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盈盈并不知道,那晚邵遠瀾剛結束的電話,是他的上司鄭毅超特地打來「關心」他與賀盈盈的婚事。
那晚邵遠瀾以訂婚為由,暫時不方便多談,在只包裹著浴巾的賀盈盈出現之前,匆匆掛上了電話。
但即使如此,這件事還是一直掛在他心里。
過了幾日,鄭毅超又特地約他到辦公室好好面談一番。
邵遠瀾走進上司的辦公室,心情沉重,面色嚴肅。
鄭毅超已經五十多歲,在調查局資歷很深,職位已經到處長,很有希望接班局長一職。他一直很看好邵遠瀾,但如今卻對這位前途大好的年輕調查員的擇偶決定,感到惋惜。
鄭毅超開門見山地說:「遠瀾,你真的不再考慮?只是訂婚而已,隨時可以取消的!
「處長,訂婚豈可兒戲?況且我家人、親戚與朋友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鄭毅超臉色凝重起來,「遠瀾,不是我說話難聽,而是你選擇的對象,并非良配。她的出身是一大問題。」
邵遠瀾因為破獲潛藏在臺中兇宅的偽鈔販毒集團,本該大受獎勵與提拔,但他與黑道千金訂婚的消息一傳出來,他的競爭者便趁機刻意攻擊他與黑道有染,若他執意要與賀盈盈結婚,非但對他的仕途沒有正面幫助,反而還會扯后腿,。
向來看好邵遠瀾前途的鄭毅超,已經不只一次與他深談這件事,他甚至建議邵遠瀾可選擇另外一位官家的千金聯姻,如此一來,年后就能順利升為主任,之后再一路從處長、副局長,甚至最后做到局長高位,都有可能。
鄭毅超相信邵遠瀾有這個能力與野心。
邵遠瀾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競他是個事業心重的男人,對于自己的前途,他也是很看重的。
但幾經考量之下,他最終還是又一次婉拒了上司的建議與勸說。
鄭毅超知道再多費唇舌也無用了,他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大感惋惜,「遠瀾,值得嗎?」
邵遠瀾挺直了身子,十分堅定地說:「當然值得!」
鄭毅超看著他良久,最后問:「你不后悔?即使將來有可能落到只是一個小小窗邊族的命運?」其實鄭毅超很了解邵遠瀾的能力,這么說只是想嚇唬他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最后的轉機。
只見邵遠瀾笑了笑,「我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后悔。再說,就算不靠裙帶關系,我也會爬上來的,只是要多花一點時間罷了!
鄭毅超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而這件事,賀盈盈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邵遠瀾也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提起過。
。
在賀盈盈的演藝事業最谷底之際,—出由臺灣投資、在大陸拍攝的古裝劇,居然主動找上她,希望她能前往大陸拍戲,只是演的還是女配角,而且又是個壞女人。
盡管目前臺灣到大陸去拍戲的藝人不少,但一來賀盈盈以前沒去過大陸拍戲,聽說十分辛苦,二來這又是一個女配角,難道她注定就只有演女配角的命嗎?
她猶豫再猶豫,畢競機會難得,要一口回絕,她也舍不得,而邵遠瀾則是建議她先看過劇本再說。
賀盈盈仔細看了劇本,這一出戲是改編自網路的當紅小說,她演的角色盡管是女配角,而且心地惡毒,但角色卻很飽滿。盡管她壞,卻壞得理所當然,因為她的壞完全是她的出身、性格、欲望所造就,她的人生起伏波瀾,各種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都刻劃得極為豐富生動,賀盈盈甚至覺得這個配角比女主角還要搶眼。
當她看到劇本后頭,這個角色死了的時候,她甚至流下了眼淚。
這其實更像是一個女人努力掙扎奮斗的一生,雖然她走錯了路,但她心底追求期盼的依然是最美好的感情,甚至最后為了愛情而犧牲。
人在大陸的導演甚至親自打了電話給賀盈盈,極力想說服她接演這個角色,導演說,現在的觀眾已經被養刁了胃口,不再喜歡那種平板化的好人或壞人了,所以現在的角色性格設定要越來越復雜,甚至亦正亦邪,壞人有令人同情的一面,好人也可能會有卑鄙的一面,這樣才念易被接受。而以賀盈盈的這個角色來說,對觀眾而言,其實更為討好、更讓人印象深刻。
于是她真的有些心動了。
邵遠瀾說:「你就當作出去散散心也好,暫時遠離臺灣這個是非地!
