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東六十大壽晚晏,冠蓋云集。
整列昂貴的美酒佳肴,強調(diào)了主人慣有的闊氣作風(fēng),李家的聲望與財富在上流社會深具實力,若真要比派頭,豈可落人后?
七點鐘不到,前來祝壽的賓客絡(luò)繹不絕。
李家豪宅旁側(cè)的停車場,井然有序地停泊著一部部高級進口房車,隨著貴客到來,此情此景簡直就和世貿(mào)車展差不多。
這也難怪風(fēng)霜的“黃牌專車”顯得特別些了。
李承浩傍晚才急急忙忙打電話來說他臨時走不開,她只好自己搭計程車了。
父親壽辰之日,李承浩身為獨子理應(yīng)承侍在旁接待客人,風(fēng)霜明白,當然也就不怪李承浩要她獨自赴宴。
雖然——她的落單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樣的排場叫普通晚宴?風(fēng)霜暗地里忍不住抱怨。此情此景和李承浩所說的實在有很大的出入。
站在李家金碧輝煌的大門前,她猶豫了片刻才走進去。
既來之則安之吧!
坦白說,她有些緊張。
緊張的不是場合,而是她和李舜東見面。
這種感覺——好怪,她自己也說不上什么。
二部新穎眩目的豪華名車依序駛進李家花園。其中一部格外亮眼的晶鉆紅LEXUSGSG400跑車由她身旁經(jīng)過,咻一下的滑入車位,熟練的駕駛技術(shù)仿如這款瀟灑俐落的車型:帥!
風(fēng)霜情不自禁駐足眺望。下車的該不會是一位老頭子吧!那可就不怎么匹配了——咦?他?
怦!心臟猛地一跳。不懂的是為何每次都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yīng)。
怎么也想不到下車的人會是莫巖——霧灰色AR-MANI全套式西服,在它所強調(diào)的精細剪裁之下,有種不可言喻的品味與優(yōu)雅。
莫巖英挺修長的身材無疑是天生的衣架子,沉著中不失帥勁,出色的主人與一流的服飾既是相互輝映,也各得彰顯。
這算不算心有靈犀。他穿越重重人群的視線,仿佛像是為見她而來,他們在毫無預(yù)警下,四目交接——她也來了。他驚艷于她的細致、她的純凈。
一頭烏黑如緞的長發(fā),順從服貼的由她雙肩披散開來,靜靜的依偎在她背上,柔情似水的面容,好似陽光般的溫暖,直接而有力地投射在他心湖,吹皺的水紋從四周緩緩向湖中凝聚,最后形成一陣顫動不止的漣漪,再愈擴愈大,直到將他整個靈魂完全包圍——他竟久久無法自己。
正親親熱熱勾在莫巖手肘的余詠婕,一如初蕊綻放的玫瑰般,艷麗逼人,但眼看看身邊的男伴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別的女人,她整張臉一下就垮下來。
“怎么了?”她故意問。有沒有搞錯呀!怎么又是風(fēng)霜!
“沒什么!彼⒖袒厣,淡淡的答。
余詠婕眼珠子一轉(zhuǎn),不太自然的牽動嘴角呵呵笑:“咦,難怪覺得面熟,原來是李公子的女朋友!”
這下都碰頭了,能不打聲招呼嗎?風(fēng)霜端出客套的微笑:“真巧。莫先生、余小姐晚安。”
“晚安。”莫巖一貫的似笑非笑,總?cè)堑蔑L(fēng)霜心亂如麻。
“我是指……指你弟弟……”直呼莫奇的名字會不會有過度親密之嫌?做賊心虛的人心眼特別多。
“暫時還沒有,不過應(yīng)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一驚。“多快?”她脫口而出。
“風(fēng)小姐倒是相當關(guān)心阿奇呢!你對自己所接觸的每位學(xué)生都這么熱心嗎?”余詠婕忽然插嘴!奥犝f咱們阿奇過去常去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她更是緊緊挽著莫巖!霸趺茨悴恢x謝人家,真沒禮貌!彼室庥州p拍他胸口一下。
她那副德行好像莫奇她和莫巖的孩子似的,莫巖幾乎皺起的眉頭立刻又放松。算了,給她留點面子吧!
