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芙忙跟著周海走了,她一路上心系著皇甫戎,不自覺越走越快,最后她索性提著裙裾跑了起來,周海追她不上。
她奔回飛騁軒,看到孟太醫也到了,但束手無策,這陣子一直跟著孟太醫來的得意門生朱演,也一樣被皇甫戎的情況驚得目瞪口呆。
看到皇甫戎吐了一床的血,他的身子抽搐得厲害,痛得面容扭曲又一臉黑色,寄芙咬著唇握緊拳頭,心也陣陣的抽痛。
都怪她擅離職守,若她不離開飛騁軒就好了,幕后之人忌憚她,可能不會下手,而現在,再多后悔都沒有用了,再怎么小心謹慎提防,要害他的人還是找到機會了。
“姑娘,你看現在如何是好?”孟太醫憂心忡忡,但他沒發話再召些太醫過來,他知道來再多太醫也沒用,他們全不會治絕命鴆。
“沒事的,沒事的……”寄芙失神的看著皇甫戎,嘴里念念有詞,像在安慰自己,也像在說給屋里其它人聽。
她不能慌,她要鎮定下來,若連她也慌了手腳,王爺就無人可救了。
她用衣袖草草擦去了眼淚,大步向前察看皇甫戎的情況,不過才一會兒功夫,他的臉色竟比她進來時更黑了,彷佛能滴出墨來,且雙目無神,現了死光,她一摸脈象,弱得幾不可察……不妙。
情急之下,寄芙緊緊握著皇甫戎冰涼的手,在他耳邊哽咽但清晰大聲地說道:“王爺,您不能死,奴婢不要您死!奴婢來了!奴婢是福星,一定會將您救活的,您一定要挺過去,不然奴婢不會原諒您!”她心痛得眼眶直發熱,悔得腸子都青了,不斷在心里痛罵自己,她真該死,她不該離開的!
孟太醫、朱演還有隨后才來的周海見狀,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想安慰,卻也明白無濟于事,只能默默的守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寄芙振作了起來,她抹去眼淚,有條理又快速的一一吩咐道——
“大總管,請您設法將王爺翻過身去綁起來,切記,千萬不能傷到王爺,但又要令王爺不能動彈!”
“小允子,點上火燭!”
“朱大人,我要粗的針錐和竹筒!”
“孟大人,請您來協助奴婢!”
周海立刻動了起來,他迅速喚來四個壯丁,用布繩將皇甫戎五花大綁固定在床上。
小允子和朱演完成自己的任務后,也跟著其它人一起盯著寄芙,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過了一會兒,寄芙深吸了口氣后,終于出手了,她看準了皇甫戎腰上的幾處穴道,針錐手起針落,猛然刺了下去,黑血瞬間汩汩流出。
“。 边B見慣大風大浪的孟太醫都忍不住驚呼一聲,更別說其它人了,心都提到嗓子眼,簡直都嚇傻了。
能這樣折騰的嗎?這是殺王爺還是救王爺。
寄芙把竹筒在火燭上燒過,迅速壓在血涌之處,黑色毒血借著竹筒的熱氣吸力拔了出來,眾人皆看得瞠目結舌。
拔了幾次毒血,寄芙眼見光憑竹筒是再也吸不出毒血時,毅然決然的丟了竹筒,俯下身,用嘴為他吸出毒血。
孟太醫大驚失色。“寄姑娘!”
寄芙一股腦的為皇甫戎吸出殘留的毒血,孟太醫見阻止不了她,忙吩咐小允子,“速回太醫院去取最好的解毒丹來!”
皇甫戎緊閉著雙眼,腦子跟身子痛得像是要炸開似的,但他似乎聽到寄芙的聲音,不自覺微微勾起嘴角。
她回來了?常嬤嬤的壽宴這么快就結束了?這回他可讓她大大長臉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痛楚漸漸散去,腦子也不熱了,皇甫戎的眼睛勉強能睜開一條縫,就看見寄芙面色焦急的守在床邊。
她替他拂開臉上的發絲,怔怔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為他掖了掖被角,將一邊床幔放了下來,而她也沒走遠,坐在桌前不知在寫什么,忽然之間,她竟直直地倒了下去,手垂落時磕碰到了杯子,杯子落到地上,發出碎裂聲響。
原本守在簾外的小允子,一聽到聲響,火速奔了進來。“寄姑娘!寄姑娘!”他連忙扶起她,同時放聲大喊,“師傅!師傅!寄姑娘昏過去了!”
