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還滿大的嘛!清晨醒來的于妍依照往常的習慣賴在床上發呆,像現在,她又躺在床上,研究起這個房間。
這么大的房間,大約有卅坪左右,就連天花板的高度都特別的高;房內家具的尺寸也是大得嚇人,尤其是她現在睡的床,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自己很嬌小呢!
于妍好奇的伸開雙手,發現這樣也才占去整張床的一半,他的睡相有那么不好嗎?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在她以為,會睡這么大張床的人都是怕自己會在睡夢中掉下床的人。
床的一側有扇大窗戶,掛著厚重的暗綠色窗簾;房內也只擺設些基本家具,墻上連一點裝飾都沒有。
由布置可以看出杰魯是個樸實無華的人,他一定很喜歡簡單的生活,她肯定的想;而且他也算是個“新好男人”呢!因為她已聞到空氣里早餐的香味,于妍不禁對自己微笑,不知怎的,她對他十分好奇,也許是因為他是她第一位遇見的“古早人”吧!
杰魯走進來,就見到她睜著眼躺在床上,傻傻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什么事那么好笑?”他不禁好奇,難道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沒有。”即使她說出原因,大概他也無法理解。
“你太早起床了,病人該多休息!”他的語氣有些指責;他放下手中端進來的早餐,拿起毛毯披在她肩上,扶她坐起身。
“我肚子餓了!彼龥]理會他的責難,雙眼盯著那盤豐盛的食物,“我要在床上吃嗎?”瞧他忙碌的在她膝上放置小桌擺好早餐,她又問道。
“病人不能下床!币痪浜喍痰幕卮,不容置疑。
于妍聳聳肩,決定放棄爭論,反正在哪里吃還不都一樣,何況她著實餓了。她開始著手進攻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的。
他十分擔心的注視著她的吃相,他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像她這樣吃東西,她不怕噎到嗎?
“你養的狗叫什么名字?”塞進滿口食物的她還不放棄發問。
“路克。昨晚你不是問過了?還有,吃飯時不要說話!笨此欠N吃法,他實在很怕她會噎到。
“有嗎?我不記得了!彼滞滔乱淮罂谑澄。對睡前迷迷糊糊說的話,她自己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
“路克長得很漂亮,個性也很溫和,但是它平常就像現在這樣老是趴著一動也不動嗎?”無視于他警告的目光,她又再發問,下巴指指正趴在爐前的大狗。
路克聽見有人叫它的名字,高興的將頭抬起,看向兩人,尾巴搖了幾下。
“平常它會跟進跟出的,但現在——”他已經放棄糾正她的吃相。
“你的意思是它在顧著我?”她這么想,因為她猜想他必定忙著做木工,無暇顧及自己。
見他并沒有回答,她認為自己猜對了。
“你平常喂它吃什么?”她很快的吃完盤里的食物,將空盤子往前一推。
“肉,有時候它會自己找吃的!
他以眼神詢問她要不要再吃一點,她拍拍飽脹的肚子,搖頭拒絕。
“好了,你該休息一下!笔兆呖毡P,他對她下令。
“我又不是豬!”于妍不禁抗議,“只有豬才會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你的確不是豬,但你是病人。”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戲謔,只看見他的笑容,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板著一張臉,令人覺得難以親近,然而他的笑容卻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笑!老是皺著眉頭,很嚇人的,你知不知道?”
