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莫靜蕾坐在玄關處,最后一次檢查背包里的必需品沒有遺漏,彎身穿鞋。她斂眉低首,浮動多日的心在這一刻慢慢沉淀,吸一口氣,她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個決定沒有錯。
“姐?”身后傳來腳步聲,是莫郁芯。
莫靜蕾回頭看她,微訝!敖裉炷敲丛缙穑俊
“不是,我還沒睡呢。”莫郁芯揉眼睛,聲音愛困!澳阋鲩T?”
打量她的裝扮,奇怪……“你要去爬山哦?”
“嗯!蹦o蕾拍拍她肩膀!澳憧烊ニ!
“我還不能睡啦,要把產品上架完才行!蹦粜敬騻呵欠。爬山?
肯定是那家伙的主意,她心里嘀咕。
送莫靜蕾出門后,她回到電腦前奮斗,過了一會兒,伸個懶腰,瞥見桌上的防曬油,哎呀一聲。上次跟姐借了忘記還,她應該有另外帶別瓶吧?
姐那么怕曬……心里不禁有點擔心,她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撥莫靜蕾的手機一一不通?她皺皺眉,轉念一想,找出雷昱野的手機號碼撥給他,打算叫他轉接,而且她正好有事要交代他。
另一端,雷昱野看著來電顯示。莫靜蕾家?他接起。
“喂,我是莫郁芯!睂Ψ揭婚_頭就劈哩啪啦一串話!拔乙嬖V你,姐天生怕曬,稍微曬久點就會皮膚發紅好幾天,你一定要好好注意,不要讓她逞強……話說回來,你能不能找點時下年輕人的約會方式啊,又是游泳又是登山,健教老師都沒你這么健康耶!
“你到底在說什么?”他聽得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你們不是要去爬山嗎?”
“你是說我跟莫靜蕾?”他擰眉,感到怪異。“她今天不是跟老同學有約?什么時候跟我一起去爬山了?”咦!電話那端的莫郁芯聽了微僵。喔哦……她是不是戳破了什么?
“她去爬山了?”他嗅出了不對勁。“你剛才說,她天生怕曬,為什么還去爬山?”越想越奇怪!岸宜髅鞲艺f,她約了人吃飯!
“哦……我也不知道?赡芩麄兣R時決定去爬山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疑的態度讓他心微凜,沉聲問道。
“你這男朋友都不知了,我哪知?”她回想姐最近的行為,忽覺這一切都有跡可循!敖銖纳隙Y拜天回來后就怪怪的,老在發呆……你“又”干了什么?”不想幫忙圓謊了,因為她強烈感覺是自家人受了委屈。
他不答,這時已明白是莫靜蕾撒謊,感到震驚。
“總之你先過來,我們趕快把事情搞清楚。”莫郁芯說。
他驅車前往她們家,一路上,回想那天與莫靜蕾的對談,她說朋友要出國進修,她要為對方送行,所以要取消他們已計劃好的周末行程。當時他不疑有它,現在細思卻發現,她的態度的確有些吞吐奇怪……胸口驟緊,他感到莫名的焦躁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說,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一到莫家,就被興師問罪。
他做錯了什么?雷昱野試圖回想,卻茫然不解。
他們熱烈纏綿、濃情蜜意,一切不都那樣美好?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他憶起當時,他醒來后洗好澡走出浴室,她的表現有些異樣;之后幾天,她也時而心不在焉,偶爾被他發現回避著目光,但他以為她還在為丁字褲的事尷尬,因為她生性怕羞。
若非如此,那會是為什么?莫非……是他那天的表現有哪里讓她不滿意?他是不是太急躁了?還是太粗魯了,不夠體貼?
“我知道了!币娝樕絹碓诫y看,莫郁芯心里有底,目光飽含批判地打量他,緩緩說:“你沒有穿,對不對?”
“什么?”
“丁字褲!彼咳坏裳。“我為什么要穿那種一一”
“哪種?”她瞇眼。“你對我們公司代理的產品有什么意見?”
“你們公司?”他驚詫。
““亞歷山大的秘密”,聽過沒?”孤陋寡聞的家伙!澳翘煳彝等o姐的,是我們店里賣得最好的兩款。你有何不滿?”
“……”他臉頰微微抽搐,不想跟她爭辯這種問題。
“結果你不肯穿給她看,是不是?”她不悅嘟嘴,枉費她一番心思幫他們助“性”,搞什么嘛。“身為猛男不敢秀,難道你屁股上有疤?”
