)昏睡了兩天!苯幓氐。
他訝異地道:“兩天?”
他不過受了不礙事的傷,居然昏睡了兩天?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見他一臉困惑,江硯又道:“王爺恐怕都不記得了吧?”
“我……怎么了?”
“王爺中了薩滿巫師的毒,聽總管說,應(yīng)是伏擊王爺?shù)娜嗽诘渡衔沽硕,才會讓王爺喪失心神,做出差點傷害福晉的事!
一聽,允肅陡地一震,“什么?!”
“王爺中毒后不知把福晉當(dāng)成誰了,拿著刀要殺害福晉。”江硯道:“要不是被及時攔阻,恐怕福晉已經(jīng)……”他注意到王爺臉上那震驚又悔恨的表情,瞬間閉上了嘴。
想到自己中毒后產(chǎn)生幻覺,還差點殺了絳月,允肅只覺得背脊一陣發(fā)涼,胸口一陣緊縮,幾乎快不能呼吸。
她一定嚇壞了吧?她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怕?是不是因為對他心生恐懼,所以她才沒在身邊陪伴他、照顧他?
他想見她,他要立刻向她道歉,讓她知道他不是存心的,他就算殺自己千刀萬刀,也絕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
想著,允肅奮力的撐坐起身。
“王爺,您做什么?”江硯急忙勸阻,“不行啊,您的身子還虛弱得很!
“我……我要見絳雪!彼纳碜与m不聽使喚,可他的心意堅定。
江硯眼見攔不了他,急得滿臉漲紅!巴鯛,您別,要是您磕碰到了,奴才可沒法跟福晉交代。”
允肅一心想見到絳月,沒聽見他說了什么,突然,他聽到她的驚喊聲——
“天!你做什么?!”
允肅一震,乖乖地不動了,兩只眼睛定定的、驚喜的看著她。
絳月生氣又緊張的瞪著他,快步的向他走來,“王爺,你這是做什么?太醫(yī)說你氣血耗弱,一定要好好休養(yǎng),你怎么還……”
她話未說完,允肅突然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但因為沒什么力氣,比較像是將手臂掛在她身上,而后將臉貼在她胸前。
此舉教她嚇了一跳,她輕聲喚道:“王爺?”
江硯也急忙撇過頭去,然后識趣的悄悄退了出去。
允肅不動,用盡所有力氣扣著她,像是擔(dān)心一放手她就會離他而去。
絳月注意到江硯已經(jīng)退出房外,喊了他的名字,“允肅,你做什么?”
“我以為你怕我、討厭我了……”他說。
她先是一頓,然后蹙眉笑嘆,“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
“我聽江硯說了,我對你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允肅的嗓音帶著深深的歉疚及自責(zé),“你別怪我!
絳月溫柔一笑,捧起了他的臉。
她俯視仰著頭的他,柔聲道:“我怎么會怪你?當(dāng)時你中了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她沒怪他,也沒因此心生畏懼而躲著他,他寬心不少,但一想到自己差點奪去她的性命,他又懊惱得想把自己殺了。如果他真的傷害了她,或是奪了她的生命,他會很透自己,余生就算活著,也像是死了。
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己是那么的需要她且愛著她,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里的地位,都已經(jīng)遠不及她。
“你信嗎?”允肅深情地凝視著她,真摯地道:“若我真錯手殺了你,我也不能活了。”
聽見他這句話,再迎上他那灼熱的眸光,絳月的胸口一揪,眼眶一熱,淚水不聽話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霸拭C,我信,我信!
“我絕不會傷害你,我會用生命守護你。”縱使日后證明塔格爾有肋康親王謀反的念頭跟桿動,他也絕不會讓她卷入其中。
她眼中的熱淚再也忍不住滑落,她淚流滿面,卻帶著幸福而欣喜的笑容。
她捧著他的臉,微微彎腰,在他額頭印上溫柔的一吻。
絳月每天親自下廚替允肅煲湯做菜,料理三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照顧得無微不至,十日不到,他的體力已恢復(fù)如昔,行動無礙。
這日午夜時分,他悄悄入宮面見皇上。
“老十六,你的事不礙事了吧?”皇上一見到他便著急地問道。
事發(fā)隔天一早,太醫(yī)便進宮面見,將事情稟報過了。
“多謝皇上關(guān)心,已不礙事了。”他說。
“你早已卸去官職,居然還有人伏擊你,而且是在你秘密進宮之后,依朕看,老六已經(jīng)知道你在這整件事情里扮演著什么角色了!
