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樹櫻站在杜謹明家樓下,按了很久的對講機,沒有回應。她請管理員通報屋主,也沒響應。事實上,昨天打烊后,她也跑來找過他,還留了字條,也是沒聲沒息的,太奇怪了。隨著日子過去,汪樹櫻越來越不安,甚至恐怖地想象起來,想象萬一他在浴室滑倒沒人知道,躺在冰冷地板……
“請問有看到十二樓那位先生出去嗎?”汪樹櫻問管理員。
管理員為難道:“小姐,這里住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哪位?我們也不能泄漏住戶的隱私!
汪樹櫻走出大樓,臉色鐵青。怎么辦?萬一出事……不行,不能就這樣不管了,得想個法子才行。
晚上十點,杜謹明離開旅館前,到廚房找主廚。
“昨晚上七點,十二桌客人反應蝦餃沒有熟,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十二桌?有嗎?不可能啊,蒸籠的時間都控制得剛剛好,怎么可能沒熟?”主廚很有自信的!笆遣皇强腿伺e了?”
“有拍照為證,確實沒有熟透!
主廚還是不相信!拔衣犝f現(xiàn)在很多人故意耍這種手段誣賴餐廳,為了拿到好處,我們不能上當啊!”
杜謹明看著他,眼色嚴厲。
主廚低下頭,不敢頂撞。“我只是……只是覺得奇怪,照理說吃到不熟的應該跟我們反應,那個客人為什么沒有當場反應?”
“因為那不是客人,他們是我邀請來的,我請他們替我檢驗餐廳的服務跟菜色。這樣明白嗎?”
喔——明白,就是找抓耙子監(jiān)視他們嘛!主廚深呼吸,有苦難言,委屈啊。
廚房人員詫異著。
總裁一向待員工嚴厲,但這種做法,太不信任他們了,真讓人氣餒。
杜謹明問主:“還有話說嗎?”
“我……會改進、會改進!
“這種錯誤,不應該發(fā)生。下次再有這種情形,我會請你離開!
這時,杜謹明手機響起。
司機李東海在彼端焦急道:“那個……管理員打電話給我,說那個小姐一直跑去煩他,現(xiàn)在又去找他了,還吵著要管理員報警……”
“報警?為什么?!”
“她好像是擔心您出了意外沒人知道,所以這幾天一直跑去那里——”
“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過去!
杜謹明關掉手機,離開廚房。
他走后,眾人松了口氣,同仇敵愾的罵起來——
“什么嘛!”
“沒人性!
“超不給人面子的!
“根本不把大廚跟我們看在眼里!
“還請外面的人來測試我們,真過分!
大廚吼:“不要念那么多的五四三啦,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小張,讓你蒸蝦餃,你以為是在弄沙西米嗎?嗄?半生熟嗎?嗄?去給我買維士比,厚,會被你們害死——”什么都甭講,保力達B給它喝下去啦!人生,就是充滿這種無奈!
※※※
杜謹明先到私立醫(yī)院花錢讓護士做了包扎,偽造傷勢,事出突然,他又買了一支新拐杖,然后搭出租車前往套房。在車上,想到即將跟她見面,心跳微微急促。
這幾天他忍耐著不去見她,討厭愛情干擾他的生活,陳馨蕙的出現(xiàn),像個警訊,提醒他愛情的可怕。他不想再浪費心思去愛人,他討厭變得愚蠢,討厭那樣卑微討好某個人,情緒都被那個人拉扯,最后卻落得凄慘的下場,他也沒有那個自信可以再去信任誰。
他拒絕走向“巧遇”,拒絕聯(lián)絡她,不找她,不見她,他戰(zhàn)勝感情,為此沾沾自喜。他奪回控制權,感到安心?墒,不找她了,她卻找上門。而且他竟然欣喜若狂,為著即將看到她?杜謹明為著被汪樹櫻嚴重影響而感到惶恐,可另一方面卻又雀躍地想見到她,這復雜又矛盾的心情啊,讓他很困擾。
抵達目的地,他請出租車司機稍候,他先在車子里面打量大樓入口處。他看到那一頭毛毛亂亂的頭發(fā),他微笑,這是汪樹櫻的正字標記啊。她穿著有連身帽的紅色外套,牛仔褲,站在冷風里,背對著他,正在跟管理員交涉。她姿態(tài)急切,像在懇求管理員伯伯,仔細瞧,會看見她眼睛的閃光,她在哭嗎?這么擔心他嗎?他胸口因此感到溫暖。
他付了車資,下車,拄著拐杖,一拐一拐地站到汪樹櫻身后,聽她哭著跟管理員伯伯拜托——
“不報警的話,那叫開鎖的人來好了,我只是要確定里面沒人,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人命關天不是開玩笑的,拜托你……”
“不行。不能這樣啦,你不住這里啊,不然,不然你是他的誰?老婆嗎?還是女朋友?”
