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無涯……」想起那個讓她氣得牙癢癢,連光在腦子里想,都覺得他彷佛下一刻就要出現在眼前對她說渾話、做壞事的家伙,風凝香忍不住抓起手邊的小石頭,泄憤似的往前用力一扔,「都是你!」
她的怒聲大喝驚起了樹上的鳥兒,嘩的一陣群起驚飛,讓坐在樹下的風凝香身上又散了幾片落葉,連剛才丟出去的石頭都彷佛要印證百里無涯的魔力無邊,在打中前方另一棵樹后又往回彈到她的傷腳上,惹得她又不禁痛呼一聲。
連石頭和樹木都幫著欺負她,這里是魔山嗎?嗚……
「我又怎么了?」
帶著笑的閑散嗓音突然在她身后不遠處響起,下一刻就見一個身影落在風凝香身邊,熟悉的臉上還掛著令她想伸手打掉的可惡笑意,讓她氣惱得完全不察百里無涯見到自己時,眼中迅速閃過的一絲安心。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難道她這么一摔,讓她和山寨的距離縮短了這么多?
「妳喊得這么大聲,我又不是聾了!垢螞r她的吼叫還驚起了一群飛鳥,平時一點小小的動靜都難逃他的雙眼了,更別說是這么大的騷動。
百里無涯蹲在她身邊,打量她滿身滿臉的凌亂臟污,不著痕跡的確認她應該沒什么嚴重的傷處,那雙眼睛也和之前一樣對他投以如刀一般銳利的白眼,這才咧著嘴開口戲謔。
「妳大老遠的跑進山里,就是為了坐在這里說我壞話嗎?虧我一回寨就上山來找妳,深怕妳被狼給叼走,沒想到卻遭受這樣無情的對待……」
瞪著他那雙噙著無賴笑意的雙眼,風凝香咬著唇,雖然因為將于有人發現自己而安下心來,但又忍不住對他擺起臉色,藉此發泄心里的憤懣。
「你還敢說,遇到你就沒好事!」她別開臉,咬牙切齒的遷怒道:「明明是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卻誣指我是淫賊;還莫名其妙把我抓來這里治病,害我一整夜都沒睡好;上山采藥還迷了路,現在又跌下來扭了腳!」
明明是不悅的抱怨聲,卻因為話中飽含的委屈而不由自主的軟了些,讓他聽來反而有種撒嬌的錯覺,加上她癟著嘴的可憐模樣,百里無涯心頭微微一顫,昨天那股被她發梢拂過的輕柔搔癢彷佛又若隱若現的騷動起來。
「何必這樣說?還是有好事的吧!」他伸手取下她頭上的碎葉,笑得更加燦爛,「能看到我精壯rou體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妳要心存感激才對!
「有什么好感激的?感激你讓我的雙眼和心靈受到創傷嗎?」風凝香頓時漲紅了臉,卻搞不清是為了他親昵的舉動,還是他那不知羞恥的豪放發言。
百里無涯聳聳肩,對她的唾棄大方的不予追究,「不感激也無所謂,反正妳看光了我的身子,這輩子我就是妳的人了,妳以后可要好好對我,別再動不動就大呼小叫……」
要不是全身泛疼,扭傷的腳也無法活動自如,風凝香還真想撲上去和他決一死戰,「這些話你昨天就說過了,早點死心吧!我們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她幾乎要咬斷牙根的憤怒模樣讓他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給妳一次機會,畢竟和魔頭私訂終身這種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說不定妳拒絕后就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對你不客氣!」
「也好,妳就盡量對我不客氣吧!」百里無涯裝出一臉嬌羞,可惜臉上茂密的落腮胡遮掩了他精湛的演技,「反正妳爹都已經承認我們的關系了,妳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蹂躪我、折磨我、欺凌我……」
他在胡說些什么……
百里無涯看著她突然由暴怒變得呆滯的傻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嫩嫩的臉頰,「雖然我的所作所為很邪惡,但我的內在卻是既害羞、又純潔,我早就下定決心要將我的身心獻給第一個看光我身子的女人……」
少來!负π哂旨儩嵉娜藭筘葚莸拿摴饬嗽诤舆呄丛?」她拍開他的手,不客氣的斥道:「而且你昨天可沒這樣說。」
昨天當然不會說,因為這是他剛剛才亂編的,百里無涯假裝沒聽到她的質疑,繼續發表他慷慨激昂的瞎掰。
「我本來以為會遇上一個來河邊洗衣服,既賢慧、又乖巧的溫柔姑娘……」他低下頭,嘆了口氣,一副「上天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的慘痛模樣,「沒想到卻是一個脾氣倔、嘴巴壞,家事手藝又不怎么樣的惡婆娘……」
風凝香聽得瞠目結舌,一時間竟忘了回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結巴著道:「你、你自己無恥就無恥,干嘛還、還這樣污蔑我……」
他怎會知道這些事?她又沒在他面前表演過!