“你真是……”看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怪罪樣,他啼笑皆非,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澳涿。”她不知道她害得他們之間有多尷尬。
“誰莫名其妙?”她生氣了!敖憧蠟槟愦┍然幔屇阆肀M眼福,你倒嬌貴,穿不得丁字褲來回肴哦?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對,她說得有理,但、是一一為什么他們要在這種關頭討論這個?“現在先不要講這個,找到你姐再說!彼乖甑。
“哼哼,投錯,你最好快去找她。她對你說了謊,對不對?代表她對你很不爽,搞不好你們就此感情破裂。勸你最好在褲里穿上丁字褲,見到她就秀出來,表示你的誠意,也許她會接受一一”
“說夠沒?我自己去找。”媽的!他火氣上來,轉身就走。這小妮子滿口風涼,屁用沒有,他真來錯了,一開始就該靠自己。感情破裂?
這句話像塊厚布,蓋得他心頭悶得慌。鬼扯淡,事情哪有這么嚴重!
但是……她無端端干嘛對他說謊?難道……真因為他沒穿丁字褲?
“急什么!你知道去哪找嗎?”算了,先不跟他計較,確定了姐的行蹤再說!敖心銇,當然是因為這里有線索。跟我來啦。”他停步回身,將信將疑地跟著她走到客房,看她打開桌上電腦。
“姐的筆電送修了,最近她在家都用這臺公用電腦。昨晚我出來吃消夜,看到她還沒睡,在上網不知查些什么……”她打開瀏覽器,叫出歷史,依瀏覽順序排列!捌婀,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啊!崩钻乓皽惤,入目的網頁名稱讓他驀地震住。
“咦!新聲電臺、新聲電臺……怎么都是新聲電臺?”她發現了蹊蹺。
姐平常雖然會留意其它電臺的動向,不過半夜三更研究這干嘛?
“這家電臺有什么特別的?你們電臺最近跟它打對臺嗎?”他驚愕不語,思潮暗涌。新聲電臺是沒什么特別的,只不過,它正是前陣子經由德森招攬自己的電臺。這件事,他沒跟某靜蕾提過,難道她由別處知情了?所以她才說謊騙他,獨自跑去……干嘛?他還是摸不著頭緒,卻感到不妙。她是不是氣他什么都沒告訴她?
胸口一窒,他說:“讓開,我來看!
“啊!你干嘛?”硬被他擠開,莫郁芯正欲抗議,見他一臉凝重,被他弄得緊張起來!霸趺戳?你有什么線索了?”他握著滑鼠,飛快點閱過瀏覽記錄……畜牲!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沒有。
“你姐有可能去啦,你有沒有一點頭緒?”
“不知道。這事怪得很,因為她怕曬,從來不參加登山活動的……”
她突地心念一動!皩α,有陣子她常在周末假日時去光顧一家咖啡店,好像就在山區……可是不對呀,誰會穿著登山裝去喝咖啡?”咖啡店?經她一提,記憶復蘇,他想起他曾載莫靜蕾去過一家半山腰上的觀景咖啡店,拿她的生日蛋糕;那家店的店名很特別,他到現在還記得。不放過任何可能,他立刻打開搜索引擎,鍵入“如愿以嘗”四個字,很快便找到店里的電話,拿出手機,照號碼打去問。
“你們有一位?,之前曾跟店里訂做生日蛋糕……”
“哦,你是說莫小姐吧?”對方立刻理解過來。是好兆頭。
“對。請問她現在在你們店里嗎?”他不覺握緊手機。
“沒有耶!币痪湓捵屗萑胧,下句話卻讓他立刻精神一振!
“不過,她早上有來過喔!焙陧畷r放光一一賓果!
據說,莫小姐在店里用過一頓簡餐后,就往山上去了。
將車停在咖啡店的專屬停車場,雷昱野也往山上去,一路追尋她的行蹤。照說她那么大一個人,不可能走丟,一定晚上就會回家,但他不愿等到那時,因為她詭秘的行事,讓他感到事態嚴重,非常介意。
她干嘛對他說謊?有事不能直接問他嗎?還有,她到底跑到山上來干嘛?猜不透當中的環節,他煩躁得快發瘋了。
一路往山上去,人越來越少。他邊走邊往來梭巡,遲遲沒發現伊人芳蹤,不禁心中焦慮。他會不會跟她走了不同的路?她會不會早就下山了?
