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底下,雖然天氣微涼,但燦爛的陽光依舊毒辣得很,駱彤卻像無事人似地搬她的花苗、樹苗,來來回回已不下數十趟。
不知為何,那堆藍雪花不管放在哪兒都覺得不對勁。
“怎么會這樣?”她左看右看就是覺得突兀。
煩!左唯翼跟她作對就算了,連藍雪花都來湊一腳,是怎樣?人跟植物都覺得她好欺負嗎?
“什么東西!不過是接吻過一次,而且還是意外,哪有可能被鐘樓給詛咒了,左唯翼那家伙一定在說謊!贝驈乃x開shopping mall就一路不斷碎碎念,實在是左唯翼的話帶給她的沖擊太大,她根本就無法接受。
“哪有不小心接了吻就得一輩子都綁在一塊兒!奔偃缢プヒ恢回埜恢焕鲜蟮界姌堑紫伦屗鼈兘游牵y道它們會因此愛上對方,甚至廝守一輩子嗎?壓根兒就不可能!她不能被左唯翼唬了。
“那家伙從小到大說的話十句里有九句不能信,我要是信他,就是大笨蛋一個!睕]錯!她不當笨蛋已經很久了,干么讓左唯翼胡謅的話影響。
“左唯翼你是個大壞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壞蛋!別人無法看穿你的真面目,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辈恍,左邊那堆金冠柏也變得好凝眼,得移移位置。
駱彤發揮她的蠻力,將一叢叢金冠柏樹苗移到右邊去。
“金冠柏啊金冠柏,先前待的地方風水不夠好,所以你們無法長得又高又壯,現在我幫你們移個位置,過不了幾天,你們就能長得又高又壯!敝灰芤苿踊,什么爛理由她都編得出來。
好不容易將幾十株的金冠柏樹苗移好,她伸展了下酸疼的腰桿,眼角不巧瞄見左前方的松葉武竹,她感嘆地搖搖頭。
“誤入歧途!”虧得它們長得氣質絕佳、青翠嬌美,沒事干么向“左”靠呢?
“松葉武竹,你們將會因為我改變你們的一生而感激涕零!狈叛壅麄Green House,還有誰的心思會像她這般細膩?
唯有她明白“靠左邊”有多么不好,左邊是黑暗的、是邪惡的一方,只有她才能拯救植物們,使它們感受到正義的美好。
“她是怎么了?”阿吉納悶地問身邊的小倩。
“不曉得,從她一踏進Green House就怪怪的!毙≠宦柭柤。
“我看她病得不輕。”一直偷偷觀察駱彤的阿吉有感而發。
“她到底在干么?將所有的植物都移到右邊?簡直是瘋了,她知道不能這樣胡搞!一園中所有的植物他們已依照其特性擺放,通常不會隨意更動位置的,駱彤本身是景觀設計師,應當比他們更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所以我才會說她病得不輕,你說我們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唯今之計就是速速將駱彤送醫。
“好,你來打!毙≠粚⑹虑橥平o阿吉。
“什么?!我不要,為什么你不打?”阿吉沒那個膽叫救護車。
“是你建議的,當然由你來打。”小倩說得理所當然。
“當我什么都沒說過,我剛剛什么都沒說,OK?”阿吉舉雙手投降,就算他跟老天爺借膽,也不敢真的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次換成百鈴花了!毙≠谎凵翊魷,已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阿吉瞪大眼、張大嘴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和小倩正在作一場可怕的噩夢,就不知何時夢醒。
“靠右邊好,右邊才是最適合你們的地方,左邊一點都不好!瘪樛苿影兮徎,對著它們說。
唉!她真的是煩透了,左唯翼說的話一直在她心里泛疙瘩,到底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明明一再告訴自己別當真,偏偏無法瀟灑得大喊;我忘記了!全都忘記了!
“我真笨!我真笨!”咚、咚、咚!駱彤煩到干脆用頭磕地,看自己是否能清醒點。
看到這里,小倩張大了嘴,阿吉的嘴角流下一道咖啡污漬。敢情現在駱彤改練鐵頭功來著?
用力磕了幾下,她疲累地平躺在地上,仰望著青空,鼻間嗅聞著最喜愛的泥上清香與綠草芳馨。
那是場意外,真的是意外,絕非她故意強吻他!
“唉,一世英明盡毀在姓左的手里。”英雌氣短。
那一天,也如同今天一樣,是個陽光燦燦的好天氣……
依照往例,她和左唯翼在校園中狹路相逢。就讀小學的他們已互看不順眼許久,她覺得左唯翼太過文弱,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左唯翼則覺得她太過粗魯,一點女生該有的溫柔都沒有。
互看不爽的兩人在四下無人的鐘樓不相遇,自然沒給對方好臉色看。左唯翼自認無須再顧忌所謂的形象,而駱彤藐視左唯翼到底,要她尊敬打輸她的男生,她實在辦不到,況且左唯翼還高她兩個年級呢!