“六哥走這一步是死棋,他的馬腳已經(jīng)露出來了!痹拭C冷冷地道。
皇上哼地一笑,“他的腦袋鈍了,沉不住氣了!
“依臣弟看,應(yīng)是叛黨羽翼未豐,未敢明目張膽,才會使出這么卑劣又不智的手段!
“看來,你已知是誰動的手!
允肅微微額首,“雖然對方全數(shù)蒙面,卻有一人一時大意出了聲!
皇上臉色一沉,問道:“究竟何人?”
“阿齊圖!彼f。
聞言,皇上一震。“阿齊圖?”
“正是!
“怎么會是他?”皇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錯愕,變成了失望,“朕待他不薄,你……確定是他?”
阿齊圖的父親跟祖父都是戰(zhàn)功輝煌的將領(lǐng),在之前的政爭中,阿齊圖的家族也選擇站在他這邊,他即位不久,阿齊圖的父親過世,阿齊圖雖無功勛,他還是給了他一個八旗護軍統(tǒng)領(lǐng)的正二品官職。
允肅神情嚴肅地道:“皇上,阿齊圖這些天可有上朝?”
皇上回道:“他告病輟朝,說是得了非常嚴重的熱病。”
允肅唇角一撇,“那日,殺手的左手讓臣弟斷了一指,是不是他,一窺便知!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眉心皺出一道惱恨的皺折。
若允肅所言不假,阿齊圖綴朝根本不是得了什么熱病,而是斷了指頭,所以先避避風(fēng)頭。
允肅是個行事嚴謹?shù)娜,沒十重九穩(wěn)的事,他不干,沒千真萬確的事,他不說,他說是阿齊圖,那么就不會是胡亂猜測。
“真沒想到……”皇上沉默了許久,像是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幾經(jīng)思慮后,他目光一凝,交代道:“老十六,去瞧瞧他的指頭在不在!
“在,如何?不在,又如何?”允肅問。
“在,便罷;不在,便殺!被噬辖o了他一個果斷明確的指令。
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允肅既不質(zhì)疑也不遲疑地道:“遵辦!
他很清楚皇上下令誅殺阿齊圖是為了讓他身后的康親王有所警惕,康親王未成氣候,才會使出暗殺自己的手段,以為斷了皇上的左膀右臂,就能有恃無恐。 皇上大可隨便給康親王安個罪名,或隨便找個名義將他逐出京城,可師出無名,皇上反倒落人口實,讓所有人以為康親王無辜,對他生了憐憫。
家國天下,一家不寧,則舉國難安。
自古以來,天家無情,為了爭權(quán)奪位,手足相殘之事,不勝枚舉,可皇上不想讓兄弟鬩墻,手足相殘之事再發(fā)生第二次。
除去了阿齊圖,就算康親王不為所動,不萌退意,他的黨羽們也會引以為戒,心生疑怯,一旦削弱了康親王的勢力,他便會孤立無援,知難而退。
早朝結(jié)束后,阿齊圖在府里遭到暗殺之事便傳了開來,文武百官、王公貴族們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阿齊圖是京城八大將領(lǐng)之一,誰能潛入他府里殺了他?”
“這事……皇上應(yīng)該知道了吧?”
“那是當(dāng)然,只是皇上至今未做反應(yīng),不知……”
“這事咱們不明就里,還是別多話的好!
幾名大臣聚攏在一起議論著,見常善經(jīng)過,便喚住了他。
“永城郡王,八旗護軍統(tǒng)領(lǐng)阿齊圖遭殺害的事,你聽說了嗎?”說話的是內(nèi)閣學(xué)士蘇繼志,他身穿一襲黑色補服,胸口有著錦雞紋刺繡圖。
常善神情凝重,眼底有著一絲不安疑懼,“嗯,聽說了!
“郡王跟統(tǒng)領(lǐng)大人不是頗有交情,可有聽說大人與誰結(jié)怨?”問話的是三品官通議大夫錢鈺,他身形頎長瘦削,身著胸口有著孔雀紋刺繡補子的補服。
“別胡說”常善眉心一擰,不悅地道,“本王幾時跟他交好?”說罷,他頭一拽,拂袖而去。
幾名文官見他反應(yīng)激動,先是面面相覷,然后又竊竊私語。
常善撇過頭瞄了一眼,見他們不知在議論著什么,神情更顯焦慮。
出了太和殿,常善快步下了王公橋,急急喊著前方不遠處的康親王!熬烁!”
