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場過后,就等著發榜了。這天早上才剛起來,就聽見前面傳來稟告聲,原來竟然是三房的郭珮,派人來邀請郭玥一道出去參與詩會。對于這種東西,郭菀央是不太感興趣的,何況又在為幾個月之后的院試問題煩惱,當下就推脫了。照舊去家塾讀書。到了家塾,才發覺人空空如也,偌大的一個教室里,竟然只有自己一個男學生。
文仲山看著郭菀央前來,倒是略略有些詫異,問道:“今日詩會,卻是名士徐增山先生主持,我們家中,也接到四份請帖的。我都道你們兄弟四人都去了,你卻如何不去?”
原來是這么回事。徐增山雖然不在仕途,但是作為第一功臣門下第一名士,徐增山主持詩會,自然是應者如云。想要借著徐增山的一句贊許得些名氣,從此在科舉一途上一帆風順的不在少數。
可是自己卻不清楚這么一回事,所以郭珮來邀請的時候就輕輕拒絕了。心中知道,那大哥與二哥,是巴不得自己放棄這次機會,只有同是庶子的郭珮,才巴巴的來邀請。卻也沒有與自己說清楚。
不過兄弟鬩墻之類的事情,郭菀央是不大愿意說給先生聽的,就是愿意說給先生聽,也難免要留給先生一個壞印象。家丑不可外揚可是大家族生存的第一原則,抱怨兄弟拋棄你那是傻瓜才會有的說法。于是微笑說道:“學生想,這樣的詩會,也不過就是博一個名聲罷了。而名聲這東西,其實也無有多少用處,現在科舉考試全都是閉卷的,主考官員即便聽說過你的名聲,卻也不見得能認識你的卷子。你名聲越大,越容易引人注目,萬一成績不如何,難免受人之譏!
郭菀央這樣說話,文仲山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樣想,倒也明白。這三天考試,情況如何,不妨說給先生聽聽!
郭菀央就將題目說了,又將自己的答卷情況說了。只是略過主考官一直盯著自己這一節。文仲山聽著,神色不動,只是微微點頭而已,心中卻是激起了驚濤駭浪:自己這個小學生,見識端的不凡。真的只有十一歲?
今天講課,因為沒了學生,文仲山也就沒有繼續講經義。將女學生都交給海氏,自己卻與郭菀央對坐,細細講起歷史。說道:“你這篇史論,雖然做的極好,但是畢竟粗率了一些,那是因為你見識雖然高絕,但是對史書到底吃得不透的緣故,接下來,你也不用讀經義了,就先將史書先吃透,史論自然能遠遠高出同濟,史書既熟了,策論也能舉一反三……不過照著你的才華,這個也是多慮了。”
如此說了一個上午的史,中午茱萸要去東跨院拿飯菜,卻聽文仲山笑道:“今天卻得了一只野雉,你師母已經吩咐用文火慢慢燉了,加上香菇木耳,倒也是好東西,不如中午你我師生就一道用了。”
先生既然出言邀請,郭菀央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恭敬說道:“只怕給師母與師姐帶來不便!
文仲山含笑說道:“有什么不便的,橫豎家塾里經常來往的,你那師姐你們也不是沒見過,又何必有什么忌諱。”
文仲山既然這般說,郭菀央也就卻之不恭,當下就恭聲答應了。跟著文仲山到了后堂,果然看見文若竹已經整治出了一大桌飯菜。當中一個瓦罐,那是文火燉的香菇野雉,香氣撲鼻;邊上一盤,卻是四川特色的回鍋肉;蔬菜是菠菜炒雞蛋,蘿卜煨豆腐,開胃的卻是一碟黃金顏色的蘿卜絲與一碟素白顏色的霉豆腐。
文仲山先上主位坐了,又讓郭菀央客座坐下。海氏與文若竹兩邊坐了。文仲山開了一瓶酒出來,笑著說道:“這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老太太賞賜下了幾斤楊梅,當日沒有吃完,就浸了酒。味道卻是不錯,這白酒本身有些辣味的,現在卻全都沒了。四公子也嘗嘗?”
郭菀央欠了欠身,說道:“先生盛情,不過學生尚且年幼,不便飲酒!
卻聽文若竹抿嘴笑道:“都說四公子與七小姐外貌一樣,卻不想四公子性情還不如七小姐豪邁。不過是兩口酒而已,有什么講究的!
郭菀央聽文若竹說起,當下含笑說道:“雖然話是如此說,但是未成年而飲酒,到底是對自己不負責。何況酒這東西,小飲尚可,若是多喝了,難免誤事。一旦有了酒癮,說不定就耽誤大事了。所以酒這物事,年幼之人,能不沾惹,還是不沾惹好!
文仲山喝道:“竹兒,四公子不肯喝酒,那是謹慎習性,正是好事,你卻胡說什么,用什么激將法?”
文若竹聽父親如此呵斥,當下眼睫毛低垂,兩顆淚珠兒就要滾落下來。海氏慌忙笑道:“你對孩子兇什么,孩子不過是信口說說罷了。”
文仲山陰著一張臉,說道:“也不年幼了,轉眼及笄了,就要許人了,若是到了婆家,還這樣沒上沒下的亂說,那還得了?若是等到那時來不及,還不如今天就將規矩給教導好!”
郭菀央一聽,這上綱上線了。這事情是由自己而起,當下慌忙勸解道:“先生先息怒,師姐也是無心之言,雖然也有些促狹之意,卻是本著讓先生如愿的原則,也是孝心,并非而已。這都是學生的不是!
文仲山這才平息了怒氣,說道:“卻不管他,喝酒喝酒……”說著,很順手就將郭菀央的酒碗里倒了。等倒了兩口,才猛然發覺,當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吩咐文若竹去拿新碗過來。
郭菀央見這般情景,心中疑惑,臉上卻是不能不做做姿態,當下笑道:“僅此兩口而已,學生就借此敬先生,先生也不必多禮了。”當下一口將酒給喝下了。
這楊梅酒是燒酒,雖然是兩口,卻也熱熱的立即燒上來。郭菀央趕忙壓了兩口菜,又饅頭扒了一碗飯。海氏含笑說道:“慢慢吃,午休時間還長著呢。”又吩咐文若竹給郭菀央添飯。
郭菀央吃了一碗飯,才將那酒意壓下來,卻聽文若竹要添飯,當下就說道:“師母客氣了,飯量已經足了,不用再添……”
卻覺得有一只柔若無骨的手在自己后背拂過,當即身子一僵,腦子一個轟隆。
自己……好像知道文仲山的意思了?
這叫什么……色誘?好像還沒有上這個線啊。
卻聽見噼里啪啦一陣亂響,卻是郭菀央與文若竹,不知哪一個將筷子碰落在地上。郭菀央當即低頭去撿,文若竹忙道:“我來!备┫律碜尤,兩人的頭幾乎撞在了一起。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鉆進了郭菀央的鼻孔,郭菀央忙將身子立起,卻覺得一只手,在自己的腳背上,輕輕碰了一下,接著是輕輕的捏了一下。
郭菀央面紅耳赤。這位文若竹小姐,平素看起來也是端莊大方的,今日怎么盡做這等無來由的事情?不是說明朝的讀書人都是很有風骨的嗎?怎么這位文先生,居然也參與了這等齷齪事情?文若竹難道就嫁不出去了,居然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若自己真的是男子,如此懵懂之際,肯定心亂神迷。到時候做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出來,不見得能娶文若竹做妻子,卻肯定也會納文若竹做妾,這事情也算成功了。
只是自己偏生就是一個柳下惠!