駱彤以鼻孔哼氣,瞥向左唯翼的雙眸充滿不屑。
“粗魯女!弊笪ㄒ碇苯右匝哉Z表示對她的不茍同。
“弱雞男!惫馑桓≈妇涂梢詳[平他了,他居然有膽向她嗆聲?簡直是活膩了。
“你叫誰弱雞男?!”左唯翼當場翻臉。
“這里除了你難道還有別人嗎?除非你不是男生!眹K、嘖!可憐,連智商都出了問題。
“蠻力女,一個正常小學三年級的女生根本不會像你一樣力大如牛,你根本就是有問題!苯^對不是他太遜,而是她的力氣大得不可思議,他才不是可笑的弱雞男。
“笑死人,明明力氣不如人還不肯認輸,硬是要掰。你力氣不如我,打也打不過我;更慘的是,我在校園中比你更受歡迎。嘖嘖嘖,我都可以想象你在校園中走動時,頭上隨時有一朵烏云,哎,烏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駱彤的表情欠扁得要命,看準了左唯翼打不過她,故意惹惱他。誰讓他每次開口沒半句好話,凈是貶損她,今天她不過是小小回敬。
是可忍,孰不可忍,再默不做聲強忍下去,豈不是要被駱彤輕蔑、嘲笑一輩子?擇期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他要讓駱彤知道他不是她口中的弱雞男。
自從打輸她后,他將之視為奇恥大辱,特別央求家人幫他請教練教授武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與她一較高下,為自己雪恥。
“那我們今天就來看看到底是誰勝誰敗!弊笪ㄒ頂[出架勢,等她出招。畢竟他是男生,從小所受的教育即是女士優先,盡管對面那一只在他眼中不像是女的,可還是得照規矩來,免得落人話曬。
“哈哈哈!算你有膽,不過你確定真的要和我打嗎?現在你遺有機會反悔!彼龎蛏屏剂。
“怎么?你不敢?”左唯翼挑釁地睨她。
“我會不敢才怪!要打就打!”笑死人了,打架她從來沒怕過,今天她會讓他知道什么叫鐵拳無敵駱彤!
駱彤pose一擺好便提氣沖向左唯翼。今天,她非要將左唯翼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不可。
她大喝一聲,整個人提起右腳就要踢向左唯翼那張自以為帥的漂亮臉孔。
但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句話硬生生應驗在她身上,本來該是很帥地來個側踢,踢向左唯翼的臉,哪知她的腳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拐到,整個人以怪異的姿勢跳、跳、跳,突地撲向左唯翼。
已經擺好架勢的左唯翼設想過所有她會使出的招式,但其中并不包括她像只笨青蛙一樣跳向自己,所以他愣住了,忘了阻擋她的來勢。
駱彤的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緊緊貼在一起,兩人同時張大眼瞪著彼此,瞬間大腦如被原子彈炸過般,轟地一聲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曾經幻想過美好、浪漫、旖旎的初吻就白白浪費在對方身上,他們想抱頭大叫,咒罵上天的不公,更想活活掐死對方,以免這恥辱得一輩子跟隨自己。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像被點了穴,傻愣愣看著對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唇仍是貼著,該打的架也來不及開打。
怎么辦?兩個人的腦海中同時閃過這個問題。
看著對方的眼,發現對方的眸底印著自己惶恐的眼神,兩人各自一怔,倏地彈跳開來,拼命以手背拭去唇上猶存的溫熱感。
兩個人的臉紅通通地像是發燒,別說要打架了,現在連和對方講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尤其是肇事者,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
抹完了唇,他們不敢再看向對方,各自逃開,極有默契地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今日他們不曾碰面,遑論發生過教他們悔恨終生的曖昧情事。
事情本該是這樣云淡風輕地過了,駱彤哪想得到過了N年,左唯翼那家伙會突然提起。
“左唯翼那家伙到底想干么?”煩啊!她滾了滾,身上沾滿了泥上與草屑。
“完了,她又開始了!卑⒓獙χ≠凰樗槟。
“我看到了!毙≠粔旱吐曇簟
“你說她這不正常的情況會持續多久?”能否讓他們早點解脫?他不想一再受到驚嚇。
“不曉得,這是我頭一回看到她出現這么詭異的行為。”
庭園中的駱彤不知自己的行為已經嚇到阿吉和小倩,兀自深陷自己的世界當中,獨自煩惱。
“煩死了,他一定是在說謊!絕對是在說謊!”學校的鐘樓又不是讓人作過法或是加持、詛咒什么的,哪有可能接吻過的人就會成為一對,他百分之百在說謊!
偏偏她沒膽子打電話向姐姐求證,這教她如何問得出口?
心中的疑惑無法獲得解答,令她煩惱至極,滾了又滾,好不容易停下來,看著朗朗晴空,只覺現在的她就像當年烏云罩頂的左唯翼,不管定到哪兒,頭頂上隨時會有朵烏云飄啊飄。
未來,如無意外,她極有可能為他工作,總有機會見到他,到時候她要以怎樣的表情面對他?佯裝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繼續裝傻嗎?
“為什么我當時就不能忍忍?”她恨恨捶著泥地發泄心中的怨懟。
姐姐說的對,她的個性太沖動,一沖動就容易闖禍,看她給自己捅了多大的樓子。要命的是,這個樓子旁人還無法幫她收拾善后,非得她親自出馬不可。
悠悠地長嘆了口氣,看了眼被她移到右邊的金冠柏、百鈴花、松葉武竹和藍雪花,認命地由泥地爬起,將它們依序一一搬回原來的位置。
“駱彤搬那些是為了練身體嗎?”阿吉看她來來回回忙碌走動,疑惑問。
“她平常練得夠多了,今天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嗎?”若她沒記錯,駱彤先前已經幫老板搬了好多肥料、壤土上小貨車。
“大概是加強訓練吧!彼懔,他一點都不想搞懂她在想什么。
小倩打了個哈欠?戳艘幌挛珩樛谕@中要寶,累了,至于駱彤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倒是沒那么好奇,反正戲已經看過癮了,是散場休息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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