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刮起風(fēng),竹葉簌簌在響,但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踩得更響。
昨晚回到夫子廟已夜深,歐陽凌從窗外望見夏舒房間漆黑,心想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不方便吵醒她,心想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可是天才亮,他正用小和尚端來的洗臉?biāo)茨,隔壁忽然發(fā)出“砰”地一聲關(guān)門聲……他打開門想喊住夏舒,只見夏舒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章庭云的禪房。
濕著一張臉,連罩衫都來不及穿,歐陽凌衣衫不整地快步走到章庭云房外。
“章公子,這句該怎么解釋?”夏舒刻意靠近章庭云。
“它的意思是……”章庭云不知夏舒是女紅妝,兩人頭靠得很近。
“章庭云!你給我滾出來!”歐陽凌一腳把門踢開,站在門口大吼大叫。
“歐陽公子,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章庭云雖知氣氛不對,但他自忖沒做虧心事,一派悠閑地走到門口,夏舒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來。
“混帳!”歐陽凌不分青紅皂白地朝章庭云肚子打一拳。
“你干么無緣無故打我?”章庭云抱著肚子,臉部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你要不要緊?”夏舒一個箭步?jīng)_向兩人之間,背朝歐陽凌,臉向章庭云。連累章庭云,她覺得過意不去,她不知道歐陽凌為何這么暴戾,但一想到是因嫉妒引起,心中竟涌起一股甜蜜。
歐陽凌挑釁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話,就過來跟我打。”
“我不懂我們?yōu)槭裁匆蚣?”章庭云一臉迷惑?br />
“我們不要理這個瘋子。”夏舒拉著章庭云的手臂,想要扶他回房休息。
這個很普通的動作看在歐陽凌的眼中卻成了親密的手挽手,盲目的憤怒使他抓住章庭云的手臂,用力地向后一拗,章庭云發(fā)出慘叫聲:“。
“發(fā)生什么事了?”好幾個人從門里探出頭詢問。
“沒你們的事,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回房睡覺!睔W陽凌大聲叱喝。
見沒人敢出來制止歐陽凌野蠻的行為,夏舒冷不防地飛身撲到歐陽凌背上,又打又抓,又罵又叫,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快放開章公子!”
歐陽凌松開章庭云,手向身后一拉,夏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歐陽凌瞇著眼,仿佛要殺人一般瞪著夏舒!拔覀,你心疼是不是?”
“是!毕氖婧敛晃窇值卣f。
“你喜歡他?”歐陽凌英俊的面孔變得像兇神惡煞一般。
從歐陽凌的肩膀著過去,夏舒著到惜春,之前惜春去洗早膳吃過的碗筷,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那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她的神情充滿緊張、不安、擔(dān)憂和困惑……
本來夏舒打算回答“喜歡”,讓歐陽凌心痛個半死,不過她無法當(dāng)著惜春的面說謊,因為她怕傷到惜春的心,所以她改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關(guān)你屁事!”
“你……”歐陽凌高舉手掌,手背上明顯地青筋暴現(xiàn)。
“你打。 毕氖嬉稽c也不怕,反而催他動手。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有話慢慢說!闭峦ピ葡褡疬^江泥菩薩出來打圓場。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我小人!”歐陽凌從牙縫擠出聲音。
“誤會,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一口氣把成語念完。”章庭云百口莫辯。
一股銳不可當(dāng)?shù)呐饏R集到拳頭上,歐陽凌不但聽不下章庭云的解釋,他甚至還想把怒火發(fā)泄在他身上,正當(dāng)他拳頭要飛出去時,惜春沖進(jìn)暴風(fēng)圈內(nèi),歐陽凌只好把拳頭打向墻壁,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艷福不淺!”
“你在說什么?”章庭云的思緒比被貓玩過的毛線團(tuán)還要雜亂上。
“同時有兩個女人為你挺身而出!睔W陽凌嗤鼻道。
“女人?哪里有女人?”章庭云左看右看。
“我,還有我家公子,不,是小姐!毕Т禾钩。
“什么?夏公子和阿福都是……”章庭云像見鬼似的嚇一大跳。
“我不叫阿福,我叫惜春!毕Т簨尚叩卣f。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我弄糊涂了!
“章公子,請你跟我來,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歐陽凌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夏舒為了報復(fù)他,才設(shè)下引他發(fā)怒的圈套,其實她并沒愛上章庭云,愛上章庭云的是她的丫鬟惜春,但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何這么做?
