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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福晉 第6章(2)
作者:春野櫻
   
  江硯不放心,一出房門便立刻去康寧苑通知已經(jīng)就寢多時的絳月。

  絳月得知他負傷而返,心急如焚,立刻起身著裝趕至玉書苑。

  自與他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后,他們早已同宿康寧苑,不過因為他常有公事要辦,偶爾也會睡在玉書苑,因此當她發(fā)現(xiàn)他沒回康寧苑就寢,也不覺有異。

  趕至玉書苑,進到房中,絳月見他躺在床上,雖不動,卻隱約聽見他在喃喃自語。

  她急忙上前,看他光著上身,腰際纏著幾圈紗布,受傷的部位微微滲出帶黑的血水,她緊張極了!霸拭C?允肅?”

  她喊著他的名字,這是他們的默契,只有兩人時,她會如他所愿的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王爺。

  她輕輕的碰觸他,卻發(fā)現(xiàn)他全身冰冷盜汗,且意識模糊,她雖不是練武之人,也非大夫,但直覺告訴她事不尋常。

  “允肅!允肅,你醒醒,別嚇我!彼泵Σ潦弥樕霞吧砩系睦浜梗瑸樗w上錦被,并朝外面喊著,“來人,快去東交民巷找太醫(yī)!  ”

  太醫(yī)院于正陽門以東,東交民巷內,太醫(yī)都在此辦公學習,并為文武官并及皇親貴胄們醫(yī)病療傷。

  這時,允肅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一怔,疑惑的看著兩眼充血的他,“允肅?”

  他醒了,但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見了仇人或敵人,目露殺意。

  她心頭一驚,正想做出反應,他突然彈起身,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桉壓在錦榻上。

  “。 彼饨幸宦,驚恐的看著他。

  他自床架上抽出一把短刀,惡狠狠的瞪著她,聲音低啞地喊道:“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手中的刀要落下之際,經(jīng)江硯通知而趕來的蘇克哈及時攫住他的手臂。

  “王爺!”

  一旁的護院也速速上前,將允肅給拉住。

  “福晉!”蘇克哈拉起因驚嚇過度而動也不動的絳月,“您沒事吧?”

  絳月兩眼;,眼底滿呈恐懼,眼淚奪眶而出。剛才的那一瞬間,讓她想起她目擊允肅殺人的那一夜……

  剛才,他幾乎要殺了她,就像他殺了那個人一樣。

  允肅失去理智,猶如瘋了般的嘶吼,完全變了個人。

  護院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按壓在床上,并以繩索綁住了他。

  因為掙扎拉扯,他的傷口不斷流出黑色的血水,蘇克哈一看,大膽分析他是中了毒,而且可能是讓人喪失心志的劇毒。

  “王爺中毒,快請?zhí)t(yī)。”說罷,他將呆站在一旁發(fā)抖的絳月帶到外面,“福晉,您沒受傷吧?”

  絳月慢慢的回過神來,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蘇克哈,王爺他……他不會死吧?”

  “不會不會,”蘇克哈安慰道:“再重的傷都奪不了王爺?shù)拿,王爺不會有事的。?br />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喜福跟春壽吩咐道:“先扶福晉回康寧苑歇著。”

  “不,”絳月堅定地道,“我要守在這兒,我不走!

  蘇克哈見她心意堅決,也不多說了。房里,允肅不斷的咆哮嘶吼,那聲音里夾雜著痛苦及憤怒,絳月聽著,心揪得死緊,也揪得死疼。

  允肅,別離開我……她在心里不停地祈求著。

  不多久,太醫(yī)院的蕭太醫(yī)趕來了,他并非一個人,而是帶著另一名衣著奇特,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的老嫗。

  “王爺情況如何?”蕭太醫(yī)邊走邊問。

  “王爺受了傷,傷口流出黑色血水,神志不清,連福晉都不認得了!

