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樣新菜色的試菜,準備好后,她便開門讓廚子等人進來,所有人都相當期待新菜,立刻要上前嘗嘗,唯有杜楚凡遠遠地退開。
忠心的彎兒總是第一個發現少夫人的異狀。“少夫人,您不嘗嘗嗎?您總是第一個嘗過,滿意了才肯讓我們試菜的啊,怎么今天是少爺先上前試菜了?”
“我、我剛才嘗過了……”杜楚凡話未說完,就覺得一陣陣嘔吐感涌上喉頭。
“少夫人,你怎么了,怎么會想吐?這菜味道聞起來很清爽。 睆潈狠p拍著少夫人的背,想要舒緩她的不適,后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驚喜的道:“少夫人,您不會是有身孕了吧!”
杜楚凡一怔,立刻反駁,“當然不是!”他再次慶幸現在是“女兒身”,臉紅也不會太丟臉,他局促的望了秦如意一眼,別說他們新婚夜沒機會在一起,后來他們換了身子……當然更不可能有肌膚之親。
眾人看著老板娘臉紅的模樣,本以為杜楚凡也會一臉欣喜,卻沒想到他竟凝著一張臉。
彎兒被少爺那凝重的表情給嚇到了!吧贍敚俜蛉藨言心婚_心嗎?”
秦如意上前想為杜楚凡把脈,他卻急忙收回了手,偷偷朝她使了個眼色,提醒她她現在可是當官的,不是大夫。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身分,不動聲色的收回手,擔心地看著他!叭缫猓闶遣皇怯职炎约吼I著了?”
“進食足夠就好了,不用飽食。”
秦如意看著杜楚凡倔強的模樣,討好的道:“要不然我去學幾道吃了不會發胖的菜色做給你吃,你現在先委屈一點,吃平常的菜肴,好嗎?”
兩夫妻的應對讓眾人看得是一會兒錯愕,又一會兒發笑的,尤其是彎兒,看來她不用擔心少爺及少夫人的感情了。
杜楚凡瞪了秦如意一眼,她沒發現她現在頂著他的臉皮嗎,說這話不丟人嗎?他起身要離開,不想再看眾人噯昧的眼神,沒想到剛轉身要走,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下一刻,就發現自己被打橫抱了起來,他很沒男子氣概的叫出聲,“楚凡,你這是在做什么?!”
把人抱起來后,秦如意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重,抱得十分吃力!叭缫猓瑒e亂動,否則當心我抱不住把你給摔了……彎兒,先讓車夫把馬車備好,我們回府!
“是。”彎兒應命立刻跑了出去,生怕少夫人真出了什么事。
秦如意把食譜留給了蔚子及掌柜,要他們增加新菜色后,就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杜楚凡擔心自己真被摔下來,認命的勾著她的頸子不敢亂動,直到他安穩的坐在馬車里,這才放下心來。
彎兒及車夫坐在馬車前頭,怕顛著了少夫人,所以彎兒讓車夫盡可能緩慢平穩地行駛。
馬車里,秦如意讓杜楚凡靠著自己,并為他把脈。
“你行不行?”杜楚凡指的是她的醫術。
“我的醫術的確不好,但我不需要是神醫,都可以知道你餓過頭了,你方才嘔吐是一種厭食的跡象,常人都怕這毛病,更何況我的身子撐不住!
他的確無話可說,只問了他在意的事,“是不是每次身體不適,你都打算這樣抱我回府?”
“當然,你還不知道自己換了怎樣麻煩的身子嗎?”
雖然別人看來不是這樣,但他自己知道,一個大男人被這樣抱來抱去,成什么樣?更何況,他看了看她……自己這張臉嚴肅起來,還真的讓人不敢反抗。“我知道了,那你就快些設計出吃了不會發胖的新菜色吧!
“嗯,我會努力的,而且我發現……我真的得減輕一些重量,剛剛我抱得好吃力,更何況瘦點也好看些……”
杜楚凡也不知哪里來的柔情,見她那么難過,想也不想的便安慰道:“誰說你難看了,我是希望你健康些,更何況瞧你把我說得像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一樣,你別小看我的臂力,抱你哪里是問題,明明是你使用了我的身體后,只曉得吃不活動,才會變得這么虛弱,以前我可是每天早起先練劍養身的。”
原來是這樣嗎?她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法兒改善了,她可不能又搞壞了他的身體,于是她很認真的道:“我知道了,練劍我不會,但爺爺以前請師傅教了我一套拳法養身,我以后會每天早上練拳鍛鏈,可以嗎?”
杜楚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由于馬車走得慢,拉長了回府的路程,杜楚凡突覺一股疲憊襲來,他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的道:“如意,我累了,先歇歇,回府后你叫醒我,不準再抱我進房!