倒是風(fēng)霜覺得尷尬。“不用謝了,沒什么。”如果讓莫巖知道是她窩藏莫奇,別說向她道謝,他不被她氣死就很慶幸了。
“嗨!我們又見面了。”聲音忽然由后頭冒出。
打招呼的是一身性感打扮的莫船。半露酥胸的白色晚禮服,緊緊貼著身形凹凸有致的曲線,延伸及地。
陪在她身旁的男士同樣也是西裝筆挺,很帥,禮貌周到的和風(fēng)霜點頭微笑。
雖和李家交情不深,但人家都送了邀請函,莫家兄妹前來露個臉,也算是給李舜東面子了。
莫家兄妹在此刻對風(fēng)霜而言,卻有個很教她礙眼的地方,那就是攜伴出席。
相形之下,風(fēng)霜這“獨行俠”看起來就有點凄涼了。
等不及風(fēng)霜開口,余詠婕又搶著說:“對了,你怎么自己一個人?李公子真是的,居然讓女朋友落單!
余詠婕是揶揄嗎?“不是的,他……”風(fēng)霜又該說什么?
“他是主人家,當然不能離開!蹦獛r這么說是想替她解圍?
“那也該派司機去接吧!”關(guān)她什么事呢?偏偏余詠婕又說。
“我們一塊進去吧!”莫船大方說!胺凑硬唤尤硕紒砹,小事一樁嘛!”
。溣嘣佹歼@女人,就愛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可說是小心眼兼酸溜溜呢!怪不得大哥無法說服自己去喜歡她。
余詠婕和大哥——唉,總之是爛帳一筆。
來到富麗堂皇的大廳,他們一行被賓客群山?jīng)_散了。
風(fēng)霜獨自站在角落。唉,沒一個她認識的,連李承浩都不知跑哪去了。就在不遠處有位略顯福態(tài)、精神飽滿的長者,風(fēng)霜一眼則認出他是李舜東。他正和莫家兄妹寒喧著,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她該不該上前向主要祝壽?問題是李舜東不認識她,她若出現(xiàn)的唐突也會很失禮。
應(yīng)該是由李承浩居中介紹才對——真是!李承浩怎么還不來找她呢?
“霜霜!”說人人到,李承浩終于現(xiàn)身了。
她面帶微笑回過頭,卻也在同時笑容僵在唇邊。
他臉色好難看,額頭都是汗,眼中充滿焦急與不安。
“承浩,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問。
“先別管我。霜霜,我沒時間了,所以只能長話短說!彼兆∷氖,很激動!澳憧熳撸彝硪稽c再跟你解釋原因。”
她一愣,“為什么?我才剛到,都還沒向伯父問候。”
他急的插話。“不用了,總之你先離開……”
“承浩!”
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冷冷的眼睛、冷冷的表情,她就這么盯著風(fēng)霜瞧。
“你不能這么沒禮貌,來者是客,怎能無故請人家離席呢?”她唇際的笑容也是冷冷的。
“媽——”
媽?原來她是承浩的母親。風(fēng)霜連忙道:“伯母您好,我是風(fēng)霜,是承浩的……”
“我知道!彼袷枪室獠蛔岋L(fēng)霜說完!俺泻平裢砗苊Γ赡軟]空招呼你,請自便!
風(fēng)霜二度愣住。她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不友善,為什么會這樣。
“媽……”李承浩說來說去似乎就這么句。
“好了,好了,讓卉詩等久了怎么好意思?正經(jīng)事要緊,跟媽走!眿D人不太耐煩,臨走時甚至連看都沒再看風(fēng)霜一眼。
李承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身的汗了。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像快哭了!八瑹o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千萬別怪我,我沒辦法,我是不得已的,我……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霜霜,對不起!
“承浩!”婦人的呼喚多了一些嚴厲。
他搖搖頭,沮喪不已的隨母親而去。
原地只剩一臉茫然的風(fēng)霜。
卉詩是誰?李承浩說的又是指為何?
潛藏在心底的不對勁,愈來愈分明。莫非她今晚根本不該來的!
為什么?李承浩不是說他父母安排了今晚見她?但剛才李承浩母親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又算什么?
她該離開嗎?