心中一邊好笑,一邊卻是嘆息。沒有任何反應,卻聽見主位上,“拍”的一聲巨響,卻是文仲山將自己的碗筷,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厲聲說道:“夠了夠了!可鬧夠了沒?”
郭菀央一驚。
自己方才沒反應……這位文先生,還是硬打算將文若竹往自己身上摁?
現在人家一家三口,自己孤身一人,就連茱萸,也回東跨院用飯去了。人家說自己趁著用飯的時候調戲文若竹……那自己可再也沒有地方說理去!
心中苦笑,面上卻是一片什么都不懂的模樣:“先生緣何生氣,不過是筷子掉了罷了……”
文仲山寒著臉,怒聲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母女這么客氣做什么,卻原來是想著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文仲山好歹也是讀書人,卻不想,自己的妻子女兒,肚子里裝的,全都是黑漆漆的見不得人的貨色……幸虧今天我還在場,若是我不在場,文家的臉面,還不讓你們全都毀了去!”
郭菀央這才明白,感情之前的這些,文先生與妻子女兒的配合,全都是無意之間完成的。他懵懂了半天,現在終于看出來了,于是按捺不住,要整頓門風了!
文仲山這樣一發怒,文若竹是臉色蒼白,抽抽搭搭的就哭出來。文若竹本來打扮的甚為艷麗,一身桃紅印花緞面對襟褙子,粉色方口立領中衣,淺紅的印花長裙,這一哭,卻正像是桃花帶雨一般,別有一番風致。
郭菀央不由驚嘆,這才叫真正的小家碧玉呢,哭起來也比自己笑的模樣好看。
海氏臉色也發白,卻是強笑著說道:“你這是在胡說什么,我們卻又怎么丟你的臉了,不過就是掉了一雙筷子么,地上的筷子也不用撿了,我去拿一雙新的去……”
文仲寒著臉,怒聲說道:“你也用不著裝傻,文家沒有你這樣的媳婦!還說是官宦人家……等回頭見了老岳丈,我自己與他說去!”說著話,也不管郭菀央了,站起來,轉身就走!
郭菀央一看,這事情鬧大了。自己這個先生是要休妻呢。再鬧下去,文若竹都非自殺不可。說實話,對文若竹這樣的舉動,郭菀央很頭疼,但是轉個角度來考慮,文若竹這也算是大膽追求自己所愛是不是?這樣想起來,若是被這個老爸逼著自殺,那也忒可惜了。
當下站起來,對文仲山行禮,神色卻有幾分茫然,說道:“先生,發怒卻是何緣由?都是學生的不是,學生不該將筷子碰落地上,因此才引來先生生氣……先生如果要責怪,那就先責怪學生才是。”
郭菀央這些話是說的清晰無比,那神色是迷惘無比,仿佛根本不知道文仲山生氣的緣由。
郭菀央又說道:“莫不成先生是生氣師姐不該幫學生撿筷子,以至于……”低頭,略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說道:“學生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過那是無意之失,那說起來,也是學生莽撞……請先生無論如何,不要生氣了!
聽郭菀央這樣說話,文仲山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畢竟在這個學生面前就這樣發落自己的妻子女兒,卻是嚴重失禮。何況自己這個學生,年紀才僅僅十一歲,這樣的年紀,雖然聰慧異常,但是男女事情上,卻不一定都懂得了。
雖然說,大家族的男孩子女孩子,比尋常家族的男女更容易早熟,但是這個郭玥,卻是自幼在外面長大,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兒這些舉動的真正用意。自己再罵下去,只怕郭菀央馬上就懂得了,反而不美。當下將臉色松下來,說道:“待客之道,恭敬有禮。先出言無狀,再舉止失措,導致失箸,豈是大家待客之道?竹兒你退下罷,今日之事,本是你母親安排欠妥,你少年女子,本來就不該同席!
文若竹黯然退下,郭菀央松了一口氣。只是擔心這文若竹之后被先生發落了,當下只當做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卻指著面前的席面,笑著說道:“這可是蜀中特有的回鍋肉?卻是美味撲鼻……先生不是蜀中之人,怎么文師姐竟然會做如此地道的川味,學生卻是不解!
她看似無意的一句話,海氏卻是眼睛一亮,說道:“這丫頭什么時候學會川菜的,老身卻也不知道……竹兒,你卻是什么時候學會川菜的?”
文若竹抽抽噎噎,此時正走到門口。門外一個小丫鬟,正膽怯的往里頭張望,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情。郭菀央見文若竹還未曾開口,當下又笑道:“學生在遼陽的時候,也曾吃過一次回鍋肉,那次卻是在一個大酒樓上吃過的,當時以為美味,一直未曾忘記。后來卻一直不曾有機會。今天卻不想在先生的家常小菜之中,得償所愿!
郭菀央這般絮絮叨叨的稱贊,文若竹當下豈有不明白的,當下抬頭說道:“若竹不過是看著書上記述,試著學做罷了。學了兩次,居然也有些像了。只是未曾嘗過真正的川味,不知有幾分仿佛!
郭菀央含笑說道:“沒有先生,只是照著書上記述來做,就能做出如此美味,師姐這方面,卻是有些天賦,足以讓郭玥羨慕了。”
文若竹噗嗤一笑,說道:“君子遠庖廚,你卻羨慕這個做什么!
文仲山見郭玥與自己女兒說說笑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難不成……郭四公子,對自己女兒還真的有意?
郭菀央轉過臉,對文仲山說道:“看在師姐如此用心學習的份上!
文仲山見郭玥不計較,似乎也不懂得,當下哪有不允的道理,當下文若竹就回來,一起用飯。只是經過這樣一番,飯桌之上的氣氛,到底有些僵硬了。不過僵硬也好,郭菀央至少不用擔心文若竹再弄出什么花樣出來。
等用了飯,文仲山自己去書房讀書,海氏母女收拾碗筷,郭菀央回教室讀書。才翻了兩頁書,就看見文若竹出現在教室門口,低眉斂目,神色羞赧,卻拿著一個扳指,說道:“四公子,這是你是東西不?方才在門口看見的,卻似乎是男子的樣式!
這一片刻功夫,卻又換了一套衣服,卻是一身半新不舊的。月白交領蘭花刺繡長襖加上湖藍印花披肩,素素雅雅的,正如一支白梅花兒。
這是要改走清純路線了?
郭菀央知道文若竹找自己有話要說,這事情不與她說明白,她到底不肯十分死心,那就后患無窮了。當下對茱萸點頭示意,說道:“你回我屋子,將那塊徽州的松香墨拿來,下午寫文章要用!
