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宮里一季一次的賞花宴。而對于甄小詩來說,亦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日子。過了今天,她在書記院就待滿三個月了,只要武承羲上報武皇后,她就可以成為正式的七品執事。
甄小詩興奮得幾乎徹底未眠,早早起身梳妝打扮,一襲洗凈的官服穿在身上,雖是女兒身,卻顯得英姿颯爽。
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發現真的得感謝武承羲,潔面時用了豆油,外加薔薇汁后,果然不再長疹子了,肌膚如玉般白里透紅,比剛入宮時還要瑩亮。
武承羲親自引她前去面見武皇。跟隨在他的身后,她亦步亦趨,在風和日麗的御花園中行走,她忽然覺得,他其實是一個不錯的男子,如果不那么陰沉冷酷,堪稱十全十美。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宮中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之前,在書記院中,只能遠遠看到皇家的儀仗隊伍從遠處走過,不像此刻能仔細端詳。
坐在華蓋下,遲暮而威嚴的,想必便是武皇了!雖然,花白的頭發和布滿皺紋的容顏已不復見傳說中的美麗,然而一眼望去,仍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儀,那是世間任何一個絕代佳人都無法擁有的氣魄。
在武皇身旁忙前忙后的,便是學士上官婉兒了吧?果然,與她所想的一樣,才華富比仙,氣質美如蘭。
而另一側,坐著一位漂亮出眾的貴夫人,從那穿著用度的排場來看,想必就是廬陵王妃韋氏。這位韋妃娘娘曾經短暫登上皇后寶座過,可惜因為丈夫被武皇廢黜,跟隨廬陵王在房州受了許多年的苦。近日武皇思念兒子,才被雙雙接回宮中。
人們都說,她很像年輕時的武皇,同樣的美麗、堅忍,亦同樣的野心勃勃。為此,武皇對這個兒媳頗有忌諱。
“參見皇上——”武承羲引著甄小詩跪下,逐一行禮,“給韋妃娘娘請安,上官學士安好!
“承羲,你來得正好,今日這院中花兒開得不錯,你留下來與朕一同用午膳吧!蔽鋭t天心情頗佳,笑道。
“微臣今日前來,是有一事要啟奏皇上。”
“何事?”
“這位甄姑娘是禮部甄國安大人的女兒,為人聰明能干,入宮做書記院執事已滿三個月,微臣特意啟奏皇上為她加品!
“既然承羲說能干,就肯定不錯。準了!”武則天頷首道。
“謝主隆恩——”武承羲連忙領著小妮子磕頭謝恩,但隨后,他說的話卻讓甄小詩嚇了一大跳,“微臣還有一事,想啟奏皇上!
“說吧!
“從明兒個起,便讓這位甄執事隨身伺候皇上如何?”
“什么?”此言一出,不只甄小詩,就連武則天也十分意外,“承羲,這么多年來,都是你隨身記錄朕的言行,怎么,累了?”
“不是的!彼换挪幻Φ卮,“這位甄執事記憶力絕佳,連微臣都不如。讓她伴隨皇上左右,定能將皇上的一言一行毫無遺漏地記錄下來。當然了,微臣亦會在重要場合,比如早朝或者議政之時配合她書記,絕非想瀆職。”
“哦?”武則天思索片刻,忽然抿唇一笑,“承羲,朕相信你的眼光,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謝皇上——”武承羲拉了拉一旁聽傻了的甄小詩,再次磕頭。
“啟奏皇上,”上官婉兒忽然道,“臣妹上官綾妍正在外面等候皇上召見!
“哦?快宣!”武則天不由得大喜,翹首張望。
誰?誰是上官綾妍?為何能讓武皇如此期待?甄小詩迷惑之余,亦抬起頭來,往遠處望去。
只見沿著林蔭小道,有一清麗女子正穿柳扶花而來,她并無過份華麗打扮,只一身凈色衣衫和幾件點綴的首飾,卻說不出的好看,仿佛出水芙蓉般。
“上官學士,從沒聽說過你還有一個妹妹,這可人兒是誰?”一旁的韋妃笑盈盈地開口問道。
“娘娘有所不知,這是微臣的堂妹,從小一塊兒玩耍,比親妹子還要親呢!鄙瞎偻駜夯卮穑扒皫兹战铀M宮小住,意外得到皇上垂青,命她畫幾張圖,今日送來!
“圖?什么圖?”韋妃詫異,“你這妹子是畫師?”
“那倒不是,她……”未等上官婉兒解釋清楚,清麗美人已經來到眼前,行禮之間,盡顯儀態萬千。
“綾妍啊,”武則天親切地喚著她的名字,“朕讓你畫的圖,可完成了?”
