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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皇后(上) 第10章(1)
作者:綠光
   
  天陵位于京城北方,沿著屠靈山支脈穿鑿打造,由于歷代帝后皆葬于此,于是從一開始的單穴慢慢轉(zhuǎn)變成了地下宮殿般的建筑。

  李彧炎發(fā)了狂般沖入天陵,只見內(nèi)部處處懸著油燈,陵寢內(nèi)別有洞天,有如另一座宮殿,就連墻身都是鋪金鑲寶。

  他無心理睬,隨手抓著一個(gè)工匠就問:“嬪妃的石棺在哪?”

  “從這條長(zhǎng)廊走到底,再往下一層便到了!惫そ硣樀脫(jù)實(shí)以報(bào)。

  李彧炎殷紅的瞳眸霎時(shí)渙散了下,隨即又狠狠瞇起,急如星火的直往長(zhǎng)廊底部沖,下了階,便見一座寢殿在前,里頭還有不少工匠正做最后修飾。

  “想活命的全給我滾!”他暴咆,再無冷靜,無法從容。

  工匠聞聲回頭,見他渾身浴血,手持長(zhǎng)劍,嚇得立刻鳥獸散。

  寢殿分為前殿后寢,深約一里,高約十尺,他大步走過前殿,繞過長(zhǎng)廊,就見寢房?jī)?nèi)已排滿二十具以上的石制立棺。

  “……小滿兒?”他啞著聲,急步直到里頭,不斷拍打每具石棺。

  “小滿兒!你在不在這里?”

  他找著、看著,只見石棺上除了刻了四妃的名諱外,其他皆是一片空白,壓根無從得知他的小滿兒究竟被封入哪一具棺中。

  不多細(xì)想,他拿起手中的長(zhǎng)劍,不斷劈著石棺,從封棺的縫隙猛砍著,一連數(shù)下,只聽見鏗的一聲,長(zhǎng)劍竟然斷折。

  瞪著斷劍,人倏地握住銳利的劍身,直插入縫隙,

  “小滿兒!你聽見我的聲音沒有?要是聽見了,就趕緊回應(yīng)我!”他用力地想撬開石棺。

  “彧炎!”

  聽見上官凌的聲音,他頭也不回地說:“凌,快!幫我把小滿  兒找出來!”

  踏進(jìn)寢殿內(nèi)的上官凌和褚善,全被眼前的直立石棺給怔住了。

  “真是該死,真是該死!”回過神來,褚善不由分說地拔劍,挑了具石棺就劈。

  上官凌也只能照做,只盼棺內(nèi)裝的真是明小滿。

  頓時(shí),陵寢內(nèi)只能聽見鐵石敲擊的聲音,然而石棺采用的是南方的飛云石,質(zhì)地剛硬,只能朝縫隙撬,褚善忙道:“爺兒,外頭還有工匠,他們身上必定有鉆鑿,我去跟他們要。”

  “快去!”

  他領(lǐng)命而去,適巧和率著百余士兵的烏靈在寢殿門口迎面對(duì)上。

  “狀況如何?”烏靈急問。

  “小姐被封進(jìn)石棺里了!”

  話落,突地一陣天搖地動(dòng)。

  “烏靈,別讓太多人踏進(jìn)寢殿!”李彧炎大吼。

  天陵向來不允太多人進(jìn)入,一來是因?yàn)樘炝昀锏拿C穆之氣,二來是因?yàn)槿硕嗑团略斐傻刭|(zhì)松動(dòng)。

  烏靈聞言,揚(yáng)手一擺,后頭的百余名士兵隨即退回廊道上,然而地動(dòng)卻沒有停止的跡象,就在感到古怪之際,地面又強(qiáng)烈地上下震動(dòng)著起來!翱斐鰜!這是地動(dòng)!”烏靈心一震,揚(yáng)聲大吼。

  上官凌也聽見古怪的崩落聲,仿佛整個(gè)墻面,甚至是巖頂皆被這股力道擠壓撕裂,抬眼望去,便見碎石掉落,他想也不想地急步而去。拉過李彧炎,碎石從他額間擦落,頓時(shí)迸現(xiàn)鮮血。

  “凌?”溫?zé)岬难獮⒃谀樕,李彧炎猛抬頭,驚見他額上的鮮紅,再見頂上的巖石碎片開始掉落,甚至連東邊石墻都隱隱震動(dòng),像要坍塌,他更是用地力推著石棺。

  “快走!”烏靈沖了進(jìn)來,扯住他!翱煲搅!”