她不慣登山,獨自一人,不會出什么意外吧?腦中剛閃過這念頭,就瞥見路旁的灌木叢有道青影—一是條赤尾青竹絲!
她該不會被毒蛇咬傷,性命垂危地受困山里吧?這念頭讓他悚然一驚,仿佛被人拉緊了神經,腳下走得更快,邊走邊喊她的名字。
“莫靜蕾——莫靜蕾——”啾啾瞅——鳥叫悅耳作答。
“莫靜蕾——莫靜蕾——”唧唧唧——蟲鳴宏亮響應。
“莫靜——”
“吵死了!”一句咒罵從頂上砸下。
有人?猛地朝聲源望去,上頭有個平臺,用籬笆圍起,隱約見到似有炊煙,雷昱野心頭一喜,加快腳步上去,隔著籬笆,見到一個老人半臥在一塊大石上。
這老人身材瘦小,發須盡白,但看來精神矍鑠,讓人猜不出確切年紀。
他身穿深色復古唐裝,一手枕在腦后,蹺著腿,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嘴里咬著桿長煙斗,啵啵啵吐著煙圈,十分悠哉。
雷昱野站在籬笆外,禮貌詢問:“請問一下,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經過?她個子不高、長頭發……可能還穿著很多衣服。”問完了,老人卻毫無回應,仿佛充耳不聞。
“老先生?”雷昱野奇怪地喚了聲。要不是方才罵他的聲音聽來蒼老,而這里除了老人以外沒別人,他恐怕會以為他是個聾子。
啾啾啾……唧唧唧……回應他的,還是只有鳥叫蟲鳴。
搞什么!雷昱野很快沉不住氣,推開籬笆門,走到老人面前!袄舷壬,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經過?她一一”
“吵死了!币荒R粯拥穆曇簦荒R粯拥脑。
雷昱野臉色凝住,頓時冒火。這死糟老頭,別人客客氣氣地問他,不答就算了,這什么鬼態度?
“你剛剛在那鬼吼鬼叫,把天地靈氣都攪亂了!崩先斯肿铩
呼!呼!忍耐、忍耐!氨,我是一時情急!
“你再說一次,她長什么樣子?”
“個子不高、長頭發,可能還穿著很多衣服!崩先遂o默幾秒,淡淡道:“你又沒送我水果禮盒,我為啥要回答你?”轟!爆炸!澳銈老瘋癲,馬的神經!”氣死了,害他浪費那么多時間,雷昱野轉身就走,邁出幾步,聽到身后傳來一句一一“是不是長相秀氣、膚色白凈、眼角有顆痣?”雷昱野霍地頓住,微僵地回頭看他!澳恪
“我要吃烤蕃薯!崩先撕龅靥焱怙w來一筆。
“……什么?”他臉色古怪,覺得這老頭秀逗得厲害。
“我說,我要吃烤蕃薯!崩先私K于看向他,對著他兩眼一翻!澳昙o輕輕就耳背啊?要我說兩次,嘖。”
“我沒有烤蕃薯!崩钻乓耙а溃θ套∑浪臎_動。
“我知道你沒有。后頭的廚房,地上有一籮筐蕃薯,你去烤就有了!崩先酥钢负箢^的紅磚瓦舍。
“開什么玩笑!我急著找人,哪有空烤什么鬼蕃薯!”老人不再說話,仰天躺下,旁若無人地繼續吞云吐霧。
雷昱野怒視他,但好不容易有線索,又不能就這么走了……Shit!
就去廚房看兩眼,很麻煩就拉倒,心中臟話連連,他大踏步走到房舍后頭的廚房,高大身軀蘊滿怒火,砰一聲,用力推開門。
一陣濃煙撲面而來,熏得他眼睛一閉,再睜開眼,發現破爛的廚房全是落后設備,而燒著火的爐灶前蹲著一個身影,那是一一“莫靜蕾?”他錯愕叫道。
她回過頭來,見到他,顯然也極意外,整個人愣在那里。
“你在這干嘛?”終于找到她,他卻滿腹疑竇。
“我……”她瞄眼手上的柴薪!拔以诳巨!
“……”他找她找得快瘋掉,她卻在這烤蕃薯?“你到底是……”
他眼角抽搐,覺得腦神經快斷裂。
她抹掉被柴火熏出的眼淚,咳了幾聲,用微帶鼻音、可憐兮兮的聲音說:“能不能讓我把蕃薯烤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