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回家的路上,兩人坐在計程車里,杰斯像跳針的唱盤,不斷重復(fù)著,很難相信自己會感冒,已經(jīng)十年感冒了。
葉羽寧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多休息就好了!
到家之后,葉羽寧送杰斯回床上,剛幫他脫下外套,他忽然往前倒,她就被他厚重結(jié)實的身軀壓在床上,他一動也不動地壓住她,那種感覺起初很錯愕,呃,接著卻變得很……奇妙。
“杰斯?拜托,起來一下!比~羽寧捶了他一下,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睡著了。
不知道他們就這樣躺著過了多久,直到葉羽寧覺得被壓到喘不過氣,手忙腳亂用力想推開他,最后還是他先翻身,她才脫困。
脫困之后,葉羽寧趕緊跳下床,低頭凝視著沉睡的杰斯,只覺得自己的臉頰燥熱,心臟也不安分地跳得很快,,但造成一切奇妙現(xiàn)象的人卻昏睡著,當(dāng)下,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之后,輪到她照顧杰斯,葉羽寧才發(fā)現(xiàn)他是很頑固不合作的病人。藥丸送進他嘴巴里,她一轉(zhuǎn)身,他竟然把它們?nèi)略诘匕迳稀?br />
“杰斯,你在做什么?”葉羽寧回頭,幾乎要大叫。
“很苦,這藥很苦。”他一臉無辜地說。“廢話,藥哪有不苦的!焙茈y相信平時個性成熟穩(wěn)重又愛講大道理教訓(xùn)她的三十歲男人,生病的時候竟這么像小男孩。逼得她只好再喂一次,親眼盯著他把藥吞進嘴里,才能放心。
由于秋季是美式足球開打的季節(jié),通常杰斯酒吧在第一場轉(zhuǎn)播壞賽當(dāng)天會非常熱鬧,玩樂性質(zhì)的賭注會讓那些熟客邊看比賽邊high翻天。這仿佛是某種固定的儀式,杰斯的熟客和球友絕不會錯過。
就連生病的杰斯也不愿錯過球賽,所以完全不肯配合好好休息。
任葉羽寧怎么苦勸都沒用,他已經(jīng)發(fā)燒到全身無力,球賽一開始,他一臉倦容,病懨懨走到地下室的酒吧,和大家一起熱鬧看球賽。
霍磊明和璩烈頻頻勸他去休息,他就是不肯。
由于今晚人特別多又特別忙。葉羽寧光是倒啤酒就忙不完了,根本無暇顧及杰斯。等到廣告時間,好不容易終于能喘口氣,她回頭去找杰斯,去發(fā)現(xiàn)他跳在吧臺上睡著了。
等球賽開始,杰斯又硬撐著醒了過來。葉羽寧在旁邊看了,只能搖頭嘆氣。
后來,球賽結(jié)束,杰斯自己乖乖回一樓睡覺。這期間,葉羽寧趁客人比較優(yōu)少的空檔,上去看過他一次,喂他吃了一點清粥,喂他吃完藥,再回來顧店。
接近凌晨一,兩點,葉羽寧有點累了,頻頻在吧臺內(nèi)打呵欠。好不容易最后一個客人離開,沒等到凌晨三點,葉羽寧就先讓酒吧打烊。
沖上一樓去看杰斯,坐在床邊摸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他終于退燒,她松了一口氣,剛放下手,忽然被杰斯緊緊握住。以為他醒了,但他沒有完全睜開眼,囈語不清的說著話,葉羽寧正要出聲安撫他,他輕喃著:“子桐,你來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她還是聽到了。她連忙抽回手,怔了怔,感覺心微微刺痛。
“你弄錯了,我不是梁子桐!彼曋恢浪袥]有聽進去。
她走進浴室將毛巾弄濕之后又擰干,擦拭他的臉,這期間,他睡得很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今晚,葉羽寧沒有回去,走到之前住的那間臥室,調(diào)好鬧鐘,忙碌了一整天,覺得又累又倦,心卻起起伏伏,好像飄浮在半空中,始終不定。
于是,她盤腿坐在床上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把舊的歌涂涂改改幾段旋律和歌詞,心一下子感傷,一下子喜悅,直到清晨微光漸亮,她終于弄清楚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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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杰斯的感冒終于痊愈。