  “不!小滿兒就在其中一具棺中,非得帶走不可!

  上官凌腦門一暈,也趕緊要去推棺。

  烏靈氣結(jié),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shí),只見褚善又沖進(jìn)來,立即道:“褚善,他交給你!”

  “是!”

  下一刻,烏靈扯著上官凌,褚善則拉著自家主子,趕在地面發(fā)出轟然巨響之際,將人扯出殿外,只見里頭由東邊的墻沿著頂上整面坍落,重?fù)羰祝箢^還跟著傾泄大量黃土,直沖向殿外。

  巖塊和黃土的重量壓垮了寢殿外側(cè)的墻,眾人只能再往前殿退,直至傾落的墻面抵在前殿殿墻上,地動(dòng)才平息下來,但寢殿也已面目全非。

  李彧炎怔愣得說不出話,氣力好似被人抽離,只能無力地跪坐在半倒的墻前。

  “……小滿!”上官凌撕心裂肺地吼。

  看著遍地黃土,李彧炎感覺心被人給掏出,痛得全身發(fā)麻,明明悲慟著,卻流不出淚,失焦的黑眸只是無神地注視著黃土,好半晌,他又突地站起,踏上土堆,從縫隙中鉆進(jìn)原本的寢殿內(nèi),里頭早已不見石棺,因黃土埋了半座寢殿高。

  劇痛更加猛烈地涌上心口,如針扎向腦門,他恍恍惚惚,神色渙散,柔聲開口道:“小滿兒……你這個(gè)淘氣鬼躲哪去了?”

  上官凌望著縫隙中猶如游魂般的身影,雙眼刺痛。

  “小淘氣鬼,這么會(huì)躲,竟教哥哥找不到你……”

  無力地跪倒在地,上官凌感覺胸口被人狠狠剖開。他無法言語(yǔ),快不能呼吸,更無法阻止形似發(fā)狂的李彧炎。

  “不管你在哪里,哥哥一定可以找到你,可這回……哥哥怎么會(huì)找不到你?你在哪……”凄迷的眸子空洞失焦,直睇向昏暗的深處,“究竟躲哪去了……怎么會(huì)找不到?”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瞬間不知自己為何存在,又是所在何處,心在頃刻間荒蕪一片。

  “小滿兒,哥哥不玩捉迷藏了,你出來……好不?別讓哥哥找……”他目光渙散地看向腳下!包S土底下很冷的,到哥哥懷里,哥哥帶你回家……”

  目睹這一幕,烏靈也不禁眼眶泛紅。

  “小姐、小姐!”褚善哭著鉆進(jìn)寢殿,把剛搶到手的鉆鑿一丟,用雙手不斷挖著黃土!靶〗,你在哪里?別怕,有褚善哥護(hù)著你,你別怕,你可以躲,但別再跑,等褚善哥找到你!”

  以往,他們總愛在銜月城的李家玩捉迷藏,不管她怎么躲,主子就是能找到她;后來,偶爾她貪懶不讀書,被主子逮著了,總會(huì)躲起來,要是不經(jīng)意被他撞見,他也會(huì)適時(shí)地掩護(hù)她。

  可是如今……“小姐,你沒犯錯(cuò)呀,出來吧,出來吧……”他用力地挖,指甲被碎石削翻、劃過也還是不管,絕不放棄。

  看見這一幕,上官凌心痛的閉上眼。

  “別淘氣了,快出來吧,哥哥等你。”李彧炎喃著,身形踉蹌,烏眸緊盯黃土。“小滿兒,回家了……回家之后,哥哥買你最愛的酥糖和杏餅給你,你陪哥哥回家吧……”

  烏靈喉頭抽動(dòng),啞聲說:“我們……把他帶走吧。”

  “……不,再讓他待一會(huì),讓他再陪小滿一會(huì),小滿在黃土底下,一定很害怕……她很怕冷,不知道她穿得暖不暖……”上官凌喃著,淚水滑落俊面。

  “凌!睘蹯`一把將他摟進(jìn)懷里。

  “我以為可以改變的,可事實(shí)上什么都改變不了……早知如此,我就該順小滿的意思,不讓她和彧炎有所接觸,可是……這是命,怨誰(shuí)?”他滑下淚,混著臉上的血水,見者莫不動(dòng)容。

