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好奇心會殺死貓,尹霏還是無法忍耐心中的好奇,于是她先安撫好碧玉,然后走往森林深處,她走得很小心、很客氣,她每個腳步都努力放輕,生怕讓落葉發(fā)出細碎聲音,被人發(fā)現(xiàn)。
那個男人……絕對是古代版的紅衣紅褲黑披風,披風上面還繡上一只張揚的大鳳凰,臉上戴著銀光閃閃的面具,面具的額頭處貼著大中小三顆紅寶石,他舉著長劍,刷刷刷,一路緊逼身前的紫衫男子。
穿這樣出來殺人,是他們家太有錢還是天性張揚,殺人不是該低調一點嗎?
那個被他追著打的可憐男一退再退,退到樹干邊,他雖面對著尹霏,但身子被紅衣面具男擋住,她只能見到飛揚的紫色衣擺、無緣看清他的臉,但那一聲聲壓抑的悶哼,充分表現(xiàn)他是個有骨氣的男人,若換成她,不尖聲大叫救命,喊得天底下的人都曉得她很危險才怪。
終于,在最后的悶哼聲后,紫衫男子倒下,紅衣面具男冷哼一聲,手中的長劍直直往他身上推送。
在電光石火間,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勇氣,當紅衣面具男的劍尖在紫衣男子前襟劃出一道裂縫時,尹霏抓起地上的石頭,重重往紅衣男子后背一丟……
她只是病急之下亂投醫(yī),死馬當作活馬醫(yī),誰知……紅衣面具男然膝蓋一彎,急急用劍支在地上、撐住自己的身體。
猛地搗住嘴巴,飛快藏身在樹干后頭,尹霏兩只眼睛瞠得老大,瞪上頭頂青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只能說是神跡出現(xiàn)?,
身后窸窣聲傳來,她緊緊抿著雙唇,心臟越跳越快,在她狠狠一咬牙,決定偷偷看一眼情況時,紅衣面具男忽然飛身離去,只丟下尹霏沒聽懂的一句,“孫眉,你暗算我!”—眨眼工夫,那人便不見了蹤影,尹霏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幕,心里念過千百次僥幸。
她快步來到傷者身邊,還以為對方己經重傷到昏迷不醒,沒想到,她的視線竟直直迎上他的眼,他沒暈、他的眼睛很亮、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帶著不明意味的……
笑意?她看錯了嗎?
但問號方成形,他便暈了過去,尹霏用力搖兩下頭,把亂七八槽的念頭從腦子里清除,抓起他的手臂搭上自己肩膀,使盡全身所有力氣,拚命將他拖到安全地區(qū)。
好幾次,尹霏累得氣喘吁吁,差點兒撐不下去,但她靠著意志力,終于看見碧玉出現(xiàn)……阿彌陀佛……
有種人的體質很特殊,像磁石似地,能將鐵器往身上吸,尹霏嚴重懷疑紫衫男子就是這款人,因為他身上的傷疤多到可以做人體拚圖。
所以是他體質特殊,引來大刀小刀落玉體,還是他的性格太討厭,以至于招惹天底下眾多高手對他的性命感興趣?
只是,她分明看見紅衣面具男把劍刺入他胸口的,為什么胸前沒有傷,唯有手臂被劃上一刀?雖說血流得有些多,但如果只是這種傷,不至子陷入昏迷。渴巧碜犹撊、不堪負荷?還是刀上有毒?
后面那個可能性,被大夫鄭重排除了。
坐在床邊,尹霏靜靜凝睇他的臉,他長得很漂亮,眉濃濃的、墨梁挺挺的,唇形相當好看,很少男人有這樣漂亮的嘴巴,重點是他的皮膚吹彈可破,拿來廣告SKII,半分不勉強,5更要說他是女人,大概也不會有太多人及對。
真替他慶幸,他的傷只在身上出現(xiàn),倘若破壞了這樣一張美臉,就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小姐,小姐!北逃襁B聲嚷嚷,快步奔進屋里,在看見依舊熟睡的帥男人時,連忙噤聲。
“什么事?”尹霏回頭,看見碧玉滿臉的喜不自勝,也踉著拉起嘴角。
“閔大爺讓管事來傳話,請小姐過去談談早上提的事兒!边@么快?才幾個時辰……
因為閔大爺是商人,嗅覺特別敏銳,一下子就聞到商機?可在這個女性人微言輕的時代里,他怎就輕易相信她?尹霏心底有懷疑,可再懷疑,她都不想錯失機會。
“碧玉,你找兩個人過來何候,我們馬上過去閔家別院!
“可是……小姐……”
碧玉眼神在她身上繞了兩圈,尹霏隨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忍不住發(fā)笑。
終究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血淋淋的場景,她慌張失措地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沾滿血跡!
尹霏深吸氣,苦笑,今兒個還真是熱鬧啊,才打算振作起來,當名自立自強的好棄婦,便連續(xù)碰上幾樁事兒,至于是好事還是壞事……有待觀察。
不想了,換衣服去!