惶惶然的呆立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道遠遠的目光追隨著她,不過她并沒發(fā)現(xiàn)。
莫巖看她一臉的失魂落魄,不禁蹙眉。李承浩和他母親究竟說了什么?為何風(fēng)霜在他們走后會顯得不安?
他想過去問問她是怎么回事,她在陌生的環(huán)境被徹底冷落,很孤單、很無助的樣子,讓他想過去——
“是。『镁貌灰姟逼嘣佹加治恢娙司土膫不停。
說到底,風(fēng)霜和李承浩之間又關(guān)他什么事呢?
也對,根本與他完全無關(guān)。
只是不聽話的眼睛,總會不知不覺尋找什么人的蹤影。
高分貝的音量強行竄入耳里,除非是聾子,否則不可能聽不見的。
這舉動可有目的?
“是呀!我和我這個老大哥要能結(jié)得成這門親事,那才真的是親上加親哩!就怕我這老大哥舍不得他的掌上明珠哦!
“舜東老弟就是愛說笑,女兒養(yǎng)大總是要嫁人的,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孩子們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啦!”
“看來你們李、姚遲早是一家親,我們就等著喝這杯喜酒了。”
幾位企業(yè)龍頭大哥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話題明顯圍繞在李姚兩家打轉(zhuǎn)。
姚大文,擁有百億資產(chǎn)大企業(yè),家財萬貫,這位超級富豪風(fēng)霜若是不知,未免也太孤陋寡聞了。
“不如借著李老大壽之日,正巧傳媒也都來了,就介紹孩子們讓大家認識、認識吧!”
“說的也是。李老您的公子都回國幾年了,是時候讓他曝光了。”
“這位就是令千金?真是漂亮呀!好有氣質(zhì)呀!”
“哎喲!你們瞧瞧,一個俊男,一個美女,多么登對呢!簡直是天造地設(shè)、百年難得一見的良緣啊——”
七嘴八舌的人似乎愈來愈多了,逢迎拍馬屁的附和自然也不少,聽得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然而,風(fēng)霜卻是震驚得連雞皮疙瘩都沒時間。
除非她是白癡,否則怎會聽不出為些對話的含意呢!
如果他們口中所謂的俊男美女是天造地設(shè)的良緣,那她又算什么?
李承浩和一名年約廿五、六歲的女孩被請上前去,這情境有點像電視上的男女交友節(jié)目,最后配對成功的場面,看來有點可笑。
風(fēng)霜笑不出來,怎么也笑不出來——
“這位就是李部長的公子,李承浩。這位則是姚董事長的千金,姚卉詩……”
“好日子定在什么時候?呵,不遠啦,不遠啦——什么?哦,我老大哥說下個月先訂婚——哈!這有什么問題?當然沒問題!”
訂婚?就是這兩個字沒錯吧!
風(fēng)霜忽然又想笑了——笑她自己。
她眼巴巴趕來這里,竟是為了看自己的男朋友即將和別的女人訂婚。
這般荒謬,怎么不好笑呢?
望著李承浩難堪的表情、牽強的笑容、生澀的擁著那女孩肩膀——他無力反抗父親的安排,是吧?
女朋友就在面前,他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教風(fēng)霜如何不心灰意冷?
這就是李舜東的目的——真傻,她早該想到的,她當然應(yīng)該想的到的。
其實,她一直都有預(yù)感自己是不被李舜東所接受的,為何今晚還要傻傻的來自取其辱呢?
震驚的不只是她,還有莫巖一行人。
大哥不是說她是李承浩的女朋友嗎?怎么這回她倒成了完全不相干的的?莫船暗暗地問。
姚、李兩家才是門當戶對。豈有你的份?想當富少奶奶?哼,還早的很呢!余詠婕在心里對她冷潮熱諷個夠。
莫巖眺望著被孤立在角落的風(fēng)霜,眼中的錯愕逐漸轉(zhuǎn)變成不舍——他看得出李承浩也是在形勢迫害下硬給打上架的,想來這一切全是李舜東的主意。
李承浩委不委屈,他沒興趣研究,他掛慮的只是風(fēng)霜——李舜東這只老狐貍!對方不過是個平凡單純的年輕女孩,有必要用這么殘忍的方法逼退她嗎?