“我是……我是……唉,他,他是我的?屠玻
管理員詫異!俺??你做什么工作?小姐?你不是‘那種’的吧?”
居然把她當特種行業(yè)女子了,汪樹櫻簡直要暈倒。
“伯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真的要瘋了!鄙砗髠鱽淼统恋男β暎魳錂艳D身,驚訝地瞪著他。
“李東海?!李東海!你是想氣死人嗎?!”
管理員詢問:“先生?這位小姐是你的……”
“同居人。”
“什么同居人?”汪樹櫻嚷,可是他單手把她摟在懷里,左手拄著拐杖。
“磁卡在我口袋里,你拿出來!彼麙吨魳錂,遠離管理員伯伯困惑的視線。
汪樹櫻摸出磁卡,撐著他身子走,她積累的不安跟憤怒此刻全發(fā)作了。“誰是你同居人?干么亂講?!還有,你太過分了,為什么忽然消失不見,害我一直胡思亂想很擔心,我一直想萬一你是跌倒了、萬一是撞到哪兒了、萬一躺在地上沒人發(fā)現(xiàn)、萬一斷氣了尸體長蛆了都沒人發(fā)現(xiàn),萬一——”
“按電梯!彼f。
汪樹櫻按了,電梯門打開,他們進去。
“十二樓!彼置,汪樹櫻照做。
電梯門關上,汪樹櫻把他推往墻面,讓他背靠著墻,然后鏗鏘有力地訓話,面紅耳亦,是真的很氣。
“你知道我這三天多緊張嗎?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下,你這個人是怎么搞的?享受讓人擔心的樂趣嗎?不覺得太過分?我有給你電話,你沒事的話打個電話都好,不需要我服務更好,但是至少說一聲,你為什么要讓人家緊張你?我都擔心到胃痛,唔——”
汪樹櫻瞪大眼睛,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她身子一軟,往旁邊靠,嘴唇被他吻住,麻熱的碰觸,蠻橫的需索,太親昵的纏吻,汪樹櫻震驚,腦子當?shù)袅恕?br />
他熱烈地親吻她,讓單純的汪樹櫻毫無招架能力。貪婪饑渴的親吻,彷佛想將她納入他身體里,他迫切地渴望她,欲望逼迫他一親芳澤。
杜謹明放肆地熱吻樹櫻,她甜潤柔軟,反應生澀,但美好得像糖果,教他一嘗再嘗,舍不得放開她。
電梯抵達十二樓,門打開,汪樹櫻虛軟地被他環(huán)在臂間。
他放開她,她站不穩(wěn),踉蹌了一下,他及時抓住她的手臂,抓穩(wěn)她。他們沒有走出電梯,而是看著彼此眼睛。
汪樹櫻眼神困惑、呼吸混亂,嘴唇因他熱情的吮吻而紅粉潤澤。她困惑地看著他,有點出神,不太確定剛剛發(fā)生的事,太突然了,他為什么?而這樣刺激熱麻的滋味,對她來說太陌生,而身體卻因這熱吻,亢奮得微微顫抖,無力站穩(wěn)。她是那樣困惑,而他看起來卻充滿自信,甚至有些得意地。
杜謹明很滿意自己在她身上造成的后果,她被吻得頭暈目眩,連站都站不穩(wěn)。她沒推開他,甚至乖巧的任他親昵索吻,他喜歡看著她親吻后迷茫的眼神,一副像在夢游沒醒過來的模樣,眼神蒙眬,嘴唇微張,太性感可愛。
他微笑,拇指撫過她的下唇!坝H吻比巧克力更刺激……是吧?”