茱萸翻了翻眼睛,知道公子是有意將自己支開了。但是看看文若竹,覺得文若竹也沒有多少威脅力,當下對郭菀央遞過一個“小心”的眼神,就自己去了。
文若竹見郭菀央將丫鬟支走,不免又會錯了意思,那看著郭菀央的眼神,羞澀之中又有了幾分熱烈起來,當下款款走進來。
郭菀央笑了一下,站起來,說道:“卻是勞動師姐了,這委實不是小弟的東西!
文若竹微笑道:“內院除了我父親,別無男子,這東西既然不是四公子的,卻不知是哪位公子的,請公子收了,等下次三位公子都來了,幫著問問罷。”將那個扳指遞到郭菀央的手中。
郭菀央收手不接,只擺手說道:“文小姐……我對小姐好生敬重,小姐卻是知也不知?”
文若竹怔了一怔,眼神里就綻放出光彩來。
郭菀央正色說道:“別的卻不說,文小姐小小年紀,就要照顧父母二人的衣食住行,洗衣做飯,身體力行,這般作為,就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做不到了。我郭玥不敬重能吟詩作畫的所謂的才女,也不敬重那些整日將德行說教掛在嘴上的賢女,也不敬重那些整日關在家門里的所謂淑女,唯獨小姐這般的,能踏踏實實做事,對父母,對家人,有所貢獻的,那才叫人敬重。”
文若竹聲音有些顫顫的:“四公子……”聲音里藏著膩膩的甜味兒。
郭菀央正色繼續說道:“正因為這份敬重,所以郭玥今日裝傻。先生也定然知道郭玥裝傻,不過先生也保全了郭玥一番苦心……既然郭玥與先生都如此,還望小姐體諒郭玥與先生的一番苦心,不要讓今天一番苦心成了白費!
郭菀央這番話,卻是說得像是繞口令一般。文若竹自然是聽懂了,那顏色就灰暗了下來。好久才訥訥說道:“四公子……并非若竹不要臉,實在是……對公子……心生仰慕之意,才與母親商議,有了這番舉動……其實也不敢有癡心妄想,不過是想要服侍公子,終身有托罷了……也絕對不敢勾引公子,耽誤公子的讀書前程,只是不想,這……終究只是妄想……”
郭菀央心中不忍,卻依然沉著一張小臉,說道:“文小姐德容言功,樣樣都是上等,何必煩惱沒有關雎之約?郭玥雖然也算小有才華,但是畢竟年幼,如此大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小姐若是不幸毀了聲名,那郭玥的罪過可就大了。所以還望小姐體諒郭玥……今天之事,郭玥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小姐也請將這件事情忘記。如此,對郭玥也好,對小姐也好!
郭菀央說了這樣一番話,文若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是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來。眼淚落在地上,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白玉梅花遭了雨,雪色梨花帶了露,這等模樣,讓郭菀央這樣的人,也不由心中憐惜。
片刻之后,文若竹才發出細若蚊蠅的一聲響:“那……還請四公子……不要說出去……”
郭菀央正色說道:“君子不言人之惡,何況此事關系到我最敬重的先生?請文小姐只管放心,郭玥絕對不是多嘴之人。若是多嘴,管叫我這輩子再也考不上舉人……”
這個誓發得毒了。要知道讀書人最想的就是什么,自然是金榜題名。郭玥在家中又是如此尷尬地位,文若竹自然也知道,郭玥素來的愿望,就是出外做一個小官,從此不再受家里的腌臜氣。現在竟然發誓說再也中不了舉人,心中不由一軟,卻是伸手,掩住郭菀央的嘴巴,嗔怒道:“沒事發這樣的誓言做什么?叫人擔心知道不知道……”
說著,聲音又有些哽住了。
郭菀央心中暗笑,我中不了舉人又有什么關系,我是個女人,現在考個秀才玩玩,等來日還是要與弟弟換身份的。當下含笑說道:“這沒有什么,我只要守口如瓶,什么影響都沒有!
文若竹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當下就點頭說道:“那……我也回去了。你……好好兒讀書!
郭菀央看見文若竹婷婷嫋嫋的出去,驀然聽見教室外面竹子簌簌作響。心中一個激靈,大聲喝道:“誰!”
卻見窗戶打開,一枝桃花伸進來,一張小臉湊了過來,笑道:“弟弟果然又多情,又多義,今日你雖然拒絕了文家妹子,但是文家妹子這輩子也忘不了你了!
卻正是郭蔓青。
郭菀央松了一口氣,說道:“三姐。”
郭蔓青笑道:“君子不言人之惡,那是君子的事情。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這等事情為何要保密?”
郭菀央大急,說道:“好姐姐,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了,弄不好,可是人命大事!”
郭蔓青盈盈笑道:“真的傳揚出去了,那你就將文小姐收了就是。雖然做不了正房,但是做個妾室,家中也不會不允……”
郭菀央急得額頭青筋爆出,說道:“好姐姐,你橫豎給一句話罷。若是傳揚出去,文小姐是人命大事,弄不好,你弟弟的名聲也毀了……這年頭,名聲很重要,姐姐可知道?”
郭蔓青端正了臉色,說道:“玥弟,在逗著你呢,你只管放心讀書罷。姐姐在這后面折桃花兒,啥也沒有聽見,只聽見弟弟的讀書聲,行不行?”
得了郭蔓青保證,郭菀央才松了一口氣,說道:“好姐姐就是好姐姐!
郭蔓青笑道:“不用拍馬屁,今天我答應了你一件事,等來日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咱們等價交換,誰也不吃虧!
郭菀央怔了怔,說道:“這般不肯吃虧,我看著倒是像蓮珠姐姐的風格。”
說道郭蓮珠,郭蔓青也沉默了一下,說道:“想去年的時候多少熱鬧,可是現在,菀央病了,蓮珠嫁了……等來日,我也不知飄到那里去了……過兩年,這個家塾也該廢了吧。”將手中的桃花揉碎扔掉,卻自顧自婷婷嫋嫋的走遠了。
郭菀央倒是想不到引出郭蔓青這般感慨,又是怔忡了半日。
下午讀書講史,師生二人都有選擇的忘記了中午的事情。
第二日、第三日三個兄長照舊去參與詩會。下午師生二人對坐談得正歡,卻聽見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接著就是小桃那歡天喜地的聲音:“公子,您中了,您是頭名!”
文仲山臉色一沉,隨即卻是喜上眉梢,將手中的書一放,問道:“四公子竟然是頭名?”
小桃歡喜道:“前去看榜的家丁回來回報了……消息傳到東跨院,奴婢是再也坐不住了,想著這樣的好消息,先生也不會計較,于是就連忙來報告了!
文仲山看著郭菀央,笑道:“雖然說少年成名不見得是好事,但是像你這般少年成名的,誰人又敢忽視。就是我這個做先生的,也難免要羨慕你了。”
郭菀央心中苦惱的嘆了一口氣。頭名就頭名,可是誰知道我正在為這個頭名頭疼著呢。該死的黃子澄,如果不是你眼睛盯著我,寫差一點就撕就罵的,我怎么會考一個頭名出來?頭名不見得是壞事,可是對于我這個頭名來說,那是絕對的壞事啊。
等會去調查調查,訪問訪問那個黃子澄的生辰八字,咱們弄個小木偶來扎扎。叫你這般多事!