“知道了,你睡吧。”
之前秦如意是裝病的,所以被送到金慶不到三天,疹子便退了,她帶著彎兒在身體允許的狀況下在城郊走著,便發現了這座小丘陵,不但可以遠眺金慶及京城,山上也生長著不少可做為藥材的植物。
她拿手的便是以藥材來為食物提味,所以沒在杜家的產業或客悅坊忙著時,她就會來這里走走,采藥兼散心。
本來她想帶杜楚凡來的,但現在的他可能無法走這段山路,都怪他這段時間沒有養好身子,是越來越虛弱了,現在就算他想吃,也沒胃口了,所以她必須加緊想些新菜色,務必要讓他想吃東西不可。
所以她以代替秦如意上山采藥為由,讓杜楚凡留在府里,自己上山來。
她邊采著藥草,邊想到前日來客悅坊的訪客。
那人訂了僻靜的廂房,接著就說他是鑫茂錢莊莊主李厚升,特來拜見客悅坊的老板娘。
杜楚凡獨自去見了李厚升,和李厚升談完后,他是沉著臉回來的,她不管怎么問他也不說,只說這案子棘手,不想多一個人煩心。
如果她幫得上忙,她就能自己跟李厚升談,也能幫杜楚凡出點意見,既然這些她都辦不到,那她至少要照顧好他的身體。
藥草才采了不到半籮筐,杜家別莊就遣人過來找她,說老夫人來了。
這段日子她跟杜楚凡交換了身軀,雖然外人并沒有察覺怪異,但畢竟不是熟悉的人,也不會懷疑,可如今來的人是她的婆婆,她有可能認不出自己兒子變了樣嗎?
那個莫湘說秘密泄露會有不可預期的后果,后果會有多嚴重?秦如意的心里是忐忑不安,但還是急忙趕了回去。
結果她一回到別莊,就看見王映蓮及杜楚凡已在偏廳里談心了,她上前請安,沒想到王映蓮卻突然臉一沉,劈頭就罵道:“聽說你不跟自己的媳婦圓房?!”
秦如意被罵得莫名,她望向杜楚凡,就見他垂首,但唇邊卻偷偷帶著一抹笑意,她忍不住氣怒的在心里腹誹,他還是不是男人,居然讓她背黑鍋?!
杜楚凡在京里時,王映蓮派人來接秦如意回京接了好幾回,但秦如意都回說杜家在金慶的事業她還沒上手,還得待一陣子,后來又說她在金慶開了間餐館,暫時也走不開身,王映蓮知道那是秦如意的借口。
都怪她那個不肖子在新婚夜對媳婦太冷淡,病好了也沒急著要接回她,傷了她的心,所以她不斷催促兒子要快些親自把媳婦接回家,而且就快過年了,哪有新婚夫妻第一個年就不在一起過的,可她那個不肖子借口更多,說他每天公務繁忙,哪里能去金慶接她,派人去接回便是。
雖然兒子來金慶的原因不是好事,但王映蓮還是很感謝皇上派兒子來辦案,他才到金慶辦案沒幾天,她的兒子媳婦不但又住在一起了,聽說還感情好得形影不離。
這一趟來金慶,她是來確認的,所以稍早時,當她來到別莊見兒子不在,立刻把媳婦叫來談心。
杜楚凡沒想到母親沒有事先通知就突然前來,不過,當母親把他當秦如意來談心時,他馬上就知道母親的來意,她一定是聽說了最近他與秦如意的感情好到形影不離,特地來看看的。
看來他真的把秦如意的身體搞壞了,母親一見到他,就愁眉苦臉的道:“如意啊,你的臉色怎么如此蒼白?”
“最近比較沒有胃口……”
“不會是楚凡對你不好吧?”
“夫君……對我很好。”這不是他在邀功,因為看在別人眼里,“杜楚凡”確實照顧“他的妻子”。
“那就好,你啊,要放寬心,像新婚夜那晚自責自己沒辦法當好楚凡的媳婦,也無法為他生孩子的這種念頭,千萬不要再有,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對你的身體不好!
杜楚凡此時才知道即使新婚夜他冷淡地拂袖而去,秦如意私下還是覺得對他是抱歉的,說她幫不上他,不能為他生孩子。
他摸著良心想,她的確把杜家的事業打理得很好,至于生孩子……他一直不跟她圓房,她怎么生?
說來她除了外表,所有條件當他的妻子都是合格的,有家世、有背景、知書達禮,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光是這樣一想,杜楚凡的心便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把她放在金慶三個月都不來接她,根本沒盡到做一個夫君的本分,若說沒有資格的人,其實是他。
只是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自責,因為母親接下來馬上又問:“你……真的不是有身孕了?”
看來母親在這里的確安排了眼線,上回他在客悅坊欲作嘔的事,至今還是有人懷疑他有身孕了,只是礙于時候未到,暫時不說而已。
“娘,我真的還沒有身孕!
“既然還未有孕,為什么分房睡?我以為是你身子骨不好,怕傷了你腹中的孩子,新婚夫妻就分房睡,這太不像話了,你老實告訴我,是誰的主意?”
