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的留言,婉如先是呆愣當場,回過神來,便立刻收拾行李趕回臺北。
路上,她打了電話給父親,他再次將她罵得狗血淋頭,然后才命令她到醫(yī)院去探望丈夫。
到了醫(yī)院,護士帶著她來到頭等病房外,窗口簾幔拉下,門也密密關著,顯然房內(nèi)的人很不喜歡隱私遭窺探。
正是她丈夫的個性。
婉如嘆息,謝過護士后,輕輕敲門。
兩秒后,荊泰誠微慍的嗓音才響起!斑M來!
她推開門,盈盈走進病房,目光從他陰沈緊繃的臉龐,看到他打上石膏、高吊著的右腿。
她驚愕地抽氣,急奔到他面前!澳愕耐仁軅?”為什么爸爸沒事先告訴她?“怎樣?還好嗎?”
他不說話,默默瞪著她。
他還在生氣嗎?她尷尬地扯唇。也對,若不是那天她離家出走,他急著出門找她,也不會發(fā)生車禍。
“對不起。”她喃喃道歉。“害你受傷,是我不好。”
他仍然不吭聲,濃眉緊鎖。
她咬了咬牙!暗疫是覺得我的決定并沒錯,我們是該好好想想是不是離婚比較好——”
“你到底在說什么?”他驀地打斷她。
她一愣,迎向他不耐的俊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某個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好陌生。
而他下一句問話,更令她驚駭——
“你是誰?”
“什么?!”她震撼,整個人怔在原地!疤┱\,你問這話什么意思?我是誰你怎么可能不認識?”
“我就是不認識!彼虼健!澳愕降资钦l?”
“我是……”她驚愕得幾乎找不到說話的聲音!拔沂峭袢绨。K婉如。”
“蘇婉如?”他垂眸,似在思索這名字,半晌,才再度望向她!澳闶翘K教授的女兒?”
“我當然是!”她瞇起眼,有些生氣了。他在懲罰她嗎?為何跟她玩這種把戲?“你干么裝作不認識我?”
“我們見過?”他反倒更擺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皩α,上次我們?nèi)ダ蠋熂,你有出來跟大家打招呼。?br />
什么跟什么?婉如惱了。什么上回去老師家?他干么一副他們很不熟的口氣?
“荊泰誠,你在整我嗎?”
“我整你?”他目光一閃!拔覟槭裁匆?”
“那你干么裝成一副我們很不熟的樣子?”她懊惱。
“我們很熟嗎?”他伶俐地反問!澳氵@女人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我們只見過一次面,我有必要對你印象深刻嗎?”
“嗄?”他們只見過一次面?這種漫天大謊他也扯得出來?他拿她當笨蛋耍嗎?“荊泰誠,我知道你氣我一直跟你鬧離婚,但你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捉弄我吧?我們都結婚三年了!你好意思說我們只見過一次面?”
“我們結婚三年了?”冷漠與不耐急速從他臉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清楚楚的震驚!拔腋憬Y婚?”
“沒錯!”
“開什么玩笑?”
“開玩笑?誰跟你開玩笑。俊碧炷,她好想扁他。“我是你老婆,荊泰誠,你想罵什么就痛快點說,不要假裝不認識我!”
他復雜地望她,良久,良久,久到幾乎逼她抓狂,然后,才啞聲拋下一句——
“我是不認識你!彼D了頓!耙驗槲沂ゲ糠钟洃浟。”
。
“爸,我不懂,泰誠怎么會失去記憶?”婉如抓著匆匆趕來醫(yī)院的父親,焦急地問。
父女倆在會客室相對而坐,討論荊泰誠的病情。
“醫(yī)生說是車禍的后遺癥!碧K士允沉聲解釋!疤┱\撞車時,除了大腿骨折,頭部也受到撞擊,有輕微的腦震蕩!
“腦震蕩?”婉如咀嚼著這熟悉的名詞。
“醫(yī)生說,腦部是人體最精密的構造,他也不確定問題出在哪里,可能是有部分記憶神經(jīng)受損了,總之泰誠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
“這幾年?是哪幾年?”
“他以為自己還是二十歲的大學生。”
二十歲?大學生?怪不得他會以為他們只見過一次面了。婉如驚喘地撫住喉頭!鞍,你的意思是,泰誠不記得跟我結婚了?”
“沒錯。”蘇士允嚴肅地點頭!坝嘘P婚姻生活的記憶,他全忘了。”
婉如說不出話來,驚駭?shù)氐芍赣H。
“不只忘了跟你結婚的事,他連這幾年學的法學知識都忘光了,工作上的案子也不記得,暫時不能回到事務所工作!