心中郁悶,臉上也就波瀾不驚,抬頭望著文仲山,微微苦笑說道:“先生夸贊了,這……也不是什么喜色。先生方才說到《史記》與《漢書》當中的區別了,這方面郭玥倒是不熟悉,還請先生說詳細一些。”
想不到這個學生竟然平靜的像沒事人一般,文仲山不免又是在心中驚訝了一番。這般天才,史上卻不是沒有,比他更天才的也有的是?墒沁@般小小年紀,能這樣正視功名利祿,這般沉穩,誰能及得上?
小桃茱萸二人,見公子居然風云不動繼續讀書,當下悄悄退去了。小桃自去報告馬夫人這邊的情況。
此時女學這邊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郭玥的成績。郭珮卻是落榜了。郭蔓青自然是興高采烈,郭撬刈勻皇嗆薜醚姥餮鰨墑僑疵揮興亢戀陌旆ā:J鮮鴝,听臐撨蕶{爬牛揮砂底蘊鞠⑴桓!�
這些都是閑話。馬夫人聽了小桃稟告,也不由詫異了半晌,說道:“這孩子竟然如此老成!”當下就吩咐今天晚上加菜。
卻有東跨院的奴婢畫屏,平日也算是丁氏的心腹,聽聞四公子得了第一名的消息,不由大喜,急沖沖跑去告訴丁氏,比照著上次經驗,笑嘻嘻問道:“上次主母每人賞賜五百錢,這次卻不知賞賜多少?”
卻不想丁氏聽聞了這個消息,心中卻是像六月天被悶上一床大棉被一般,憋得實在難受。聽畫屏討賞,當下一腳踹過去,呵斥道:“沒上沒下的小蹄子!這喜事關你什么事?你幫你家四公子讀書了?你幫他去參考了?他考上了是他的事情,再說了,這次考上也不見得能拿到秀才功名,橫豎還有院試,那可是最難的呢!”
畫屏挨了一腳,被丁氏夾頭夾腦大罵了一場,心中委屈,卻是十分不解。心中嘀咕:雖然那是你的庶子,但是你做母親的,不給賞也罷了,居然還詛咒自己的兒子下次落榜?沒見過這樣的母親!
畫屏一瘸一拐的走出來,卻正見到郭銘。郭銘剛從外面回來,還不清楚家中的事情,見畫屏如此,當下就問了一句。畫屏本來委屈,見家主詢問卻正好抓住了告狀的機會,當下委委屈屈將事情說了一番,將丁氏的口氣學了個十足,說道:“這些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該趁著喜色涎著臉就來討賞!
眼淚含在眼眶子里,卻正如梨花帶雨一般,讓人憐愛。
郭銘心中微微一動,對畫屏說道:“這事情我知道了,公子得中案首,那是大喜事,本來就該賞,卻是主母對你粗暴了。你卻放心,你的委屈我都記得!鄙焓志蛯嬈翏煸谘劢廾系臏I珠拂去了。
畫屏得了家主一句承諾,當下喜不自勝。不過到底有過教訓,不敢張揚了。等到了晚上,郭銘果然摸到了她的房間,給了兩吊錢,讓同房間的三個丫頭都出外,與她成就了魚水之歡。這些都是后話。
郭銘回正房,與丁氏吵了一架。丁氏連連吃虧,當下也不敢與郭銘十分對著干了,就說現在手上沒錢,要賞下人,你自己拿錢出來!郭銘氣不過,抓起丁氏的首飾匣子就往外走。丁氏披頭散發沖過來,撲上去,又撕又咬,終于將首飾匣子給搶回來。還好屋子門關上了,外面的人雖然聽得動靜,卻不曉得真相。這一回丁氏將臉部保護得很好,倒也不擔心會給下人看出破綻。
夫妻二人正在鬧騰的時候,卻聽李子前來傳話:“老太太吩咐了,四公子得中府試案首,那是大喜事。老太太吩咐說請二太太主持,給四公子屋子里的丫鬟下人,每人賞賜一吊錢,就從公中分發。另外今天晚上加菜,每個下人一碗肉菜,也請二太太主持了。”
丁氏這番郁悶非同小可。這個冤家兒子中了案首,還要自己主持給她慶賀?
郁悶還沒完呢。卻聽青瓜又來了,卻是脆生生說話:“老太太吩咐了,還是請二老爺過去一趟……去歲二太太說起過,要將四公子記在二太太名下,事情一直耽擱了,這一回,索性趁著清明祭祖,二老爺回鳳陽老家,將事情給辦了罷。”
丁氏臉色慘白,郭銘回頭,輕飄飄的說道:“你就收起這些郁悶罷。記在你名下,那說起來是他占便宜了,但是說到底,還不是你占便宜?你好歹也是母親,兒子出息了,得誥命的還不是你?”
丁氏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可是這個兒子……越出息,越會咬自己啊……這樣想著,又渾身不舒服了。
郭菀央下了學,回東跨院,照例去見丁氏。丁氏閉門,只說身子不適。郭菀央也懶得糾纏,就直接去了自己房間,這幾天水蕓香都與郭玥呆在一塊。她就將母親弟弟一塊見了。郭玥也實在不耐煩女裝,就一直躺在床上。
見郭菀央過來,一群丫鬟一齊躬身賀喜。水蕓香笑道:“玥哥兒,你還有零花錢沒,我地方還有五吊錢,你拿去賞丫鬟罷。這邊屋子里與我屋子里,卻是全都賞過了,就是小氣了一點,每人兩百錢!
郭菀央笑道:“那邊也賞賜過了,卻是老太太發話,從公中出的錢!眳s聽見床上郭玥說道:“其他人全都退下罷,我有話與四公子說!
水蕓香將屋子門關上了,茱萸芷萱很自覺的去守門。
郭玥坐了起來,說道:“姐姐果然好厲害……只是此番名氣未免闖太大了。等來日兄弟再去參考,成績卻是不如,那會不會惹人疑心?”
郭菀央聽郭玥口氣,那隱隱有些抱怨的口氣。當下苦笑,將當日的情景說了,說道:“我也不知辦法,只能盡自己所能,卻不想竟然鬧出這般成績。”
郭玥低頭,說道:“姐姐本來就不是一個能局限在閨中的女子……只是姐姐一味的強勢,那日……本來略略收縮一些,拿個第二名第三名也比今天情景要好!
水蕓香聽郭玥口氣,卻隱隱藏著抱怨之意,當下沉下臉來,說道:“今天成績雖然太好,可是這個好,難道不是你將來臉上榮光?你居然還因此抱怨起你姐姐來……要知道你姐姐為了你才女扮男裝拋頭露面,卻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郭玥低頭不說話。片刻才說道:“雖然是冒了極大風險,也是姐姐樂意如此!
水蕓香怒道:“翻了天了!居然說出這等話!你想想,這大半年來,不是你姐姐護著你,你怎么能安然無恙的躺在這里?”