「我百里無涯什么話都說,就是不說謊話!顾娌桓纳挠秩隽藗漫天大謊,「這些話都是妳爹親口說的,我只是把他的想法轉述給妳聽而已,當時妳爹哭著要我別介意妳的這些缺點,我跟他說反正我倆已經關系匪淺,就算妳再怎么笨拙,我也不會嫌棄妳的……」
他狀似無辜的話,卻讓羞恥的紅潮占據了風凝香的臉蛋,還一路漫到她的頸后,那雙眼更是羞憤得異常明亮,令人摸不清是汪著一潭水或是燃著一團火。
要說她那個多愁善感的爹親在百里無涯面前哭了,她信;對百里無涯說自己不擅家務的缺點,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她爹會提起這個,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爹老愛怨嘆自己的女兒就像個兒子似的,能繼承他的衣缽,卻持不了家。
「你、你胡說!我不相信!我爹一向嫉惡如仇,怎么、怎么可能……」會同意他這個大惡人和她在一起?
唯獨這一點是絕不可能的!
她這副羞憤不已,臉泛紅潮的驚疑神情讓百里無涯看得有些移不開目光,直到風凝香又一副要用眼神殺死他的狠厲模樣瞪住他,他才哈哈笑了兩聲,「別擔心,我說不嫌棄妳就不嫌棄妳,不會煮飯、洗衣也沒什么,我也一樣不會。
「而且我很會殺人,妳很會救人,我們其實也算是匹配,有我這樣一個可以讓妳發揮所長的夫君,妳就別再不知足了!
雖然他跟她爹根本就沒談過什么婚嫁之事,但是風凝香焦急、惱怒的模范實在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愛許多,他也不介意毀壞自己的名節來讓她多胡思亂想一下,百里無涯壞心的這么想著。
風凝香呆呆的瞪著他,雖然壓根不相信百里無涯那些一面之詞,但是見他說得這么信誓旦旦,還是不由得混亂了起來,連氣都不知道該往哪里出。
「看來跟妳說說話還是有點用處,妳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應該比較不疼了吧?」百里無涯撿起她落在一邊的竹籃,交回到風凝香手上,「妳的腳也要盡快處理,咱們早點下山吧!」
他的問話讓她又是一愣,他剛才那些讓她氣得想要殺人滅口的胡言亂語,難道是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讓她暫時淡忘身上的疼痛嗎?但他有必要使用這么激烈的手段嗎?這樣反而讓她的頭很痛啊……
更讓風凝香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討厭鬼竟然有這種心思,她還以為他開那些玩笑只是為了拿她取樂——不!他肯定是在逗著她玩,看她被氣得團團轉就樂不可支,她可不能因為這三兩句話就被他給蒙蔽了!
不怎么情愿的撐著傷腿趴到他的背上,心思有些混亂的風凝香看他一邊哼著小曲,一邊輕松自在的邁開大步,矯捷得一點也不像身上背了個人,忍不住開口問:「你今天怎么肯用腳走路了?」
昨天不是還在樹上跳過來又跳過去,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想當人,還是當猴子。
她帶著些微諷意,聽起來又有些別扭的詢問讓百里無涯愣了一下,隨即不以為忤的笑了起來,「妳不是怕高嗎?」
因為笑聲而微微泛起的震動,再加上他那句若無其事的反問,風凝香心里就像是余波未息的湖里又被扔進了幾顆石子,瞬間激起陣陣紛亂的漣漪。
她不知道究竟該如何罪大惡極、冷血兇殘,才會被人稱作魔頭,這個百里無涯雖然偷了她的雞、強迫她看他洗澡,甚至為了他的師妹而將她強行擄來這里,但除了那張嘴老愛在口頭上占她便宜,可惡得讓她恨不得塞把泥巴堵住之外,他對她這個「俘虜」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些血腥殘忍的虐待。
「百里無涯……」趴在他的背上,風凝香頭一次這么心平氣和的喚他的名字,「人家都說有頭發誰要當禿子,大家都想做善事、當好人,你又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
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問,百里無涯輕快的腳步緩了一緩,再開口時雖然同樣是那副懶散的口氣,但已經沒了之前的戲謔,「因為我不是妳口中的『大家』,我這一生沒打算做好人,也不立志做好事!姑暿裁吹,對他來說都是浮云。
「不想做好事的話,也沒必要做壞事啊!」什么都不做不也挺好嗎?「難道為非作歹真的那么有趣?」
不過照他這種「天下要是不亂,就由我來擾亂」的個性,要他什么都不做的話,應該跟判他絞刑差不多吧?
她的問話讓百里無涯不禁噗的一聲噴笑出來,他的行事作為若不是為了自己的計畫,再不就是不拘善惡的隨心所欲,倒是沒想過什么有不有趣的問題。
「有趣嗎?偶爾吧!」
他模棱兩可的回答讓風凝香皺起眉,不滿的往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偶爾是什么時候?」
「嗯……像是我不知羞恥的在河邊洗澡,反而被淫賊姑娘看個精光,還很沒良心的不肯對我負責……」
百里無涯還沒說完,她便氣急敗壞的往他的肩上猛拍著不停,「你說誰是淫賊?說誰沒良心?!」
他真是做賊的喊抓賊,自己下流,還哭訴別人不要臉!
「欸!要是覺得跟妳無關的話,妳干嘛那么生氣?」
聽著她再度燃起火氣的嗓音在耳邊怒嚷,成功轉移了她注意力的百里無涯無聲一笑,若無其事的繼續胡亂瞎扯,同時不知不覺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有不有趣,現在百里無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現在回想起遇到這個姑娘之后的種種,無論是她被自己激怒,或是自己被她氣得跳腳,全都讓他忍不住想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