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紀修高中。
重重蟬鳴,酷毒烈陽,聚集著近千人的操場悶熱得像個大蒸鍋,每個學(xué)生像是一個個蒸鍋里熱蒸著的小蒸包,熱到揮汗如雨,熱到瀕臨中暑,每個人心里都恨不得老天爺趕緊下場即時雨,趕快結(jié)束這種痛苦的折磨——
“啊,有人昏倒了!”
無視于講臺上校長滔滔不絕的高談闊論,排在操場右側(cè)一隅的二年級隊伍里,隱隱騷動起來。
“老師,語恬昏倒了!”兩、三個女同學(xué)蹲下身,想撐起因體力不支而昏倒的同學(xué)。
講臺上,校長依然對著學(xué)生們講得渾然忘我,此時,排在操場最尾端的三年級班級里,忽然沖出一抹高俊的身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直接跑向發(fā)生騷動的二年級隊伍里。
“我送她去保健室!鼻皝砭仍哪型瑢W(xué)面目清秀,表情卻十分冷峻,他蹲下身,一把扶起昏倒的祁語恬,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橫抱起她離開操場,走往保健室。
“哇,好帥喔!”二年級女生紛紛低呼,滿眼紅心的眼中充滿欣賞。
“好羨慕語恬喔,學(xué)長根本就是她一個人的白馬王子嘛!”
全校最帥最有名的學(xué)長顏薰赫,就這樣在全校師長學(xué)生的面前,把他的公主給救走了,真的是帥翻了!
一旁男同學(xué)聽不下去,忍不住點醒現(xiàn)實,道:“你們別肖想了啦,人家學(xué)長是祁語恬爺爺收養(yǎng)的義孫,將來可是要和祁語恬結(jié)婚一起繼承祁家事業(yè)的,你們怎么跟人家比?”何況祁語恬也是全校公認的氣質(zhì)美少女。
“奇怪,羨慕一下都不行喔!”女同學(xué)不悅地瞪回去。吃不到,流一下口水總可以吧?
講臺上,校長說得慷慨激昂、口水四射,講臺下,眾人只巴望著下課鐘聲趕快響起,好心地幫他們結(jié)束這節(jié)可怕的周會——
保健室里,鐘聲響起,驚醒了躺在病床上的祁語恬。
她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有些驚慌,直到她的余光瞥見坐在床邊,正隨意翻看雜志的顏薰赫,她才安下一顆心。
“上課了?”她開口道,聲音沙啞,嘴唇乾裂。
“嗯!笨粗s志的雙眼,抬也沒抬。
“你不回去上課?”她緩緩坐起身,臉色依然蒼白。
顏薰赫翻著雜志,面無表情。“這節(jié)英文老師的課,什么沒有,廢話最多,回去也只是浪費時間。你昨天又熬夜念書了?”他冷不防地問。
“嗯!彼皇锹斆鞯呐,為了以后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學(xué),她只好半夜里還偷偷爬起來K書。
“今天有吃早餐嗎?”
“有。”
“你還是再躺著休息一下吧!
他的表情很冷酷,口氣很冷淡,但她知道他在關(guān)心她,否則他不會耐著無聊,強迫自己留在這里陪她。
她乖乖躺回床上,看著他好看的側(cè)臉,偷偷貪享這一刻獨處的時光。
初見他那一年,她十二歲,剛要從小學(xué)畢業(yè),他十三歲,是個成天板著臉,做什么事都心存叛逆的國中生。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場喪禮之后。
那天,也如同今天一樣,是個出著大太陽的午后,爺爺帶回了穿著一身喪服的他,告訴她,從此他是祁家的一份子,她必須視他如兄長,他也會守護她——就如同他的父親守護著爺爺一樣。
她后來才知道,顏薰赫小時候母親便過世了,父親一直是爺爺身旁最得力的助手,后來為了保護爺爺免于被有心匪徒綁架而意外身亡,爺爺感念顏薰赫的父親,遂收養(yǎng)了父母雙亡的他。
還記得,剛來祁家的第一個月,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常常將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里,而她,也只敢遠遠地偷偷看他。
或許因為同樣是父母雙亡,對他,她更能感同身受。
她想和他交朋友,想陪他說說話,但他總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就算是爺爺下了命令,要他和她一起由司機接送上下學(xué),他也是執(zhí)拗地堅持自己出門上下學(xué),怎么都不肯跟她一起坐私人轎車。
直到現(xiàn)在都是。
現(xiàn)在,連爺爺都不勉強他了,一切由他。
“你會渴嗎?”看完了無聊的八卦雜志,他再度開口。
“有一點!