水蕓香暴怒,郭玥不敢再說話。郭菀央忙打圓場,說道:“母親不消生氣……玥弟久病之中,難免說話沖了一點……這事情確實是我不是,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還是要想辦法彌補!
聽郭菀央這般說話,郭玥這才抬起頭,說道:“方才說話……是弟弟不對,姐姐不要與弟弟計較才好。”
弟弟認錯,郭菀央也沒有與弟弟計較的道理,只苦笑說道:“咱們姐弟計較什么。不過咱們還是要想好,四五月間就要院試了,到時候……怎么辦才成?”
郭玥苦笑道:“那只能讓姐姐繼續女扮男裝去考試了。弟弟卻是絕對沒有姐姐這般才能一考就是一個案首的,照著姐姐這樣說,只怕皇上也看上姐姐了,到時候筆跡隱隱有些區別,說不定也會被人看出來!
郭菀央苦笑說道;“可是那時要搜身啊……你姐姐……可是萬萬不敢的。”
三人商量了半日,卻是毫無辦法。卻聽見外面有人敲門,卻是小桃前來稟告:“老侯爺老太太已經與二老爺商定回鳳陽的行程了,請四公子上養榮堂一趟!
郭菀央怔了一下,說道:“回鳳陽?”
小桃說道:“方才青瓜姐姐來傳話,屋子里的姐妹都聽見了,說是商量著要回鳳陽,將您名字掛在太太名下,您從此就是嫡出的了……奴婢先向四公子賀喜了!
郭菀央怔了怔。眼睛看著郭玥,卻看見郭玥極緩慢的搖頭。姐弟倆在這個問題上意見倒是馬上一致了。
倆孩子都是自己肚子里鉆出來的,水蕓香馬上就從兩人的神色之間看出了意思,當下迭聲問道:“你們這是做什么?這不是很好?”
郭菀央看著水蕓香,溫聲說道:“姨娘,我們都是您生的孩子。別人肚子又沒有疼過,怎么就變成了我們的親生母親?您不用說了,我這就找老侯爺老太太,請他們收回成命……庶子變成嫡子,這事情咱們不在乎!
水蕓香想不到女兒竟然這般決定,不由急起來,說道:“你怎么可以這樣決定……這可是前程,前程!當初我們從遼陽回京師,不就是為了這個前程么?”
郭菀央搖了搖頭,說道:“姨娘,您放心,前程會有的,可是也用不著認別人做娘親!闭f著就對小桃微微點頭,就往外走。
小桃聽見了母子三人對話,老早驚訝的掩住了嘴巴。只是卻也說不出什么,當下就跟著郭菀央往前面走。
水蕓香發了一陣呆,嘆了一陣氣,卻最終沒有說什么。
郭菀央跟著小桃前往養榮堂,卻見馬夫人與郭英還有郭銘已經笑瞇瞇在等著了。郭英靠著貴妃榻半臥著,氣色好得很。含笑說道:“雖然我們郭家是馬上起家,但是幾個孫輩,走的都是文臣的路子。文臣有文臣的路子,武將有武將的路子,雖然與長輩走的路子大不相同,你們幾個,卻都沒有叫家里丟臉。你今年十一歲,就得了府試第一名,這個成績,也算是難得了。既然這樣,那就趁著這次清明節返鄉祭祖的機會,你與父親一道,回鳳陽一道。你父親尚無嫡子,你既然是你父親的唯一的兒子,那么點香之類的事情,就一力承擔起來。”
郭英這樣說話,就是很明白了。郭菀央沉吟了片刻,才說道:“好叫祖父得知,父親尚且年輕,母親也不到四十歲年紀,父親此生,未必沒有嫡子。既然未必沒有嫡子,那……孫兒陪同父親回去祭祖,負責點香,是不是僭越了?還請祖父收回成命。”
這番話說下來,卻是讓在場人都所料不及,一群人俱是怔住。馬夫人干咳了一聲,說道:“也不算什么僭越,這只是記一個名分的事情。只要將名分記下來了,就算你母親還有嫡子出世,你也是你父親的嫡長子……”
這邊說著話,那邊卻聽見丫鬟李子的聲音:“回老侯爺老太太,公主殿下來了……”
說著話,就聽見公主的聲音:“都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了,擺這么多禮做什么……”
屋子里一群人都是皺了皺眉。公主這當口來做什么?
此時已經是近晚了。
公主進了屋子,郭英躺在榻上生病,一群人以君臣之禮參拜。公主笑著阻止了,眼睛轉了一圈,說道:“玥哥兒也在這里……老侯爺老太太,兒媳婦可是給您賀喜來了,玥哥兒現在真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啊!
這句馬屁拍得實在舒服,一群人都露出笑容。
公主又笑著對郭銘說道:“另外還有一件大喜事,卻是與四姐兒有關的。四姐兒嫁過去,現在也才一個多月,可是偏生月事兒就不來了。腰身酸軟請大夫看了,說多半是那個有喜了……這可不是大喜事?”
郭銘聽著也歡喜,說道:“這都是瑯姐兒照顧的!
郭菀央聽著暗笑,郭蓮珠懷孕,關郭瑯何事?
公主又笑著對馬夫人說道:“還有一件事要向老侯爺老太太報喜。本宮的貼身侍婢,名叫纖柔的,前些日子服侍了駙馬。不想竟然一舉有孕了。”
這事情卻著實有些驚喜。馬夫人不由說道:“公主竟然這般……寬宏。郭家都感盛情!
公主含笑說道:“本宮是郭家的人,幫郭家開枝散葉本來也是本宮的責任……老侯爺老太太說的,卻叫本宮慚愧無地!
郭菀央聽著,卻是暗地里心驚,猜測著公主此番來意。女人都是嫉妒的,公主本來就有不讓男子納妾的權力,卻主動給郭鎮納妾?
聽公主笑著說道:“玥哥兒得中府試頭名,家中可有獎賞?本宮之前曾聽說,家中本來打算讓玥哥兒從此記在正房名下做嫡子的,這事兒……可提上日程了?”
原來是為了這事情來的。郭銘心中暗暗警覺,嘴上卻是含笑說道:“正在說這事兒呢!
公主笑道:“這事兒好。只是叔叔辦完了這一件事之后,還需要順帶幫玥哥兒辦好另一件事才好。”
郭銘不解,問道:“還需要辦什么事?”
公主說道:“玥哥兒年紀也不小了,算起來也十一歲了,也懂得一些人事了。雖然給他安排了丫鬟,卻沒有指定通房。這般年紀,初知滋味,弄得不好,就出丑事了!
這番話含沙射影,郭菀央不由大驚,這公主殿下……這些話,好沒來由!到底是什么意思?
馬夫人沉下臉來,說道:“公主殿下此言何意?我郭家素來規矩,男子十二歲才能經歷人事,那時候家中自然會給安排老成丫鬟。公主此言,莫非另有因由不成?”
公主微微一笑,說道:“昨天府里有丫鬟前來公主府有事,在閑著的時候,卻與我府里的丫鬟咬耳朵……卻說是府里的一位公子,與住在府里的一位外姓小姐,如何如何……有鼻子有眼的,于是媳婦就想著上這里來告訴一聲。”
郭菀央腦子轟隆隆一聲:來了。
公主此番舉動,并非沒有來由,她是聽說了郭玥與文若竹的風影,又知道郭家要給郭玥一個嫡子名分,因此不顧一切,趕了過來!
