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跑到廚房去了，她在桌畔坐下，拿起兒子的作品欣賞，驀覺一雙有力手臂圈抱住她的腰，溫暖胸膛貼住她背后，她柔唇彎起。「你們剛才在聊什么？」
「聊男人的話題�！箲牙飲绍|不自在地定住，她以為父子倆在討論一早的健康教育話題吧？莫唯復(fù)微笑。「工作忙得怎樣？」
「還好，網(wǎng)站上的留言暴增好多，大致上還在理性討論的范圍內(nèi)，不過總編輯說，要揪示威游行的也不會在我們的留言板招兵買馬，所以你別高興得太早�！箍丛谒拿孀由�，萬仁丞對莫唯復(fù)有三分客氣，會幫忙留意狀況。
「我當(dāng)然不會掉以輕心，不過網(wǎng)站是你管的，你要留言很方便，要不要幫我美言幾句？相信這對于莫氏集團會是很棒的宣傳�！顾胝姘爰俚亻_玩笑。
「少來，這是你們公關(guān)的工作，不要推給我，我最討厭公私不分了——」
「原來你公私分明，那今天早上在浴室是怎么回事？」他貼著她耳后低沉地笑，清楚感覺到唇上貼著的柔嫩肌膚竄上熱度。
「……那是因為你在浴室埋伏，偷襲我�！�
「是嗎？我一早起來用跑步機，跑得滿身汗去沖澡，看到你進浴室，我只是想給你個早安吻，怎么扯上埋伏和偷襲了？」
光溜溜的早安吻當(dāng)然是超有心機的埋伏！他知道她剛睡醒都很迷糊，戰(zhàn)斗力很低，今早的她根本是不戰(zhàn)而降，慘敗到底。她鼓著暈紅的腮幫子咕噥�！改愫苡憛挌G……」標(biāo)準(zhǔn)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喔——原來我很討厭？」他嗓音低沉而慵懶，酥人心魂�！改窃鯓硬挪挥憛�？你說看看，我很愿意為你改進�！�
聽來誠懇的語氣，怎么似乎含有某種奇異的危險，暗示她下回可能比今早的慘敗更慘？她立刻投降�！负美埠美�，你不討厭，不必改進了�！�
「你確定？別客氣啊，想要我怎么做，盡管大大方方說出來�！�
「我才沒客氣，我怎么會跟你客氣呢？你就是這么完美啊，我才會對你死心塌地，你一點都不需要改進！」她卯起來撒嬌。
「夠了，你少諂媚�！顾α�。「我不怕有做不好的地方，做不好可以改進，我反而怕你說沒什么要我改進，那表示我沒辦法讓你比現(xiàn)在更快樂了�！�
「我已經(jīng)很快樂啦�！顾牭酶袆�。他是如此重視她嗎？忍不住甜甜地賴著他撒嬌�！肝易钕矚g你啦……」
他也是啊。他微笑地擁緊她，趁小電燈泡不在，享受兩人世界的親昵。
都不復(fù)青春傲人的年紀了，他眼角添了細紋，她烏黑的發(fā)絲有幾根被時間洗去了顏色，他坦白后那一年，他們都不好過，但時間沖淡一切，心境漸漸變得平穩(wěn)，不變的是對她的感情，以為會淡去的，仍舊存在，更轉(zhuǎn)為深濃。
幾年前，他母親過世了，此后他便獨居，只要偷得空閑，他最想待的地方不是莫氏大宅，而是她和孩子身邊，忙碌不堪時就更渴望，人前的他是前程光明的莫副總裁，在這里，他只是個想呵護孩子的父親，只是深戀一個女人的男人。這里有他最多的歉疚，最深的眷戀。
有時他幾乎會忘了，他們終有一天要分離。
分離——
他微微繃緊，而她察覺了，仰起秀麗小臉望他。
「你在想什么？該不會是想工作吧？」她瞇眼，警告他�！刚f好了在家里不可以想工作的喔。」
「糟糕，被逮到了�！顾p笑著，掩飾一瞬間的失神彷徨。
「在家就要放寬心嘛，別把壓力帶回來。」她心疼他為工作傷神，只能盡量想辦法讓他心情愉快�！傅鹊葋硗嫫磮D吧？我買了一盒五千片的拼圖，我們?nèi)齻�一起玩，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垢缸觽z都愛玩拼圖，三人邊玩邊聊是她和他都喜歡的溫馨時光。
他想了想。「拼圖是不錯，但我比較想要性感睡衣那種放松，可以嗎？」
「不行！」她臉紅。
「啊，真可惜，我很想看你穿呢�！顾托�。
看他心情似乎不壞，她微咬唇，閑聊似地提起�！改憬裢硎遣皇且褪捫〗闳ツ硞�宴會？」
他笑容微斂，沒否認。「你待在新聞界，要查我的勤太容易了�！�
「我不是查勤，只是——最近�？吹侥愫退拿诌B在一起，有點好奇……」七年前在飯店見到蕭宜柔的那天，她無法忘懷，蕭家人近來動作頻頻，想促成兩家的婚事，他年紀也不小了，她猜想，這一、兩年他就會定下來。
蕭宜柔就是他最終的選擇嗎？她等著他的答案，緊張得幾乎顫抖。
他當(dāng)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今晚是我父親一位朋友做壽，他和蕭家關(guān)系不錯，蕭小姐代表蕭家出席，我們只是去應(yīng)酬罷了�！�
「喔，原來是這樣……」他的回答顯然避重就輕，她想追問，又不是真的想聽到答案，不禁躊躇，美顏流露出不安。
她原本計劃在畢業(yè)后闖蕩一番，但懷孕打亂了一切，育兒加上產(chǎn)后健康大不如前，雖然在報社工作很穩(wěn)定，但想靠事業(yè)成就幫他的希望，算是破滅了。
她不希望兒子如他一般，陷入豪門的權(quán)勢爭奪，遂堅持要孩子跟著她，雖然生活樸實，至少能快樂單純地成長，而他本就舍不下她，有了孩子更綁住他的責(zé)任感，結(jié)果是他自動將婚期無限期延后。
他拖延婚事，當(dāng)然令自己在工作上加倍辛苦，他不曾抱怨，她卻無法不懊惱。要是她有家人，有可以協(xié)助他的人脈，就能為他分擔(dān)辛勞，那該有多好？
「現(xiàn)在換你不專心了，你在想什么？」他修長手指輕畫她出神的粉腮。
「我在想……我真的幫不上你什么忙呢�！顾执俚匦Γひ粑⑷旧下淠�。
他挑眉。「怎么會？你當(dāng)然能幫我，很多方面都行啊。」
「我可以嗎？」她美眸一燦，隨即警覺地瞇起。「不要說性感睡衣那種幫忙喔，那不算�！�
「性感睡衣當(dāng)然也是一種方式�！贡凰滓谎�，他笑了，柔聲道：「但有更簡單的，只要我來到這里，看到你工作順?biāo)�，小哲的學(xué)習(xí)也順利，你們的生活沒什么煩惱，兩個人臉上都有笑，對我就是最大的幫助。我不需要你特地做什么，只要你們好好地、快樂地過每一天，就夠了�！�
他的話太窩心了，聽得她全身愉悅地泛暖，她捧住他臉龐，正欲給他一個獎賞的吻，忽覺有雙視線投來，是回到客廳的兒子。
「你們在做什么？」安閔哲靈活的大眼睛瞧著雙親，神情狐疑。
「呃，我……」她想退開，卻被男人左手圈住纖腰，牢牢固定在懷里，她故意嚴肅地板起臉，雙手輕拍一下男人的臉頰，道：「我在打蚊子�！拐f完不禁吃吃笑，他揚眉，但墨眸也蘊著笑意。
「才怪，你們在抱抱！」安閔哲夸張地嚷道：「喲——男生愛女生——」
「這有什么不對嗎？」莫唯復(fù)泰然聳肩，朝兒子伸出右手�！改阋惨獑幔俊�
小男孩面露猶豫，想裝成熟又渴望跟父親親近的兩難表情，教安詠竺看在眼里，她故意拉回莫唯復(fù)的手臂，嘆息道：「唉，他長大了，不希罕你抱啦，我們別管他……」
「等一下啦！」小家伙情急地拔腿飛奔，直撲進父親懷里，莫唯復(fù)穩(wěn)穩(wěn)接住兒子，順勢倒在地毯上，聽著兒子的歡呼，他不禁笑了。
看著父子倆的笑臉，安詠竺也笑了，暫時忘了所有煩惱，陶醉在這一刻的歡笑里……
★★★
這晚，莫唯復(fù)陪父親出席一位退休企業(yè)家的壽宴，陪同的女伴是蕭宜柔。
因為土地開發(fā)的風(fēng)波，莫家人在席間成為關(guān)注焦點，但真正搶盡鋒頭的不是他和父親，而是他那位陪莫老太爺游山玩水，帶著未婚妻姍姍來遲的堂弟——莫奎法。
莫老太爺是莫氏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莫氏最早由一家小旅社開始，如今已成飯店業(yè)龍頭，觸角還深入建筑、餐飲和旅游業(yè)，致力于打造全方位度假休閑的優(yōu)質(zhì)品牌，莫老太爺乃是飯店業(yè)界的傳奇人物，自然是人人爭相巴結(jié)。
莫奎法外型俊美搶眼，是老人家最疼愛的么孫，一出現(xiàn)便席卷在場名媛的愛慕視線，但他全副精神都放在未婚妻身上，攜著她小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纖腰，兩人不時低聲談笑，神情親密。
莫唯復(fù)的眼色微微犀利起來。即使誕生在同一個家族，仍有地位之分、受寵與否，他的兒子無法和他一同公開亮相，而他的堂弟媳還未過門就備受呵護，剛得知懷孕，爺爺馬上贈與一幢房屋，指名要給未出世的曾孫。