摩親王停下腳步,回頭一看,不自覺擰起眉心,面露不悅之色。
知道常善急著要跟他說什么,可他要說的事不宜在此談起,于是他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見狀,常善忍不住跑了起來,追上人后,他像是受到極大驚嚇般又喊了一聲,“舅父!
康親王怒氣更盛,冷冷地道:“你這是做什么?”
“舅父,您聽說了嗎?阿齊圖昨晚在他府里遇刺了,您說這是不是……”
“住口!”康親王沉聲一喝。
常善陡地一震,無助地看著他,“舅父,我……”
“一點小事你就嚇成這樣,還能成什么大事?”康親王低聲警告。
“舅父,不是我膽小,是這事越來越收不了勢了!背I茐旱吐曇舻溃骸霸蹅兂坏粼拭C,他現(xiàn)在要反噬咱們了,我看這準(zhǔn)是皇上下的令,不然……”
“混帳!”康親王斥喝道,“沒用的東西!”
“舅父,我……”常善一臉發(fā)愁,“我是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biāo),您看……皇上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咱們的事?上回給皇子下咒,皇上他……”
“還不住口?”康親王兩只眼睛像要噴出火來的瞪著他。
常善一驚,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有什么話等回去了再說!笨涤H王說罷,扭轉(zhuǎn)身子,邁開步子往前走。
這時,他身邊的親信圖格低聲說道:“看來郡王爺動搖了!
“哼,沒用的東西。”康親王冷哼一記,語氣不屑地道,“要不是因為檀花嫁了他,當(dāng)初也不會拉上他!
“王爺,依屬下看,郡王爺想縮手!
康親王神情凝沉,低吟一記,“唔。”
“屬下怕郡王爺壞事,不只會拖累王爺,還可能為了自保而出賣王爺。”圖格又道。
康親王姜是老的辣,又怎么可能沒想到這一層利害關(guān)系,他瞥了圖格一眼,“你還真明白本王的心思!
圖格恭謹卑微的一笑,“屬下愚蠢,哪里能明白王爺?shù)男乃肌!?br />
“圖格,依你看,本王若是先下手為強,會不會太不顧道義?”他問。
圖格想也不想地回道:“欲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呀!”
聞言,康親王深深一笑,眼底閃過一株肅殺。“沒用的棋子,最后還是能有一點價值!
“什么價值?”圖格問。
“棄車保帥!
宮里來了邀帖,派帖的是當(dāng)今皇后。
由于仁懿皇后想為太后做壽,事前派帖邀請幾位親王福晉、郡王福晉及格格進宮商討,肅親王福晉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收到邀帖,絳月心里非常不安。
她壓根不懂旗人跟宮里的規(guī)矩,如今受邀入宮,要是因此而失禮,甚至是犯錯,那可是要連累允肅的。
想著,她不禁發(fā)愁。
“王爺,你不跟我一起去嗎?”她軟軟地要求著允肅,即使她知道希望不大。
回京后,允肅就卸下官職,既不上朝,也不在外露臉現(xiàn)身,她知道他有時候會深夜外出,她想那必然也是不想外人看見他的臉吧,既然如此,他又怎會答應(yīng)陪她一起進宮呢?
“我會讓玉春嬤嬤陪著你的!彼f。
“你不擔(dān)心我犯錯?不擔(dān)心我冒犯了皇后或是其它人?”她還是不肯放棄一絲希望。
允肅撇唇一笑,“不擔(dān)心,我相信你會很小心的!
“這不是小心就行的事,要是我進退失據(jù),你可是要丟臉的!
他的笑意更深了,“那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本王從來不在意別人怎么說我!
“王爺!苯{月微著嘴,氣惱又無奈。
“嬤嬤,”允肅喚著一旁站著的玉春嬤嬤,“你跟福晉一起進宮吧!
“是!庇翊簨邒唿c頭答應(yīng)一聲,神情淡定。
他轉(zhuǎn)頭看著還在生悶氣的絳月,氣定神閑地道:“玉春嬤嬤在宮里伺候我額娘好多年,宮里她熟,規(guī)矩她也懂,有她跟著,你不用擔(dān)心。”
眼見橫豎都得自己進宮去,絳月無奈一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