汪樹櫻眨眨眼睛,原來這就是親吻的滋味?!這么興奮?讓人暈眩,但更讓她驚喜的是——原來,他也喜歡她,F(xiàn)在,汪樹櫻很篤定了,韓醫(yī)師向她告白時她沒有太大感覺。而此刻,“黑先生”吻她,知道他對她有好感,她簡直是……是……狂喜。是啊,狂喜,她完全明白了,她喜歡的是這男人。
她眼睛瞬間亮起,神情興奮。“原來……原來你也喜歡我!”
“也喜歡?”他沒聽懂。
“噢,那個……”汪樹櫻傻傻笑,低著頭說:“因為……最近剛好有人也跟我告白,可是我沒太大感覺,現(xiàn)在你對我那個……唉,總之我發(fā)現(xiàn)我原來喜歡的是你,可是我以前對那個人比較有好感的,真是奇怪,明明應該是那個人才對啊,可是我……”汪樹櫻被初吻驚嚇了,又興奮又混亂,整個語無倫次起來了。她說了很多,偏偏杜謹明只挑他不爽的聽。
“你意思是——我‘也’喜歡你?所以呢?還有別人跟你告白,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正煩惱著該選跟哪個人交往嗎?”
“我……這個喔……”她沒看到他陰暗下來的臉色,還傻乎乎地說:“我是有點困惑……因為那個人的告白太突然,呵呵,沒想到我最近桃花這么旺噢……”她忍不住得意起來。
“汪老板,表現(xiàn)出自己很搶手,并不會激發(fā)我的競爭心,所以這種可笑的手段可以免了,對我無效!痹诙胖斆鞫嘁傻哪恐锌磥恚岬接腥艘蚕矚g她不過是做作的手段,企圖掌控他的感情,暗示他要更積極爭取她。
這招他領教過很多次,太多女子妄想和他交往,她們總是用盡心思,使盡種種可笑手段,最后都只是白白受辱。因為他看得很清楚,他厭惡這些手段,更精準地說,他痛恨玩這種心機,因為自己曾經(jīng)徹底地被擺弄過,被這樣打擊過,所以他怎么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踏入同一種陷阱?
沒想到她也有這么多心眼。
汪樹櫻聽完他的話,抬起頭,不明白地看著他。他的眼色很冷,表情冷漠,跟剛剛熱情吻她的,判若兩人。
他說:“欲擒故縱那一套,對我無效!
“什么欲擒故縱?!”
“還要我說得更白嗎?要我指出你現(xiàn)在的行為多搞笑?請問我有說我喜歡你嗎?為什么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呵,我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女生!
汪樹櫻反應不來,她沒見過這樣善變的臉色,她只是呆怔地看著,連生氣都忘了。傻了幾秒,她怔怔地說:“人們親吻,不是因為喜歡對方嗎?所以我當然認為你是喜歡我,不是嗎?”這是很理所當然的邏輯吧?
可是他冷哼,他冷血的態(tài)度教汪樹櫻徹底驚醒過來。還沉醉在親吻里、恍惚的腦袋也一下被冷水澆醒。然后,憤怒在她蒙眬的眼睛凝聚起來,虛軟的身體也瞬間僵硬繃緊,雙手用力握拳,她狠狠盯住他。
“不然……你為什么吻我?”
“一時沖動……天氣這么冷,剛好又很久沒碰女人,你又自己跑來,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很自然——”
“很自然?!”她唰的從背脊冷到腳底,腸胃霎時像被塞滿冰塊。她發(fā)抖,不敢相信這是人說的話!霸瓉砟氵@么下流,你爸媽是這樣教你的嗎?無恥!”
提到他爸媽,更讓他憤慨,他爸就是因為他死的,因為他該死的談戀愛,愚笨地鑄下大錯。憤怒讓他的語氣更惡劣——
“這不是下流,這是男性的本能,你不知道嗎?二十幾歲了干么還裝清純?現(xiàn)在該不會想著因為我親了你就要我負責?汪老板,我看你開店的方式很搞笑,你該不會連這種事都裝傻吧?”
汪樹櫻不吭聲,瞪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