雖然才不過兩天沒工作,他卻覺得自己躺在床上已快一輩子般那么長,早晨起床后,就去沖個清爽的澡,換掉病氣很重的舊床單,丟進洗衣機清洗。
然后,杰斯去敲另一間臥房的門,沒人回應(yīng),他還以為葉羽寧在睡覺,輕推開門,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
她的筆記本和錄音筆都還丟在床上,一兩件睡衣?lián)Q掉后隨意丟在枕頭邊,空氣里飄浮著淡雅清香的味道。很像他頭上洗發(fā)精剛沖掉的味道,她一定是早上沖完澡就出門了。
出于一咱好奇,杰斯瞄了一下攤開的筆記本,看見一肉段抄寫涂改之后的音符,還是出于好奇,他戴上耳機,偷偷把錄音筆打開。
剛聽一兩段,杰斯就愣住了,很像二十歲時第一次聽見木匠兄妹那種清澈的歌聲,或許這樣的形容還不夠貼切,因為葉羽寧是他很熟悉的朋友。她的聲音有種神奇特別的穿透力,仿佛陽光從云層直接照射下來,情感細膩又濃烈,像是只對著他一個人唱歌。
忽然聽見大門門鎖開啟的聲音,杰斯撥掉耳機,把錄音筆放回床上,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葉羽寧提著兩大袋食物站在玄關(guān)處,順手把鑰匙掛在墻壁的掛鉤上,正要把食物提到地下室,一樓的門卻開了——
杰斯神清氣爽,單手撐在門框上,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看著她。她的長卷發(fā)被戶外秋風(fēng)微微吹亂,有縷發(fā)絲落在頰邊,她順手把頭發(fā)撥到肩后,笑容燦爛。
“你起床了,有沒有好一點?”她問。
杰斯沒回答她,反而問:“你為什么一大早就出門?今天星期四,不是放假?”
“我去買一些食物,你昨晚不是一直吵著不想吃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我想煮飯,作一點菜!
“我哪有?”杰斯走過去替她提起兩大袋東西,兩人一前一后到地下室。
“你又忘了!比~羽寧取笑說:“你半夜吵著要吃麥當(dāng)勞的漢堡。這也不記得了嗎?”
“我有嗎?”杰斯微皺眉,一副真的不記得的表情。
“打烊之后,你一直怪我不留一盤炸薯條給你,很生氣,不肯吃藥。”葉羽寧眼眸含笑,忙著把食物放進冰箱,還不忘回頭數(shù)落他。
“我哪有!彼啦徽J帳,從袋子里拿出一顆蘋果,洗干凈之后,連皮咬了一口,感冒之后就只能喝那些湯粥,現(xiàn)在就連蘋果都覺得特別香脆可口。
葉羽寧聽見他不承認,就知道他在耍賴,什么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生病了就跟七歲小男孩差不多。
見她滿眼都是笑,杰斯問:“我生病,你好像特別高興?”
“哪有?我累死了,一個人顧店,弄得我全身酸痛,光是搬那些酒就重得要命,我都快變成女藍波了,”回頭瞄他一眼,“要不要摸摸看我的上臂的肌肉?”
她把風(fēng)衣脫掉,隨手擱在椅背上,短T恤的圖案是個頂爆炸頭的歌手,拍著自己略微結(jié)實的上臂,側(cè)過臉微笑凝視著他。
杰斯站在她身后,將咬了幾口的蘋果擱在桌上,伸手把她的長發(fā)輕輕撥開,垂眼凝視她頸際,肩膀直到手臂優(yōu)美曼妙的線條。
心情微微飄浮,感覺似乎特別怪異。
以前,剛認識葉羽寧不久,杰斯老覺得她臉上露出這種示好的微笑太甜膩,太年輕,她的五官過分精致,長相又太搶眼,實在不像尋常一般人。
至少,以前杰斯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她。
但在這一秒,他不知道他們之間什么時候變成了比喜歡還要深的關(guān)系。可能以前只覺得關(guān)系有些微妙,今天早晨起床,卻忽然察覺他們之間有了奇妙的變化。
“怎么不說話?”
葉羽寧狐疑回頭,發(fā)覺他半垂著眼,眼神性感,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專注地在想著什么。
她微歪頭研究他臉上的神情,當(dāng)他抬眼審視她,她就忽然呆住了。下一秒,她很快地撇開視線,裝忙似的繼續(xù)拿出塑膠袋里的食物,沒有去深思他的表情代表了什么。
杰斯站在原地,單手撐在椅背上,一動也不動,眼光很隨著她,觀察著她。后來,她忙完之后,隨口問了一聲:“早餐要吃什么?”