這是風(fēng)霜和李承浩之間的事,與他無關(guān),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一點也不想就這么置身事外?
風(fēng)霜——太遠了,她垂著頭,他更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一時的心急,他幾乎已經(jīng)要跨出走向她的步伐。只是沒想到會讓人給捷足先登了。
“你就是風(fēng)霜小姐嗎?”
風(fēng)霜木然抬頭,見到的是一名面無表情的陌生男子。
“我是。”她回答到。
“李部長請你到書房一趟,有事商談!彼芬磺飞淼。
風(fēng)霜先是微微一怔,接著隨他而去。
那男的不正是李舜東的貼身助理嗎?莫巖認得。
李舜東又想玩什么把戲?
“我看你也是聰明人,有些事就算我不直說,相信你應(yīng)該能感覺得出來。”
這是李舜東一見到風(fēng)霜的開場白,冷冰冰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風(fēng)霜終于和李舜東正式見面了。這樣的氣氛——或許不能說是意外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穩(wěn)自己的情緒!斑@些事——是不是該由承浩親自對我說?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有什么不同?我兒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李舜東傲慢一笑,之前在大廳的熱烈待客之道,看來是不會用在風(fēng)霜身上了。
“風(fēng)小姐,其實你家境相當不錯,人又長得漂亮,以你這樣的條件將來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你有的是機會!彼f得諷刺。
風(fēng)霜怔了一下!澳恪阏{(diào)查我?”太過分了!他憑什么這么做?
“做父親的關(guān)心兒子在外的交友狀況,很正常,有什么不對?”他說的理所當然。
荒謬!難道做父親的就有權(quán)主宰兒子的一切嗎?“你怎么不先問問承浩喜歡的是誰?婚姻是承浩自己的,他已經(jīng)是個卅八歲的成年人了。”風(fēng)霜忍不住大聲說。
都什么時代了,婚姻豈是父母之命所能主宰的?
“那又如何?就算他八十二歲還是我兒子!睕]錯,承浩一切都該在他的掌握之中,從小到大,始終如此。
他走近書桌,拿起一張紙,輕輕晃幾下!拔医裉焐頌橹魅,不好離席太久,這樣吧!我們長話短說,盡快做個了結(jié)。我要你立刻離開承浩,當然,只要是聽命于我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他的,這里是兩百萬的支票,當作分手費應(yīng)該也夠了!
兩百萬的分手費?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風(fēng)霜寒著臉說:“原來你兒子的幸福只值兩百萬?”
“還嫌不夠,好,你開個數(shù)目!崩钏礀|沒搞清楚她的意思。
“我要的不是你給得起的!”有錢又怎樣?有錢就能拿錢來侮辱人嗎?“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無價的,很悲哀,你竟然連這點都不知道!
這么丑陋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轉(zhuǎn)身就走。
“風(fēng)小姐,骨氣是不能當飯吃的,別和自己過不去。”他斥之以鼻的冷笑。“收下吧,要不等你走出這扇大門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她連頭也不回的說:“我雖不富裕,卻也沒窮到要出賣自尊。”
她正握住門把的時候,聽見李舜東又在她后頭說:“你堅持不收,我也不能勉強你。還有,既然要斷就斷個徹底,基金會的工作也請你盡快辭掉!
雖然她本有意辭去工作,但——這算什么呢?趕盡殺絕嗎?
“風(fēng)小姐,剛才在外面的情形你也看見了,我將會安排承浩娶姚家千金,我不希望在這期間你和承浩還有任何的瓜葛!彼f的更單刀直入。
“我要你離開承浩,就從現(xiàn)在這一刻開始。”
大廳賓客云集,人聲鼎沸,一名生面孔的女子匆匆奪門離去,自然引不起太多的注意。
除非是有心人。
氣啊!簡直是氣得眼冒金星!