“是!鄙瞎倬c妍攤開手中圖卷,“請皇上過目。”
韋妃好奇地湊近一瞧,只見那圖卷甚是奇怪,雖然畫了數位仕女,卻并非像一般美人圖那般濃墨重彩,只用白描手法繪了數筆,重點不在容顏,反倒對衣飾刻畫甚是仔細。
“這是何物?”她忍不住問。
“呵,韋妃啊,你別猜了,讓朕說給你聽!蔽鋭t天笑道,“前幾日綾妍到我宮里玩耍,朕的幾件舊衣飾經她巧手搭配,竟然耳目一新。朕看中她在這方面的才能,命她把我平日最愛的幾件衣飾重新搭配一番,畫在圖上,以供梳妝宮人參考。果然,她不負朕望,這些平?磻T了的衣飾,居然可以這樣穿搭在一起,產生不同的觀感!
“原來如此,”韋妃拍手稱贊,“上官家果然盡出才女,這位綾妍姑娘心靈手巧,與她姐姐各有才華,恭喜皇上又得一名好幫手。”
“不錯,朕想著要給綾妍也封個官做,常在宮中陪陪朕!蔽鋭t天略微思索。
“呃,皇上……”韋妃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委婉地反對道:“女孩子家,官做得再大總是要嫁人的;噬先粽嫦矚g她,得替她尋一門好親事才是!
“也對!彪y得贊同兒媳一次,她意有所指地感嘆,“女孩子太強勢,也不知是幸或者不幸,朕還要替綾妍尋一個好夫家才好,比如……”她頓了頓,忽然看到一旁的武承羲,似乎靈感突發,綻放笑意,“比如朕這侄孫,堪稱匹配!
“什么?”不說則已,一說四下皆驚。
“皇上,臣妹不配……”上官婉兒連忙婉拒,“我上官家本為戴罪之身,能得到皇上寵信已是三生幸事,怎敢與武大人攀親?”
“有何不可?”武則天道,“朕能如此重用你,可見對你們上官家早已寬恕。承羲與綾妍年紀、相貌相當,綾妍若日后入宮打點朕的衣飾裝配,與承羲這個書記官皆成朕的左膀右臂,倒更像一對了。是不是啊,承羲?”
說著,轉視正陰冷凝眉的男主角。
“皇上,臣還小呢……”他遲疑地答。
“小什么?都二十好幾了,你那幾個兄弟早當爹了,單單缺你!”武則天嗔怪道,“你平日待在宮里,內向勤奮,耽誤了終身大事。你父親雖沒有當面責怪朕,可朕知道,他心里一直盼著你早日成家立業。如今把綾妍這樣的大美人許配給你,也算了卻朕的一樁心事!
“可是——”武承羲還想說什么,卻被武則天強行打斷。
“好了,別再猶豫了,朕作主,下個月就讓你們倆完婚!”
“皇上……”一旁的韋妃似乎比當事人更著急,反駁道,“這等婚姻大事,還得兩情相悅才能完美。也該問問人家上官姑娘的意思吧?”
“哦,也對!蔽鋭t天轉向上官綾妍,“乖女孩,你怎么想的?”
清麗出塵的女子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分不清陰晴,一如方才那般似水平靜。
許久之后,她才不慍不火地回答,“一切聽由皇上作主!
“好,那朕作主,這門親事就此定下了!”武則天不由得大悅,立即拍板定案。
不如為何,甄小詩忽然心間一抽,有種難言的滋味在胸口回旋。她忽然好羨慕眼前這個叫作上官綾妍的女子,不是因為對方的美麗姿態,也不是因為對方能得到武皇的如此青睞……到底為什么?她一時也還弄不清。
只知道,有一股沉抑之氣向她襲來,壓迫著她,胸口微微一痛。
***
“什么?你再說一遍!”武茂嗣意外地望著兒子,二十多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凝重的對話。
承羲一向是他的依靠,他不受姑母喜愛,承羲卻能。所以,他早早把承羲送入宮中,承歡姑母膝下,就是希望借由承羲保障全家的安危。
承羲也一向很聽話,無論他說什么都照做,即使小小年紀便與親人分離、忍受深宮孤寂,也不吭一聲。然而今天,似乎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主張。
“孩兒不想娶上官綾妍!蔽涑恤酥貜偷。
“你另有心上人了?”
他眉間微動,淡淡地答,“不,我此刻心里沒有人!
“那你還反對什么。 蔽涿眉钡,“上官綾妍有什么不好?她堂姐那么受寵,她將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你娶了她,讓皇上高興,將來肯定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我不在乎這些。”武承羲冷然地說,“我只想一個人自在地生活……”
“糊涂!世上哪有什么真正自在的日子?只有當上朝中權貴,才能得到些許的自在!