公主這次前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破壞郭玥歸嫡這一大事。不管郭玥之前做出多少有出息的事情,你連老師的女兒都敢誘奸,你就是私德有虧,這輩子,再也別想上什么臺面!
只是不知道,那天文若竹的舉動,是不是出自公主的計策?
如果文若竹與公主合謀的話……郭菀央冷汗涔涔。
郭玥此生休。
公主輕描淡寫一句話落下,四周寂靜無聲。
所有的人都看著郭菀央?粗?粗鳌
馬夫人的臉,陰陰的沉下來,就像是漫天的烏云。
公主漫不經心的笑著,仿佛自己方才說的,只不過是簡單不過的小事。
郭銘呼吸沉重起來,卻不知該說什么。
郭菀央揚起臉,帶著甜甜的笑意:“公主殿下……您在說什么?是很嚴重的事情么?”
公主淡笑了一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道?”
郭菀央撓撓頭,說道:“您說府里的一位公子,那公子很多,一共四個,我也是其中一個。與府里的一位外姓小姐,住在我們家的外姓小姐卻是不多,不過就是文先生家的一個小姐罷了。文先生家的師姐我也是認識的,平時也會說兩句話,前些日子還在文先生家用了一頓午飯。師姐溫柔賢淑,那是最好不過的女孩子……卻是哪個該打的奴才,竟然敢嚼文小姐的舌根?幸好公主殿下及時發現了,想必也能整頓整頓,否則這事情傳出去,我們自己家的公子也罷了,對不起文先生,豈不是我們郭家愧對于人?”
郭菀央的神色,卻是認真無比。馬夫人看著郭菀央的臉色,臉色緩緩的松弛下來,說道:“你果然不知道這回事?”
郭菀央依然是一副不解的神色:“孫兒認為,這多半是別人嚼舌根。要知道三位兄長都是勤勉好學的,與文先生師生也極為相得,與師姐有些交往也是正常。但是要說其中有些什么,孫兒即便信不過三位兄長的人品,難道還信不過文先生的家教,信不過文小姐的人品?現在卻傳出這樣的事情來,這背后,如果沒有別的用心,說起來……孫兒都不相信!”
郭菀央這番話,軟中帶硬,鏗鏘有力。郭英臉色漸漸軟和下來,對公主說道:“公主殿下也是多慮了,這事情只怕卻是奴婢嚼舌根,捏造事實,誣告他人。卻不知那奴才卻是什么人?當時如何對話,公主卻還能說明白?”
公主淡淡一笑,說道:“本宮豈是捕風捉影之人?當時聽聞了這些,也是非常詫異,也曾將奴婢叫來,細細盤問。卻聽得細節都在,詳詳細細,簡直是歷歷在目。既然這樣,本宮才巴巴的跑過來,稟告了老侯爺與老太太。這也是媳婦將自己當做郭家人,才有這樣的舉動,若不是郭家人,任由謠言滿天飛,卻管什么閑事?”
公主這話惱中帶怒,隱隱帶著公主的威壓。馬夫人自然不能不管,當下只說道:“卻不是信不過公主殿下,只是想要知道詳細一些罷了。當時奴才們說的什么話,媳婦不妨說來聽聽。畢竟關系到府邸里一位公子與文家小姐的名聲,不能草率是不是?”
公主看著郭菀央,淺淺一笑,說道:“能有什么,橫豎不過是說玥哥兒與文小姐逾矩的事情了。說是前兩天另外三位哥兒去參與詩會,玥哥兒卻是特立獨行,故意不去。每日中午午休時分,就與文小姐在教室里頭私會……有鼻子有眼睛的,卻不容本宮不信!
聽到了這句話,郭玥當下就跪下了。鄭重說道:“諸位長輩在上。郭玥愚鈍,原先以為,公主說的乃是旁人的事情,F在才明白,說的卻是郭玥!不錯,郭玥與文師姐也是說過兩句話,但是郭玥自認為年紀幼小,也不著急思想男女之私;對文師姐也是好生敬重,卻不想無風起浪,竟然生出這樣的謠言來!毀了郭玥名聲是小,但是若是毀了文小姐名聲,卻叫郭玥如何面對文先生?郭玥請公主殿下將當日對話之人尋找出來,與郭玥當面對質,郭玥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郭菀央言辭鏗鏘,公主面上卻是一滯,當下笑道:“這樣的無聊言語,想來也是沒人信的,你追究這么嚴厲做什么!
郭菀央沉聲說道:“公主這話錯了。公主方才說,這是關系到郭家名聲的大事。雖然說這些沒影子的謠言,說不定轉身也就散了,但是也說不定將會害了文小姐一生!既然這樣,怎么能容謠言橫生?若不借著這件事情,整頓整頓家風,誰知道來日還會生出怎樣的謠言來!今天或者只是小事,但是公主殿下想必知道,治家不嚴,說不定就埋下大禍之根!”
郭菀央這句話,卻是正敲中了郭英的心事,F在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也有幾分明白。這件事,多半是公主設計,想要給郭玥難看的。等郭玥嚴厲起來,擺出破釜沉舟的姿態,公主反而退讓了。
不過這卻敲響了一個警鐘。若是任由公主這樣捏造事實,制造謠言,在皇帝陛下的嚴刑峻法之下,在錦衣衛的嚴厲監視下……會產生多少禍根?
當下點頭,沉聲說道:“玥哥兒,你敢保證,絕無此事?若是有此事,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雖然年紀幼小,但是早些將婚事定下來,也不算逾矩。”
郭菀央澀聲說道:“祖父難道信不過孫兒?”
郭英就要這句話。當下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將人叫來,問個究竟。不但要還你一個清白,更要還文小姐一個清白!公主,當日與你的奴婢嚼舌根的,卻是什么人?”
公主笑了一下,說道:“當日是三娘的丫鬟送東西上我府邸里,說是要給四娘的,托我轉送……三娘屋子里的小丫鬟,名字似乎叫什么?我卻忘記了,等下將三娘叫來一問就知!
說起“三娘”,郭菀央的臉色登時微微一變。郭蔓青?
當日文若竹與自己說私房話,郭蔓青就在窗戶外面偷聽。雖然自己讓郭蔓青保證不說出去,但是誰知道郭蔓青……竟然轉身就將事情說給丫鬟們聽?
心中隱約覺得,郭蔓青似乎不是那種多嘴多舌的人,不是那種不知大體的人,但是……人心海底針呢,摸不著。
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誰也不能太相信了。
自己與她雖然是同父姐弟,但是畢竟與她的生母已經鬧僵了。
公主微微笑道:“說起三娘,玥哥兒可想起什么事情來了?”