“吃你好了。”
“哼,敢開我玩笑。”
葉羽寧沖過去假裝要狠狠揍杰斯一拳,杰斯很酷地把她摟住。以前他絕不會這樣摟住她,總是任她揍一拳,然后沒什么表情地退開。等到她意識自己被摟住,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杰斯雙手撐在桌上,很有技巧將他高大身軀和餐桌之間,她動彈不得,困惑地抬眼看他——
杰斯低頭吻住葉羽寧,強壯結(jié)實的身軀親昵地貼靠著她,覆住她的唇之后就展開緩慢誘惑的挑逗,她輕啟朱唇,他舌尖隨即侵入她的唇中纏綿繾綣。
他粗糙的手指伸進她腦后卷發(fā),觸感柔細微涼。她則微仰著臉,馴服地任由他吻她。他的身軀散發(fā)一股強大的熱力包圍著她,運動褲柔滑的而料緊密貼著她的雙腿。她雙手貼覆著他胸口的T恤,感覺渾厚的胸肌在她掌下,感覺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身上有著剛洗完澡的清香皂味,嘴唇間的男性麝香更加迷人。
杰斯將手緩緩?fù)乱疲瑥乃i后滑過她優(yōu)美的背脊,落在她的纖腰之間。
她被吻得有些神智不清,忽然社會學(xué)他舉止越來越輕佻,微微抗議,想推拒他,把他的手拉下來。
杰斯離開她的唇,微微喘息,覆在她耳邊問:“怎么了?”
葉羽寧沒有聽見,因為他又找錯了耳朵,她想退后一步,卻只能坐在桌緣,于是她推了他的胸膛一下,要他退后。
杰斯沒有退后,只是星眸微閉,慵懶地凝視著她。
“怎么了?”她問了一次。
葉羽寧濃密黑睫垂落,眸中神情顯得困惑,似乎被他和自己熱情的反應(yīng)嚇到,手默默撫平掀高的T恤,無措?yún)s很誠實地說:“你感冒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把我認錯了,杰斯,你到現(xiàn)在還愛著梁子桐吧?”
“哪有。”杰斯否認!拔以趺纯赡馨涯銈冋J錯。”
“真的。你在睡夢中明明就叫錯了名字!彼а鄣伤,他卻一副沒這回事的表情。
對葉羽寧來說,自己靜悄悄地喜歡他是一回事,但是她不希望杰斯只是因為生病而感到寂寞脆弱,把她當(dāng)成過去感情的替代品。
如果杰斯對她沒有相同的感情,她寧愿默默喜歡他就好了,永遠都不要更進一步,保持朋友的關(guān)太就好了。、
“其實,我不大能了解你的想法。如果是我還愛著一個人,我不會讓他離開的。就算梁子桐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又怎么樣,去告訴她你還愛著她!比~羽寧認真地說。
“你在開什么玩笑!彼麧饷嘉⒊,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她微微苦笑起來,有些控訴質(zhì)問:“那么,你又在開我什么玩笑?”有時,他們之間會出現(xiàn)年齡和想法上的明顯差距。杰斯不知道該怎么向她解釋他心中的想法。
其實,他的想法表面看似成熟,但對她來說可能只會覺得自私又世故。沉思之后,他才說:“分手之后,我一方面覺得感傷,另一方面卻大大松了一口氣,你不會懂的,我還沒有準備好要成家,不想結(jié)婚,也不想要小孩,我還想享受單身的生活,一個人半夜醒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對她來說,這樣的關(guān)系變得很痛苦,我們分手是讓對方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這樣的結(jié)果我們都比較快樂,但不代表回憶起來我的心就不會感傷。失去她,我還是會難過,你懂嗎?”
“就跟你說這種道理我聽不懂了!”葉羽寧瞪他,很固執(zhí)地說:“既然還愛她,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放她走,F(xiàn)在,你把我當(dāng)成替代品又算什么!”
“我哪有說你是替代品!”他有些火大地吼她。
“那我是什么?”她質(zhì)問他。
杰斯半天說不出話來。結(jié)果,只好落荒而逃。反正解釋了也不會讓她更了解他的想法。
杰斯沉默地放開她。走向吧臺去找香煙,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他皺著濃眉,一副很頭痛的表情繼續(xù)往一樓走。后來,在客廳的茶幾上找到一包香煙,掏出火機點上,默默抽了一口,暗想著——
葉羽寧不像梁子桐那么圓融成熟,她絕對不會在兩人談?wù)摲质謺r,像梁子桐那樣笑笑地跟他說:我沒關(guān)系,杰斯,也許這樣的結(jié)局對我們最好。
葉羽寧太固執(zhí),簡直像頭牛,而且對他來說,太年輕了,心禁不起感情失敗的重擊。
老實說,他真怕到頭來會讓她失望,不小心傷害了她。
要命!如果現(xiàn)在就知道結(jié)局會變成那樣,他又何必向她承認自己的心情?何必告訴她他喜歡她?何必去惹這些麻煩呢?
杰斯一臉苦惱,卻只能輕輕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