“父親真不肯替孩兒去回絕皇上?”俊顏越發陰冷。
“回絕皇上?你想賠上咱們一家的性命嗎?”武茂嗣嘆了口氣,“你方才也說了,韋妃對你這樁婚事似乎極力反對,可知道是為了什么?”
“自然是不希望咱們與上官婉兒結盟,動搖廬陵王重皇位的可能!
“沒錯,他們好不容易才從房州回朝,就是想利用皇上愛子之心,重新掌握朝政?墒,你想過沒有,萬一果真如此,咱們武氏一族還有活路嗎?皇上一旦崩殂,就是咱們武氏一族滅門之時!”
“所以……”
“所以你要趁著皇上還器重你之時,為咱們武氏一族多謀權益!蔽涿煤鋈粶惤徊,對兒子低語,“最好,能讓皇上立你為帝!
“什么?”武承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
“有何不可?那廬陵王雖是皇上親生,可早被廢過一次,皇上念在骨肉之情才接他回來,但心里對他的才能早有質疑,如今在立嗣一事上頗有猶豫!
“就算如此,還有叔伯他們呢……”
“他們?”武茂嗣冷笑道,“他們太過貪心,早已腐敗不堪,皇上對他們亦心懷不滿,也怕他們一旦登基,會滅盡李氏一族。說白了,武氏、李氏,手背手心都是皇上的肉,雙方明爭暗斗,亦是皇上所不愿見到的!
“那我呢?”武承羲搖頭,“難道我不是武氏一族的人?”
“所以你要娶上官綾妍!”
“父親這話什么意思?”
“你還不知道吧,上官婉兒與廬陵王有一段舊情!
“什么?”俊顏一凝。
“上官婉兒年紀也大了,一直遲遲不嫁,大概就是在等著廬陵王回來吧。日后她若為廬陵王側妃,你娶了她堂妹,等于跟廬陵王親上加親。所以,作為均衡兩派勢力之人,立你為帝是皇上最好的選擇!
武承羲沉默不語,父親的話給了他很大的沖擊。
“所以,擇日與上官綾妍完婚吧!”武茂嗣拍了拍兒子的肩,“你一向主張天下以和為貴,為了咱們武家,也為了李氏一族,你別無選擇。”
他依舊沉默,連道別的話也沒有說,就像行尸走肉般地離開水閣,在百花爭艷的園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心中一陣煩悶,他扯下一把柳葉,奮力撕絞著。
入宮、為官,這么多年來,他一直為了家人壓抑自己的七情六欲,原以為這一切終有結束的一日,他可以遨游天地間,過自己想過的自由生活,遇上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子,結伴同行……
然而,父親的一席話把他所有的幻想打碎,難道他注定一輩子都脫離不了這宮廷的禁錮?
他覺得很孤獨,這世間沒人關心他的意愿,只是不斷地強迫他、利用他……
“大人——”忽然,一道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喚著他。
他在倉惶中抬眸,看到如煙柳樹下,一個紅衣女子正對他微笑。定睛一看,竟是甄小詩。今日,她沒有穿官服,一身活潑的女裝打扮,頭上梳著雙環髻,更顯可愛。
“找我有事?”她那愉快的笑意幾乎是他此生不曾熱擁有的,忽然之間,令他有些向往。
“有些禮物,想送給大人!彼f明來意。
“無緣無故的,干么送禮?”
“屬下能獲官品,全憑大人栽培,家父認為理當感謝一番才不至于失禮。再說大人即將大婚,屬下也該有所表示才對!
“既然如此,那就不辜負你的心意,把禮物擱在書記院吧!彼丝掏耆珱]有心情接受任何祝賀,只想轉身避開,越遠越好。
“大人請留步!”甄小詩卻擋住了他的去路,“這些禮物要當面送才有趣!
“到底是什么?”他神情淡然,畢竟這天下的好東西,他該見的都見過了,能用的也用盡了。
“大人請隨我來,就在前面亭中!彼◤奖M頭行去。
“先說好了,我未必會喜歡!彼貋碇毖钥煺Z。
“哈!”甄小詩不由得笑了,“那大人心里希望得到的禮物是什么樣的呢?”
“不知道,我好像什么也不缺……”他忽地茫然了,“假如說我真想要的,大概……”大概就是一次真正的開懷大笑吧,可惜,無人能給他。
“什么?”她認真地等著下文。
“你知道,我喜歡古怪的東西!蔽涑恤饲辶饲迳ぷ樱D移話題。
“好,今日我就滿足大人的心愿!彼拇饛蛥s出乎他的意料。
“哦?”他眉一挑,顯然不信,“天底下的古玩奇珍,我應有盡有,我不認為你能再送我更新鮮的!
“不僅送,而且還要讓大人你猜不出來!