郭菀央淡淡笑道:“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這捕風捉影尚且還有風影可以捉,可是現在卻是無風起浪,叫人摸不著頭腦。”
說話之間,馬夫人已經吩咐青瓜,出外去尋找三娘了。
郭菀央也不說話。當下只跪著。也沒有人叫他起來。
公主悠悠然坐著,也不說話。
氣氛冰冷僵硬。
時間過得奇慢無比。
不過片刻功夫,郭蔓青就帶著人到了。進了屋子,見郭菀央跪著,一屋子人都將臉色沉著,心中一個咯噔,當下就跪下了,問道:“祖父母喚孫女過來,卻是為了何事?”
馬夫人說道:“你不需要慌張。我卻問你,你前些日子派了一個丫鬟上公主府?那丫鬟叫什么名字,可帶來了?”
郭蔓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當下低聲回答:“那丫鬟是孫女身邊的三等丫鬟,名叫花生。那日是做了一點新的香粉,做得多了,想著四妹妹嫁入夫家,不見得有閑做這個,就讓小丫鬟送到公主府,轉送給四妹妹;ㄉ驮谕饷妗!
馬夫人點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你就站著,叫花生進來。”
那花生進來了。當下遠遠跪著,磕頭,結結巴巴說道:“拜見老侯爺,老夫人!
馬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大膽奴才,你可知罪?”
那丫鬟整個癱倒在地上,說道:“奴婢……不知什么罪!
馬夫人冷笑了一聲,說道:“是你告訴別人,說四公子與文小姐如何如何,是不是?這般捏造故事,就是打死也是輕的!來人,將這個花生拉下去,打死了算!”
郭蔓青站在一邊,臉色煞白。
那花生萬萬想不到竟然生出這樣的禍端來,當下哭道:“老夫人,您是最慈悲的,您要給奴婢說一句話啊……您這樣打死奴婢,這不明不白的,奴婢也不知自己該死在哪里啊……”
公主站起來,說道:“老太太明鑒,既然將這個丫鬟給叫來了,總要問個明白,反正也耽擱不了多少工夫,您說是也不是。也好叫奴婢們心服口服,也好過其他的奴才心中不明白真相,反而以為老夫人是為了滅口,多生了疑慮!
馬夫人掃了公主一眼,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先問個究竟再說!
花生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說道:“回老太太,奴婢死有余辜……只是當日之事,卻非奴婢胡亂捏造,實是看見了四公子與文小姐兩人,在教室里悄悄說話,文小姐說非常仰慕四公子,就是給四公子做妾也是愿意的,四公子說了些什么,奴婢卻聽不見了,只是覺得,四公子與文小姐,那也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因此在碰到幼時姊妹的時候,就多說了一句……奴婢知罪,請夫人從寬發落啊……”
花生在叫,郭蔓青忍不住厲聲說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訓你的,那些話都聽到哪里去了!你這樣胡亂說話……自己死了是小,不要帶累了旁人!”說著話,眼淚就在眼眶子里轉了。
其他人眼睛卻落在郭菀央身上。馬夫人就沉聲問道:“玥哥兒,可是真的有這件事?你卻要知道,才子養德,你若是真的與文小姐有男女之私,現在說出來,卻還來得及!”
來得及,是來得及。郭家會向文家求親,就是還沒有定下正妻,先給郭玥定個小妾也沒有什么。文家聽聞了這等事情,哪里有不允的道理?反正這事情一定能捂住。
但是郭菀央不能答應。雖然這件事暫時能捂住,但是答應之后,卻是后患無窮!少年男子,未曾娶親卻先定下妾室,傳揚出去,旁人嘴上不說,心底卻肯定認為郭玥私德有虧。自己的敵人隨時都能利用這件事生出些什么風影來,那就坦坦蕩蕩也變成真的私德有虧了。
這件事,自己不能讓,一步都不能讓!
當下沉下臉來,沉聲說道:“郭玥此生,坦坦蕩蕩。文先生是我最敬愛的人,我豈能對不起他?若是真的如這位花生姐姐所說,我有對不起文小姐的言行,那就叫我此生再也娶不了妻生不了兒子!”
郭菀央這樣說話,郭銘就先呵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怎么可以這樣發誓?”
馬夫人沉著臉,說道:“將這奴婢拉出去,打死了算!”
花生哭道:“四公子……四公子!你撒謊!你娶不了妻生不了兒子……你說的都是謊話!你那日明明與文小姐拉拉扯扯的……奴婢不曾撒謊!你是最有才學最有德行的,可是你卻撒謊,你……不是好人,不是君子!你不是好人!那日的情景,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
花生亂叫,屋子上下,人人臉上變色。
郭菀央沉穩的跪著,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眼神中的堅定,卻是絲毫不動搖。
花生可憐嗎?是可憐?墒强蓱z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她大嘴巴到處說話,焉有今日之禍?
是的,自己發一句話,就能證明花生并非撒謊,只是救了花生,卻將文若竹陷入絕境,自己豈能做那樣的人?
馬夫人沉聲說道:“將嘴巴捂上!別叫她亂叫了!”
那花生猛然又說道:“公主……公主救我!公主您說過,您會保證奴婢平安無事的,只要奴婢說真話,您就會保證奴婢平安,甚至能給奴婢一個自由身……公主,您說話要算話。
郭蔓青再也忍受不住,厲聲喝道:“住嘴!”轉頭看著公主,聲音卻是微顫:“公主殿下……卻是看得起侄女,竟然將手伸到侄女這邊來了!
公主微微笑道:“侄女這話差了,本宮也不過是聽了她一句話,于是隨口吩咐了一句而已。哪里有侄女說的這么嚴重呢?”
郭蔓青冷笑了一聲,說道:“侄女身邊的人,卻勞公主教訓,侄女受惠多矣。”
公主也不理睬郭蔓青了,當下轉頭對馬夫人笑道:“老太太,雖然說這丫頭嘴巴不嚴,該千刀萬剮,但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了這小丫頭通風報訊,我們今天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能及時處理……這事情算起來,也是有些功勞,是也不是……當然,更要緊的,是本宮當初曾經答應她,若是敢說實話,本宮就保證她不死……多嘴多舌是錯,但是罪不至死,請老太太給了我這個面子,行也不行?”
馬夫人沉著臉,說道:“既然公主求情,自然要給公主這個面子。如此,就打三十大板,如果她死了,那就是她沒福!”
花生一邊被幾個老媽子拖下去,一邊卻還要哭喊著謝恩。郭蔓青臉色蒼白,說道:“這個丫頭,等下我也不敢要了,請老太太做了主罷!
馬夫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御下不嚴,致使丫鬟生出這樣的事情來,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抄一百遍★(金剛經),給我供奉佛堂。至于這個丫頭,你不要,我也嫌臟,轟出去又被人說成不夠仁慈,那就交給公主殿下處置,成全了公主殿下一番諾言罷。公主殿下也知道這事情很重要,定然不會讓這個小丫鬟再沒上沒下亂說了!
郭菀央知道,馬夫人是向公主低頭了。不過卻是要公主給一個保證。
郭蔓青答應了。公主笑著說道:“老夫人果然是最聰明不過的人,當然知道這事情,卻不是這個丫鬟壯著膽子編造沒影子的事情。既然這樣,這事情還是要及早處置……不如這就將文先生請過來,問他的意思,及時向他求親,如何?”