  他的心碎了,而彧炎瘋了,這是何其可悲的下場(chǎng)?他曾試著阻止卻無力回天。

  “小淘氣鬼,回家了……還是你要哥哥在這里陪你?”李彧炎淚眼模糊,扯著笑,神色卻無比哀戚!案绺缗隳,……別怕,哥哥陪你……”

  他笑瞇深邃瞳眸,將鋒利的劍身舉向自己的脖頸。

  “爺兒!”眼尖的褚善及時(shí)舉步?jīng)_向他,阻止他尋死的舉動(dòng),但地面卻再度上下震動(dòng),左右搖晃,幾乎讓人站不住腳。

  霎時(shí),天陵里頭傳來吊詭的斷裂聲,一聲聲由遠(yuǎn)而近,讓李彧炎突地頓住。

  “彧炎,出來!”烏靈在外頭吼。

  巖頂再度滑落碎石,甚至可以聽見梁柱斷裂的聲響。

  李彧炎緩緩回頭,勾起溫柔笑意!靶M兒很怕冷的,我不能留她一個(gè)人待在這里!

  “你瘋了!快點(diǎn)出來!”烏靈怒斥,開始拖上官凌。

  “是啊,我瘋了,我是瘋了才會(huì)讓最愛的女人埋在黃土底下……該死的是我,是我……”笑聲空洞而哀痛!靶M兒,哥哥留在這里陪你可好?”

  她是如何被活生生地封入石棺,又被埋入冰冷又厚重的黃土底下!那滋味有多苦,她又怨不怨他?他想知道,她卻無法回答了。

  “爺兒,讓褚善陪你!彼驮谒磉叄徊揭膊豢献。

  李彧炎緩緩笑睇他,突地一把將他拎起,拖往已被半封住的寢殿門口,硬是將他推出縫隙之外。

  “爺兒!不,讓我陪你,讓我到黃泉底下伺候你!”褚善想要再鉆進(jìn)縫隙中,卻被推得更遠(yuǎn)。

  “彧炎!”烏靈想趁機(jī)拉住好友,然而他的反應(yīng)更快,早已退回里頭,而地動(dòng)依舊持續(xù),梁柱終于承受不住的應(yīng)聲而倒,在空寂的天陵里發(fā)出震天巨響,就像是連鎖反應(yīng)一般,篷頂開始倒塌,就連殿口也開始坍方。

  烏靈見狀,只能選擇一把扯著失去神智的上官凌,一手將哭天喊地的褚善給拖走,他們退到前殿外頭時(shí),后頭整片殿墻便應(yīng)聲倒塌。

  一路退到天陵外,他們才驚覺天陵從上部塌了個(gè)大洞,徹底崩壞。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地動(dòng)依舊不休,李彧炎索性躺在黃土上。

  他在等等上方的土石坍落,將他掩埋。

  閉上眼,他仿佛又瞧見了那一晚,小滿兒在他面前起舞,嬌羞唱著——盼朝朝暮暮,廝守一世紅塵路……愿全心守護(hù),為君踏進(jìn)不歸路……癡魂追夢(mèng)逐,攜手共度黃泉路……貪旋影弄舞,抬眼回首來時(shí)路……

  “哥哥在這里陪你,咱們一起走上黃泉路,記得……下輩子你要記得我,當(dāng)你一跳舞,我就知道是你,知道是你……”他沉嗓破碎如絲,靜心等待最后一刻到來。

  沒多久,地面開始下陷,卻已不聞可怕的山石轟隆,亦沒有摧毀性的斷裂聲,耳邊的沙沙聲響,似乎有點(diǎn)像是金鎖片的碰撞聲。

  他靜靜想著,隨即撇唇笑得自嘲,然而那沙沙聲極緩極慢,一聲聲地從遠(yuǎn)處不斷傳遞過來,他猛地瞪大眼,驚覺自己像是陷入一個(gè)石坑之中。

  李彧炎狐疑地坐起身,眼前一片黑暗,他只能用雙手探索四周,驚覺黃土因?yàn)榈貏?dòng)形成一個(gè)大坑。

  他雙手沿著周圍輕拂,卻驀地觸及冰涼的飛云石!笆祝俊斌@詫的同時(shí),也再次聽見沙沙聲響。

  他聚精會(huì)神地聆聽著,隨著低緩的地動(dòng)頻率,清楚地聽見沙沙聲,和每隔一會(huì)便會(huì)出現(xiàn)的清脆敲擊聲,那聲響,分明像極了金鎖片敲打玄石的聲音!