風(fēng)霜氣得都快哭了。強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積壓過多的酸楚無處發(fā)泄,憋得整個胸口幾乎爆炸。
一路埋頭狂奔,偏偏李家又大得害她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待她一回神,已經(jīng)糊里糊涂的跑到后花園了。
也好,反正這里沒人,她大可盡情發(fā)泄個夠。
有錢就了不起嗎?”她對著黑壓壓的夜空吼。
不吼還好,這一吼猛灌進嘴巴的空氣直沖鼻腔,打通所有緊繃的氣肪,兩道淚水竟在瞬間的松懈下來,流了出來。
從書房忍到現(xiàn)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耙詾橛缅X就能砸死人啊,什么都想用錢解決解決,錢、錢、錢——別說兩百萬,兩千萬我都不希罕!”
她劈里啪拉罵得不知多過癮,而且意猶未盡。“李舜東大壞蛋——”
忽然傳來悉悉卒卒的聲音,好像是踏著葉片的腳步聲——呃?有人來了!
閉嘴的同時趕緊回頭——憤怒的淚眼瞬間閃過一絲詫異。4e
莫巖!怎會是他?風(fēng)霜驚得心臟差點從嘴巴蹦出來。
他兩手插在褲袋,慢條斯理的朝她走來。
“你……你為什么在這里?”風(fēng)霜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
糟,眼淚還不斷的往下流。她有點狼狽的兩手交替抹淚。
他已佇立在她面前了。“那你呢?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嘴角揚起淺淺的微笑,閃亮的黑眸在幽暗中更顯得光彩四射。風(fēng)霜不由自主躲開他的視線,像是賭氣的說:“我討厭那個鬼地方,沒有為什么。”
“我也是!彼惯@么說。
“那你還來——”她眼眶仍懸著一滴淚,怔怔望著朝向自己的那只握有手帕的手。
她沒有伸手去接過手帕。他還是看出她在哭了,是嗎?唉,好糗!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他右手輕抬起她下巴,以左手的手帕為她拭淚。在他深深的凝視下,幾乎無法自己,傻呼呼的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擦干她的淚——溫柔的不知是手帕的觸感,還是他本身?
她好迷惑!翱蓜e哭花了這么美麗的臉蛋!
哭花?她從迷惑中驚醒過來。
“有……有嗎?”她搶下他的手帕,慌慌張張在自己臉上亂抹一通。“我沒有畫眼線啊……只上了一點點粉,會很難看嗎?還是……”
他唇邊的笑意轉(zhuǎn)濃了些!斑知道要擔心自己難不難看,我想你應(yīng)該沒事了。”
她愣了一下,死要面子的道:“我能有什么事?”
手帕有著殘存的古龍水味道。聞起來很順、很舒服,像是窩心的味道。和著淚水和鼻水的名牌手帕,現(xiàn)在變得有些慘不忍睹。
“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在罵李舜東大壞蛋。”他捉狹的眨眼。
果然!“又怎樣。我自認沒罵錯人。”承認就承認,怕什么?“罵得好,英雄所見略同。”他半開玩笑說。
她又一愣。他接著說:“不過你也別太在意,李舜東就是這樣的人,我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會怎么對你,我想我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對我……你怎么知道他……”莫巖出現(xiàn)在后花園不是偶然的嗎?
“我看見李舜東的助理找你說話,然后你隨他上樓,沒多久又氣急敗壞的奪門而出,你可能是一進的茫亂以至于弄錯方向,沒跑到大門口反倒跑來后花園——我說得對嗎?”他淡然的語氣像是尋常,但在風(fēng)霜聽來卻絕不尋常。
這表示什么?在寬廣的大廳里,她不過是眾多賓客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沒理由能成為他人注意的對象。
“你一直在注意我?”何必問呢,但嘴巴就是不聽主人的使喚。
“是,我一直在注意你。”他爽快的承認。
他的爽快卻也擾得她手足無措。“我以為是湊巧遇到你……”她先是喃喃,又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但很快的,他忽然笑笑說:“你不妨當我是來趁虛而入的!
風(fēng)霜無法不愕然。他究竟什么意思?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敢再往下問了!巴硌绮耪_始,你在這時候離席不好吧!”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了。
“我又不是今晚的主人,況且有這么多的客人,不差我一個。”
“那你的女伴呢?你不用陪在她身邊嗎?”
“無所謂。”他聳聳肩!叭缃裨谀隳邪樯磉叺牟灰彩橇硪粋女人?”