郭英一直沒有說話,那是因為這些都是家事,郭英不應過問,所以公主也沒有征詢他的意見。
馬夫人冷著臉還沒有說話,卻聽見地上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公主殿下,難道就憑著一個丫鬟的空口之詞,就定下你侄兒的罪不成?定下侄兒的罪還是輕的,你卻不曾想,這樣做,卻是毀了文小姐名聲!”
郭菀央再度磕了一個頭,說道:“祖父母在上,孫兒不敢撒謊!花生所說之事,絕對是捕風捉影,或者說是無風起浪!即便祖父母寬宏不與計較,孫兒也絕對不愿擔當此等惡名!”
郭菀央這番話,說的是硬邦邦,簡直一個字一顆石子兒。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乖兒,你是說,絕對沒有那回事,是也不是?”看見郭菀央額頭上磕出一片青紫來,心中到底疼了,說道:“你卻起來!眳s聽見郭英干咳了一聲。
公主咯咯笑道:“花生指認玥哥兒有這么一件事,玥哥兒卻死不認賬。玥哥兒,其實也沒有什么,人不風流枉少年,你又是著名的風流神童,這事情傳出去,人也只會當做美談,只要你不要始亂終棄……”
郭菀央轉頭,看著公主,淡淡說道:“公主殿下,您這樣說話,可還有一絲長輩風范?”
被郭菀央這樣一堵,公主竟然說不出話來。
馬夫人說道:“孫兒,你卻實話實說,花生說的,有板有眼,你若是真的有這件事,還是要及早說才好!
郭菀央望著馬夫人,低聲說道:“絕對沒有這回事。”
馬夫人沉吟了一會,說道:“你說沒有這回事,祖母也信了你的,你素來是沉穩懂事的孩子,怎么會鬧出這樣的笑話來呢。只是既然生出些影子來了,雖然可以用嚴厲法子處置,但是保不準將來還會生出來。既然這樣,若是文先生愿意,不如及早給你定下親事可好?”
一群人都看著郭菀央。其實眾人心中,都基本相信了花生的話。雖然說公主有在其中做手腳的嫌疑,但是花生那一句“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卻足以說明,花生有足夠的底氣!
現在,郭玥應該答應祖父母的條件了吧?其實祖父母不但不曾為難他,還是在幫他!
郭菀央咬牙,說道:“祖母既然相信這是沒有影子的事情,還請文先生來商議婚事,豈不是證實了祖母不相信孫兒的話?孫兒不能忍受這般羞辱!”
這件事自己絕對不能讓步,首先是自己不能代郭玥做主,即便能代郭玥做主,也不能將郭玥的頭套進公主制作的繩套里。
雖然說就這件事目前的情況來說,文若竹似乎沒有與公主聯合陷害自己的嫌疑,主要嫌疑在郭蔓青這邊。但是郭菀央向來是不憚于用最壞的惡意來忖度人的,文若竹勾引在前,公主鬧事在后,兩件事結合如此緊密,簡直是天衣無縫,卻不能讓郭菀央認定文若竹沒有嫌疑。
若是文若竹有與公主勾結的嫌疑,那么將這樣一個人娶進家門,簡直是幫郭玥引狼入室!
郭菀央這樣說話,馬夫人正要勸說,卻聽見榻上郭英咳嗽了一聲,說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夫人做主就可以了,卻與一個孩子上上下下說些什么?”
公主笑靨如花,說道:“老侯爺,這事情是不能耽擱,應當快刀斬亂麻,玥哥兒前程遠大,妻子可以暫緩,先定下妾室也未嘗不可……”
郭菀央抬起頭,看著祖父,臉色有些蒼白,說道:“祖父母明鑒,孫兒未曾娶妻卻定下了妾室,人家會如何看待孫兒?何況為了沒風影的事情去找文先生求親,這不是尊敬文先生,卻是侮辱了他!”
郭英一拍扶手,說道:“文先生在我家勞動數年,也算有有功勞。玥哥兒既然有這個計較,那么就定下罷……求文小姐做正室,如何?”轉頭,就吩咐下去,“事不宜遲,馬上就去請文先生過來商議婚事罷!
這事情已經不可挽回,郭菀央面色蒼白,當下對祖父母與父親行禮,轉身就要離開。郭銘喝道:“孽障,你卻是要去哪里?”雖然說,考試的事情很給郭銘長臉,但是今天晚上這回事,卻是將郭銘氣壞了。這事情已經很明顯,這孽障是與文小姐有些私事,長輩也原諒了,為何卻還不肯認賬?
郭菀央將頭一倔,說道:“父親大人明鑒。接下來幾位長輩要與先生商議兒子的婚事,兒子在場,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告退!
郭銘氣得身子發抖,說道:“若不是祖父母在前,若不是今天還算是你的好日子,我現在就要拿家法來教訓你!”
郭菀央亢聲說道;“父親大人寧可相信一個沒影子的謠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骨肉,兒子尚且有何話可說?”
郭銘再也忍不住,老大的一個耳刮子就打過來。郭菀央不閃不避,半邊臉登時就腫了起來。馬夫人卻又心疼起來,喝罵兒子說道:“你兒子你不心疼,我孫兒明天卻是要去謝座師的,你卻要他如何去見人?”
郭銘躬身說道:“兒子知錯!睂已牒鹊溃骸霸谖液竺嬲局。反正有影子也罷,沒影子也罷,今天這事,還真的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居然還不肯受!”
說話之間,文仲山已經到了。見過東翁,坐下,郭英這才說道:“因為身子不好,不好走動,又關系到兒女大事,沒奈何請文先生過來,實在是失禮,請先生見諒。孫子郭玥,現在正在先生門下讀書,也算是有些小學問……聽聞先生家中有淑女,愿意為郭玥求作良偶,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文仲山雖然反應慢了一點,但是到底不是傻瓜。見這邊滿堂坐著的模樣,又看見郭玥就站在郭銘身后,臉色不豫,額頭上還有些青紫,聯系起那日的事情,就知道當日事發了。他是一個有些骨頭的讀書人,聽聞郭英這樣開口,卻是恥于接受郭家這等恩惠,當下說道:“東翁說笑了。家中雖然有小女,卻不過是蒲柳之姿,中人之質,德容言功,樣樣都不過是中下而已。四公子前程遠大,小小年紀,才學已經非同一般,小女卻是配不上……”
聽文仲山居然一口拒絕,眾人都不覺詫異。郭英笑了一下,說道:“知道先生清貴,也不敢求文小姐做妾室,誤了小姐。卻是想要求小姐做正房……若是郭玥有些出息,那也能為小姐掙個誥命,先生何不考慮一下?”
郭英強調了求文若竹做郭玥的正室,文仲山倒是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女兒那日太過丟臉,這個郭四倒是自己的佳婿……正沉吟著,卻聽見外面有稟告之聲:“文小姐前來求見老侯爺、老太太。”
郭菀央心再度“噗通”了一下。
來了!
文若竹來了……她來做什么?
她來坐實這樁婚事!
若是文若竹與公主真的有勾結……
今天郭玥就算葬送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