  蕭太醫(yī)聽了蘇克哈跟江硯的形容,沉吟須臾,回道:“應是中毒沒錯。”他轉而看著同行的老嫕,“哈薩剌,依你看……”

  名叫哈薩剌的老軀像是聽不見他說話,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由喜福跟春壽陪伴著,坐在不遠處候著的綠月。

  她一臉的不可思議,旋即又露出高深的笑意。

  “哈薩剌?”蕭太醫(yī)又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笑了,“我聽見了,沒聾!

  身為王府總管的烏拉特疑惑地道:“蕭太醫(yī),這位是……”王府里來了“奇怪”的人,他本能的升起了戒心。

  “這位是哈薩剌,她是位薩滿老巫醫(yī)!笔捥t(yī)解釋道:“王府派人來報時,老夫正在向她討教薩滿巫醫(yī)的病理及藥理,便邀她一塊兒過來了!

  “原來如此!睘趵厣陨苑判,急道:“那就快請進吧!

  “好的。”蕭太醫(yī)說罷,便在烏拉特跟蘇克哈的帶領下進到屋里。

  神志錯亂,產生幻覺的允肅被五花大綁在床上,見有人進來,他像頭發(fā)狂的野獸般掙扎大吼。

  蕭太醫(yī)見了,有點疑懼。

  倒是哈薩剌一副老神在在、不疑不懼的樣子,唇角還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蕭老,王爺中了魔瘋草的毒!

  “魔瘋草?”蕭太醫(yī)一愣。

  “沒錯,這是心術不正的薩滿巫師使用的毒,能使人心神喪失,產生不實幻覺,不是傷人,就是自傷。”

  蕭太醫(yī)難掩憂疑,“可有解方?”

  “當然!惫_剌走上前,一點都不害怕允肅隨時會掙脫束縛攻擊她,到了床邊,她突然念起咒語。

  聽見咒語,允肅忽而平靜下來,兩眼發(fā)直。

  這奇異的一刻,教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

  哈薩剌邊念著咒語,邊踩著猶如舞蹈的步伐,并從腰間一個小麻袋里掏出不知名的干藥草,兩手搓揉著,慢慢地,她兩掌之間冒出縷縷白煙,飄向了允肅,鉆進他的鼻孔里。

  眾人見狀,全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哈薩剌臉上帶著微笑,一步步跳向了允肅,將掌中已揉成渣末的藥草塞進他嘴里,接著吩咐道:“水來。”

  蘇克哈急忙遞上一杯水,她接過手,灌進允肅的口中。

  允肅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開口一咳,噴出一口黑水,而后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王爺!”眾人驚呼。

  “別擔心!惫_剌仍舊一派輕松,“你們王爺已經(jīng)設事了,給他松綁吧。”說完,她走向了蕭太醫(yī),“蕭老,我已給王爺解了毒,接下來就是你的活兒了。”

  “有勞!笔捥t(yī)向她一揖,“老夫真是長見識了。”

  她一笑,“好說。”話落,她便走了出去。

  絳月憂急的守在外頭,不安的揉著手。

  看蕭太醫(yī)帶著那奇怪的老奶奶進到房里,她內心感到疑惑,尤其是那位老奶奶一進到玉書苑,不慌不忙,定定的盯著她瞧,實在教她心里直發(fā)毛。

  雖然有點距離,但她隱約聽見蕭太醫(yī)說她是薩滿巫醫(yī),聽見巫這個字,她的背脊頓時一陣發(fā)涼。

  她從前曾聽人說過薩滿巫師十分邪門,能行魔術咒人,也能以蠱毒害命,蕭太醫(yī)將這樣的人帶進王府,還說要給王爺治傷,行得通嗎?

  這時,房里傳來念咒的聲音及跳躍的腳步聲。

  她與喜福、春壽及趕來的玉春嬤嬤面面相頗,心里都充滿疑慮和擔憂。

  “王爺他究竟中了什么邪術?”玉春嬤嬤不安地問道。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起允肅喪失心志并想殺她時那可怕駭人的樣子,絳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那時,他把她當成誰了?當他對著她喊著“殺”時,他看到的是誰?