她猛地一窒。天曉得她現(xiàn)在對這話題有多敏感。“你在嘲笑我嗎?”尚未熄滅的一把火又燒了起來。
“我只是說出事實,你要以為這是嘲笑,我也沒辦法!彼麩o可奈何的搖頭。
“事實就是我今晚特地趕來這里被人愚弄的!”她愈說愈光火。“當我是什么?見錢眼開的拜金女嗎?既然要調(diào)查我,何不干脆查個徹徹底底?我風(fēng)霜有沒有從他兒子身上撈足什么好處?如果請我吃頓飯也能算是揩油的話,那我也認了。”
她帶著濃濃鼻音,每多說一個字心中便多一份委屈!袄畛泻撇皇菦]想過要討好我,我當初要沒拒絕的話,今天早就是富婆了,被人金屋藏嬌多好命啊!我還上什么班?要想等到錢自動上門還不容易——”
她突然閉嘴。好像愈說愈離譜了。唉,她怎會對他說這些呢?她和莫巖又不是很熟,發(fā)這樣的牢騷實在不怎么得體。
莫巖偏過頭望望她,眼神是復(fù)雜的。“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原來她并不貪慕虛榮,是嗎?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慈善晚宴所看見的那樣勢利現(xiàn)實,是嗎?
“廢話!有誰遭受侮辱還會很高興?”她覺得他問這話真蠢。
“你氣什么?”他這回問的更可笑了。
“我氣什么?你問我氣什么?”枉費他長的一副資優(yōu)靈敏的聰明相,簡直遲鈍得可以。
“如果今天有人拿兩百萬叫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你不生氣?你不覺得被人侮辱,被人糟蹋了?難道你還會笑嘻嘻的說:‘多好。≡瓉矸质忠灿绣X賺,拜托你多侮辱我,多糟蹋我吧!’又不是神經(jīng)病!彼脨廊f分的低叫。
想不到竟換來莫巖的連連笑聲。“你這個人真奇怪!彼嫖兜目此!拔掖_定你真的是很生氣,但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出你的傷心!
傷心?風(fēng)霜一怔。這就是他問那些問題的目的嗎?
“你現(xiàn)在是被迫要和男朋友分手,照理說應(yīng)該傷心多過憤怒,不是嗎?”他說,“沒錯,李舜東的手段是過分,凡是稍有自尊的人都會受不了,我想,如果你肯委曲求全也就不會這么憤怒了。既然你都不愿委曲求全,那么你和李承浩分手已成定局,你不覺得傷心?或者不舍?”
是——是這樣嗎?風(fēng)霜這才赫然發(fā)現(xiàn),李舜東所帶給她的怒氣竟一下就擠掉她對李承浩的感情。
她不禁想,自己對李承浩究竟有多少感情?在這時候,只怕她已經(jīng)是連形容也形容不上來了。
可是,有時人的倔強是很沒意義的!拔耶斎粋!本髲娺算好聽,其實根本就是死鴨子嘴硬。
“哦?”他像是故意惹她尷尬,將自己的整張臉湊近她面前!拔以趺纯床怀鰜?”
她隨即后向后彈跳一步,心臟倏地緊縮,臉都紅了!澳愀陕镆幌驴窟@么近,嚇死我!”幸好暗暗的,他應(yīng)該沒看見她的臉紅。
“我只知道我會迷死人,從不知道我也能嚇死人!彼耦伒男σ恍Α
“我也從來不知道有人臉皮厚到連子、子彈都打不穿!彼桓适救醯姆创较嘧I。“你確定你和莫奇是兄弟嗎?長得不像,連個性都有天壤之別!
“莫奇像我母親,我和莫船像父親,外表是不像,至于個性——他算是被帶壞的!彼傅漠斎皇悄赣H詹美嫻!澳愫孟窈芰私饽妫銈兒苁?”
他想到哪去了!風(fēng)霜急得連忙撇清關(guān)系。“不熟、不熟,只談過幾次怎么會很熟呢?保證不熟——”
風(fēng)霜話沒說完,忽然——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是莫船,她正在接近當中。
“噓!蹦獛r不由分說便拉起風(fēng)霜,側(cè)身隱入后頭成排的灌木叢中。
“大哥——”莫船還在呼喚。
莫巖嗓子壓得低低的,小聲到只足夠風(fēng)霜聽見。“不要說話!