  玄石比一般玉石還厚實(shí),聲音比不上玉的清朗……

  “……小滿兒?”他欣喜地顫著聲呼喚,輕拍斜倒的石棺,用雙手摸索,發(fā)覺石棺上方被殿墻壓住,擊碎了一角,縫隙似乎變大了,而下部則緊壓著另一具石棺,整個(gè)棺身等同斜插在黃土里。

  慶幸的是,石棺的棺蓋正對(duì)著他。

  “小滿兒,你在這兒?”他開始動(dòng)手挖土,動(dòng)作不敢大,怕不小心傷及被埋在底下的她。“是你讓哥哥知道你就在這兒?”

  小時(shí)候,只要她躲起來,不管躲在哪里,他一定都可以找到她,只因他的耳力極好,她身上的些微聲響都可以教他瞬間捕捉她的所在之處。

  如今,是她在告訴他,她在哪兒?jiǎn)幔?br />
  “……哥哥?”

  他心口一窒,渾身顫栗難止!靶M兒,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哥哥……這里是哪里?好黑……好冷……”

  李彧炎聞言,撥開黃土的速度更快,壓根不管里頭埋了多少碎石和尖銳墻面。

  待他將底部的黃土除去大半,十指鉆進(jìn)石棺縫隙中,雙手早已血水淋淋,可他也不管,只顧將石棺棺蓋扯開,卻怎么也扳不開,就在這一瞬間,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哥哥,你的手怎么濕濕的?”

  “因?yàn)辄S土有水!彼χ,卻淚濕了頰。

  她就在這里,明明就在他眼前,只差一個(gè)棺蓋的距離,為何他無法將她擁入懷里?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

  “……哥哥,為什么會(huì)有黃土?外頭怎么了?”明小滿在里頭虛弱地問。“我被下了藥,然后……這里是哪里?”

  “小滿兒,別怕,沒事,你別慌,我很快就可以把你救出去!彼烂庵咨w,然而棺蓋硬是八風(fēng)不動(dòng)。

  明小滿斜躺在石棺里,不斷細(xì)想發(fā)生什么事,而后驀地想起皇帝駕崩,她被下藥,這就意味著她……被迫殉葬了?

  所以,她是待在棺中?

  “哥哥,你要不要到外頭找鉆鑿之類的東西敲?”她試著推上方的石棺蓋,卻無法移動(dòng)半分。

  “鉆鑿?”他想起方才褚善曾到外頭找鉆鑿,可是如今外頭的路已經(jīng)封了……

  他頹喪地跌坐在地,腿邊卻感到一陣刺痛,不在意地用手輕撫,指尖又被銳物劃過,待瞧清那物品是什么后,他不由得心喜。

  “小滿兒,有救了,有救了!”他隨即起身,拿著鉆鑿朝縫隙用力地鑿下。

  這個(gè)鑿子許是剛剛褚善找著了,入內(nèi)時(shí)卻掉落在里頭,才和他一起滑入這大坑里吧。

  然而老天像是要徹底毀滅他的希望,眼看縫隙已經(jīng)大到他可以把手鉆入時(shí),地動(dòng)再起,而且更加劇烈,瘋狂地上下左右震蕩著。

  上頭再度坍方,巨大巖塊正中石棺上方的殿墻,往下擠壓的瞬間,石棺發(fā)出碎裂聲。

  “哥哥,快走!”雖然明小滿不清楚外頭的狀況,但她也感覺得到剛才上方有股重?fù)袅Φ,如今棺身正不斷地往下沉?br />
  “不!”李彧炎不放棄,拼命地鑿著。

  啵的一聲,石棺受不了上方的擠壓,碎裂得更快,就在同一時(shí)刻,棺蓋因?yàn)橹亓Χ擅摗?br />
  “哥哥!”明小滿自棺內(nèi)掉出。

  李彧炎一把將她摟進(jìn)懷里,就在這瞬間,他腳下所踩的地面也碎裂出一條縫,兩人來不及防備,瞬間掉落,直往下墜。

  “哥哥!”