  想起她曾經(jīng)親眼目擊的那一幕,她打了個寒顫,無法克制地眼眶又盈滿了淚。

  見狀,玉春嬤嬤急忙攬著她的肩,“福晉,您怎么了?”

  春壽吶吶地道:“嬤嬤,我方才聽說……王爺發(fā)狂時,拿刀要斬殺福晉!

  玉春嬤嬤一聽,面露驚色,然后憐憫不舍的看著她,“福晉,那可嚇壞您了吧?”

  絳月沒有回應,但秀眉蹙得用力,確實余悸猶存。

  “王爺是中了邪毒才會喪失心神,絕不是存心的!庇翊簨邒呔o握著她的手,“福晉可別怪王爺!

  絳月?lián)u搖頭,“我怎會怪他,只是……我很擔心……”

  “不怕不怕,王爺不會有事的!庇翊簨邒甙参恐,“王爺十三歲就進軍營,不知受過多少傷了,這點小傷要不了王爺?shù)拿!?br />
  絳月是見識過他身上的傷的,他們第一次袒裎相見時,她便被他身上那大大深深淺淺的傷疤給嚇了一跳,有些傷是怎么弄來的他自個兒都忘記了,只記得幾處較嚴重明顯的傷痕是如何留下的。

  當時他問她,“怕嗎?”

  她緊緊地環(huán)抱住他,流下心疼的眼淚,“我不怕,只是舍不得!

  他十三歲就開始在戰(zhàn)場上過著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攬著她,溫柔地對她說,“都過去了,我再也不用上戰(zhàn)場,再也不會受傷了!

  言猶在耳,他卻受傷了,不只受傷,還中了喪失心志的邪毒。

  想著,她的眼淚終究落了下來。

  不多久,有人開門走了出來,竟是那名薩滿巫醫(yī)婆婆。

  絳月站了起來,著急地問道:“婆婆,王爺他……”

  哈薩剌眼神帶笑,定定的直視著她,“王爺沒事,已經(jīng)恢復神志了!

  “真的?”絳月一聽,臉上有了寬慰的笑容。

  “福晉,真是太好了!庇翊簨邒邭g喜的拉著她,“老奴就說王爺不會有事的。”

  “婆婆,真是太感謝您了!苯{月情不自禁上前緊抓著她的手。

  哈薩剌抿唇一笑,“這點雕蟲小技還難不到我哈薩剌!

  “哈薩剌婆婆,您是王爺?shù)亩魅耍彩俏业亩魅,謝謝您。”絳月激動地道。

  拉薩剌但笑不語,深深的望著她,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一般。

  絳月心頭一擰,疑怯地問道:“哈薩剌婆婆,為、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哈薩剌高深莫測地一笑,突然反手緊緊捏住她的手。

  絳月嚇了一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惫_剌高興地道。

  “咦?”絳月完全愣住。

  “還想著你、不知道去哪兒了,原來……”哈薩剌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曾說道:“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這兒!

  聽見她這番極具深意的話,絳月陡地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肮_剌婆婆,您……您說什么?”

  哈薩剌眼底因過一抹狡黯,“孩子,你知道我說什么!

  絳月震驚不已,“婆婆,您、您……”

  哈薩剌知道她的事,知道她是誰,老天,難道她重生并宿到絳月身上,是哈薩剌所為?

  “婆婆,是您……所為?”絳月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哈薩剌深深一笑,“不,我只是將你的魂魄拉了出來,卻不知你去了何處,你在這里,是老天爺?shù)陌才!?br />
  哈薩剌拍拍她的手背,又道:“福晉,既是老天爺所為,你就好好。”

  守護著王爺吧。”說罷,她松開絳月的手,旋身一陣疾風般的走了。

  “福晉,”玉春嬤嬤狐疑地問道:“那巫醫(yī)跟您說了什么?”

  絳月回過神,為難的一笑。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玉春嬤嬤或是任何人解釋這件事,她決定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她只是要我好好照顧王爺,就這樣!彼f。

  雖說哈薩剌已經(jīng)解了王爺身上的毒,但為了安全起見,烏拉特跟蘇克哈決定在王爺清醒之前,不讓福晉進到房里。

  而在玉春嬤嬤好說歹說之下,絳月才讓她扶著回到了康寧苑。

  “福晉,折騰了大半夜,您快歇著吧。”玉春嬤嬤說。

  絳月?lián)u搖頭,“我睡不著!

