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軍與裘暖的同居生活正式展開。
原本兩人都以為自己會極不適應(yīng),沒想到日子就這么平淡的過去,她目前還沒有在他的食物里下藥毒死他,他也還沒把她打死活埋報逃亡。
其實這么低調(diào)、不會吵人,成天除了睡、還是睡的安靜室友,正是嚴(yán)軍最理想的典型,然而她對他這么一名大帥哥天天在面前晃來晃去卻視而不見,他卻是頗有微言。
更氣人的是,她還真是懶到極點了!只有他吩咐她做事時,她才會勉為其難的應(yīng)付他──前提是他必須千辛萬苦的先把她從床上挖醒──剩下的時間,她絕不會主動替他做一件事,十足十的被動。
他都要懷疑她再睡下去,等到三十歲時,大概只剩六十歲的體力了。
加上她又不諳廚藝,上次那鍋可怕的惡心東西真的嚇到他了,于是他三餐都得當(dāng)老外,由她負(fù)責(zé)替他張羅回來,誰叫她煮的東西狗都不吃!
就如現(xiàn)在,他一腳把一路睡到中午的小睡豬踢出門,免得她真的睡病了,要她去幫他買份青醬義大利面,不要松子、不要海鮮、醬汁不能太稀、面條軟硬適中,還要雙份。
屋子里剩他一個人,一如往常的安靜。其實平日她在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情形,但是少了個人的空虛感就是這么真實,讓空氣的粒子都增加了重量似的,壓得他有些心煩。
他對小睡豬似乎投注了太多注意力了,而他很清楚原因是什么,這不是個好現(xiàn)象。
當(dāng)初會把這別墅借給裘杰,是為了工作方便,反正他自己也沒在用這房子,又看不下裘杰原本那鴿籠似的小套房,沒想到會因此邂逅裘暖這個意外。
到目前為止,他和這個意外相處的感覺還算滿意,偶爾逗逗她,看她敢怒不敢言的俏模樣,令他的生活多了很多趣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愛欺負(fù)人的劣根性。
想著想著,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算了!反正她一定會回來的,有時他講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買不買得到的東西,她就是有辦法變出來,這也算她的強(qiáng)項之一吧?
“還有好幾首歌沒寫出來,還在胡思亂想什么?”
輕輕甩了甩頭,他走到二樓自己的主臥房。裘杰剛搬入時,堅持不占用他的私人空間,而他不想在密不透氣的練琴室寫歌,恰好這間房夠?qū)挸,還有一扇很大的窗戶面向庭院,雖然下午陽光會直射,窗外的大樹卻解決了這個問題,還會形成陽光斑駁的特殊美感。
拿起吉他,他試圖將自己的心思沉淀,微微的涼風(fēng)及充足的光線令他感到舒適,一時靈感泉涌而來。
只見他哼哼唱唱,偶爾加上吉他伴奏,隨手抓起紙筆將腦子里的東西幻化成美麗的旋律。
“嚴(yán)軍?”門外傳來細(xì)小的叫聲。
小貓似的聲響沒有驚擾到全神貫注的男人,他完全沉浸在創(chuàng)作之中,外界的事全置之度外。
“你不是吵著要吃義大利面?人家買回來了,你再不出來吃,面條就不Q了,你別怪我喔!”門外的聲響繼續(xù)著。
房間里依舊沒有反應(yīng),外面的人兒似乎等不及了,忽地將未上鎖的門打開。
嚴(yán)軍尚來不及回過神,這門一開引動了風(fēng)的對流,才剛譜到一半及許多未完成的曲譜全數(shù)飛了起來,不僅蓋得他滿頭滿臉,有一些還大剌剌的飛出窗外,連搶救都來不及。
眼睜睜的,他一個中午的心血,全泡湯了。
“裘──睡──豬──”嚴(yán)軍的聲音咬牙切齒。
“那個……”瞧他臉色難看到極點,裘暖心驚的退后一步,“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混球!誰叫你開門的?不是叫你在我作曲時不要吵我嗎?”他撥開身上一堆紙,氣得拍桌。
“我我我,我沒有聽到那個……音樂的聲音啊……”她真是被罵得很無辜,誰知道他練琴室不去,會在房里作曲?她早知道他作曲時脾氣是很差的,才不會自踩地雷,他應(yīng)該在房門貼上“內(nèi)有惡犬”的標(biāo)志嘛!