  “不怕!有我在,不管是生是死,誰(shuí)都無法將我們分開!”他緊緊摟住她,直到身子陡然深入沁冷的水中,他驚詫之余,卻已無力掙扎,只能任由意識(shí)不斷飄遠(yuǎn),然而雙臂卻依舊未松開。

  天陵外頭,烏靈一行人眼睜睜看著帝陵塌陷得愈來愈嚴(yán)重。

  “爺兒、小姐!”褚善吶喊著沖上前,不死心地想搬開斷墻碎石。他要再進(jìn)天陵,要將他的主子和小姐救回!

  “全部上前給我搬!”烏靈也吼,下令要守在天陵外頭的上千兵力將土石除去,再清出通道。

  “是!”上千名士兵隨即上前,就連馬隊(duì)也跟著加入救援。

  盡管大伙心知肚明情況恐已無力回天,還是沒有人愿意放棄希望。

  “凌,給我起來!”烏靈將上官凌扯起,瞪著他失神的瞳眸怒喝,“你給我清醒,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shí)候!彧炎和小滿還等著咱們?nèi)ゾ!?br />
  上官凌緩緩看向?yàn)蹯`,笑得凄愴!罢麄(gè)都塌了,還需要救嗎?”

  他看見了,倚著山勢(shì)而建的天陵塌了,就連后頭的山都移成平地,這種狀況,還能救什么?

  “事情還沒到最后,誰(shuí)都不能斷言!”狹長(zhǎng)美目噴濺著火花!吧娙,死要見尸,說不定坍方時(shí),底下的石梁石柱讓他們避開了要害,如今他們正留著最后一口氣等咱們?nèi)ゾ,要是我們就此放棄,等待救援的他們豈不是要活活等死?”

  上官凌聞言,心口像是被重?fù)袅艘幌,目光頓時(shí)清明起來,“對(duì),還沒到最后一刻,我卜的卦象還未實(shí)現(xiàn),那就代表至少?gòu)走是活著的!”

  “走,咱們繞天陵一圈,找找是否有其他暗道!睘蹯`這才笑開,緊握住他的手。

  “好!

  兩人繞著天陵外圍走,想要從斷垣殘壁中尋找其他暗道,卻在來到天陵的正后方時(shí),驚見移平的山脈后頭成了下滑約幾丈高的斷層山谷,山谷中央有著一條河,而河面上——

  “彧炎、小滿!”

  河面上,只見李彧炎仰躺著,明小滿被他摟在懷里,兩人正順勢(shì)往下游飄流。

  同一刻,烏靈也看見了!拔蚁氯!”說完一躍而下,上官凌自然也跟上,兩人在冰冷的水中泅泳,迅速來到李彧炎身邊,全力將他拉上岸。

  顧不得凍和喘,上官凌立刻替兩人把脈,確定兩人還有氣息后,興奮地看向?yàn)蹯`。

  “來人!本將軍在此,已找到李彧炎和明小滿,快來人!”烏靈洪亮的聲音在山谷中盤旋,被風(fēng)吹送到眾人的耳里。

  烏靈與上官凌將兩人抱至天陵邊時(shí),才驚覺多了許多人,甚至連京城百姓也聚集過來,他們并非是來看熱鬧,而是幫忙搬運(yùn)石塊、清出走道。

  只因他們有些是京城商行,曾經(jīng)受過李家恩惠,現(xiàn)在知道李彧炎有難,便自動(dòng)自發(fā)而來。

  謝過眾人的幫助后,烏靈等人將兩人送回李宅,經(jīng)過幾天的調(diào)養(yǎng),幸運(yùn)的已無大礙。

  李彧炎清醒后聽著烏靈的報(bào)告,才知道大概是地動(dòng)讓他們陷入斷層中的地下水道,在山勢(shì)擠壓之下,他們從地下水道被沖至外頭河面,才能教人發(fā)現(xiàn)。

  而且段詢和傅尋樺也已控制住皇宮內(nèi)的戰(zhàn)局,幾位公主受到波及而亡,三位皇子更是自相殘殺至死,麾下的將領(lǐng)則全被傅尋樺以叛變之名拿下,四大家族底下的官員因此得以入宮主持大局,先穩(wěn)住群龍無首的局面。

