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噢……書季綾垂著眼瞼,頂著沉重的鳳冠霞帔,乖乖坐在新房的大床上,腦袋瓜子越垂越低。
困死了,又困又熱,炎炎酷暑,太陽把人曬得頭昏眼花,偏只有她得穿上厚重的禮服完婚,真是折磨人。
打著盹兒,眼皮漸漸不聽使喚,漸漸的,漸漸的再也抬不起來了。
“季綾?”
晚上張寂黯回到新房,揭開蓋頭,神色霎時一變。
她意識昏沉,雙頰漲紅,整個臉色都不對勁。跪在她身前,他探手一摸,只覺她額頭火燙,果然發燒了!
他趕緊為她脫下婚袍鳳冠,扶她睡下。
“嗯……”書季綾呢喃著,攏緊的秀眉似是舒展了些。
這妮子……燒成這樣,竟然毫無所覺,還整晚頂著鳳冠端坐著!
張寂黯沒好氣的搖頭輕喟。連照顧自己也不會,性情還像個孩子,卻已成了他的妻子。
他走到房外,喚來粉兒!胺蹆海揪c發燒了,快叫人去請大夫。”
“。俊狈蹆郝勓援攬鰢樀媚樕l白。小姐發燒了,她們這干丫頭竟然沒一個發現?
他淡淡瞥她一眼,只道:“還不去!”
“是,姑爺。”粉兒慌得轉頭便跑。
她實在糊涂了,小姐昨天回來后就顯得特別疲累,一整天都懶洋洋,她只當小姐嬌弱,在外住了幾天,回家后才特別疲倦,這天偏又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她滿心以為小姐臉紅是因為太熱,卻沒發覺那是病。
過不多時,大夫登門來為書季綾診脈,說只是一點小風寒,吃藥休息,過兩天就好了,粉兒拿了藥方就要去抓藥,張寂黯卻叫住了她。
“不必忙了,去休息吧!”
他坐在床沿,目光停在書季綾身上,語氣平常的說:“三更半夜想去哪里抓藥?就算藥抓來了,熬好煎好,季綾正睡著,難道要挖她起來喝嗎?既然只是風寒,明早起床再張羅吧!”
“是!狈蹆褐缓猛讼隆
新房里紅燭高照,終于只剩下他們倆,新娘卻昏迷不醒。
他探手摸摸她額頭,她鼻息短促,口唇干澀,緊緊蹙著秀眉,似乎連在睡夢中也痛苦不堪。
為了不想嫁給他,竟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她,就真這么厭惡他?
嘆了一聲,他拾起手邊的毛巾,小心擦拭她燥熱不堪的麗顏。
書季綾輾轉反側,一直昏沉沉的在枕頭上翻來覆去,忽然間,俏臉露出一絲氣苦,生氣不已的踢開被子,抽抽噎噎的嚶嚶哭著,像是作了什么惡夢。
張寂黯耐性等她掙扎一陣,才幫她把被子蓋回去。
這時,她突然咬著干涸的唇瓣,囈語著,“寂黯……”
夢到他了?他怔住,癡癡看著她。
可她卻氣惱的側著臉,連在夢中,也氣鼓鼓的,“可惡……你……張寂黯!
張寂黯手上捏著毛巾,聞言,不禁抑郁的發起呆來,又突然想起在錦蝶園里,她和范含征親密擁吻的模樣。
她究竟是為了反抗婚事,故意做給他看,還是真對那浪子動了情?
“那天我去找她,正是為了確定她的心意。當時她已明白告訴我,她愿意出嫁!狈逗魅缡钦f。
是嗎?他迷惘不已,悵悵的低頭看著她。
瞧范含征的神態,倨傲囂張,對書季綾似乎真的并無迷戀之意。
可,他的話能信嗎?
“討厭鬼……”書季綾囈語不斷,額頭上漸漸冒出一片細小的汗珠,張寂黯見了,立刻伸手幫她抹去。
無論如何,他們已成親,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寂黯?”這時,她突然睜開眼睛,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他心念一動摸摸她的臉,柔聲道:“你作夢了?”
書季綾嚇得一頭香汗,美眸圓睜,突然伸出手,使勁扯住他頸項,將他拉了下來。
“你……”他吃了一驚,張口欲言,她卻吃力的抬起頭,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緊接著,抬起手臂如盤蛇般牢牢抱住他,仰著小臉,一點一滴吃力地吻著。
“季綾?”他徹底愣住了,不敢相信她正在做的事,唇上柔軟的觸感簡直像作夢般……不,是因為她作夢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嗎?