堂弟不需要商業(yè)聯(lián)姻來鞏固地位，他將要娶的是自己鐘愛的女子。
人生從來都不公平。
而堂弟挽著未婚妻，那輕憐密愛的幸福神情，教他想起自己也有個惦記的人兒，他思念那張?zhí)鹈缾坌Φ娜蓊�，外頭夜色昏暗，朦朧得讓他感覺憂郁，也沐浴在這片夜色下的她和兒子，此刻在做什么？四周熱鬧喧嘩，他卻猛然感到孤寂。
他飲盡香檳，忽見堂弟走過來，朗聲向他問著，神色關(guān)切。
「哥，你還好吧？這次的案子忙得怎樣了？」
「還好，狀況掌握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盡快協(xié)調(diào)，越快解決越好�！鼓◤�(fù)淡笑，他不是在莫氏的大家族中成長，和兄弟們不親，但莫奎法對誰都熱情親切，對嚴厲沈肅的他也一視同仁。
「以你的能力，沒問題啦！」莫奎法爽朗地拍拍他肩膀。
他不習(xí)慣這樣的肢體語言，身形微僵，臉上微笑不變。
「經(jīng)過你手上的事，沒有一件辦不成的，爺爺常稱贊你，說我們這一輩孫子之中你最象樣，有他年輕時的風(fēng)范，有你出馬，不用兩天就搞定啦！」
爺爺稱贊他？他驚詫，正好看見父親陪著爺爺過來，他迎上前�！笭敔敚阋灰琰c回去休息？你的感冒才剛好，還需要多休養(yǎng)。」
「嗯，我正要回去。今天阿法陪著我，到預(yù)定的開發(fā)地去走了一圈，風(fēng)景很美，值得一游，可惜度假飯店還沒蓋好，沒辦法留下來過夜�！鼓咸珷敱涞目跉饽馨讶讼鞯粢粚悠�。「早兩年就該辦好的事，為什么拖這么久？不要說你們兄弟負責(zé)的部門不同，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幫忙支持，這樣拖拖拉拉的，造成整個集團的損失，還不是等于你們自己的損失？怎么這么不會想？」
「是啊，我提醒過唯復(fù)了，他不會讓我失望的�！鼓盖浦鴥鹤�。
兩雙威嚴的視線同時望向莫唯復(fù)，他鎮(zhèn)定地道：「對不起，讓爺爺操心了�！�?fàn)敔敺Q贊他……真的嗎？瞧著那雙嚴厲不滿的老眼，不，他不信。
一家人再聊了幾句，莫奎法攙著老人家，帶著未婚妻先行離去，角落只剩莫唯復(fù)與父親。
「你聽到了吧？爺爺很關(guān)注這次的開發(fā)案，這可是你的好機會�！�
「我知道�！怪灰屔頌榧瘓F精神領(lǐng)袖的爺爺滿意，無形中爭取到爺爺?shù)闹С郑瑑蓚�哥哥更難與他抗衡。
「不，你沒有完全明白。我就直說吧——」莫父沈聲道：「外頭的揣測沸沸揚揚，說這回是你和你哥哥們的對決，只要你能漂亮地收拾殘局，我就會選你當(dāng)繼承人。我的確是這么打算，但你以為你哥哥會束手待斃？他們也會想辦法拉下你，別以為有爺爺?shù)恼J同就夠了，你得拉攏更多人，營造對你更有利的氣氛，你這回是只準(zhǔn)成功，不準(zhǔn)失敗。」
「我一直在這樣做——」
「還不夠！你那個情人不是在報社工作嗎？這次的假環(huán)評讓我們很沒面子，你應(yīng)該和她商量，讓她利用媒體的力量，幫你和集團營造正面的形象�！�
他不認同這種做法�！覆倏v媒體放假消息，跟環(huán)評作假有什么兩樣？要是被揭穿，對集團有害無益。我不會要安安幫這種忙，她也不會同意這種方式�！�
「喔？她不是很愛你嗎？怎么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你？」
這瞬間，他很想問父親——父親到底有多不相信感情？父親提到她，總是要他利用她能提供的協(xié)助，在父親眼中的感情只是榨取、勒索對方的付出，不存在體諒和珍惜嗎？是父親生來如此，或是母親讓他變得如此冷酷？
他沒問出口，淡淡道：「我不是要靠女人幫忙才能做事的�！�
「那你打算出賣自己的婚姻，又是怎么回事？」見兒子眸光一沈，燃起怒火，莫父冷笑�！赣X得我殘酷嗎？唯復(fù)，是你太天真了，你若早點挑一樁強而有力的婚事，我早就安心交棒給你。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夠狠——」