“但是你好像沒被我嚇到的樣子!笨此歉北凰θ菝宰〉哪舆滿可愛的,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和其他人不同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哦!我倒看不出來。”看她依然沒有想休息的樣子,他索性坐在她身側。
“那是你缺乏觀察力!彼滩蛔◆芩,同時自然的靠向他懷中,彷佛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嗎?”他故意以懷疑的語調說,手也輕輕的環住她,就像是他們已經這樣做了許久似的,此時他并不急著去探究心中升起的那股柔情。
“那些家具是你做的嗎?”她假裝沒聽見,逕自提出問題。
“是!覺得如何?”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在意她的想法。
“我對這方面并不了解,但是我認為你做得很好!彼谒麘牙锱又雽ふ乙粋更舒服的姿勢;老實說,她很喜歡他們之間的身體接觸,令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和溫暖。
杰魯認真的點頭,鼓勵她往下說。
“也許有人會覺得樣式和雕刻太過簡單,可是我就是喜歡!它們給人樸實無華、很大眾化、平民化的溫暖親切感覺,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聽到這番話,他不禁大大松了口氣,她是真的懂。這些家具確實讓他花上全副心神在上面,每一個都像是他親生的小孩似的,制作家具是他一直以來的興趣,而他對它們的熱忱甚至可以令他放棄原有的地位,但限于他是獨子,必須繼承世襲的領主地位,所以只能在每年入冬后再到這石屋里住;在寒冷的冬季,才有空從事他喜愛的木工,對他這種癖好,他的親人一向不能理解而站在反對的立場,然而他相信她一定能了解。
“相較之下,那些繁復的雕花裝飾就顯得浮夸而不實際,甚至令使用者覺得不方便,因為還得注意不碰傷它且又難清理;那種虛華的家具令人無法喜歡,只覺得庸俗不堪!睕]注意到他變化的臉色,于妍批評著。
杰魯壓抑不住對她滿心的欣賞愛憐,他低頭輕吻她的額角,她真是個奇特的女子,聽見她的想法后,他益發堅定要得到她的決心。
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于妍禁不住愣了一下。“你……”她連忙掙開他的懷抱,左手輕撫剛才被吻的地方,右手指著他,卻說不出罵人的話。
言 他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藍眸卻不自禁的流露出深情。
情“你占我便宜!”好半晌她才擠出一句微弱的指責,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吻令她有些飄飄然的,然而自己怎能任他白白的親吻呢?當然要抗議才合理。
小“你不喜歡嗎?”他深情的看著她,顯得非常無辜。
說 于妍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會被他那樣一看就覺得想安慰他,好像她才是那個占便宜的人,她連忙背過身去不想理他。
獨“待會兒我要去倉庫,要不要來?”他雙手環住她的腰。
家 她耍賴的捂住雙耳不理睬他。
“別生氣,我保證以后不侵犯你好嗎?”他偷偷在背后以手指交叉成十字。
她轉頭瞪他,心中卻翻騰著復雜的情緒,因為她其實還滿喜歡他的吻。
“我要做木工,你要看嗎?”他輕晃她,想征得她的同意。
“你不是說我是病人,要多休息?”她嘟著嘴抱怨,雙眼卻期待的閃閃發亮。
“我會把你包得密不透風,不會著涼的,而且你不是說你不想當豬?”他好聲好語的哄她,全然沒有嚇人的氣勢,在她面前,他就是無法嚴肅起來。
她才不理會他的嘲諷呢!竟然又說她是豬。不過賭氣要有限度,不然錯過好玩的,豈不是太虧待自己了!
。
于妍坐在木箱上,雙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飲料,穿著皮靴的腳輕輕晃著,現在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據說是一個叫漢娜的女人帶來給她的。
杰魯把暖爐的火生好后,便逕自忙著刨平木材的表面。暖爐的火熊熊燒著,路克卻跑得不見蹤影,而杰魯毫不擔心的專注工作,彷佛已習慣路克在下雪天外出。
于妍著迷的看著杰魯一次又一次的刨光木材,然后又不時瞇起眼測視它們的平坦程度;工作中的杰魯那副抿緊雙唇、認真的表情深深吸引她的目光,此刻的他全身充滿著力與美,散發強烈的陽剛氣息,令于妍忍不住認為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此時的杰魯更好看的男人了。還是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
倉庫這個名詞在她的想像中都是又窄小又雜亂無章,四處總是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這倉庫卻十分寬敞干凈,在于妍眼中看來,一點也不像倉庫,應該說是工作室較恰當。制作家具所需的大量木材都堆放在倉庫旁,由于連日大雪把木材完全覆蓋住,在紛飛的雪中看去,反倒像是一座小雪丘。
工作室中完全沒有家具擺設,只在靠墻的地方擺上幾個大木箱,就是她目前坐的地方。房子的中央,距火爐有一大段距離的地方完全空出來作為工作場地,由于離火源很遠,不怕做木工時刨下的木屑飛進火中引起火災,且暖爐也采用幾乎完全密閉的設計,只留下一個通風口及一個可開閉的門,狹長的鐵管直通到天花板以利排煙,這地方八成在當初就是為了能在冬天工作而設計的。
“這里還算干凈,木屑都到哪里去了?”眼尖的她發現地上幾乎沒有堆積的木屑,但是依他的個性應該是每天工作才對,那么那些碎屑到哪里去了?
“每天工作結束后就收集起來,生火很方便。”他手上的動作未曾減緩。
看來他是個愛干凈的男人,她很滿意又找到他的另一個優點!斑@房子就你一個人住?”雖然她只見到他,但她仍好奇他是否真是獨自打理自己的生活。
“大部分時間是這樣沒錯!偶爾漢娜會送些食物和衣服過來,看需要也會停留幾天過來幫忙;前幾天你生病,她就住下幾天好照顧你,直到你病情好轉才走!彼O率诌叺墓ぷ鳎聪蛩乃{眸中別有所指。
她會意,臉頰頓時飛紅,原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換的,看來他還滿君子的,不會趁人之危。
見她雙頰飛紅的羞澀模樣,他忍不住微笑。
“你常到村里去嗎?”為了掩飾窘態,她連忙發問轉移話題。
“大約一星期一次。”他開始拼裝散放在地上、已經幾乎成形的木材。
“你是怎么謀生的?”她實在對他很好奇。
“你看到的!彼t疑了一下,決定撒個小謊。
“和村民交換?”她猜,貴族可能寧愿選擇樣式更花俏庸俗的東西。
“你很聰明!遍g接的回答。
“它們很受歡迎嗎?”她著迷的看著在他手上逐漸拼裝成形的東西。
他偏著頭,稍微想了一下!皯撌前!”