“是……是夫君不肯!倍懦埠軟]道義的把錯都推給了秦如意,新婚夜他們鬧得不甚愉快,甚至來到金慶第一次見面亦是,分房睡是必然,只是后來誰也沒有提起要同房,就這么過下去了,而且現在要同房,會拒絕的一定是秦如意,他也不算是推諉卸責。
也就在這個時候,秦如意由外頭被請回來了,所以才會沒頭沒腦的劈頭就被母親數落。
秦如意張口卻難言,若說她肯,杜楚凡真要與她同房怎么辦?她還沒有心理準備。∪粽f不肯,那就變成了“秦如意”一直想圓房,是“杜楚凡”不肯,這個臉,秦如意是無論如何也丟不了的。
她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最后只好默默杠責了,還怨慰地看了杜楚凡一眼。
王映蓮看了看兩人,決定道:“我作主,把楚凡的房給撤了,今晚你們就得給我同房。”
突然要跟杜楚凡同房的秦如意相當不能接受,他倒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他躺在床的內側,閉上眼,喟嘆一聲,“累了一天了,能躺下來休息最好。”
秦如意站在床邊,怨慰的雙眸瞪著他。“楚凡,你為什么不隨便想個借口,打消娘讓我們同房的主意?”
“如意,我們都把彼此的身體看過了,到底有什么好忌諱同床的?”他翻身側躺,只手托腮,唇邊依然是那抹帶著戲謔的笑意。
她望著那本來出現在自己臉上讓她頗感不適,但現在已經看得很習慣的笑容,支支吾吾的道:“我……”
“如意,我承認一開始我對你是冷淡了些,但我從沒認為你不是我的妻子,同房同床又如何?等我們身體換回來后,我便會與你圓房!
他的話讓秦如意霎時刷紅了雙頰,好似非得要說得這么明白,她才能真切的感覺到她已經嫁做人婦了,雖然這段日子,他們像朋友一般相處著,但他們終究是夫妻,她深刻地認知到了這一點。
杜楚凡坐起身子傾身向她,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好似挑逗一般。“瞧你那錯愕的模樣,是因為我說暫時還不圓房嗎?還是……如果你能以男人的身分完成的話,我們今夜圓房也成……”
“不!別說了!不要用我的臉、我的聲音說這種話,很丟人啊!”秦如意雙手梧著耳朵,羞紅的臉像能熱水一般滾燙。
見狀,他不禁哈哈大笑。
他當然是故意逗她的,就算她真的肯,他也無法接受自己當個女人,讓男人在他身上為所欲為。
她刻意忽視他的笑聲,賭氣的把棉被堆在床鋪的正中間,隔出一條楚河漢界。
沒想到杜楚凡兩手隨意一拉,便扯開了棉被蓋在自己身上!叭缫猓炖,我們抱在一起睡,會溫暖些喔!”
“誰要跟你抱一起睡!”秦如意沒好氣的回道,她又在床邊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上了床,而且還堅守陣地,委屈地縮在床沿,就著棉被的一小角窩著。
他也不逼迫她,他的身體很健康,這樣睡應該不至于著涼,接著他便在床上躺平,不再打擾她了。
他方才與她說的,雖是逗弄她,但也是實話,以往,娶妻對他來說無關情愛,只是人生計劃中的一部分,是幫助他在仕途走得更順遂的一個工具,但如今,他有了不同的感覺。
有秦如意的陪伴,并沒有什么特別,只是他常常一個不經意的回眸,定會發現她總是在留意著他,只要他身子稍有不適,她便會立刻趨前關心,她對他“呵護備至”,而且她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
你怎么這么傻,偏偏要換這樣一個人生?
她如今擁有了他的身體,過去她因為身體虛弱受限不能做的事情,如今她都可以實現,但她卻比他還著急的想幫他換回他的身體。
剛才他回房時,他看見整個晚上不見人影的秦如意,原來是窩在房里寫信,親自拜托她那些在各地游歷的師叔、師兄們幫忙,請他們大江南北的幫她尋找“圣誕禮物”。
杜楚凡雖然不說,但總是十分感動她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是真的想著,該正視她的身分,把她當成自己妻子的時候了。
或許是紛亂的思緒尋到了解答,讓他得以放松下來,睡意也緊接著襲來,眼瞼也變得沉重,直到胸口一陣沉重窒悶,逼得他不得不睜開雙眼。
杜楚凡低頭一看,突然對她的睡相感到不敢恭維,剛剛還縮在床沿的她,睡著了竟變了個模樣,她的一半身子壓在他身上,臉也湊到他頰邊,近到只要他側過臉去,兩人的唇就可以相貼在一起。
他想拉開她,卻見她睡得香甜,像個孩子一般,他情不自禁泛開了一抹微笑。罷了,由著她吧……
杜楚凡這么想著,也闔眼跟著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