“你該死的開門做什么?”他黑著臉來到她面前,令她又退了三大步。
“叫……叫你吃面……”嗚──他好兇!
“你害我的曲譜全飛了,我還有心情吃什么鬼面?你做事能不能用一下大腦?誰叫你這么雞婆?”他克制住擰斷她纖細(xì)脖子的沖動吼。
“是……是你說義義義大利面的面條要、要軟硬適中,我怕面冷了會不好吃,你又要嫌……”
“你不會先敲門嗎?”
“我敲了,可是你沒理我!
凝重的臉惡狠狠的盯著她,嚴(yán)軍瞧她貼著墻,滿臉無辜,大眼滿是驚惶,額頭香汗淋漓,不知是被他嚇的,還是大中午東跑西跑被曬的。
同時,他又從她的話回想到自己對午餐的吩咐,一股自厭的情緒襲上,令他不知該繼續(xù)對她生氣,還是先對自己生氣。
“以后我沒反應(yīng),不要主動開門!”冷哼一聲將門闔上,頭一次,他的心思復(fù)雜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砰!”房門帶著一聲巨響關(guān)了起來,門外的裘暖咬了咬下唇,只覺心里又是無辜又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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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軍沉著臉,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看到滿地散亂的紙張,余怒未消。
然而,那張欲哭無淚的小臉蛋,還有委屈至極的神情,都讓他有氣無處發(fā)。
他很清楚她的無辜,也許唯一做錯的事只是擅自打開了房門,而他更清楚自己的遷怒,這是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壞脾氣。
歌譜沒了,可以再寫,他嚴(yán)軍還不到江郎才盡的地步,然而,他卻不希望她從此以后對他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甚或怕他責(zé)罵而疏遠(yuǎn)冷落。
曾幾何時,那小女人的感覺對他而言變得如此重要了?
該死!他狠狠一敲床面,難得對自己所做的事后悔的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后悔了。
不知道剛被他莫名其妙發(fā)一頓火的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是默默的到餐桌去吃自己的午餐,抑或已經(jīng)回到她的房間……偷偷哭泣?
想到那雙清靈大眼可能因委屈而水汪汪,他的心又緊揪了起來。
他真的太在意她了!從在錄音室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種不妙的預(yù)感,直到兩人好一陣子的相處之后,這種預(yù)感越來越強(qiáng)烈,無論他用什么方式刻意忽視,都無法逃避。
該死的、曖昧的預(yù)感!
“嚴(yán)軍──”
一樣小小聲的叫喚,這次卻清楚落入他的耳中。
他迅速轉(zhuǎn)頭看向房門,會不會是她想來求和呢?
拉不下身段的他,頭一次覺得她這么上道,凝滯的神色也隨之放松,正想起身接見,表達(dá)他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胸襟,卻又聽到同樣的一聲細(xì)響。
“嚴(yán)軍!”
被叫的男人皺起眉,聲音似乎不是從門外傳來的。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卻被入目的景象震懾住,一時無法言語。
往窗外看去,清靈嬌美的人兒正攀在樹上,陽光點點灑落在她的眉眼、肩臂,風(fēng)兒揚(yáng)起她的發(fā)絲,由她身后透出的光芒閃動,將纖細(xì)輕盈的身形襯托得透明澄凈,尤其是她臉上喜悅的笑容,以及愉快揮手的模樣,都讓她美得像個天使,令他的心頭顫動。
她手上,拿的東西是……
“嚴(yán)軍!”她一手抱著樹枝,另一手揮舞著幾張紙!拔艺业侥愕母枳V了!你快靠過來拿!”
眨了眨眼,被她的喚聲提醒,嚴(yán)軍原本驚艷的心情突然轉(zhuǎn)為驚駭。
“你這白癡在搞什么?”他急忙跑向窗口,大手攀在窗沿。
“我看你那么生氣,就幫你把歌譜撿回來嘛!”這次他不會再罵她懶了吧?