“我不信!睉{他的聰明,任何謎語都難不倒他,“只要給我提示,我肯定能猜出來!
“好,大人請隨我來!
她帶著他來到涼亭之中,只見那石桌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爐具外加一把燒著熱水的砂壺,另有個神秘匣子擱在一側。
“怎么,想請我喝茶?”看著這些茶具,武承羲猜道。
“大人果然厲害!闭缧≡娡镀渌,“屬下知道大人喜愛品茶,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送什么,只好送些特別口味的茶飲,供大人品嘗!
他狐疑地打量她。“這天底下應該沒什么我不曾喝過的茶吧?”
“那就賭一賭吧!”她依舊得意地仰著頭。
賭?有趣的提議!昂!
“屬下為大人準備了三道茶,請大人來猜猜它們的名字!闭缧≡娬{皮地笑。
“的確是難題,天下的茶葉如此之多。不過,只要我能聞到它們的香氣,應該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若是沒有氣味呢?”
“那就觀色澤!
“我可以給大人兩道茶的提示,只需猜第三道的名字即可!
“這三者間有關聯嗎?”
“自然有些相關,不過需要大人自己去找!
“開始吧!蔽涑恤祟h首道。
她惡作劇似的瞧著他,“這第一道,是田螺茶!
“田螺茶?”他不由得詫異,“從未聽過!田螺煮的茶?”
她賣著關子,伸手開啟匣子,不一會兒,一個晶瑩剔透的東西自暗處捧出,光華綻現。
仔細一瞧,原來是一只玉雕的杯子,呈田螺形狀,頗為古怪有趣。
“田螺杯子裝的茶,當然要叫作田螺茶了!闭缧≡娡铝送律囝^。
呵,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拿起那玉雕的杯子,湊近觀賞了片刻,沸騰的茶水注入其中,立刻變成碧綠色,煞是好看。
“果然有趣!彼煨鞌R下,“接下來呢?”
她抿唇,“那就來沏第二道茶——羅漢茶!
“羅漢?”未等他反應過來,她又將另一只杯子自匣中掏出。
這一次,更為罕見,那杯子雖是木頭雕成,卻刻成醉臥羅漢的模樣,羅漢肚子掏空,正好注入茶飲。正面看是一件擺設,倒過來卻成了一只茶杯,真可謂匠心獨具。
“羅漢杯子裝的茶,所以叫作羅漢茶!彼罩讲诺慕忉專驾p綻,然而,笑意故意忍住。“喂,這樣有點不公平,天底下能雕成茶杯形狀的東西如此之多,猜一百年也猜不完啊。”
“好吧,那這第三道茶,我就明確告訴你它的名字好了,你來猜猜它是用什么做的!
“這倒是容易!背擞衽c木,天下能制成杯子的材質也沒剩多少,他應該有勝算。
“它是——千日紅……花茶。”
“雕成千日紅形狀的杯子?”他難以想像,“千日紅這種花長得跟毛毛蟲似的,那形狀的杯子會好看?”
“先別管這個,你只管猜它是什么材質做的!
“陶土!彼胍膊幌,脫口而出。
“為何?”
“不然你說還能用什么做?”
“金啊、銀啊、銅啊……可多了呢!”
“那些都不是沏茶的料,端著熱手,喝了燙口,誰會用?”
“瓷呢?”
“瓷與玉的質感差不多,你方才用了玉,還會用瓷嗎?豈不太沒創意了!
“你確認自己正確?”
“我打賭,就是它了!”他毫不猶豫。
“好!彼荒樖箟牡卣f,“現在,揭開謎底!其實,它——什么都不用!
“什么都不用?”他大感意外。
“對,因為——”她忍不住率先笑出聲來,“它根本就不是杯子!
“什么?”
“它就是千日紅曬干了泡的花茶,”甄小詩解釋,“清火凈心,正適合你。”
“不是杯子?”武承羲好一陣怔愣,忽然,一股笑意自俊顏進現。
他怎么這么傻,著了這丫頭的道了!其實,她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送他什么禮物吧,而是為了逗他開心。生平第一次,有人讓他上當,而且還能讓他如此開懷。
“你輸了!”她指著他開心叫道。
“對,我輸了!倍,輸得心服口服,“你的這三件禮物,果然非凡。”
“倒霉!”忽然,她一拍腦袋,“忘了下賭注了,否則絕對狠敲你一筆!”
“我認賬!蔽涑恤撕鋈秽嵵氐溃敖裆袷,無論你何時來索債,我都甘心償還。”
的確,難得有人能讓他開心地笑一次,他感激她的巧思,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望著甄小詩的眼睛,他發現原來人的雙眸能如此顧盼生輝,像荒原中的篝火,溫暖旅者夜寂的心。
他就是一個孤獨行走了很多年的旅者,正需要這種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