“他不能回去工作?”婉如呆然!澳窃撛趺崔k?”
“這就要靠你了,婉如!碧K士允語重心長地叮囑女兒!澳闶撬掀,是唯一能幫助他恢復正常的人!
“我?”
“你該不會還堅持要離婚吧?”蘇士允語氣變得嚴厲。
“我……”婉如咬唇,心緒紛擾。她的確想離婚,但現(xiàn)在是泰誠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她能拋下他不管嗎?
畢竟他們結婚三年,沒有愛情,也有感情!
“可是,我?guī)偷昧怂麊幔俊蓖袢玎哉Z,想起方才丈夫面對自己時,那陌生又厭煩的表情,她有些遲疑,有些害怕。
他會不會希望她離他遠一點?
。
“離我遠一點!”
荊泰誠手臂一橫,甩開突如其來黏上身來的女人。
“你還是這么酷!親愛的。”費愛莎對他的冷淡不以為忤,嫵媚一笑!叭思铱墒翘氐貋硖酵愕哪亍!
他不說話,冷冷瞪她。
費愛莎神色自若,在病房里轉一圈,然后玉手調(diào)皮地敲敲他打上石膏的腿!霸趺礃?醫(yī)生說什么時候可以拆?”
“一個月!
“一個月啊……”她歪過臉蛋,似是思索著什么!斑@么說一個月后,我就可以看到威風凜凜的荊大律師重回職場嘍?”
荊泰誠蹙眉!拔也荒芑厝。”
“為什么?”
他瞪她。“如果你是代表公司來探望我,不可能不知道。”
費愛莎揚眉,兩秒后,微微一笑!拔沂锹犝f了,可是我不相信。”
他蹙眉。
“我不相信你會失去記憶!彼策^來,伸指彈他額頭!澳氵@么強悍的一個男人,就算撞車也能存活下來,怎么可能連自己的記憶都保不住呢?”
“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彼駪B(tài)冷漠。
“那我呢?”美眸流轉燦光!半y道你連我,也忘了嗎?”
“我記得。”他別過臉,似有些不情愿。
費愛莎輕輕一笑。“對啊,你當然記得,我們可是一進大學就認識了呢!還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他磨牙。“戀愛的事,我忘了!
“真的假的?如果你只記得二十歲以前的事,那不就是跟我愛得最瘋狂的那一年嗎?”她頓了頓,玉手又黏膩地勾上他肩頸。“這么說,你現(xiàn)在應該很愛我嘍?”
“我只記得,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彼粠Ц星榈鼗貞。
“是嗎?”嬌媚的嗓音在他耳邊繚繞。“如果我跟你說,我后悔了呢?我不想跟你分手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當然來得及,你還愛著我,不是嗎?”
荊泰誠擰眉,正想說什么,眼角忽地瞥見房門拉開一道縫,一截淺色裙袂隱隱飄動。
他猛然推開費愛莎。
“親愛的,你干么啦?很痛耶!”她嬌嗔。
就在此刻,婉如也推門走進來,她看看老公,又看看前一秒還纏在他身上的女人,面無表情。
費愛莎看見她,嫣然一笑。“這位就是蘇小姐吧?”她刻意不喊“荊太太”,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費愛莎,跟泰誠……是老朋友了!
她的意思是,她就是泰誠的情婦吧?
婉如冷哼,沒笨到聽不懂費愛莎意味深長的暗示,她只是想不到,丈夫的情婦竟敢公然來到她面前,對她示威。
“我是蘇婉如!彼龎合屡猓粍勇暽亟酉虑閶D的挑釁!爸x謝你特地來探望‘我們家’泰誠!
簡單三個字,明白點出誰才是正妻名分的所有人。
費愛莎面色微變,眼神中的輕蔑之意淡去,燃起熊熊戰(zhàn)火。“我以為蘇小姐人如其名,溫柔婉約,看來比我想像得還堅強呢!”
“現(xiàn)代女性,總是要學著堅強一點!蓖袢绲匦,故意朝丈夫掃去一瞥!安贿^我好像真的不夠溫柔,老公,這點就請你多多包涵了。”
甜蜜的撒嬌教荊泰誠愣住,一時無語,費愛莎臉色更難看。
她抿抿唇,重整旗鼓!翱磥硖K小姐跟泰誠感情不錯呢!可惜泰誠現(xiàn)在忘了你,也忘了你們的婚姻,你應該很難過吧? ”
“我是很難過!蓖袢琰c頭承認,笑著走向自己的丈夫。“不過我不會認輸?shù),我一定會幫助你把一切想起來,好不好??br />
瑩亮的星眸鎖住荊泰誠,唇畔的笑意,很溫柔,如水一般。
他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