該死!一定是崔巧巧說了什么,讓她產(chǎn)生天大的誤會,偏偏他已經(jīng)將崔巧巧攆走了,這會兒找誰替他證明一切呢……
“夏舒你聽我解釋……”歐陽凌眼神中充滿求和的意味。
“沒什么好解釋的,事實擺在眼前!毕氖媾ゎ^走出夫子廟。
“不管巧巧跟你說了什么,全都是假的。”歐陽凌不死心地緊跟在后。
“巧巧!叫得可真親熱!”夏舒回頭狠瞪一眼。
“我跟崔巧巧之間毫無瓜葛!睔W陽凌心平氣和地說。
“我不想聽。”夏舒雙手捂著耳朵。
“如為什么不肯相信我?卻相信崔巧巧的挑撥?”歐陽凌拉開她的手臂。
“住口!”夏舒大叫一聲,不顧路人異樣的眼神,咄咄地說:“我不管你跟崔巧巧怎么樣,我氣的是你對我怎么樣,你害我沒臉回家見我娘!”說完后,她氣呼呼地加快腳步。
其實,讓他生氣的理由不是崔巧巧,而是歐陽凌的舉動。
崔巧巧的一席話,她承認(rèn)她當(dāng)時就像歐陽凌著見她和章庭云接近時的感覺一樣,被妒火蒙蔽,但在走回夫子廟的期間,地想通自己中了崔巧巧的計,不過,讓他沒有踅回蔻香園的原因是--他非禮了她!
歐陽凌反而放慢腳步,保持一段距離地跟著她,他一時之間無話可說,昨晚都是他的錯,她是那么地單純,不懂魚水之歡,他若是正人君子,就不該在沒拜堂前逾越雷池半步,但他不后悔,到現(xiàn)在他仍然想著撫摸她柔軟乳房和狹小幽徑的感覺……這時,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從酒樓里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東倒西歪的身子正好撞到夏舒,醉鬼為了保持平衡,因而伸手亂抓,不小心抓掉夏舒的皂帽,那人一看到夏舒長發(fā)如瀑瀉了下來,色向膽邊生……“真美!”醉鬼一把捉住夏舒的長發(fā)。
“放開我!臭酒鬼!”夏舒痛得頭皮發(fā)麻。
“來,大爺帶你去喝酒!弊砉硪桓卑酝醣闵瞎膽B(tài)度。
“歐陽凌,你還不快滾過來救我!”夏舒大聲吆喝。
“遵命。”歐陽凌輕而易舉地將醉鬼打跑,并將皂帽撿了起來。
“別以為找會謝你!”夏舒將皂帽從他手中奪回,不慌不忙地整理衣冠。
歐陽凌聳了聳肩,還來不及說話,夏舒已翹高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繼續(xù)向前走,一路走到馬車店前面。
“老板!”夏舒問!肮鸵惠v車去京城要多少銀兩?”
“客倌要用什么樣的車?”老板笑臉相迎。
“就那一輛!毕氖嬷艘幌拢种赶蚩雌饋碛中掠质娣暮廊A馬車,上京的路少說也要四、五天,她不想虐待自己,再說身邊有歐陽凌這個金庫,就算老板獅子大開口,她也不怕。
“我們以重量算錢,客倌有幾個人和幾件行李?”
“兩個,只有一個小包袱,沒有重行李。”
“等一下,老板!睔W陽凌將夏舒拉到一邊。
“如為什么要離開夫子廟?”
“托你的福,我和惜春今晚要睡馬路了!毕氖娌桓吲d地說。
夫子廟只供讀書的男客,歐陽凌今早大吵大鬧,把夏舒和惜春女扮男裝的事說了出去,可想而知住持一定會為了維護(hù)佛門清規(guī),而將她們兩人逐出夫子廟。歐陽凌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泄漏你們的秘密。”
夏舒撇撇嘴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要我現(xiàn)在下跪求饒嗎?”歐陽凌身子突然低下去。
“你少丟人現(xiàn)眼!”夏舒趕緊拉住歐陽凌的衣袖。
“只要你不生氣,要我做什么都行!
“替我出到京城的旅費!
“你到京城做什么?”
“拜訪親戚!毕氖娴穆曇籼^嚴(yán)肅,反而顯得像在說謊。
“好,反正離科舉只剩三個月,我陪你們一起去。”歐陽凌雖知道她在說謊,卻又不敢拆穿。
“還有章庭云,他去,惜春會很高興!毕氖骖檻]周全。
“當(dāng)然!睔W陽凌轉(zhuǎn)向老板!袄习,改成四個人去要多少錢?”