“你腦子睡壞了嗎?知不知道很危險?”
“哎唷,只是爬樹而已嘛,快點過來拿,我手好酸了!
她拉長了身子伸長手,將曲譜遞向窗口,這驚險動作又引起嚴(yán)軍的怒吼。
“該死的你抓好!”
“你快點拿去啦!我快撐不住了!”
情急之下,嚴(yán)軍也拉長身體,卻對曲譜視而不見。“把你的手給我!”
“我已經(jīng)拉到極限了啦!你再伸出來一點就可以拿到譜了!”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又挪動了一下身體,不小心一腳踩空,驚呼了一聲。
“裘暖!”嚴(yán)軍嚇得魂都飛了,見她失去平衡,只剩細(xì)細(xì)的手臂掛在樹上,他緊張的大叫,“你不要動!我去下面接你!”
“嚴(yán)軍──”她緊緊吊著樹干,“你不要過來了……”
“叫你不要動!保持好自己的平衡!”一腳踏出窗口,他打算從旁邊的水管攀爬下去,沒時間走樓梯,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不是啦,我叫你別來,是因為……”手心流出的汗讓她的手打滑,加上力氣小撐不住自己的體重……“來不及了啦!啊──”
隨著一間尖叫,裘暖的身體由樹上掉落,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讓水管爬到一半的嚴(yán)軍咒罵一聲,剩一層樓高度就直接跳了下來。
“裘暖!”他快步跑向掉在落葉堆中的她,當(dāng)她發(fā)出絕望的叫聲時,他覺得自己也跟著掉落了,腦子一片空白,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見她摔得七葷八素,他不敢隨便移動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
“你還好嗎?自己爬得起來嗎?”
全身發(fā)痛的裘暖微睜開眼,看到放大的俊臉流露出擔(dān)憂,忍不住想安慰他。
“嚴(yán)軍,你看……”她吃力的舉起一只手,“我找到你的譜了……”
本想狠狠罵她一頓的男人,所有的惡言惡語這下全梗在喉頭。
這傻子連掉下樹了也不放手嗎?那幾張廢紙會有她一半重要?
接過曲譜甩在一邊,壯碩的身子彎了下來,像呵護(hù)著寶物般,輕輕摟住她的嬌軀。
“你這個笨蛋……”
。
掉下樹的慘痛結(jié)果就是,裘暖摔斷了右腳,必須打上一個月的石膏。
以往總是被硬生生從被窩挖起來的她,現(xiàn)在如愿以償可以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但她卻毫無睡意,一早就瞪著天花板,和上頭的花瓣型電燈干瞪眼。
她感覺到了……
當(dāng)她由樹上墜落后,嚴(yán)軍極為溫柔的擁住她,那是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的懷抱是那么溫暖、那么可靠,更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感覺到他的在乎及害怕。
好像有什么事實越來越明朗了,她忍不住羞澀的對天花板傻笑,微彎的明眸透出甜蜜,但一下子又扁成苦瓜臉。
可是,他對她的態(tài)度也沒有比較溫柔,反而更常板個死人臉給她看,雖然現(xiàn)在她不用當(dāng)他的奴隸,但她會摔傷還不是為了他,不感謝也就算了,變本加厲的跩樣更是氣得人牙癢癢的!
“小睡豬,你在做什么鬼臉?”
嚴(yán)軍站在她床前大半天了,看著她忽笑忽又皺眉,忍不住開口。
“?”被他突來的聲音一嚇,她由床上彈起,不小心動到傷處,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小心點!”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床頭柜,二話不說就將她整個人抱高,穩(wěn)妥地靠坐著墊高的枕頭。
“你……怎么進(jìn)來的?”雖然被他抱過好多次了,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摔傻了還是睡傻了?”他面無表情的看她,“為了怕你這頭睡豬半夜掉下床,我叫你別鎖門的你忘了嗎?”
對喔。但他也不用這么不客氣嘛!“可你也不能一聲不響闖進(jìn)來!萬一我正在換衣服怎么辦?”
他輕蔑的瞄她一眼!拔业难劬詣舆^濾沒看頭的東西!
“你又知道沒看頭了?”