  此刻,也已經(jīng)是新年。

  原以為宮中突逢大禍,京城百姓該是一片哀戚,豈料人民反倒是大肆慶祝,盡管霜雪鋪天蓋地落下,依舊消停不了年節(jié)的熱鬧氣氛,到處皆是旗幟蔽天,喧鬧不斷,大有為即將改朝換代提前慶祝之意。

  就在大年初一的夜晚,雪花沙沙飄落,鋪滿一地銀輝,只見一輛馬車靜悄悄地停在李家后門。

  “爺,可以走了!必(fù)責(zé)駕馬的褚善低聲稟告。

  “走!币炎隈R車上的李彧炎沉聲吩咐。

  馬車緩緩駛向僻靜的巷弄,馬車上的李彧炎將明小滿摟進(jìn)懷中,角落里還擱著火爐,就怕她凍著。

  “咱們真走得了?”開口問的是坐在對(duì)座的上官凌。

  “真要走,豈有走不了的道理?”李彧炎撇嘴。

  連日來有不少京城百姓聚集在他家外頭,更有不少商行掌柜遠(yuǎn)道而來探視,就連宮里的大票官員都不放過他,硬是想上門拜訪,全都教他以身弱養(yǎng)病為由暫時(shí)打發(fā)了。

  眼前的情況太吊詭,出乎他意料之外,最好的法子就是遠(yuǎn)離京城,或者該說,遠(yuǎn)離射日。

  反正,他真正想擁有的,已經(jīng)在懷中了。

  “哥哥,大伙想見你,你都不肯見,如今又偷偷摸摸地走,會(huì)不會(huì)惹惱你的親戚們?”明小滿像貓兒般窩在他懷里。

  “不管他們!

  “可是連烏將軍也沒說一聲,這樣好嗎?”

  說到烏靈,上官凌臉色變了變。

  “無妨!崩顝椎托!耙怯芯,總是會(huì)再見面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先離開京城。咱們直接朝大涼去,先去謝謝大涼皇帝的幫助,之后再到陵蘭定下,在那成親,好不?”

  “……你不回銜月城了?”

  “你想回銜月城?”

  “嗯……只要有哥哥在,哪里都好!

  李彧炎愛憐地輕捏她粉嫩的頰,見她瑟縮了下,又緊張的問:“疼嗎?”

  “不疼!

  “不疼你何必縮?”他心疼地輕撫她的臉,上頭的傷痕早已消失不見。

  “愈掐愈圓了!彼饬吮庾,不想說近幾日她可說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把她整個(gè)人養(yǎng)胖了一圈,連帶著臉也更圓了幾分,要是再掐下去,她真的要變成滿月了。

  “圓點(diǎn)好,看起來多福氣!崩顝咨斐隽碇皇郑瑑墒忠黄鹌。“感謝我吧,為了要讓你福氣些,我得辛勞一點(diǎn)!

  “不要再掐了!”明小滿氣得想咬他的手,然而兩頰還是被掐住,只得求救。

  “凌,救我!”

  上官凌眼角抽搐,懶得理睬他們的幼稚舉動(dòng),逕自開口,“彧炎,你還記得從銜月城北上時(shí),我跟你說過你這一趟來,是要做一件大事嗎?”

  “……什么意思?”李彧炎放開不斷蠕動(dòng)掙扎的小女人,任由她爬到他腿上,抓著他的手又啃又咬。

  他喜歡她活潑有朝氣,喜歡她在他身上造次,這遠(yuǎn)勝過她被封在石棺,埋在黃土底下的模樣,那一幕,他永遠(yuǎn)都不想再想起。

  思及此,他不禁緊握住她的手,緊密得不準(zhǔn)任何人再有機(jī)會(huì)將他倆分開。

  上官凌直看著窗外好半晌,才緩緩調(diào)回眼神,笑得別有深意。“如果我說,你來到京城是為了登基為帝,你信嗎?”

  李彧炎神色不變!靶帕擞秩绾?我不想做的事,誰(shuí)能勉強(qiáng)得了我?”他其實(shí)早有預(yù)感,李氏宗親一直帶著朝中數(shù)位大臣來訪,甚至連宰相都急著見他這狀況教他心生古怪,才會(huì)決定挑在大年初一的夜晚悄悄離開。

  “老天!鄙瞎倭鑵s指著上頭笑。

  他微瞇起黑瞳,同時(shí)就聽見褚善緊張的聲音。

  “爺兒,雪太深,馬車動(dòng)不了,而且前頭好像有官兵!