“五十兩如何?”老板比出五根手指。
“我們明天一早過來。”歐陽凌點頭同意。
在走回夫子廟的途中,夏舒鄭重地說:“我先聲明,到了京城,我和惜春仍維持男裝!
“為什么?你大可以找未婚妻的身分……”
“我說了就算,你若敢拆穿我,我就拆了你的骨頭,拿去煮排骨湯!
夏舒為什么堅持仍著男裝?這點讓歐陽凌很擔(dān)憂,趁著惜春到后院收衣服,歐陽凌偷偷跟過去,求證地問:“惜春,你家小姐在京城有親戚嗎?”
惜春搖了搖頭!拔也恢,我沒聽夫人提過!
小姐一回到夫子廟立刻叫她打包行李,說明天一早要去京城。她當(dāng)然知道她們不能再住夫子廟,可是去京城干么呢?她問小姐原因,小姐卻不回答,現(xiàn)在從歐陽公子嘴中得到答案,她反而更疑惑了……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是為了找一個好姑爺,現(xiàn)在好姑爺找到了,小姐卻要去京城,那歐陽公子怎么辦呢?小姐真是異于常人,愛上一個男人,女人莫不希望如膠似漆,只有小姐是若即若離,不過歐陽公子肯讓小姐離開他的視線嗎?
“歐陽公子,你會跟我們一起去京城嗎?”
“我不放心你們,所以我會去,也會邀章公子同行。”
“我懂了,來京城找親戚是個幌子,小姐的目的在科舉!
“開什么玩笑!女人參加科考是要砍頭的!
“小姐當(dāng)然不能進(jìn)考場,而是歐陽公子你要參加科考!毕Т和敌Φ卣f。
“我家小姐是個醋壇子,她一定是擔(dān)心公子被秦淮河的仙女迷惑,所以提早上京,免得你們倆的感情生變。”
“原來如此。”歐陽凌松了一口氣。
“歐陽公子你跟小姐發(fā)展到什么地步?”惜春打探。
“我已經(jīng)向她提出成親的要求了,可是她不置可否!睔W陽凌沮喪地說。
“我想,只要歐陽公子考上狀元,小姐馬上就會點頭!毕Т禾嵝训。
“為了美嬌娘,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毕Т菏窍氖娴馁N身丫鬟,夏舒心里想什么,惜春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歐陽凌認(rèn)為惜春說的話絕對不會錯。
從歐陽公子的眼神中,惜春著到堅定的感情,她感到十分高興,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的苦心總算沒白費,但一想到夫人,惜春的臉色黯淡下來,怯怯小聲地問:“歐陽公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有話直說!
“公子應(yīng)該聽小姐說過,家中的情形……”
“聽過,小姐的親娘是二夫人,她們母女倆常被大夫人欺侮!
“現(xiàn)在情況更糟了!”惜春嘆了口氣說!白蛱煳矣龅礁锏难诀,我覺得很奇怪,她在夏府做得好好的,怎么會突然來到秦淮河打雜,我向她問原因,她說大夫人以沒錢為由,辭退所有的丫鬟,現(xiàn)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二夫人做,二夫人變成府里唯一的奴婢!
“你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小姐?”
“不行啊,依小姐的個性,恐怕會鬧出人命。”
“你希望我怎么做了”
“大夫人見錢眼開,我想請歐陽公子以小姐未婚夫的名義幫助夫人。”
“夏舒的娘親,就等于我的娘親,這事我責(zé)無旁貸,不過,如果我突然離開,夏舒一定會胡思亂想!睔W陽凌沉吟了一下之后說:“我想請個可靠的人,替我到夏府走一趟,辦好這件事……”
“歐陽公子說的沒錯,但誰是可靠的人?”
“如果惜春你不介意小別幾日,我想章公子是最好的人選。”
惜春滿臉通紅,急忙否認(rèn)道:“我跟章公子沒什么,公子你別聽小姐亂說。”
“我問你,你對章公子可有情意?”
“不敢隱瞞公子,惜春確實喜歡章公子!
“很好,我已問過章公子,他的回答跟你一樣!
“可是惜春配不上章公子,萬一章公子有了功名,妻子若是下人出身,會讓人笑話的!
“誰說你是下人,考完科舉后,我正式收你做義妹!
“歐陽公子,惜春不敢,惜春高攀不上……”
“你如果不答應(yīng),那就表示你看不起我。”
“謝謝歐陽公子。”惜春趕緊福身。
“你要趁早學(xué)習(xí)改口喊我義兄了。”歐陽凌調(diào)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