嚴(yán)軍只是將眉高高一挑,不置可否。
“……”她想起了睡衣走光事件,悶悶的瞪他!澳愕降走M(jìn)來干么?”
被這么一問,他臉色突然變得尷尬,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我怕有只殘廢的睡豬餓死了,所以來喂豬!
說完,他故作不經(jīng)意的看了看床頭柜上的碗,里頭的東西還熱騰騰的。
睡豬睡豬睡豬!都叫她豬了還一直喂!她直勾勾的盯著他,就見這男人的表情越來越不安,最后居然別過頭去。
“這碗里是什么?”她怎么覺得他在心虛,難道這碗里有“特別加料”?
“粥,加了魚肉、蛋和蔥花!
“你煮的?”她懷疑的瞄他。
“……啰唆!你吃就對了,話這么多干么?”他冷哼一聲,板著臉掩飾他的難堪。
哦,原來如此……裘暖突然打從心里奸笑起來。這男人原來這么關(guān)心她?現(xiàn)在她是個病號,可以名副其實的耍大牌,終于也輪到她當(dāng)老佛爺了吧?
“咳!”她大剌剌的往身后的枕頭上一躺,小巧的下巴抬得老高!拔也怀允[花,也不喜歡太熱太軟爛的食物!
“那你想怎么樣?”他在床沿坐下,自然的拿起湯匙翻翻自己煮的粥。都紆尊降貴煮給她吃了,竟然還東挑西揀?
“我要吃燒酒雞!雞肉要夠嫩,湯汁要全酒不能摻水。”她學(xué)著他平時頤指氣使的模樣,“還要飯后甜點,就來個香蕉船吧!冰淇淋要薄荷巧克力、草莓和香草三種口味,巧克力醬淋多一點,不要灑巧克力米,要杏仁碎粒。”
“還有呢,要不要喝飲料?”他居然沒有動氣,只是淡淡看她。
“飲料啊……珍珠奶茶好了,我要加小顆粉圓不要大顆的,奶茶要現(xiàn)搖不要調(diào)好的,差不多就這樣了,小軍,快去買吧!”她揮揮手,叫小嚴(yán)子平身。
嚴(yán)軍星目犀利的瞇起!靶∷i,你很有種,居然叫我去幫你買東西?”
“沒辦法,人家腳受傷嘛!彼b可憐指了指自己的腳。
“我想你恐怕無法如愿了!蹦歉庇每蓱z外表包裝的囂張,早被他看透了。“醫(yī)生交代你不能喝酒,香蕉更不能吃,另外,在你不能運動的時候,熱量太高的飲料最好少喝!
“那不就什么都不能吃?”不悅的扁嘴,還以為終于換她奴役他了呢!
“你唯一的選擇,就是這碗粥。”他拿起碗,硬塞進(jìn)她手里。
“人家是骨折,又不是感冒,為什么要吃粥?”她不滿的咕噥。
“因為……”他理所當(dāng)然的回視她,“我只會煮這個!
“可是,可是……”奇怪,他只會煮這個,她就一定只能吃這個嗎?想反駁,卻找不到立場,連氣勢都狂輸人一大截。“我剛說了,我不吃蔥花,也不喜歡太熱太軟爛的食物。”只好耍賴。
聞言,薄唇一勾,不懷好意的笑了。“你放心,在你啰唆了這么一大串之后,我相信這粥也熱不到哪里去了,至于軟爛的問題,你實在想太多,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這些米已經(jīng)煮熟了,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
裘暖瞠目結(jié)舌,懷疑他根本是在報復(fù)她之前讓他吃那鍋大雜燴。
“快吃!不吃完今天你就只能躺在床上,做你的睡豬標(biāo)本!”
狠話撂下,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
瞧著他背影消失,裘暖還是氣悶,嘴里仍嘟嘟囔囔的,“那還有蔥花嘛!人家討厭……咦?”
仔細(xì)看清手上的粥,原本氣鼓鼓的小臉突然露出笑意,最后噗哧一聲,得意的用僅剩的一只腳高高踢了好幾下。
“嘴硬的男人!”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默默替她把整碗粥的蔥花全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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