  李彧炎揚(yáng)起濃眉,愈發(fā)疑惑地看著笑得壞心眼的上官凌,不一會(huì)就聽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彧炎,小滿很怕冷,想走也別挑風(fēng)雪這么大的夜晚!弊攒囃鈧鱽淼氖菫蹯`的聲音。

  他閉了閉眼,只能暫且打消念頭,返回李宅。

  然而,之后幾日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怎么著,大雪怎么也不肯停,京城幾乎要被埋進(jìn)綿延不絕的霜雪底下。

  走不了的李彧炎只能任由李氏宗親天天帶人上門當(dāng)說客,而說來說去,全都不脫一件事。

  “射日已無皇族,而泰漠太子還留在境內(nèi),聽說屠靈山上的駐軍也增加到十萬(wàn),要是這當(dāng)頭他舉兵攻入,誰(shuí)來護(hù)著京城百姓?”宰相試圖動(dòng)之以情。

  “靖王爺呢?”他懶聲回道,只想將燙手山芋交給他人。

  “難道你不知道靖王爺早死在山崩那一天了?中州百姓還為此歡騰慶賀呢!”

  宰相說完,又補(bǔ)了句,“況且就算靖王爺尚在,也不可能立他為帝!

  “我與穆納岳交好,他不會(huì)在這當(dāng)頭攻進(jìn)射日。”

  “那是你和泰漠太子的交情,可不是射日和他的交情!惫獾撉湟踩滩蛔〕雎暳,“今兒個(gè)大涼的使節(jié)到來,說要慶賀你登基!

  李彧炎不禁乏力!拔曳傅拿髅魇亲锎髳簶O的死罪,怎么沒人拿我治罪,反倒是要我登基當(dāng)皇帝?未免太兒戲了?”簡(jiǎn)直荒唐得教他連笑都笑不出來。

  “壓根不兒戲,就連京城百姓都引頸期盼你登基。”光祿卿微笑道:“也許是天意,又也許是幸寧皇造孽多年,早已使百姓怒不可遏,你掀開了帝棺,等于替百姓出了一口氣,人民皆認(rèn)是該由你登基!

  托著額,李彧炎好半晌說不出話,良久,才幽幽地說:“那根本是他們以為李氏富可敵國(guó),要是李氏為皇,他們往后的日子就好了!

  到底是怎么搞的?他叛變,只是想要回小滿兒,怎么這會(huì)卻成了英雄?這樣的變化,是他始料未及,卻又難以脫身的險(xiǎn)地。

  “不如這樣吧——”在旁沉默許久的上官凌低聲道。

  “賤等玄人!能與老夫同處一室已是你莫大的福氣,休要開口!”宰相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李彧炎見狀,微瞇起眼,“凌,你想說什么,盡管說!

  “彧炎!”宰相怒擰一雙花白的長(zhǎng)眉。

  “在我眼里沒有良民賤民,和貪?rùn)?quán)貪勢(shì)的人相比,玄人倒還比較值得信賴!

  他笑得冷然,費(fèi)力看向好友!傲瑁f吧,讓我聽聽你的高見!

  “如要再度說服京城百姓和鄰近諸國(guó),倒不如你明日直接上天壇祈求老天別再降大雪,要是你不能讓雪停,就代表老天并不認(rèn)同你是天子,那么自然沒有人可以勉強(qiáng)你登基,相信大伙也不會(huì)再為難你!鄙瞎倭栊χ。

  他贊賞的勾起笑!熬瓦@么做!

  “這怎么成?”

  “伯父這口氣似乎認(rèn)定我沒法子讓雪停下來,既是如此,又何必要我登基?”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大伯父。

  光祿卿不禁語(yǔ)塞,無奈地看了宰相一眼。

  李彧炎見狀,笑意更深。

  商場(chǎng)上的爾虞我詐,他看得比誰(shuí)都透徹,自然明白李氏宗親聯(lián)合段家、烏家和傅家要推舉他登基,究竟是何用意。

  只是向來他都不把他人當(dāng)棋子運(yùn)作,自然也不會(huì)允許自己成了別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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