閔家別院和綠園相鄰,走路不過一炷香工夫。
—路走著,尹霏心想,若能打好關系,遠親不如近鄰,有人家?guī)鸵r著,日后的營生也能多幾分助力。這就是管理學林教授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人脈重于實力。
綠園和閔家別院除規(guī)模相差極大外,連里頭的陳設布置也是天壤之別。
倒不是說閔家別院雕梁畫棟、鑲金包銀,相及地,閔家別院并不見半分暴發(fā)戶的張揚,只是在平凡的小細節(jié)中可見奢華,小橋流水、庭園造景,雖古樸卻處處吸引人們視線,讓尹霏聯(lián)想到蘇州的拙政園。
她踉隨楊管事緩步前行,碧玉在外進的院子就被留下,尹霏則隨著楊管事走進小回廊,繞過月亮門,往閔大爺?shù)臅壳斑M。
半路上,她想起碧玉透霹的小八卦。
閔忻正,二十七歲,旁的男人這把年紀,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卻孤家寡人尚未成親。
算命的說他克妻,這話兒不是隨便講講,是有證據(jù)阢
曾經他有位打娘胎便訂下的娃娃親,兩家交好,約定好女娃兒及笄便迎進閔家大門,誰知女方十歲時竟死于非命。之后閔老夫人想方設法,三番兩次替閔忻正訂下親事,女方卻都熬不過他的重八字,最庹害的只撐到成親前三日便香消玉殞。
從此他克妻的名頭不脛而走,許多看在他萬首家財分上,想靠賣女兒發(fā)橫財?shù)娜思遥阶詈笠矓巢贿^與論壓力而作罷。
無妻無女無子,孑然一身,從此他更加奮力朝賺錢路上走,彌補他另一方面的不足,幸好他還有三個不怎么爭氣卻以多產聞名的弟弟,讓閔家不至于后繼無人!耙媚,大爺在里頭等你!睏罟苁峦崎_門,側身讓尹霏進屋。
她點點頭,沒有猶豫?邕M屋中。
書房相當明亮寬敞,右邊有一整排的書架,上頭擺滿各種書籍,左邊臨窗處擺了張橫榻和一個茶幾,茶幾上有個汝窯瓷瓶,瓶里供著幾根青竹,門的正對面有組楠木嵌銀絲圓桌椅,桌上的薄瓷壺杯,精致華美。墻上有四幅水墨畫,分別是梅蘭竹菊,靠墻處有一組桌案,毛筆架、墨硯…筆洗、箋紙、書冊擺得整整齊齊,就像坐在書案后頭那個人,一絲不茍。
閔忻正低著頭寫字,尹霏并沒有完全看清他的五官,就是直覺他一絲不茍,整整齊齊、端端正正,一如這間書房給人的感覺。
她保特安靜,站在圓桌旁,兩年垂在身側,細細打量墻上畫作,她并不懂畫,只是想替自己的視線找到落腳處,她的態(tài)度平和自然、不窘不迫,臉上還帶著淡然笑意,儼然一派大家閨秀氣度,直到他把手邊的文件處理完畢、抬起頭,她才轉過目光,正式對上他的臉。
他的眉毛很濃、眉尾微微上翹,給人幾分霸氣感,他的歡眸深遼,不易從里頭窺見他的情緒,他的鼻梁很挺,下巴有些剛硬,便是看清了整張臉,尹霏依舊覺得他一絲不茍。
他看起來不像斯文有禮的讀書人,不像圓融狡滑的商人,比較像個武夫,是那種建功立業(yè)、身上帶著不容人質疑滅勢的大將軍。
這樣的人能替閔家賺進大筆財富,靠的肯定不是交際手腕,而是運籌帷幄、嗅覺敏銳,能夠看準商機。因此……她在所有人眼中的不知天高地厚,在他眼里卻是可以一談的商機?
“尹姑娘,請坐!遍h忻正的聲音低醇揮厚,沒有放人半分氣勢,便能教人不由自主乖乖照他的話做,這樣的人不當將軍當商人,實在有點浪費。
“問閔大爺安!蹦抗馐且回灥奶竦惑@不懼,有的只是坦然,尹霏笑望他,略略點頭。
她不怕他?!
這是閔忻正對她的第一個感覺,有人說他霸氣、有人說他滅嚴,但不管怎么說他,第一次見面時,從沒人敢這樣直視他的眼睛,其它事暫且不談,他欣賞她的勇氣。
她的眼睛很黑很亮、很透澈,像泡在糖水里頭的黑珍珠似地,鼻子小巧、嘴眉很紅,臉頻上有一塊淡淡的胎記,她整個人小小的、嬌嬌軟軟的,看起來有幾分柔弱,但直挺的肩背又讓人看出不屈不撓。
整張臉給人的感覺,就是一臉的聰明相,而他喜歡聰明人,更喜歡同聰明人打交這,于是閔忻正掀了掀嘴角,露出罕見的微笑。
“尹姑娘剛搬到綠園不久?”
“是,一個多月了!
“住得還習慣嗎?”
“還好!
她以為他會開門見山直接問她為什么要買茶葉,或者增加茶葉產量的法子,沒想到他居然客套起來,這讓她有幾分意外。
發(fā)現(xiàn)她微擰的雙眉,他眉相揚起,沒錯,他的確喜歡開門見山勝于迂回,但不明所以地,他就是想多和她聊幾句,至于是因為她的聲音軟綿細嫩,令人聞之心悅,還是因為她那臉聰明相,讓他想測測深淺?他并未深究。
“尹姑娘可認識綠園的前主人,曹大人?”
她點頭說道:“有耳聞,綠園是雙親買下的,我并沒有真正見過曹大人!
“曹大人恰是閔某的忘年之交,曹夫人喜歡香花,曹大人便為她種下滿園桂花、玉蘭,我記得當時他賣綠園的條件之一,是不能把滿園香花給砍除,請問尹姑娘,那些花樹還留著嗎?”有這個附帶條件?她不知道,前尹霏大概也不清楚,看來那個陳管事并非她想像中那般漫不經心。
“是的,那些花還在。”
“綠園里沒有其它收成,山腳下那片里園也沒有多少利潤姑娘要維特這樣一座莊園,有困難吧?”
尹霏恍然大悟,他彎彎繞繞講一堆,原來還是想向她買地、買莊園?商人里然是商人,她咬唇輕笑這:“確實是,但不勞煩閔爺掛心,我會找到法子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