孟太醫快步走了進來,兩人七手八腳的喂寄芙吃了藥,再將她抬到小榻上,孟太醫連忙為她把脈。
小允子擔心地問:“師傅,寄姑娘沒事吧?”
孟太醫思忖片刻才道:“她為王爺吸出毒血,不過看來毒素未侵入她體內,方才給她服了太醫院的琥珀解毒丹,應該沒事。”
小允子喃喃道:“寄姑娘對王爺真是忠心,竟然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王爺……”
聞言,在床上仍無力動彈的皇甫戎神色一緊。
孟太醫長長地嘆了口氣!翱刹皇恰!
小允子搔搔頭!安贿^徒兒瞧寄姑娘緊拉著王爺的手,哭喊著要王爺挺過來,不然不會原諒王爺,那真情流露的模樣,可不像單單只有忠心而已,倒像徒兒要離開家鄉,青梅竹馬的桂兒哭著不讓徒兒走時那般,哭得徒兒的心都跟著疼了!
孟太醫斥道:“你在胡說什么!”
小允子小小聲的嘟囔道:“徒兒瞧著就是那樣!
孟太醫再也忍不住往小允子后腦杓拍了一掌!伴]嘴!”
安靜了一會兒之后,兩人開始商量起守夜之事,隨著交談聲漸漸隱去,皇甫戎也慢慢閉上了雙眼,在他跌進深沉的睡夢之前,他想著的仍是小允子的話,寄芙真這般在乎他,而且不僅是奴婢對主子的忠心嗎?
皇甫戎再度醒來,仍舊像平時一樣看到寄芙守在床邊,寢房里灑落淡淡晨光,之前的混亂像是從沒發生過似的。
“王爺醒了,可有哪里感到不適?”見他睜開雙眼,她真有說不出的激動,她多怕他不會醒來,多怕自己那大膽的救治手段要了他的命。
“你呢?”他眸光復雜的瞅著她比平時略顯蒼白的臉龐。“你無事嗎?”
她明知他不是真正的顯親王,卻還肯舍命救他,為什么?她不要他死,不舍他死,為什么?
“王爺怎么如此問?”寄芙一笑!芭緯惺裁词,倒是王爺,可覺得背痛?”
皇甫戎依然凝視著她,淡淡的回道:“背脊是有些痛。”
“奴婢馬上幫王爺換藥!
孟太醫和小允子守了他們一夜,她讓他們回去休息了,孟太醫臨走前,雖然交代了朱演和兩個小醫員留在王府幫忙,不過她想換藥這事兒她一個人就可以了,便沒有喚上他們。
寄芙取來藥箱,小心的將他翻過身,仔細清除積膿和血水,跟著上藥、包扎,又在背上幾處穴道施了針,這么一弄便過了一個時辰。
“王爺可記得昨日是何時昏過去的?”
皇甫戎搖頭。“不記得。”
事實上他記得,約莫晚膳之后,有股淡淡的桂花香飄進寢房,就是在那股子清淡的花香之后,他感到天旋地轉,隨即胸口擰痛,吐出了黑血。
寄芙自然想找尋線索,找出毒害他之人,但他很明白,即便找到也沒有用,只要那人還活著,便有人會繼續執行要取皇甫戎性命的死令,只有那人死了,其它人沒了主心骨,才會返回大秦向他們的組織復命。
“雖然王爺昨日中的毒非常兇險,但并不妨礙解絕命鴆之毒的治療,晚一點奴婢仍會替王爺施針放血,湯藥也得繼續服用!
皇甫戎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她如此不厭其煩的說明他的情況,對于她舍命為他吸毒一事,卻始終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