“我去幫你買水!彼酒鹕怼!皩α,你今天跟汪媽說我不回家吃晚餐,你們不用等我了!
“你要去哪里?”她有些心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沒去哪里,想蹺課出去亂晃!
“那……我跟你一起去!彼钠鹩職,大膽說道。
“你也想蹺課?”他挑起眉。
她點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一直想做一件事……”爺爺向來管教很嚴,每次一放學(xué)司機便來接她,她哪里都不能去了。
顏薰赫看著她半晌,冷哼道:“得了吧,你這種動不動就生病昏倒的爛身體,還是在家多休息吧,學(xué)什么蹺課啊,你別亂動,我買水去!闭f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保健室。
祁語恬躺在床上,看著他冷著臉走出去的背影,雖然有些失望想蹺課的心愿無法達成,但他關(guān)心她的表現(xiàn),讓她的心頭還是有絲甜蜜——雖然有些兇巴巴的。
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大病沒有但小病不斷,感冒發(fā)燒更是家常便飯。
雖然他嘴上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可是總會默默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第一個跳出來照顧她。
就像他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的那天晚上,爺爺應(yīng)酬晚歸,從小照顧她的奶媽汪媽也剛好請假回老家去了,她因為上廁所時發(fā)現(xiàn)下體流血,心里害怕極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躲在房間里偷偷哭了一個晚上。
那晚,他第一次主動來敲她的房門。
那張倔強別扭的臉上,明明寫滿關(guān)心,卻還是冷情地叫她不要哭那么大聲,說會吵他睡覺。她害怕又無助,死命地抱住他哭,不讓他回房。他知道了她的情況,二話不說便出去買了一包衛(wèi)生棉回來,正經(jīng)八百地給她上了一堂健康教育課,告訴她月經(jīng)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東西,不值得大驚小怪。
現(xiàn)在想來,那晚她哭得世界末日似的模樣,還真是滿糗的。
“干么一個人躺在那里傻笑。磕闶菬嵘盗藛?”
不知何時,他拿著礦泉水回到保健室,手上多了兩個書包,一個他的,一個她的。
“趕快喝吧,要閃人就趁現(xiàn)在,晚了就脫不了身了!彼鏌o表情道,但擺明了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帶她一起蹺課。
祁語恬喝了一大口水,趕忙下床,拿著書包跟他一起離開保健室。
十分鐘后,兩人成功離開學(xué)校,在路上閑晃。第一次蹺課的刺激感,讓祁語恬的臉上閃動著興奮的紅潤光采。
“你剛說你今天蹺課,是想做什么事?”他看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問道。
“我想去麥當勞!彼_心道!澳闩阄乙黄鹑ズ貌缓茫俊
她一直夢想著能和其他同學(xué)一樣,下課之后去速食店吃東西聊天,但爺爺對她管束很多,不準她亂吃外面的東西,下了課也只能回家,她的生活里除了汪媽和顏薰赫之外,幾乎沒有別的朋友。
“漢堡炸雞有什么好吃的?”他嘴巴上雖然抱怨,還是跟她一路走到了麥當勞。
“我想吃草莓圣代配薯條!
幫自己點了杯咖啡,也為她點了草莓圣代和薯條,他堅持請客,因為今天是她生日,這算是他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看著她開心吃著草莓圣代配薯條,他忍不住還是為這詭異的組合皺起眉頭。
“想念的吃法。”
“想念什么?”
“我記得以前我爸媽還在的時候,帶我吃過一次,后來我被爺爺接回家之后,就再也沒吃過了。”她輕輕地說道:“我一直想再吃一次……”
而且,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單獨在外用餐,這也是她另一個開心的原因。
“要吃這個還不容易!彼眯λ纳禋。
“可是爺爺他……”
“要過爺爺那關(guān)還不容易?”他自信笑道!拔冶WC你以后想吃的時候就可以吃到!
“真的?”她睜大了眼。
“當然,今天是你生日.就當你的生日禮物啊!彼峥嵴f道,舍不下她眼里的期待,只好攬下對她的保證。
“那,下次你生日時,我也請你!彼蠓交刭洝
“我的生日?”他自嘲地笑了笑!熬兔饬税伞!毙υ捯粯读T了。
“怎么能免呢?”
“有誰會想在愚人節(jié)這天過生日?”對于自己偏偏選在這一天出生,他總認為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大玩笑。
“愚人節(jié)又怎么了?在這天生日多特別啊,獨一無二,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呢!”她大力贊道!安还,反正以后生日,你請我吃草莓圣代和薯條,我請你喝咖啡,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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