  雖然她嘴上說沒事,但玉春嬤嬤看得出來她受了很大的驚嚇。

  也是,突然被自己心愛又信任的人拿著刀子喊殺,就算是個男人都會害怕,更甭說是個弱女子了。

  “福晉受驚嚇了吧?”玉春嬤嬤慈愛地道,“這兒沒別人,您不妨跟老奴說說!

  絳月微頓,秀眉微蹙,眼底還殘留著一絲驚慌!班牛沂怯行﹪樀搅,他對著我喊殺的時候,那眼神、那模樣,我……我真的覺得很可怕!

  “福晉,王爺要是知道自己喪失心志時做了那樣的事,他會恨得想殺了自己。”

  玉春嬤嬤說著,緊緊的提著她冰涼的手,“老奴是看著王爺長大的,老奴明白王爺?shù)男男。?br />
  絳月蹙眉一笑,“嬤嬤,你知道嗎,一開始見到他時,我覺得他很可怕!

  “因為王爺臉上的傷?”玉春嬤嬤問。

  “是,也不是!彼f,“我知道他征戰(zhàn)多年,也殺了很多人,所以……有點畏懼!

  她不敢說自己目擊他殺人并斬下對方首級!翱珊髞砺慕咏、了解他,我也全心的接受了他!

  她說著,眉心一擰,聲音里隱含著一絲痛苦,“然而,有時我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或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可能殺人無數(shù),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兇手!

  “福晉,”玉春嬤嬤無奈一嘆,“王爺也是身不由己!

  “玉春嬤嬤,”絳月有些哽咽地問道:“他是不是殺了很多人?”

  玉春嬤嬤沉沉一嘆,語氣無奈又充滿著憐憫,“王爺……確實殺了很多人。”

  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但是您要相信,王爺絕對沒有枉殺過任何一個人!

  沒有枉殺任何人?也就是說,他殺的每個人都是罪有應得、其罪當誅?  “福晉,王爺雖然看起來淡漠冷酷,彷佛沒有一點人味跟情感,但王爺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柔軟的心?”

  “是的。”玉春嬤嬤點頭,“福晉還記得上次向老奴問過文端福晉的事嗎?”

  提及允肅的第一任妻子,絳月心神一凝!八烤谷旧鲜裁磹杭?”

  玉春嬤嬤搖搖頭,語氣沉痛地道:“文端福晉并未染上任何惡疾,而是……與人私通!

  “什么?!”絳月難以置信。

  玉春嬤嬤嘆了一口氣,續(xù)道:“皇上登基那一年,將輔國公的嫡女賜婚給王爺,可大婚不久,邊關叛亂再起,王爺銜命趕赴邊關坐鎮(zhèn)……”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調和著情緒。

  “后來王爺回到京城,卻發(fā)現(xiàn)文端福晉與人私通,王爺本可向皇上告狀,將文端福晉送交宗人府審判,可王爺不忍她余生要被圈禁在宗人府,或是流放為官婢,于是以文端福晉患有惡疾為由寫了休書,也算是保全了輔國公的顏面。”

  得知此事,絳月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看來那般冷厲,彷佛對任何人事都毫無說情余地的他,居然對背叛及傷害了他的人如此寬容,這樣的他,定不會視人命如草芥,他真是比許多表面看來慈眉善目的人還要善良溫暖。

  “福晉,您可不要因此害怕或討厭王爺……”玉春嬤嬤難掩憂心,“王爺吃了很多苦,如今有您在身邊,王爺才有了生氣,所以……”

  “嬤嬤,”絳月打斷了她,溫煦一笑,“我不會怕,也不會討厭他,事實上,我比以前更敬他、愛他了!

  “福晉……”玉春嬤嬤激動得眼眶泛淚。

  “我會守護王爺?shù)!彼兄Z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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