賀盈盈回他:「演藝圈就是演藝圈,在哪里都一樣。就算我人在大陸,臺灣那些狗伃要是想挖我的丑聞八卦,—樣辦得到。而且去大陸拍過戲的前輩們都說,那兒的圈子里更亂、更復雜,我連這兒都應付不來了,去那邊還不被人整死?」
「你想太多了。」邵遠瀾摸摸她的頭,「既然是演員,難得遇到自己喜歡的角色,當然要極力爭取,哪怕只是去大陸,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你也要努力爭。
賀盈盈正被他這一番話激勵得感動不己,卻又聽到邵遠瀾說:「而且,只要男主角不是羅子辰,不管你演什么,我都贊成!
她按捺住翻白眼的沖動,心里拚命腹誹:沒見過哪個男人這么愛吃醋的。
都已經說過她和羅子辰之間什么都沒有,邵遠瀾卻老愛提起他這個人,真不知道愛煞風景的人到底是誰喲。
。
賀盈盈終于下定決心,接下了這個角色。
劇組在大陸西部的一處偏遠縣城拍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等賀盈盈來到劇組時,主要角色也已經到齊,幾乎是立刻就開拍,拍攝日期預估是六個月。
古裝劇是大陸劇集的強項,加上這次背后的投資人,據說是臺灣一位科技界大老,很舍得砸錢,因此各種道具、場景、戲服等等都華麗精美,極為考究。
但畢競拍攝地點位于偏僻之處,那兒附近最高檔的旅館也不過只有三顆星,而且離主要拍攝場景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平常為了趕戲,有時候演員甚至得跟著工作人員一起露宿野外,趕通宵拍夜戲。
因為拍戲人口眾多,有時候交通工具不夠,只好租借民家的馬匹、驢子等等頂替,于是常?梢姽ぷ魅藛T騎著馬或是驢子來回馱送道具或食物,這對從小在都市里長大的賀盈盈來說,真是新鮮極了。
而令賀盈盈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她拍完戲準備要回旅館休息時,—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風塵仆仆地騎著馬特地來找她,說是之前去城市念大學時,在宿舍的網路上看過她拍的臺灣偶像劇,很喜歡她,畢業回鄉工作后,—聽說她在這兒拍戲,便騎了大半天的馬,翻過一個山頭來看她,順便向她要簽名。
賀盈盈很是受寵若驚,對于網路的無遠弗屆更是驚嘆。
不過,盡管小驚喜不斷,在大陸拍戲真的很辛苦,這兒天候干燥,風一吹起時,瞬間黃沙漫天,白天烈日高照,夜晚寒冷刺骨,幾乎接近零度,在幾乎天天風吹日曬之下,賀盈盈向來引以為傲的好膚質不但被曬得紅腫脫皮,還干燥發癢,她擦再多保溫乳液、敷再多面膜也沒用,有時候身體甚至會癢得睡不著覺,再加上水土不服,食物吃不習慣,她越來越覺得辛苦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把握難得機會,不能隨意任性喊累,但這么硬撐下來的結果,有一天她終于病倒了,盡管她知道拍戲時間很吃緊,但還是忍不住請了一整天的病假,躲在旅館房間里,躺在床上休息。
她一直抱著手機不放,卻不敢打給邵遠瀾,因為她知道,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她一定會哭個不停。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邵遠瀾啊……看著安靜的手機,賀盈盈終于還是哭了出來,又不敢哭得太大聲,怕被其他人發現,委屈極了。
她甚至想這么辛苦,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