“你并不想靠它們賺錢!彼隙ǖ恼f。
“何以見得?”他揚揚眉,很好奇她怎么會這么想。
“以你的手藝,你大可做出精致花俏的東西去迎合那些貴族的口味,賺進大把的鈔票,但是你卻寧可做出自己想做的東西,又不計較它們的價值,拿去和村民交換日用品,我敢說你換回的東西,肯定遠不及你做的家具有價值。”
他理解的點點頭。其實他說以木工維生是假的,每年冬天短短的四至五個月的期間能做出多少家具,根本不可能拿去和村民交換;再說村民也不敢用身為領主的他所做出來的東西;他沒想到一個小謊言竟讓她想那么多,不禁有些愧疚。
“你為什么那么做?”誤將他的點頭看作默認,她提出疑問。
“村民比貴族更需要我的家具!彼麑㈩^轉開,順著她的想法回答,深深覺得自己陷入作繭自縛的窘境。
“你的心腸真好!彼芍缘恼f。
聽到她的贊美,他心中的罪惡感更深,開始懷疑他隱瞞身分是不是錯了?
她無視他異樣的情緒,微笑地看著他。
此時工作室厚重的木門傳來爪子抓扒的聲音,適時解救了他的困境。
“是路克!苯荇斶B忙開門,心里從沒像此刻這么感謝和她的對話被打斷,“它每次出去玩累了,就會自動回來,這時會抓門表示它要進來!彼忉。
門外果然是路克,厚厚的毛皮上覆著一層雪,口里還銜著某樣東西。
于妍伸手接過細看,路克則很規矩的先抖掉身上的雪才進屋里。
“是一只鳥,看來是凍死的。”于妍看著手中僵硬的小東西,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憐憫的情緒。
“看來路克是希望我們幫它做個墳墓!苯荇斠部窟^來細看。
路克彷佛聽得懂主人的話,同意的低吠幾聲。
“它常這樣做嗎?”她看著杰魯拾起一個木塊稍微比劃一下,就著手在上面挖洞,看樣子他是想為它做一副小棺材。
“是!它的同情心太旺盛,幾乎每次發現什么受傷的小東西都會把它們帶回這里,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彼目跉饴犓票г梗樕系谋砬榭删筒皇悄敲椿厥。
“你不也喜歡照顧它們?”于妍失笑。
“有這種狗,不喜歡也得喜歡!苯荇斢行┌l窘,黝黑的臉透著微紅。
她忍不住偷笑,杰魯好像不喜歡表現他的同情心,可能是認為這樣有損他的男子氣概吧!
“說說你自己的事吧!”他輕咳一聲,想轉移話題。
于是,她開始敘述自己的媽咪、靜妮、以及在廿世紀的一切。
那些他從來不曾聽過的事物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即使是憑空想像,但他發現她說的“故事”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魅力呢!他針對自己不懂的名詞提出問題,于妍也盡可能的加以解釋,但仍不免詞窮,這時他也會體貼的一笑,繞過這個話題。
漸漸的,她的話愈來愈少,表情也愈來愈憂郁,因為她想起廿世紀的家人、朋友,她愈來愈想家——
“雪什么時候會停呢?”于妍輕嘆,期待著春天的來臨,只要一想到她完全無虞的坐在這里說說笑笑,媽咪卻以為她已死去而傷心欲絕,她就高興不起來。
“再過幾天吧!”杰魯輕描淡寫的敷衍漫應,雖然他也能理解于妍思親的心情,但他并不希望她離開,所以不喜歡提到這個話題。
于妍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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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結束,兩人又回到與倉庫相連的小屋。
杰魯扶于妍坐在床沿,他還是將她當成病人看待,不管到哪里都不忘扶住她,然后他轉身去生火,經過一個白天,室溫已經下降許多。
“你怎么了?”她不習慣他的沉默。
“沒什么,我本來就不愛說話。”杰魯丟幾塊木柴到爐中新起的火苗上。
“那你會覺得我吵嗎?”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不會!彼芟矚g聽她說話,“先別下床,等我一下,我就回來。”見她又不安分的蠢蠢欲動,他出聲提醒她。
于妍聽話的點頭,杰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