書季綾嚶嚀著,忽然嘆了一聲,又闔上眼睛,倒在他臂彎里,失去了知覺。
“你究竟夢見什么了?”
張寂黯喘息的抱著她,心臟跳得飛快。
她在夢里,吻的人是誰?
五味雜陳的凝視著她,陌生的妒意流遍四肢百骸,每一根骨頭都刺痛得難以忍受。
是范含征嗎?無論如何,總不可能是他……
還在想,書季綾又痛苦的扭動身軀,臉頰又紅又熱,見狀,他趕緊甩開雜念,專心攪擰毛巾,為她仔細擦拭。
新娘昏迷不醒,新郎抑郁憂愁,所謂洞房花燭,便如此草草度過了。
。
翌日清晨,書季綾睫扇翻動,迷迷蒙蒙的從睡夢中逐漸清醒。
恍惚中,一股奇異的熱力包圍著她,她長長吁了口氣,忽然感覺腰間環著一雙手臂,嚇得她渾身一震,立刻僵直身子。
原來張寂黯從她背后摟著她,兩具身軀緊貼在一起,她低頭瞧見了,不禁臉紅心跳。就、就算是夫妻,這……這樣也太害羞了吧?
昨、昨晚究竟發生過什么?她怎么全沒印象呢?
“你醒了?”她稍稍一動,他便跟著轉醒,沉沉的嗓音劃過她耳膜。
書季綾不禁羞澀的低下頭去,低低應了一聲。“嗯!
“燒都退了嗎?”張寂黯坐起來伸手摸她額頭,她卻莫名其妙瞠大雙眼,回眸一問——
“。课野l燒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淡淡苦笑,隨即下床更衣。
書季綾不肯下床,還揉著眼,抱著枕頭,一副貪懶要待在床上的模樣。
張寂黯自己整理妥當后,只隨口交代,“多睡一會兒!北泐^也不回的推門走了。
瞪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她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陣悵然。一生只有一回的洞房花燭夜,就這樣弄砸了,他對她的態度也跟婚前相差無幾,這家伙永遠都要當個冷冰冰的大木頭嗎?
“小姐,奴婢幫您準備好早膳和湯藥了!
不一會兒,粉兒端著托盤進來,嗅到苦澀的藥汁,書季綾秀眉登時皺成一團。
“惡,我才不要喝什么湯藥,拿走拿走!”
她囂張的連連揮手,粉兒不禁兩眼一翻,小聲咕噥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知道會這樣!以后夫人管不到小姐,這日子都不曉得怎么過了!”
“呿,胡說什么呢?”書季綾聞言大笑起來,“還不給我拿開!”
粉兒應了一聲,留下早膳,便把辛苦熬好的湯藥撤走。
下床漱洗后,書季綾再繞到桌邊揀幾樣愛吃的小菜吃上幾筷,沒多久粉兒去而復返,站在一邊,突然語重心長起來。
“小姐,您以后一定要對姑爺好一點!
“干么呀,你被他收買啦?”好笑的含著筷子,她瞟了粉兒一眼。
粉兒神情凝重,認真回道:“才不是呢!小姐不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姑爺有多擔心您知道嗎?這三天姑爺都沒闔過眼睛,不是和二少爺四處奔走,就是待在咱們園子等小姐消息。
“還有啊,昨夜小姐發燒,姑爺叫大夫來看過,就叫粉兒回去休息了,我曉得,姑爺自己幾乎沒睡,照顧您一整晚!
“是嗎?”她大感訝異,來不及欣喜,腦中突然浮起安適之懇切的低語。
就算時至今日,寂黯心中除了安柔,不可能送容得下別的女子。
“你不知道的可多著呢!”她悶聲哼著。
他們成親在即,她突然不見,他當然擔心嘍,不過,誰曉得他是真心關懷她,還是擔心婚禮出錯,失了面子?
反正往后的日子,就算他對她不壞,也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她才對她好,這她心知肚明得很。
“誰說我不知道?”粉兒嗔她一眼,又道:“姑爺擔心的模樣,我才看得一清二楚呢!”
“去去去,我不要聽,你去吧,別來吵我睡覺!睗M心不悅的擱下筷子,一扭頭就回床鋪貪睡。
現在她一點也不想聽到張寂黯的事,她才不會笨到讓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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