話是沒錯,可是——好怪呀!莫巖自己背貼樹干,一手扶著他胸前的頭顱,不用說了,想也知道這顆頭顱是誰的。
他忽然就把她的腦袋壓在他胸前,她又怕自己一移動會發(fā)出聲響引來莫船注意,只得乖乖服從他。
“大哥?你在這里嗎?”莫船又喊。
風(fēng)霜“粘”在他胸前的半邊面頰,比燒紅的鐵還燙,心跳的聲音連看書都聽見了,雖然有點搞不清楚是他的心跳還是她的,總之好夸張——這種感覺怪得教她難以忍受,整個人變得都神經(jīng)質(zhì)了。
受不了!“你……你出去不就好了嗎?干嘛要躲起來?”她小小聲說。
人家還嫌她不夠輕聲細語哩!“小聲點、小聲點!蹦獛r一驚,又多出一只手來壓她腦袋!拔胰羰浅鋈ィ蜁凰匣卮髲d里了。”
看來余詠婕終于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一定是她和莫船分頭在到處找他。
“那你就回去……”他怎么像在抱籃球一樣?她還要不要呼吸呀!沒辦法了——她仰起頭,正好下顎就抵在他心口。
“那你就跟她回去嘛。”把剛才說了一半的話接著說完。
“等她走了以后,我?guī)汶x開這里!彼缮细┮曀f。
這模樣有點像“亂世佳人”里的那幕經(jīng)典畫面,白瑞德毅然從軍,臨行前和郝思嘉在夕陽映暉下熱烈擁吻。
怎么會在這時候想這種阿里不達的事?荒謬!
“你真的很雞婆耶!”她一張臉脹得紅通通的。
“很少有女人見識到我雞婆的一面,你是幸運兒。”他不介意的笑笑。
“大哥——咳,你到底跑哪去了嘛!”眼看著莫船就快走到灌木叢旁了。
莫巖一手扶著她后腦勺、一手的指尖貼在她唇上。“她來了,別再說話!
“應(yīng)該沒在這里吧——算了,換個別的地方找。”莫船決定放棄搜尋這一帶,頓時恍然想起!皩α,廁所還沒找,說不定大哥根本只是去上廁所而已!
腳步逐漸遠去,沒多久就聽不見了。
“終于走了!蹦獛r讓這個小妹給惹得發(fā)笑!耙埠茫妥屗摇
他將視線從觀察莫船的離去,調(diào)轉(zhuǎn)回原來的俯望而下——淡淡的月光穿透樹枝投射在風(fēng)霜清麗的臉龐,似清晰又像模糊的紅潮漸漸渲染開來,無限柔美所激起的不是恬淡,而是波濤洶涌,精準的、狠狠的撞擊著他的心跳。
風(fēng)霜像被點了穴,在他的注視下動彈不得。
莫巖不是會讓人過目即忘的男人,他有抹很沉靜、很深遠的魄力,這種感覺是說不上來的,只能意會。
輕柔的裙擺乘著晚風(fēng)徐緩搖曳,也吹亂了她一頭浪漫長發(fā),她只是靜立不動,一雙水靈靈的眸子落定在他臉上,眼神是那么樣的深、那么樣的真——
淡淡卻又透出一絲熱切,莫巖陷在她的矛盾里,連移開視線都是困難的。
無法移開的不止是視線,還包括他始終放在她唇上的手——修長的指尖掃過她唇瓣,再折返、再留連,最后則是輕輕劃著她唇線輪廓,就這么來回重復(fù)著。
非常自然的一個動作,在他做來完全不會給人突兀、無所適從的窘迫。
濃濃的誘惑味道滲透進風(fēng)霜細細的唇紋,這味道像毒品,要不怎會令人情不自禁上癮?
她在他黑亮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然后又看見了他深炯幽遠的眼,挺直的鼻梁、性感多情的嘴唇——她心跳愈來愈快,快得幾乎喘不過氣。
莫巖覺得猛烈一震。
似乎,風(fēng)霜看著他的眼神也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他在她的注視下熱血沸騰。
忽然,他的指尖靜止在她嘴唇不動,片刻,滑向她下巴,順勢勾起——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定神的與她相望。
他明明是想吻她的——別說不是,她清楚知道他的企圖。
雖然很傻、很可笑、也很沒技巧,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你……你……你想吻我,是……是不是……”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顫抖得好厲害。
“是!彼@回答得更爽快了。“我上次也想這么做,兩次都被你猜中了!
“你表現(xiàn)得這么,我想除了瞎子,任誰都看得出來……”在他的凝視下,她連說話也很無力!澳憔筒荒苁諗恳稽c嗎?”
“我要是不收斂又怎會等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現(xiàn)在又怎樣……”這么問實在是有些做作。唉,女人!
“現(xiàn)在我要吻你了。”他就是不屑拐彎抹角這種事。
第一次有男人當著她的面直接說出“我要吻你”,簡直就像在電視上看到的愛情文藝片一樣夸張。
腦神經(jīng)嚴懲阻塞,她在失去思考能力下開始語無倫次了!澳銥槭裁匆俏遥俊鼻,多么遜的問題,她恨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喜歡你,所以想吻你!彼偸谴鸬煤啙嵱辛。
“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歡你!想不想讓你吻?”這次說得還算不錯,可惜貓叫似的毫無說服力。
“你喜歡,也想。”他這種說話方式真討厭!
“你……你……”你了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是糗得說不出話。其實自己心里有數(shù)的,不是嗎?基本上在她問“你是不是想吻我”時,已經(jīng)泄底了。
如果不喜歡、不想的話,早嚇得拔腿就跑了。
偏偏她還粘在他懷里。
瞬間,他的手環(huán)過她腰際,更是緊實的一抱。“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想趁人之!記得嗎?”
她隨著他的力道,更是完全被收容在堅固寬厚的懷抱中!俺萌酥7蔷印鳖^暈暈的,夜晚也能中暑嗎?她的呢喃聽起來像夢囈。
“我從來就不是君子……”他最后的話語像是輕聲呢噥,又像嘆息。
這嘆息,嘆出的仿佛是兩人的如愿以償——他的唇終于覆蓋在她之上。
這感覺——好奇妙,她不知該如何形容。
像是淺嘗,他并沒立刻熱情的吻住她,而是柔柔的與她廝磨著、碰觸著,更多的纏綿在幾經(jīng)蘊釀下顯得格外蓬勃,這時候他才算是真正的、深深的吻了她。
他熱烈的吻帶有文火的細膩和醉心的溫柔。一點點干燥,一點點粗糙,很男性的唇、很迷人的觸感,熨燙在女人天生的柔軟上,有種不可思議的契合。
他雙手繞過她柔嫩無骨的脊背,緊密將之環(huán)抱,風(fēng)霜能清楚感覺他掌心的熱度,幾乎灼傷了她——她依附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忘我而陶醉的體驗這份前所未有的全新的感覺。
兩唇間的相互誘惑很是勾引人——莫巖輾轉(zhuǎn)的吻愈加堅實滾燙,激情的舌頭趁隙侵入她口中,挑弄著、勾引著,恣意領(lǐng)取她的甜蜜。
風(fēng)霜只是盡情承受著他的給予,這般赤裸裸的接吻方式完全超出她“經(jīng)驗”范圍,說真的,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才好。
可是,她好喜歡這一切——喜歡莫巖抱著她的感覺、親吻她的感覺、喜歡和他所有甜甜蜜蜜的感覺。
他圓滑的唇像是難耐安分,逐漸游移過她的面頰,輕飄著她的發(fā)鬢、含弄著她那如花瓣柔軟的耳垂。幾許溫熱撩拔著她每根敏感神經(jīng),一陣不受控制的痙孿之后,風(fēng)霜在緊接而來的酥麻中力量漸失,情不自禁抬起手圈住他脖子,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將交托給他。
體內(nèi)有種莫名的騷動。
他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要求?他是不是想和她——完了,怎么滿腦子想的凈是這種事?他們才認識不久,如果太快的話,莫巖是否會誤以為她是輕率放浪的女人?隨隨便便就跟男人上床——
上床!她居然想到這么露骨的字眼上去了。哎,她到底在亂想什么呀!
想來想去,唯一最該想的卻偏偏被遺忘了。
他們?nèi)栽诶罴液蠡▓@,此處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